周斯离听见声响朝她望过来时,幽暗环境下,他眸中水波轻荡,眼尾泛红,两两相望,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差一点就要被吸进去。
沈郗稳住心神,跟这些日子以来那种冷淡疏离的态度完全不同,沉溺的、急切的、不可忽视的。
一步、两步、三步。
“西西。”
沈郗慢慢走到他跟前时,听见他极轻地唤了声自己的小名,她胸腔里漫出回应,低头静静和仰起脸的周斯离对视着。
这么看,他眼尾的红晕更明显了。
沈郗垂在身侧的指尖被他小心翼翼地触了下,也不知道另外两人有没有看见。指尖相触,微弱的电流感透过接触轻松的传遍身体四处,酥麻却并不讨厌的感受。
见人没有反抗的意思,周斯离难得胆子大了些,他没敢太过,半牵着沈郗的手,迟来的不舒服让他敛眸。
在旁边看完全程且愣愣挥手送走两人的祈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问周斯离的问题,跟林繁许确认道:“他刚说喜欢她什么?”
林繁许打了个哈欠,犯困道:“眼睛。”
她可没忘沈郗进来先看了周斯离后再看她的那眼,让她想起了之前看动物世界纪录片时的那种狮子护食的狠劲,还好率先离开交汇,没和她对望太久,心有余悸。
“.......”祈述嘶了声,嘟囔:“喜欢了个看起来最凶的。”
沈郗的眼睛是有点下三眼白的,这种眼睛不笑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好相处。对于刚才见到她那瞥过来的一眼,祈述就差点反思自己最近做过的大逆不道的事了,冷冷淡淡,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两个倒是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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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意还在家里住着,沈郗当然不可能把人带回去。
将人带回他公寓后,沈郗搀扶着他进门,这人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要不是她开完门扶着他头,估计直接就撞门上了。
“你站着别动,我去开灯。”周围黑漆漆的着实让视物困难,沈郗叮嘱他站在原地后就凭着上次来这里时记忆里周斯离开灯的位置摸过去。
结果还没走两步膝盖就猛地撞到了一个障碍物,还挪不走,痛感让沈郗倒吸一口凉气,蹙眉:“嘶―”
周斯离耳朵动了动:“........西西?”
沈郗忍着:“没事。”
还好开关的位置没找错,按下之后视线才恢复正常,虽然只有玄关的灯开了。她转身正要喊周斯离进来去找下客厅的开关,却见他盯着她膝盖上被磕红的地方,眉头紧皱。
自己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些了解的,刚才没注意,磕的狠了点,大约过会儿就得淤青。
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沈郗看了眼便收回目光:“进来吧。”
周斯离缄默,换好鞋后走到她面前,在沈郗疑惑的目光下再次牵起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力度很小,跟趴惊扰到她似的。
痒又温暖,沈郗叹了口气:“做什么?”
“........帮你。”他还不是很清醒。
沈郗好笑:“帮我什么?”
...........
沈郗没想过他指的帮是这个。
客厅没开灯,只有玄关那盏弱小的灯源,而她被带着坐在沙发上,除了明显感觉到覆在膝盖上的温热手掌的温柔揉搓,周遭暗沉,她略有些不自在。
周斯离单膝跪在她身前沉默着替她揉着膝盖,没有抬头,沈郗只能看见他的发顶,而那股膝盖上的温意就犹如藤蔓般延伸,直到裹住心脏,将其包裹在内。
“可以了。”沈郗轻咳一声。
周斯离置若罔闻,羽翼般的眼睫微微发颤,呼吸沉重,甚至思考逐渐缓慢,他问:“可以吗?”
说完,他如骑士那样绅士般做了个吻手礼的动作,吻不落下,鼻尖轻触手背。
第16章 疼就记住
很暗。
沈郗抑制着即将不受控制而在胸腔内跳动的心脏,太安静了,谁都没说话,眼前人单膝跪下低头时那细微的喘息声让她有点想逃避。
纤细修长的玉手被周斯离扶着,微凉的指尖点在他掌心,灼热的呼吸不小心喷洒在手上还会惹得主人轻颤,他垂下额头贴着手背,小心翼翼的就像虔诚的信徒。
“可以了,”沈郗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死死的,压根动不了,只得放弃,她的视线企图拨开遮挡在周斯离眼前的碎发,“起来。”
周斯离睫毛颤了颤,在手背上滑过,带来的那点挠痒差点让沈郗憋不住,但他仍旧没有抬头,也不管膝盖跪在地上有没有泛酸。仗着沈郗看不见,他眸里暗流翻滚,嗓音偏低而又夹杂着些许醉意朦胧:“反正,我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所以是梦也没有关系。
最好能够持续得久一点。
沈郗深吸口气,对他喝醉后的这幅模样属实没辙,简直又羞又恼:“周斯离,你适可.......”
适可而止,后面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周斯离就缓慢地抬起头,和他对视上时她话被硬生生止住,见他泛红的眼眶,似乎是觉得荒唐:“........哭什么?”
没有灯光影响视线,沈郗看不太清,但隐隐约约能注意到他逐渐红眼,从以前起就这样,只要眼睛一红就会带动眼尾,格外明显。
空气里弥漫着莫名的湿意,眼前人喝了酒意识都还醉着,不同于刚才装出的冷静,此刻目光深深蕴含着渴求,酒精带来的头痛还让他难受地皱了皱眉。
“谁哭了。”周斯离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晕头转向,压根找不着北,但想着又不能拉下脸来,于是装模作样地摆着个脸:“你喝酒不眼红吗?”
沈郗:...........
倒是没见过红的这么严重的,再深一点她就要去找眼药水了。
她其实没怎么见过他醉酒的样子,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滴酒不沾,周斯离甚至还会对酒精嗤之以鼻,觉得把自己交给酒精支配这种行为实在是傻的没边。
沈郗第一次见到他喝酒还是和温俊彦玩游戏被坑的,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几人出来聚会,一个真心话大冒险而已,某人连输五局,倒是把那点胜负欲给激出来了。
“你说我要是趁机拍点黑料,会怎么样啊?”温俊彦摩挲着下巴,满脸看好戏的样子。
周斯离头枕在沈郗肩膀上,听见这话也只是懒懒半掀眸瞥了眼温俊彦,无聊的轻哼一声,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揽上沈郗的另边肩膀,简单调整了下姿势,把头彻底埋在她颈窝里了。
坐在角落里默默喝茶的贺晋宇则是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
“明天他要是没断片,连人带手机给你踢十米远都不费劲的。”李漫音贴心给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
温俊彦撇撇嘴,典型的记仇。
后来第二天醒酒,他是真的没去找温俊彦的麻烦,因为就连他醉后说的那些话他自己都断片儿忘了个彻底。
连带着沈郗那两天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奇怪,周斯离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死缠烂打想要追问,但她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说。
..........
沈郗把他拉过来坐好,生怕他脑子不清醒走哪儿撞哪儿,她瞥了他一眼确认大概没什么问题后才从沙发上起身朝前走两步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周斯离冷不丁地开口:“你在给谁发信息?”
“朋友。”她头也不回。
“什么朋友。”周斯离继续问上来。
“我还没问你你倒是先来问我了。”沈郗侧眸,精准捕捉到了周斯离眼里那转瞬即逝的疑惑。
“你要问我什么?”他半点不反抗,就这么等着沈郗开口。
他又想了想,认真道:“如果你要问林繁许的话,她有男朋友的。”
望着他的神色以及这个回答,沈郗登时哑火,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自己心里那根名为嫉妒的刺因这一句话被轻松的连根拔起。
她缄默,片刻后才道一声知道了。
“所以你在给谁发?”谈及这个,周斯离瞬间眯眼沉下脸,他死死盯着沈郗的唇瓣,就怕从里面说出那三个他最厌恶的字来。
“工作室的朋友。”沈郗不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没必要故意跟一个醉了的人唱反调,于是选择如实告知。
毕竟对方刚才也给了她一个解释,一来一往,也还蛮公平的。
没听到那个名字让周斯离神情放松了点,干巴巴地哦了声,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又追了句:“你要走吗?”
给陈意发完自己会晚点回去后就听见了他问的这话,沈郗转身,借着玄关传来的阵阵微小光源看清了周斯离因酒精燥热而敞开的衣领,肌肤上同样染着醉晕,精致的锁骨也随着呼吸而动作。
“不然要去哪里。”沈郗抬步朝他走去,手机锁屏被她随手扔在茶几上,发出声响后静止,她在他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没什么情绪的黑眸,淡声道:“难道要留下来?”
周斯离默然。
沈郗的目光从他脸上慢慢转移到他带着医用白色小创可贴的右耳垂上,上完药后不再红肿发炎,就是这么看有点突兀罢了。
她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在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
微刺的疼痛感让周斯离微不可见地蹙眉,但他任由着沈郗的动作,没有任何要逃离的意思。
“疼吗?”沈郗收回手,唇边的笑意极小,几乎注意不到,淡声问他。
周斯离低低嗯了声。
“疼就记住。”沈郗冷眼旁观。
他不要那个耳环时的痛,到底是回报在了他自己身上。
轻易丢掉的东西就算被他自己找回来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付出点代价。
在两人相顾无言的这点时间里,被沈郗丢到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震动跟来电备注人的名字同时吸引两人看去。
周斯离咬紧牙根,差点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又是他。”
次次都是他,简直阴魂不散,都九点多了还给她打电话,司马昭之心。
“你为什么讨厌他?”沈郗见他这反应,不明所以。
她跟贺晋宇的交集都是通过周斯离,所以在校庆过后一提到贺晋宇,周斯离的这些排斥让她困惑。
“难道我要像你一样喜欢他吗?”周斯离怒极反笑,“他做的那点事我还要一一说出来?”
“什么事?”沈郗由着手机震动,平静问他。
闻言,周斯离诧异,可是看着沈郗的神色,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和你有关是吗?”沈郗步步逼近,在对方惊讶的注视下,强行让他双腿分开,自己单膝跪在他腿中间的沙发上,手放在他肩上撑着身体,弯腰靠近他时还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低着眼道:“我对他不感兴趣,但我想你告诉我,为什么离开。”
作者有话说:
周五入v,明天不更存个稿
第17章 你衣服还在我这边
临近冬季, 天亮的愈发缓慢,哪怕到了六点依旧是朦朦胧胧的。
陈意打着哈欠扶着楼梯扶手下楼时无意间瞧见不知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的人影,没开灯只能借着外头蒙亮的光线隐约窥探到点人形, 猝不及防让她吓了一跳, 还以为进贼了,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登时清醒。
“.......沈郗?”陈意稍微冷静下来,微眯着眼努力辨认了下,迟疑着喊出名字。
“嗯。”沈郗手肘支着搭在把手上,撑着额头,头发披散着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见不着藏在阴影底下的神情,语气没什么起伏, 但难掩疲惫。
“你才刚回来吗?”陈意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瓶冰好的牛奶出来, 边说着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喝了口后才接着道:“你那衣服是怎么回事啊?”
昨天晚上沈郗出门前的那身衣服很薄,但此刻她外面又搭了件黑色西装,稍大,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估摸着回来路上还能抵御点早上的凉意。
“刚起床少喝点冰的。”沈郗闭眼捏捏鼻梁,鼻音有点重。
“习惯不是一时之间就能改的。”陈意耸耸肩, 不以为然,毕竟这个习惯是她在法国谈恋爱期间带来的。她又仰头喝了一半, 顺手抽了张放在冰箱上面的抽纸擦擦嘴, 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瞥了眼看起来不怎么愿意说话的沈郗, 问她:“还有你那眼睛, 是没睡熬夜还是哭过, 怎么肿起来了?”
与其说是熬夜带来的,倒不如说更像是哭了场,红通通的,还有些肿。
沈郗听见也不反驳,大概率是默认下来,却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说不上来是眉间自带的清冷还是清晨沾染上的凉意,陈意只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眸子垂下,透出淡漠,看着像是在思考发散思绪。
“到底怎么了?”陈意走了过来站在她跟前,鼻尖还灵敏地嗅到了点很淡的檀木香,目光落到她被秀发遮住些的脆弱的脖颈,疑惑道:“你脖子上这痕迹........昨天晚上弄出来的?”
不深但明显,估计那人还顾及着点什么,没啃咬的很用力,按照她的经验来说,保留的时间不会很长,撑死两三天就消失了。
但跟沈郗认识以来,还真是头一次在她身上看到这种暧昧的红痕,让陈意颇感新奇。
沈郗就着陈意探寻的目光,抬手捂住了那处,并没有把那些事情说出来的打算,轻描淡写地道:“我上去睡个觉,有事喊我。”
“哦,好。”陈意应了声,看着她的脚步漂浮着上楼后才收回目光,心里那点不解被持续放大,到底怎么回事啊。
关上房门,那些从周斯离公寓带出来的烦闷和压抑不仅没让她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甚至逐渐影响到她的心境。
可笑死了。
沈郗脱下随手从周斯离衣柜中挑出来的沾染着他味道的西装外套,将它放到椅背上,然后忍着困倦跟头疼躺到了床上。
陈意提出的困惑其实都没错,她确实是一夜未眠,五点多回来时也坐在楼下难受地哭了会儿,不久,大概十来分钟就冷静下来了,只是眼睛还没那么快消肿。
在公寓里,周斯离酒劲散的快,困意来的也快。
他们在卧室的床上各躺一边,中间隔了好大一块空出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等有触感发觉的时候,他们的手已经一起搭在了中间,没有十指相扣,只是虚虚触碰,默默感受着对方掌心指尖的温度。
沈郗睁着眼,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心里的酸涩还传到了眼眶,让她轻轻眨了下眼,放在底下的手微微动了下,逐渐交握。
“睡不着?”黑暗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略低的嗓音,还特意放缓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太过感性的缘故,沈郗也记不清上次他们两个这么躺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很轻的一句话,莫名带了点缱绻的意味在。
“嗯,睡不着。”沈郗知道他偏头在注视着自己,但并不与他对视,音调少了些平日里的那些散漠,像是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