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们拜过堂,用楚纤歌的话说,方荨是她明媒正娶的夫君。
但当时他很抗拒,新房的布置根本没细看,一心把剪子往枕头下藏,想的都是如何能让楚纤歌离自己远点儿。
而现在方荨脑袋嗡嗡的,眼睛粘在楚纤歌身上动不了,觉得她比这一切都更好看。
楚纤歌对着他笑,吩咐苏安,“念。”
苏安上前一步,双手打开明晃晃的圣旨,宫人俯首下跪,方荨也要跟着跪,却被楚纤歌阻止,“以后你都不必跪。”
方荨难掩激动。
她这是要···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定南王方荨,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心怀天下,实为男子表率,朕躬闻之甚悦。特晋封帝君,赐金印,居凤鸾殿,掌内政,与朕共勉。”
苏安将圣旨交给方荨,笑盈盈道,“恭喜帝君,贺喜帝君。”
碧玉也带着一众宫女叩首,“恭喜帝君,祝陛下与帝君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楚纤歌眉眼含笑,看他喜形于色,看他不知所措,看那双桃花眼盛满浓情蜜意,看他温润背后藏着想把自己吞吃入腹的占有。
她眉峰一挑,举手投足间带着皇帝不容抗拒的威严,“是有什么不满意吗?嬷嬷没告诉你要谢恩么?”
方荨此时此刻才有了当皇后的觉悟,双手交叠横于胸前,含笑看着她,“臣谢主隆恩。”
楚纤歌眉头一展,甚是满意。
苏安和碧玉带着宫人默然退出去,房间只剩他们二人。楚纤歌拍了拍旁边的床,喊他,“过来坐。”
方荨还有种如梦初醒的错觉,摸着手里软软的圣旨,好半天才压制住内心的蹦腾,“陛下许我作帝君,我能提个要求吗?”
楚纤歌凤目微凝,“坐着说。”
方荨这身喜服做得甚好,腰肢又细又显长,她想摸摸。
方荨乖乖过来,离她不到两步时,突然被勾着腰带拉过去,楚纤歌故意使坏别过脸,没让他的唇落在自己嘴上。
调侃道,“什么要求?朕政事繁忙,尽量夜夜都过来陪你。”
方荨耳根子红了,“不、不是这个。”
楚纤歌的手不老实,摸了两把细腰就往背上探,“不是?难不成还要念经去?方荨,朕之前的确忙,而且身体不稳定,才不想让你担心,你···”
“我是想说,陛下许了我,以后可不能纳妾。”方荨抢过话头,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还带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娇嗔?
“清秀的太监,好看的男侍,便是外头唱曲儿的都不行。陛下要是有了二心,我、我···”他赌着气,又舍不得跟她说狠话。
就在她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
楚纤歌仿佛又回到了刚见方荨的那年,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欢喜得不得了,做梦都是他缠着自己说情话的样子。
她腰上一松,拉着方荨倒在床上,湿答答的气息附着在他轻微发抖的侧脸上,“好啊,你要是争气,让朕的江山后继有人,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荨血气上涌,不管自己身子刚好,也不管她才刚刚稳定住阿芙蓉,喘息着开始勾魂儿,“陛下放心,此事臣有经验,保管把陛下伺候满意。”
楚纤歌点点头,突然道,“我没让颜司的人给蛮夷下阿芙蓉,我那几日不肯见你,是气这个。”
方荨一连多日的不安顿时散了,他也知道自己做过了头,现下又怕破坏气氛,只道,“是我糊涂,活该受陛下的罚。”
“知道就好。方荨,我是喜欢你,但我不喜欢任何人以爱我的名义伤害无辜。”
方荨心下一凌,如做错事内疚不已的孩子,不敢看她的眼睛,“嗯。”
“嘶!”
话音刚落,方荨唇齿间发出一声倒吸冷气的轻颤,低头一看,衣襟早被解开,微凉的空气扑了满怀。而身下帝王的金冠歪了,人正挺着脖子抬头,一口含住了自己的···
方荨容易害羞,好久没碰她了,突然被刺激到,心有不甘,手上也不客气,楚纤歌陶醉的神情在他撩拨下随着明明暗暗的烛光简直要命。
“陛下不乖,这都跟哪儿学的···”
楚纤歌的气息像畅快又像难受,眼角润着笑,“话、话本子···”
你自己写的忘了么。
方荨想温柔些,毕竟是洞房花烛,可两具滚烫的身子挨在一起,她又时不时刺激两下,刺激的他动作十分凶狠,偏偏···她喜欢这样。
“总看那些不好,别人说的多无趣。不如臣带陛下好好研究。”
“好。轻···”
“嗯,亲。”
楚纤歌的笑也被吻住了,她觉得自己陷在了无穷无尽的浪潮里,一会被撞上云端,一会儿又被拉进泥沼。
她攀着方荨汗淋淋的身子,想就这么随着他,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世上所谓的孤独再与她无关。
第223章 番外一秘密(上)
日薄西山,左邻右舍炊烟袅袅,饭菜的清香让整个凌源村蒙上一层安居乐业的味道。
天色暗下来后,还能听见别人家嬉笑闲聊的对话。
楚霁云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石墩子上,脚边扔着好几根磨秃的树枝,旁边是他一下午在土里练的字,等着父母和姐姐回来看。
“阿云,先来我家吃饭吧。”隔壁胡婶儿探出门看他孤零零从白天等到黑夜,于心不忍。
楚霁云嘴唇都干得起皮了,神色却十分倔强,“不用了,我不饿。”
“十一岁的男孩儿正是长个子,不吃饭哪能行。”
“我真不饿,我家人快回来了。”
胡婶儿还想劝两句,不知夜色太暗还是她没看清,总觉得楚霁云的眼神特别冰冷。
“算了算了,那孩子打小就孤僻,和同龄人都玩不到一块儿,你别管了。”
“可是楚大哥为大伙儿打下这安宁的日子,不能看着他的儿子饿肚子呀···”
“好了好了,他又不是傻子,饿了自己会吃的。他娘也是,丢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在家也能放心!女人家家的,偏要跟着爷们儿出去奔波。”
胡婶被丈夫拉回去,关门的时候楚霁云听见他这么说。
村里的人面上喜欢他娘,可背地里都说她不安分,不待在家里操持生活,偏要出去抛头露面。
“驾!”
马蹄声进了村子,楚霁云ᴊsɢ灰白的脸上突然有了光,他踮起脚往村口看,小心翼翼绕开写的字,冲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挥手。
爹娘回来了,他就有家了。
“娘!”
楚霁云脆生生喊了一句,看到母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张开双臂,以为母亲会把自己抱上马。
结果母亲冷着脸径直越过他,明亮的神色在看到他时暗下几分,马蹄毫不留情踏着他写的字,瞬间面目全非。
他写了一下午,确保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最好,风来的时候都用身子挡着,可母亲看都没看一眼。
他突然眼眶酸得难受。
母亲下了马,把缰绳丢给随行护卫,看他女孩子似的扭捏,皱眉道,“站在路中间不要命了!要是别人的马,一脚就把你的小命踩没了!”
楚霁云巴巴望着她,知道自己惹母亲生气了,弱弱道,“我、我知道是母亲。”
“哼!下回再让我看见你不知轻重,你以后连门都不用出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他的女儿现在都能独自带兵埋伏敌军了···”
母亲进屋的时候又看了自己一眼,那么好看的杏眼里全是嫌弃和厌恶。楚霁云站在门前,忽然觉得双腿发硬,他等了一个下午,心心念念等来的母亲却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从前,他觉得自己太差劲,所以母亲不喜欢他。
可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村东头的傻子都有母亲给擦汗换衣,还一声一声唤着乖儿子···他才意识到,也许并非因为自己差劲,是母亲原本就不喜欢他。
难怪他无论表现得多好,母亲都从未亲近过他,因为是他,所以母亲不喜欢。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生下自己呢?
父亲倒是疼他,可父亲常常不在家,难得一家人吃个饭,父亲也永远顺着母亲的话。
他们为什么要生自己呢?
楚霁云不记得自己在外头又站了多久,直到有双温暖的手给他擦掉脸上的泪,那手上有剑的味道,还有没擦干净的血。
是楚纤歌!
她弯腰把楚霁云抱起来,捏了捏他的脸蛋,凤目含着亮晶晶的光,“谁惹我家小少爷了!哭得这么伤心,可心疼死我了,你跟姐说,姐打得他们全家都站不起来!”
蛐蛐儿在草丛里叫嚣,可也叫不过她故意挑高的声调。
左邻右舍慌忙开门探出个脑袋,堆着笑跟楚纤歌汇报,“没有没有,哥儿一下午都在练字,咱们没敢打扰。”
“是啊是啊,八成是饿了,胡婶儿叫他过去吃饭他也不肯。”
楚纤歌从小到大在村子里打遍天下无敌手,她的手下败将现在都被收编在麾下,家家户户见着她比见着她老子还紧张。
楚纤歌一边给弟弟擦泪,一边扫了众人一眼,“来人!以后每日给胡婶留银子,我家阿云挑食,辛苦她做几样阿云爱吃的。”
楚霁云抱着姐姐脖子,那一刻他觉得一下午的等待都值了。
这还不够,楚纤歌又让人打着灯笼在门口找了好一会儿,指着被马蹄踏乱的纹路,“比我强多了,我现在写这个弯都能把林叔气个够呛。”
“阿云能教教我不?”
楚霁云毕竟是个孩子,这会儿已经开心得直跳,“好。”
后来楚霁云再也不去门口等爹娘,每日就在房里练字,他知道再晚,姐姐一回来定要来看他。
“姐,外头打雷,我、我害怕。”
楚纤歌睡得正迷糊,脸上的不耐烦让楚霁云异常紧张,但她发了一会儿懵,冲他招招手,“上来睡,姐给你捂住耳朵。”
虽然那一晚他差点被姐姐的枕头闷死,但楚纤歌无意中靠过来的脑袋,让他莫名心跳加速。
那一年,他十三。
隐约知道什么叫娶妻,胡婶没事就爱给他说媒,什么邻村惊为天人的姑娘,镇上胭脂铺的西施,被她说得天上有人间无。
“你要是见上一面,保管脸红心跳。”
楚霁云停下笔,忽然想起那晚和姐姐睡一张床的事,不自觉双颊绯红。
胡婶偷着笑,“看看,我就说该懂了吧!你等着,楚大哥回来我就跟他说!以你们家现在的条件,绝对能把胭脂铺的西施娶回家,到时候你就等着被大伙儿羡慕吧。”
楚霁云却反问,“她有我姐姐好看吗?有姐姐厉害吗?”
胡婶一愣,语塞了。
楚纤歌那样的风姿,世间少有,哪还能有女子比她更厉害!
“婶子回去吧,我还小,谁也不娶。”
此后,凌源进入每年为期两个多月的雷雨天,楚霁云每天等到姐姐回来才睡。有一日敌军难缠,楚纤歌回来都半夜了,身上的脏衣服也没换,径直跑到楚霁云屋子没见着人,顿时慌了。
她把每个屋子都翻了一遍,最后在自己床上找到了人。
这小子抱着她的战甲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喊,“姐姐、姐姐···”
楚纤歌看着心里难受,她没娘,所以没人疼,这小子倒是有娘···哎,算了算了,往后自己疼他就是了。
第224章 番外一秘密(中)
没过半年,楚源在丰城自立为王。
凌源离校场近,楚纤歌带着楚霁云还住在茅屋里,有一回楚霁云发烧,楚纤歌为照顾他失了埋伏敌人的最佳时机,回来时腰上挨了一刀。
但也帮楚源奠定了大局。
楚源和妻子在丰城犒赏三军,楚纤歌带着楚霁云一起去,伤口在路上裂开,还没进城就晕了过去。
楚霁云死活不听劝,非要在里头看着军医给姐姐处理伤口。纤细雪白的腰身糊满了血,伤口足有一个手掌那么长,止疼药撒上去的时候,她在昏迷中还疼得发抖。
楚霁云站在床边流眼泪,后来拉着军医的袖子问,“我、我能替姐姐受这疼吗?”
“小公子说什么胡话,生老病死无人能替。您放心,这点伤对小姐来说不算什么,好好养半个月就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那么长的口子要留疤的···
军医瞧他吓得脸都白了,只能又安慰道,“楚将军还在丰城等着小公子呢,让小姐的近卫送您去吧,去了好好玩一玩,别想这个了。”
但楚霁云异常坚定,死死拉着军医的药箱,“您、能教我包扎伤口换药吗?”
“这···”
“他们庆贺关我什么事,姐姐病了,我陪着她,我得照顾她。”
像她往日照顾我那样。
之后很多人都对楚霁云有了改观,他不再闷房里练字,而是跟着军医学疗伤治病,楚纤歌在前头打仗,他背着药箱在后头紧张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楚纤歌不小心磕破点皮,他都要一日三次地检查换药。
“阿云,你···留着这点功夫以后伺候你媳妇儿吧,擦破点皮用得着浪费药材么。”楚纤歌哭笑不得。
楚霁云神色微凛,手里的动作半点不含糊,“姐姐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我也不娶媳妇儿,我一辈子跟着姐姐。”
“你这小子!”楚纤歌嘴上嫌弃,心里暖得紧,“你不娶媳妇儿,我还要找贤婿呢。”
楚霁云动作一僵,整个人如被雷击。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想追问一句,楚纤歌早就拿了剑去校场了。
姐姐要嫁人····姐姐以后要给别人当媳妇的。
往后他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自己跟中了毒似的,呼吸困难,思维凝固,甚至想拿刀子杀人。
再后来他给楚纤歌换药、包扎伤口,时常不小心碰到她细腻的皮肤,便觉得浑身发烫,从指尖一路窜到心里,如万千虫蚁爬过。
那时正值春夏,他常常难受得睡不着觉,即便迷迷糊糊睡着也是梦到姐姐贴着睡,然后惊醒,出一身的汗。
他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好长时间不敢靠近楚纤歌,可越是这样,那感觉越强烈。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夜里都要做梦。
为此他用刀子划过自己胳膊,“你这个畜生!她是你的姐姐,她对你那么好,你不该这样,你不能这样!”
······
没过多久,楚家军在中原一方独大,又得百姓拥护,人人见着楚霁云都说,小公子要变太子爷了。
楚霁云没什么感觉,但母亲突然亲近自己了。
又是帮他找人做衣裳,又问询他功课学得如何,晚上还会主动留自己用饭,可没有一样是他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