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知道。”岑玄停下,“您没有经历过,您什么都不知道。”
“您问我要做到哪一步?我的回答是,做到我满意为止。”
“这个答案,您满意了吗?”
岑玄直接转身离开,没有等待岑复礼的回应,他怎么回应对她正在做和将要做的事都没有任何影响。
和岑复礼分道扬镳后,她又见到了谈弦音和岑岭,岑岭坐在轮椅上,他又断了一次腿,谈弦音推着轮椅,二人在地下停车场将她拦下了。
“妹妹。”
岑岭开口,声音因受伤而变得虚弱沙哑,每一个字都牵动着莫大的痛苦,他说:“我不恨你。”
他在回应她上次说的话“回头你指不定怎么恨我呢。”
“我真的不恨你。”
现在他仍然说“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哥哥,但我会永远把你当妹妹”,只是伤痕累累的身形仿佛承载不住那么多的伤痛,声音虚弱得随时都要消失一般,再不复从前张扬肆意。
他艰难地努力地试图和她多说几句话,“你怎么算计我报复都没关系……这是我欠你的。”
岑玄充耳不闻,拿起车钥匙摁响自己的车,直径走了过去。
真要开车时,手一顿。
谈弦音拉住了她的手腕,眼中的哀伤像初春的细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
“对不起。”
还是这句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话,他们也只有这种话可说。
岑玄不耐烦地掰开她的手,“谈老师还有事?我要回家了。”
回家。谈弦音落下泪来,她知道岑玄口中的“家”绝不是她希望的那样,然而她只能松手,“对不起,你很好,是我们对不起你……”
岑玄拉开车门,听到谈弦音痛苦而恍惚的话,“不该是这样的,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对你,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礼物,为你做你喜欢的菜,教你弹钢琴,告诉你你很有音乐天分,告诉你你的一切都很好……”
谈弦音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之前还看过心理医生,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岑玄启动车辆离开。
后视镜中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等等!别走!”
谈弦音忽而惊醒一般,下意识想追上她,岑岭从轮椅上跌落。
“岑玄!人生还那么长,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等你出完气,等你不恨了的时候,等你忘了我们的时候,我们再回来重新当你的亲人!”
“我们会好好爱你,好好对你,会给你所有应该给的一切!”
“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别走,岑玄……”
岑玄开了音乐,调大音量,将他们的声音掩埋,抛在身后。
车开了许久,将许多人甩在身后,她开了车窗,任由春末的清风灌进来,仿佛能吹散一切过往。
没有重来的机会。
哪怕恨意散尽,伤疤愈合,过去那个天台上的岑玄还是存在。
她就是存在过,没有人能够否认她存在过的绝望与痛苦。
现在的岑玄也不能。
岑复礼问她,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才罢休,她说满意为止。
那怎么才能算满意呢?
岑玄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她想到了某人对她说的话——“我会伺机蚕食架空他们,将财富权势尽握于手,让他们任我摆布,不论他们怎样怨我憎我向我求饶向我忏悔,我都会将过往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加倍奉还。”
“直至我心中郁气散尽,伤疤愈合,再让他们从眼前消失。”
“从此我居于高位,坐享荣华,最后,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也许这样她就会满意了吧。
次日,岑玄收到消息,谈弦音和岑岭被岑复礼送去国外了。
昨日他们是来跟她告别的,下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又或许那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岑复礼担心岑玄会伤害他们,便把他们送走了,他自己则留在了国内,独自一人枯守偌大的基业。
也许是预见了大厦的倾覆,他似乎每一天都在老去,亦如盛极必衰的山今集团,已然走到了黄昏。
旧的天光终将暗去。
新一轮太阳冉冉升起。
岑玄带着竞标成功的回力行的时候,集团上下喜出望外。
尤其是董事会那些老家伙。
他们全然忘了自己当初对岑玄的戒备,见到她比见了亲闺女还热情,嘘寒问暖拎包拿东西,那叫一个殷勤备至,说什么“岑家那些人走了就走了,以后力行集团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要是觉得不够亲,女儿、儿媳、孙女、孙媳……什么身份都行,包上户口,随便挑!”
“……”
岑玄默默地将自己被夺走的公文包拿回来,“不用了,谢谢。”
她没兴趣给自己找爹。
李少明看了很心酸。
他才是真少爷,还是现在的准继承人,他们对他可从来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从来没有那么热情过。
不对,也热情过。
热情地怂恿他去追岑玄!
——疯了吧他们?!
在他心里,岑玄可是他亲姑奶奶,这叫以下犯上,这叫乱.伦!
而且她和秦元才是一对儿!
每次听到他们撮合自己和她,他都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又来了——他爹,力行集团董事长,粗暴地将他扯过来,和蔼可亲地对岑玄说:“阿玄啊,你看我这儿子怎么样,五官端正,乖巧听话,你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还是处……”
李少明:“???”
爹!您可真是我亲爹!
李少明也不顾上亲爹往日的威严了,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和这群人从岑玄的办公室里全推出去。
跳广场舞去吧你们!
李少明砰的一声关上门,回头看到岑玄,想起他们说的话还是尬得头皮发麻,这群老头这样热衷于撮合他们也是有原因的,一是真的欣赏和喜欢岑玄,二是担心岑玄跑了。
岑玄的能力他们看到了,也体会到了,这样的人才实在不可多得,有她在力行集团少说还能再繁荣一代。
但她对力行集团归属感不强,加上创立子公司万径汽车有明显的单飞趋势,这他们怎么舍得?
她要是和李家人在一起多好啊,他们是这么跟李少明说的,“你要是跟阿玄在一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她也不会走了,我们也可以放心地把公司交给她……和你管理了,这多好啊,你能不能积极主动一点?”
他们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们为什么在“她”后面停顿一下,仿佛突然想起他是继承人一样不情不愿地加上个“和你”这两个字的行为李少明已经不想吐槽了。
虽然他靠岑玄挤走了几个兄长,但他们还是看不上他呗?
在他们嘴里他算什么东西?
一个维持和岑玄关系的纽带?
还是和亲王子???
算了,这些都是次要的,重点是他跟岑玄根本就不、可、能!
李少明强忍着尴尬,对岑玄说:“……那个、姑奶奶,您能不能想个法子打消他们撮合咱俩的念头?”
明明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那些老头子却到处瞎嚷嚷,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他们要定亲了!
传到秦元耳朵里就惨了!
“为什么打消?”
岑玄翻阅着桌面上的力行集团机密文件,“这不是挺好的吗?”
抛开其他因素不谈,她只要“娶”了李少明就能得到力行集团。
多划算的一笔生意?
“好??哪里好?!”
李少明惊恐地看着岑玄,“姑奶奶您行行好别吓我!您一定是开玩笑的对吧?您不会真的要娶我吧?那秦元怎么办?!他会杀了我的!”
“他?”
岑玄漫不经心地合上文件,轻飘飘地开口,“你管他做什么?我看他是打算跟工作过一辈子了……”
你们玩情.趣别拿我当炮灰!炮灰的命也是命啊!李少明疯狂摇头,“不不不,那你也不能和我……”
这时门忽而被打开了。
时隔一个月,“忙于工作”的秦元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李少明连滚带爬地润了。
岑玄靠在办公椅上,似笑非笑,“呦,秦总工作忙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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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048
◎我相信自己◎
韩家别墅现在一地狼藉。
星辰科技垮了, 欠下很多债务,韩子宸所有的财产都会被抵押。
乔惠柔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不过与其说是收拾, 不如说是销毁, 她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 只想把那些东西通通烧光。
佣人都辞退了, 整个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一件一件将那些她穿过的昂贵的、华丽的礼服丢进火堆。
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她想,真遗憾, 没把韩子宸推进去一起烧了。
方才警察来过一趟。
但韩子宸闻讯而逃了。
乔惠柔想了想, 韩子宸翻找东西的时候,脸色阴郁,口中振振有词,他说, 岑玄、秦元,我家破人亡了, 你们也别想好过,我要你们死……
他知道是岑玄授意力行集团和星辰科技断绝合作,也知道岑玄报了警, 岑玄对他根本没有丝毫情意, 一切都是他自己脑补的——贱人!
岑玄这个贱人!
她一定是故意让他误会的!好看他的笑话!玩弄他的真心!
韩子宸忘了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山今集团而接近岑玄的, 深情款款的面具戴太久把自己都骗过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满腔恨意。
乔惠柔看到他离开时眼中闪烁的杀意, 他没拿什么东西。
证件钱财都没有拿, 只拿走了一串车钥匙——雷克萨斯LS。
他不是去逃亡的。
他是去杀人的。
他是去杀岑玄的。
真不错。她就爱看这种仇人同归于尽的好戏, 还省了她自己动手了, 乔惠柔看着手中的水果刀想。
……
秦元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岑玄, 哪怕做了一个月的心理准备。
只要一看到岑玄,他就会想起那个吻,他那不受控制的心跳就会压过他的思想,让他的理智一溃千里。
那个吻击碎了他的理智,也击碎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计划。
她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也仍然一片空白。
秦元压抑着剧烈的心跳,他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再冷静一个月。
岑玄看着他站在门口良久,就是不过来的样子,忽而笑了一声,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僵硬的肩,“不至于吧秦总,就是借你挡个烂桃花,好像也没怎么滴你吧,一秒钟不到的事儿,又没跟你法式热吻,这跟借位差不多了,你真的那么在意吗?”
没等秦元回应,岑玄就继续道:“好好好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以后会把握好朋友之间的距离感,不会这么做了,别生气了啊?”
她带着点哄小孩儿的语气,仿佛那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你不要乱说一气,我没有生气,”秦元心中无端地有些发堵,下意识握住她放在他肩上的手,须臾,他垂眸道:“只是朋友?”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如果他想实现先前的计划,现在就应该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把那当成一个玩笑或是意外轻轻揭过。
但事实是他做不到。
别说在她婚礼上送上鲜花与祝福,他单单想起这个可能就接受不了,他一听说她会和李家结亲的传言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没有办法失去她,她单单只是不回消息他就已经很难过了。
他根本做不到放手,他做不到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别人。
除非他死。
秦元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怎么能只是朋友?”
她怎么能这么对待朋友?
给予希望,又否认一切。
他真的会信会难过的。
岑玄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看着他隐约有些委屈的神色,说:“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秦元的手空空如也,感觉心好似也随之空了一块。
他低声说“不是”,他微微伸手,试图再去牵她的手,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
他说不下去。
他又想到了那些事。
他收回了手。
他只是知道自己的结局,他只是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结果。
理智与情感将他撕成两半,一半是绝望,另一半也还是绝望。
这时他忽而平静下来了,眉眼变得很温柔,看着她轻声说:“我都可以。我很高兴。我喜欢你。”
他终于对那个吻做出了回应。
不论是逢场作戏,还是她真的对他产生了兴趣,他都可以。
并为此感到欢喜。
只要是她想要的。
又来了,又是这种话,又是这种眼神,仿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将一切捧到她面前,无底线地配合,跟遗言似的。岑玄不悦地想。
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岑玄淡淡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秦元微顿。
她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你不就是坏得彻底,黑化值降不下来,打算跟世界意志同归于尽,担心自己明年12月24日会死吗?”
2024年12月24日,平安夜,她死后的第366天,也是前世世界崩坏重启的日期,他死亡的日期。
和原著上一模一样。
由此可见,世界意志是相当的顽固和执着,就算自己崩坏了也非得拉着秦元在那一天同归于尽,让他死在自己事先安排好的那一天。
这一世也会如此。
而且这一世的秦元束戈卷甲了,许多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只要岑玄彻底挣脱剧情束缚,平安度过自己的死期,他的心愿就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