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禄慌忙解释着。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然不好收场。
就算瑞瑞是同前夫生下来的孩子,就算庞丽与前夫结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可庞丽终究是瑞瑞的亲生母亲啊!
虎毒还不食子呢,庞丽是怎么忍心和白柯痛下毒手的?
见张天禄的咒语不好使,黑暗中,亮起了一道手机的光。
“报警吧,报警吧,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庞丽的前夫被吓得够呛,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
但就算报警,能有什么用呢?
这种超自然的灵异现象,警察该怎么处理得妥当?
瑞瑞利用小腾的身体说出来的话,又有哪个警察敢去相信?
混乱中,我突然想起来,妄尧的狐丹还在我体内,于是我急声询问妄尧,道:“你的狐丹不是还在我这里吗?你教我,教我现在该怎么做啊?!”
妄尧的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几丝古怪。
隔了片刻,他才朝我“嘿嘿”一笑,回我说道:“其实我已经取出来了。”
沉浸在黑暗里,我愣愣地盯着妄尧。
或许是凭借女人的直觉,我忽然察觉到妄尧似乎瞒了我一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他与我之间,也许远远没有那么简单的关系。
而我来到这座道观,见到张天禄,又在这里碰见玥邪,好像也都与妄尧存在着某种密切却又隐形的联系。
眨了眨眼睛,我声波很平地对妄尧说:“那你还不快去阻止瑞瑞?”
我才说完这句话,就感觉一股绝冷无情的气息,蓦地从背后横空而来!
第129章 别让他看笑话
一片漆黑中,银发翻飞的玥邪手执宝剑,剑气凛凛,寒光泠泠!
他人剑合一,恍若一道摧折万物的凌厉闪电,几乎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在几人之间闪现了一个来回!
原本吵杂震耳的嘶喊与尖叫,全部在顷刻间没了动静,唯有剑刃劈裂的空气震荡了几番,随后,就是几人应声倒地的声响。
嘶啸的阴风,随之平复。
鼓楼里的蜡烛,竟也重新亮起。
明晃晃的烛火摇曳下,玥邪静静地傲然伫立着,他如绸的银发不再飘荡,闭合的双眼被低垂的睫毛,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他手提长剑,剑尖垂地。
剑刃上不见一滴鲜血,所谓“杀人不见血”,在玥邪身上被定义得淋漓尽致。
五具尸体,直挺挺地散落在四周,庞丽的,庞丽前夫的,白柯的,小腾的,以及张天禄的。
人过剑起,人回剑落。
五尸五命。
我没想到玥邪会杀人。
烛光从四面八方拉长玥邪的影子,玥邪却淡然如水地启唇说道:“吵得我很烦。”
妄尧在一旁默不作声。
他幽黑的柳叶眼眯成一条缝隙,一缓一缓地摇着扇子,打量着自己的表哥。
“玥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试问玥邪。
“有什么问题么?”玥邪若无其事,苍白的脸颊不见一丝情绪的起伏,“我不过是在替正义,做法律制裁不了的事而已。”
“哈哈哈!干得漂亮啊,哥!”妄尧突然爽朗大笑,捏着扇子,还不忘给玥邪鼓了鼓掌,“丫头你别有负担,我哥做得妙啊!”
见我不说话,他又转过脸来,嬉皮笑脸地向我解释道:“你想想,那老母猪和小白脸涉嫌杀害小恶灵,老母猪的前夫又唆使他人使用献舍禁术,造成小白脸的儿子死亡。
你说,你们凡人的法律会凭借恶灵说的话去定罪吗?”
妄尧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停在了张天禄的尸体上。
他皱紧了双眉,架起胳膊,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问玥邪道:“不过…杀张天禄的理由是…?”
玥邪似乎察觉到了妄尧的目光。
“妄尧,我说过,收起你那些肮脏的心思,”他冷冷地哼笑一声,不知源头地警告道,“只要我玥邪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打陆清鸯的主意。”
妄尧一愣,眸中有大片的不可思议。
说不准是被拆穿的惊慌,还是被冤枉的惊讶。
“咳,这话说的…”妄尧看了看我,似乎有几分窘迫,尴尬地弯唇又笑,“又不是张天禄打那丫头的主意,他死得是不是有点儿冤?”
玥邪闻言,压低了眉梢。
“你应该知道我在指什么,妄尧。”
声音继而更沉了几度,隐约透出杀人的征兆。
这一次,妄尧像是被当场逮捕的罪人,他彻底冷下了脸,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玥邪也没再搭理他。
而是无声地闪现到我的身边,一手揽上我的腰肢,带我化作了一束银狐的流光,丢下妄尧,离开了张天禄的私人道观。
留下一堆烂摊子甩手不管,似乎确实符合玥邪的作风。
只是,玥邪在一念之间就随手杀掉了五个人,人命在他眼中薄如草芥。
我作为和被杀的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凡人,对玥邪的这种做法,着实有点儿难以接受。
可转念再想,他们残忍自私的行为也同样丧心病狂,我又觉得,替他们难受是当真不值得的。
……
玥邪带我回到了他买给我的豪宅。
豪宅里黑着灯,我们一落地,灯池里的水晶吊灯便亮起了璀璨明亮的灯光。
从刚才喧杂的环境,转变到此时仅剩我和玥邪面对面,令我很难适应。
可我迟早都要单独面对玥邪。
无论他有没有在楚芜遮那里得到他追求的答案,至少我们之间,也该有一个了结了。
玥邪虽然把双眼给了我,但他仍然能感知到周边的一切。
他提步走到那台我们曾经厮磨旖旎的沙发上,提起长袍,坐了下来。
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妄尧对着我的方向,浅笑道:“坐过来,陆清鸯。”
我沉默无声,一动不动。
“愣着做什么呢?”妄尧又笑,唇边的梨涡变得柔和了许多,“我想你了陆清鸯,过来让我好好抱抱你。”
“玥邪,”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吐,“在你心里,你把我当什么了?”
笑意滞在了玥邪泛白的唇边。
他伸出舌尖,像过去习惯的那样舔了舔唇角。
我却捕捉到他的手,在膝头悄然攥成了拳头,骨节都失了血色。
良久后。
玥邪并没有理会我的质问,而是压低了嗓音,声里藏冰地对我说道:“这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陆清鸯,你最好别让他看了笑话。”
第130章 我爱的是那时的她
屋子里还有另外的人?
一时间,我能迅速联想到的人,除了阿簪,好像也没有别人了。
毕竟在这套豪宅里,若说玥邪以外的人,我唯一见到过的就是阿簪了。
一想起阿簪那日对狼王承诺的, 要把那只幼狈送去给狼族,我的五脏六腑就又是提心吊胆地攒在了一起。
“怎么?还不过来么?”
玥邪提起一侧的唇角。
他最后一次拍了拍他的膝盖,像是给我发出最终的警告。
这样僵持着,终究不是办法,该说清的终归是要说清楚。
我提了一口气,缓缓走到玥邪的面前,并没有按照他要求的坐到他的腿上,而是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仰头凝睇着他仍然绝美的眼廓,一字一顿地认真对他讲道:“玥邪,没有意义了,真的没有任何的意义了,那些过去终究是过去,就算你了解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一定要让自己日复一日地活在循环往复的痛苦中吗?你一定要执着那个早已无法改变的结局吗?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玥邪,我们好好过好往后,不好吗?
我可以入你的堂口,也可以入你的洞房。你没了眼睛,我可以做你的光,你没了修为,我就安心做你的弟马,为你出马,助你重新好好修炼、得道升天。
倘若你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就换一座城市重新开始,去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只有你和我,我们好好地过日子。玥邪,我们……”
我的话都还没有说完,玥邪就笑出了声。
“陆清鸯,你几岁了?”
“玥邪,没有意义了啊!”我加快语速,一遍一遍地想要玥邪清醒,急得我鼻腔都开始泛酸了,“无论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那已经过去了啊!不存在了!结束了!你就不能好好珍惜当下,我们好好过好以后吗!?”
“问你呢,陆清鸯,你几岁了啊?”玥邪置若罔闻,他舌尖勾了勾唇角,继续讥讽我道,“你以为我在和你玩过家家么?”
最后一抹温存,从我的…不,是从玥邪的双眸里消褪得无影无踪。
一颗仅剩最后温度的心脏,也终于在胸膛里慢慢地结了茧,覆了冰,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我正要站起身来,闭着双眼的玥邪却精准地捉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扯,把我扯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给我听好了,陆清鸯,”玥邪吐气如兰,他拉起我的手,用我的食指点着他自己心脏的位置,“无论我这一生有多长,三千年,一千年,亦或者五百年,一百年,我玥邪的这里,都只有一颗心,一颗心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我爱的是那时她的眉眼,那时她的笑与泪,那时的风吹过她发丝的味道,那时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的角度,所以哪怕你陆清鸯是她的转世,我都不会爱上你。
我这样讲,你能听的明白么?”
玥邪无法流眼泪。
可他的眼眶,分明涨得殷红。
我呆呆地凝视着他,好像忽然理解了他,忽然懂得了他的执着。
只是为什么,当我亲耳听到他在我面前面不改色地坦然这一切,都和另一个女人有关时,我的心竟宛若被浸泡在了浓稠的盐水中一样。
谈不上疼痛,但又涩又涨的那种怪异的滋味,还是能够让我感到濒死的窒息。
倘若玥邪可以做到像他说的这样决绝,那为什么一开始,他要和我许下那些承诺呢?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不确定的,为什么他还要对我好?
像是吞下了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时间越长,刺进肉里越深,咳也咳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玥邪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沉重了,他再度弯唇笑了笑。
唇边那枚精致的梨涡,仿佛都离我越来越远,我越看越陌生。
“我在你身边的日子不多了,陆清鸯,有许多天兵都在找我,”玥邪把手插进我的发丝里,像爱抚小猫一样,“那天在赤海湖底,我掀了海花神庙,还杀了海花娘娘,足够我挨雷刑的了。”
“你还杀了姚丹。”
我垂下脑袋,声音嘶哑地替他补充了一句。
玥邪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对我说的话加以解释。
安静的空气分子,在我和玥邪之间静悄悄地流淌,却比锋利的剑刃还要犀利。
玥邪把我从他的腿上推下来,他也跟着站起身来,刚才那种浓得化不开的忧伤,一转而逝。
他变回了他那副无牵无挂的模样。
“陆清鸯,你应该知道,你左眼的角膜很早就在楚芜遮手里了,可你左右眼两只角膜拼起来,才是楚芜遮他一半的蚨翼。而那天我才得知,原来还有另外一半蚨翼,楚芜遮至今仍然没有找到,所以……”
玥邪无奈地一笑,脸上却拂过明显的某种恶意!
转过身,洁白的袍角拖过明净的瓷砖,他朝着客厅另一端的走廊靠近过去。
“所以,在替楚芜遮找到另外一双眼睛之前,我首先得需要一双眼睛。”
他停在一扇关起来的门前,微微侧过脑袋,似乎在倾听门内的动静。
片刻过后。
“哐”——!
玥邪一脚踹开面前的房门!
他摊开手掌,一抹白衣似水的人影,紧跟着就被他隔空从房间内吸了出来!
第131章 护不住阿簪
憔瘦的人影,重重地摔在玥邪的脚下,发出很沉闷的声响,他却连一声都没有吭出来。
“阿簪!”
我喉管一缩,飞身扑过去!
精致的白玉面具,圆润的边角镶嵌着细碎的宝石,澄莹的光芒折射进我的眼底,晃得我一时竟然很想流眼泪。
“姑娘……”
阿簪呻·吟了一声。
他之前身上伤得不轻,至少对于看起来单薄似纸的他来说,是不轻的。
我不知道阿簪是什么时候回来这里的,也不知道他能离开那艘游轮,是不是有妄尧的功劳。
玥邪见阿簪嘴里还在念着我,他弯下腰,揪着阿簪的衣襟将阿簪从脚下提至自己的面前,苍劲的手臂肌肉纹理都显现出来。
“一副小身板儿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胆子还不小,”玥邪白皙的眼帘依然闭合,却丝毫不输任何气势,“偷东西都偷到本君头上来了,恩?”
“偷仙君您的东西,并不是阿簪的本意,”阿簪被玥邪这么提着,说话都有点儿难以换气,“阿簪只是希望姑娘余生能够安稳,她曾经已经很苦了……”
玥邪轻舔唇角,浮在脸上的表情,仿佛听到了无比荒唐的玩笑。
“连脸都不敢露的人,也配跟本君谈陆清鸯的余生?”
玥邪说罢,抬起另一只手,就向着阿簪脸上的白玉面具伸过去!
他骨节强劲的五指展平,摊开的手掌恰好和阿簪的面具一般大小。
阿簪是我妈送给我,代替她守护在我身边的人,而阿簪作为一根白玉发簪的真实身份是谁,对于我的过去他又有什么了解,我是好奇的。
当然,我也同样好奇他面具下藏着的,是一张怎样的面孔。
可即便这样,我也绝对不希望阿簪在此刻,以这种强迫的方式被玥邪掀开面具!
依然是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蛮力,游漫在我两条手臂的血管筋骨当中,我低吼一声,伸手抓住玥邪覆盖在阿簪面具的那只手腕!
我这么一抓,玥邪的手顿时就僵在面具上,动弹不得。
指腹与他的细腻冰凉肌·肤紧紧相扣,我能感觉到他在试图挣脱,只可惜无济于事。
玥邪居然挣不开我的力气?
也不知道是我的蛮力太过于强盛,还是他把修为给了楚芜遮的原因。
“陆清鸯?”
玥邪质疑地侧首,斜飞入鬓的眉尾高高挑起。
“是我让阿簪偷走那只狈的,阿簪只是屈于服从而已,”我尽量把这个理由,说得十分真切,“不久前,我被我后妈带去后山的八蜡神庙,在那里遇到了那个狼王,他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叫阿簪把狈偷走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