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云舟。
江黎捏着棋子的手指狠狠颤了下,没拿稳,棋子掉了。
荀衍凝视着,眼睫重重颤了下,他先开了口,“谢将军。”
谢云舟眸光一直在江黎身上,并未理会荀衍。
荀衍也不恼,“真是凑巧,每次都能同将军遇上,咱们还真是有缘。”
“孽缘吧。”谢云舟淡声道。
荀衍挑眉:“说的好,我也正是此意。”
可不是孽缘,同时喜欢上一同一个女子,不是孽缘是什么。
“孽缘就得斩了。”谢云舟问道,“荀公子过年都不回曲城么?”
荀衍本家在曲城,后迁移至燕京城,家里的老人都在曲城。
“看来将军对我很关心,连我回不回曲城都惦记。”荀衍道,“荀某谢过了。”
“荀公子多虑了。”谢云舟冷声道,“你去哪里我并不关心,我只希望你别叨扰阿黎。”
“阿黎,我叨扰你了吗?”荀衍眼底盛着光,话语轻柔道,“阿黎,也嫌弃我吗?”
“怎么会,”江黎怎么会嫌弃他,她把他当兄长,“从未嫌弃。”
这话落在荀衍耳中极是中听,落在谢云舟耳中便让人生气了些。
荀衍占了上风,心情极好,轻扬衣袖,“阿黎,上次给你做的面好吃吗?”
“好吃。”确实是江黎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那好,我今日再给你做。”荀衍放下棋子,“不过,要劳你帮忙。”
既然谢云舟不走,那他便想办法膈应他,把江黎叫走,是最能膈应他的方法。
“好。”江黎道。
说着,两人站起身,抬脚朝外走。
谢云舟大步上前拦在江黎面前,手虚虚挡着,江黎想起了那夜的事,想起了那个梦,心里一阵激荡,下意识退了退。
便是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让谢云舟蹙起眉,他手指蜷缩到一起,须臾,又展开。
“你去屋里歇着,我同荀公子一起。”谢云舟道,“我去给荀公子帮忙。”
最后画面成了那般——
厨房里,江黎金珠银珠站在几步外看着,一身白色锦袍的荀衍和一身青色锦袍的谢云舟,并排站在一起。
两人一个切菜,一个和面。
这个场面有些太过震撼,金珠银珠都看呆了,明动燕京城的世家公子和名动朝野的镇国大将军竟然撸起袖子走饭。
而且手法都很娴熟,简直是三观震碎。
金珠银珠呆愣看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怕这是梦,后来银珠悄悄掐了下自己,好疼,不是梦。
江黎算是最淡定的了,她挑眉凝视着,唇角若有似无扬起,风卷起她轻垂的发丝,脸颊上映出淡淡的红。
隐约的,她有几许羞涩。
那个梦的中间部分,也是谢云舟给她做了面条吃,他把她抱坐在腿上,一口一口喂。
他还捏着她下颌问:“喜欢吗?”
她颤着眼睫羞赧说:“喜欢。”
谢云舟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咬着她唇瓣,问:“喜欢面还是喜欢做面的人?”
江黎战栗着,回:“面……”
唇上的力道加重,她被腰疼了,她心颤着改口,“人。”
本以为这般说了,他会放过她,谁知他咬的我更重了。
“小姐,小姐。”银珠在唤江黎,江黎回过神,“怎么了?”
银珠努努嘴,“将军在问你话呢?”
江黎望向谢云州,抿抿唇,“何事?”
谢云舟走近,解开氅衣带子披她身上,轻柔道:“穿好,不要生病。”
那氅衣上面还有他清冽的檀木香气,很沁人肺腑的香气,江黎的心又很很颤了一下。
须臾,她脸颊似有什么拂过,热热的,她掀起眸,迎上了谢云舟含笑的眼神,“你脸脏了。”
江黎抚上脸颊,似乎暖意还在,她眼睫颤了一次又一次,眼底的湿气更重了,她性子软不禁闹,谢云舟这般肆无忌惮,她除了羞涩还是羞涩。
荀衍见状眯起眸子,“阿黎。”
江黎转头去看他,“衍哥哥有事?”
面对荀衍,她又正常了些,心跳也不那么快了,脸颊上的火也小了。
“你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讲。”荀衍道。
江黎越过谢云舟朝荀衍走前,刚迈出一步,被谢云舟牵住了手指,没用力,虚虚牵着,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江黎心中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若是强势的话,她也会变得强势,但他若是这般软糯,江黎也只能软糯,停下,柔声道:“我去看看。”
谢云舟才不给江黎看近荀衍的机会,捏捏她手指,“太冷,你先回房间。”
“我不冷。”江黎道。
谢云舟又捏了捏她,“手指都是凉的,怎么会不冷,听话,回房间。”
“可是,衍哥哥他——”
江黎话未说完,谢云舟倾身凑近,他纤长的眼睫险些要触碰到江黎的眼睫,勾人射魄的眸子微微上挑,喉结轻滚,话语越发大胆。
“还是说,你要我抱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狗子漫长的追妻路终于有了进步,现在属于暧昧拉扯阶段。
女鹅还没有正式表态啊,需要一个契机,生死契机,(暂时剧透到这)
第85章
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江黎当然不可能让谢云舟抱她回去, 她眼睫颤着回视谢云舟,最后在他迫人的视线下红了脸。
他这人平日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怎么近日说话做事越发大胆了, 以前他可是把规矩礼仪放在口中的,每日训斥人时总会提起。
别说她, 便是谢馨兰有次还抱怨,说哥哥整日就是规矩规矩, 好烦人啊。
可想而知, 那时的他是把规矩看得有多重。
一个把规矩看得如此重的人, 为何近日屡屡犯规, 江黎看着他, 杏眸像柔化了的湖面,缀着涟漪, 风一吹, 都皱了,那些不明就里的小心思便掩在褶皱深处。
不细看的话什么都没有,细看之下,疑问丛生。
他到底怎么了?
谢云舟怎么了?
大抵是疯了吧, 想把她困在身边的心思日益加重,每日都侵蚀着他, 今日入骨一分, 明日入骨一分, 后日再入骨一分。
别说他的心,便是他的骨骼都是思念她的, 周身都是。
他每日被这样噬心的念想吞噬着,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脑海里都是她, 可不得不正常。
连谢七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轻声劝慰:“主子同二小姐还有一辈子的功夫,何必这般逼迫自己?”
谢云舟悠悠叹息一声:“怕啊。”
谢七不明白,“怕?怕什么?”
“怕时不待我。”谢云舟立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夜色,眉宇间也渐渐变沉,黑眸里再也没了绮丽的光,有的只是担忧,怕终有一日败在荀衍之下,怕她会选择荀衍而不选他。
谢云舟不敢赌了,他输不起,也不能输,与其等待,不若主动出击,至少,他还可以为自己争取些机会。
阿黎是他的,他不能让给任何人。
“看来是想让我抱你走了。”谢云舟见江黎还不走,伸出了手,作势要去抱她。
江黎吓了一跳,身子朝后倾去,只顾着避开,没注意到谢云舟一闪而逝的难过,她下意识的拒绝,与他来说才是最酸楚的,比喝了一整缸醋来的还酸涩。
但好在谢云舟瞬间调整好了思绪,眼睑垂下又挑起,方才的异样彻底消失不见。
“嗯?要不要我抱?”这人又来了,江黎没再停留,给金珠银珠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去。
风卷起她身上氅衣衣摆,行走间高高扬起,谢云舟征愣看着,脸上渐渐浮现笑意。
他侧眸同荀衍的眸光撞上,笑意顿时没了,“阿黎是我的,不要肖想了。”
荀衍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主,“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吗?我看不一定。”
“荀衍,你是不是要我把你做的事都告知她。”谢云舟厉声斥责道,“她要是全知晓了,你以为她会同意与你在一起吗?”
“我的事?我做何事了?”荀衍皮笑肉不笑道,“谢将军争不过便来这一套,不合适吧?”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晓么?”谢云舟走近,质问道,“那你说说,为何要拦住我的人?”
“你的人,我几时拦过你的人。”荀衍轻嗤,“谢将军话不可以乱讲。”
“啪”,谢云舟从衣袖中拿出一物,“荀公子对这个物件并不陌生吧。”
那是个令牌,前面有个令字,后面有个荀字。
“这可是你荀府之物?”谢云舟质问道。
“是又如何?我府里前几日确实有人丢了令牌,没想到是被谢将军寻到了。”荀衍含笑道,“好巧。”
“不巧,这是我的人从刺客身上拿到的,”谢云舟再次逼近,“不若荀公子告诉我一下,你的人为何一直跟着我的人,还妨碍我的人查找阿黎的身世,怎么?难道你是怕我查出些什么?”
这点谢云舟还没搞明白,为何荀衍会派人阻碍他查探江黎的身世。
“来,你倒是说与我听听。”谢云舟咄咄逼人道。
“这事就是谢将军的错了,”荀衍不慌不忙道,“你把不知道从哪个偷儿身上得来的令牌硬说是我的人,这样诬陷我不好吧。”
“荀衍没想到你敢做不敢认当?”谢云舟眼神里都是轻蔑,皮笑肉不笑道,“小人。”
言罢,四周霎时变得冷凝起来,荀衍也敛了眼底的笑意,“谢将军别信口雌黄,我没做过为何要认,倒是你玩得一手好栽赃。”
“荀衍你最好不要让我再查到什么。”
“你查,我等着。”
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太吓人,银珠过来取炭,吓了一跳,“荀公子,谢将军你们……怎么了?”
谢云舟敛去眼底的冷意,勾唇淡笑,“无事。”
荀衍也道:“让你家小姐等着,一会儿便能做好。”
银珠点点头,“是。”
离开时,她朝后看了眼,谢云舟正在同荀衍眉开眼笑的讲着什么,好像方才的事是银珠的错觉一样。
她抿抿唇,难不成真看错了?
转念一想,或许风大雪大,自己真看错了也说不定。
谢云舟同荀衍在厨房忙活做饭时,何玉卿也来了别苑,怀里抱着账簿,进门后先把账簿交给金珠,然后在廊下抖了抖裘衣上的雪,哈着手进门,“今日这雪也太大了,好冷。”
江黎示意金珠给何玉卿手炉,何玉卿接过,抱在怀里,指间的凉意才少了些,“身子不适便歇歇,为何还要看账簿。”
“不碍事了,”江黎道,“喝了汤药好多了。”
江黎是昨日染得风寒,今日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大夫叮嘱她还需要静养,是以她才没去店铺。
但账簿的事一日不整理便不行,她得亲眼看看才放心。
“银珠,算盘。”江黎道。
银珠从柜子上拿来算盘,“小姐,给。”
江黎算盘打得好,账目算得清楚,何玉卿时常感慨,“阿黎,你也太聪慧了,就没你不会做的事。”
江黎谦虚道:“你也不差。”
说话间何玉卿看到了什么,她指着搭在屏风上的黑色大氅,问道:“那是男子的氅衣吧?”
银珠说道:“是谢将军的。”
“谢云舟?”何玉卿边品茶边问道,“他的氅衣为何在这?”
江黎拨打算盘的手指顿了下,抿抿唇,“他来了。”
“来了?在哪?”何玉卿方才进来时并未看到人,“没人呀?”
“在厨房。”金珠给何玉卿端来瓜子,“何小姐请。”
何玉卿更不明白了,“他在厨房做什么?”
“给我家小姐做膳食。”金珠含笑道。
“咳咳咳咳,”何玉卿听罢一阵咳,“膳食?谢云舟给你阿黎做膳食?他那样的人也会做膳食?我还以为他只会提刀杀敌呢。”
何玉卿眨巴着眸子问道:“欸,阿黎,你们俩……”
“我们俩什么都没有。”江黎急急否认,看着倒真像是有点什么。
“没有你慌什么。”何玉卿嘿笑一声,“不对,你有事,快说,什么事?”
江黎心虚地抿抿唇,脸颊不知不觉变红,低头边拨弄算盘,边道:“哪里有事,乱讲。”
她越不讲,何玉卿越想知道,和银珠对视一眼,转过头,噙笑说:“你同谢云舟在一起了?”
江黎身子移了移,否认,“没有。”
“那你是原谅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了?”何玉卿追问道。
“……也不算原谅,只是不想再记着了。”江黎眸光落在了氅衣上,想起了他温润的神情,眉梢陇上一层淡淡的笑意,“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何必记在心里。”
这话何玉卿理解起来就是,江黎决定放下过往那些糟心的事,向前看了。
“那你还没讲明白,你到底和谢云舟怎么样了?”何玉卿还是比较好奇这个。
江黎淡声道:“我只是说忘记过去的事,并未曾言明要同他怎么样,你切莫乱猜。”
何玉卿睨着她,挤挤眼,“那我这么问吧,他若是想重新和你在一起,你要如何?”
“我……”江黎心蓦地跳快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神情也跟着淡了淡,她是说要忘记的,但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忘记,要慢慢来,“不知。”
“不想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没想过。”
“我看他为了救你连命都豁出去了,大抵性子也是改了的,可以考虑看看。”何玉卿分析道。
江黎抿抿唇,思绪被拉扯到一年前,他从边关回来,第一日便罚她跪了祠堂,后面是一桩桩一件件,他罚的一次比一次狠,且从来不听她解释。
江黎的心蓦地沉了下来,手指搅着,“阿卿若你是我,你当如何选择?”
何玉卿歪头想了想,“这得看你的心意,你对他是否还有情?”
“若是有呢?
“当可一试。”
“你不怕吗?”江黎承认自己不够勇敢,“若是从前那些事再次发生你当作何?”
“总不能因为怕未知的危险而裹足不前吧。”何玉卿说道,“你也算是或许会发生,但也有可能不发生,既然喜欢为何不给彼此一次机会呢。”
“我……”
“阿黎,我知晓你的意思,但是人只有尝试了苦才知晓甜,尝试了悲才更觉得喜乐弥足珍贵,别害怕,大不了,重新来过。”
何玉卿的这席话在江黎心间久久飘荡,她反复思量细细琢磨,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以至于看到谢云舟时有刹那间的失神。
她凝视着他,把这一年来经历的过往悉数在脑海中想了一遍,他雨中跪求,为了救她剜心取血,为了她斥责谢馨兰,怒打老嬷嬷,驳斥谢老夫人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