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予僵硬地扯出一抹苦笑,萧幻也在此刻落在了圣台之上,传音入秘,说道:
“阁主,敖戎带着你的母妃,正往大牢方向去。”
“嗯,知道了。将母妃换回来后,倾尽花予阁之力护着扶雪,不能真让他出了差池。”池子予也传言入秘道。
“阁主,我们‘以真乱假’,若是让离九知道了,恐怕此事无法善了。”
“萧幻啊,你真当敖戎是傻的啊?梵山派下遍布他的眼线,扶雪有没有下山前往东海,他会不知道?我们随便找个小狐妖,能骗过他?”
萧幻闻言愣了会道:“是我疏忽了。”
池子予拾起圣台上断裂的红绸,将那红绸拢在了心口处,露出一丝苦笑。
“她定不会舍得扶雪以身犯险,我只能出此下策。”
东海龙宫阴暗的大牢里,扶雪被人拖着扔到了坚硬潮湿的地面上。
他咳出的血,将身前的墨发都打湿了,黏黏糊糊地沾到他赤色衣衫上。
扶雪本来就在南扶海碎了一身骨,骨头上的裂纹还未完全愈合。
今日他被花九璃一掌击到台下,又与人厮杀良久,伤情更加严重了。
他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兽一样,忍着剧痛躺在阴暗潮湿的地上,思绪却远远地飘了出去,飘到了师尊大婚的圣台上。
师尊跟池子予将他扔到这牢里后,一定继续完成了大婚的仪式吧?
他从小就怕被师尊“杀夫证道”,如今,师尊不想让他做“杀夫证道”的工具了,可他却觉得活着没有意义了。
第178章 将扶雪剥皮剔骨,你当真舍得?
扶雪从小就怕被师尊“杀夫证道”,如今,师尊不想让他做“杀夫证道”的工具了,可他却觉得活着没有意义了。
明明,他才是师尊养的小夫君,是她的未婚夫。
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许了他三年,她怎么能转头就不认呢?
那日他在山脚下送她去东海时,她还亲过他,还将另一只红绳手链戴在了他手上。
她怎么能跟池子予待了几日后,就变了心?
起初,他听闻师尊醉酒与池子予共度良宵时,他还不信。
后来,他竟然收到了师尊与池子予的大婚请帖,他还是不信。
直到今日,她为了护池子予,对他出手;
直到今日,他在被上百人围攻时,师尊仍冷眼旁观;
直到今日,他被人拖着扔到这大牢里,师尊却在外面同别人成婚。
他才终于信了,师尊不要他了,将他像垃圾一样扔了。
池子予的声音响起:“一个身负神仙骨的狐妖,换回我的母妃,这个买卖你不亏。你答应我的那块神仙骨,也要记得兑现。”
又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我儿果然识时务,将你母妃带走吧,这些年,我可没亏待过她。”
敖戎将应眉往池子予身旁一推,一直在池子予身边低眉顺目的花九璃,忙上前一步,将应眉拉到了自己身前。
敖戎瞥了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扶雪,问道:“他怎么伤得这么重?不会撑不到剥皮剔骨吧?”
花九璃瞥向大牢躺在一滩血水里,气若游丝的小狐妖,眉头微蹙。
这小狐妖不该伤得这么重,难道是池子予用了什么障眼法?还是,真的是身有旧伤?
花九璃低眉顺眼地开口道:“一会给他喂些丹药,不会有事的。”
敖戎颇有意思地看了花九璃一眼,这九重天上高高在上的帝君,如今被他儿子种了同心情蛊。
今日一看,果然一副任人宰割的乖巧模样,连自己的徒弟都不心疼了。
本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扶雪,听到花九璃的声音后,又强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
师尊来找他了,是不是说明师尊心里还有他?
他不能如此不顾形象地躺在一滩血水里,师尊见了定然不喜。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还在硬撑着时,扶雪又听到牢外的中年男子说道:
“我要将你徒弟剥皮剔骨,你当真舍得?”
一道声音乖巧地回道:“我夫君的母妃更为重要,我夫君说什么,我便做什么。至于扶雪,可能这就是他的命吧。”
本来还想硬撑着爬起来的扶雪,闻言像是被人抽干了生机一样,再也无力挣扎。
他甚至难以自控地笑了起来,那笑夹杂着喉咙中的腥甜,带着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沙哑又难听。
花九璃垂首低眉,做出一副被同心情蛊控制的温顺模样。
她耳侧听着牢里小狐妖的笑,一颗心蓦然慌乱了起来。
敖戎对于花九璃顺从的反应很是满意,他大步一踏进了牢里,一手扯着扶雪的衣衫将他提了起来,将花九璃看得眉头一皱。
池子予此时却开口道:“你若不想他早早咽气,就将手下的动作放轻些,这些丹药先喂给他吃。”
说着,池子予扔了一个装满丹药的布袋给敖戎,敖戎接过丹药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要死之人,还这么麻烦。”
敖戎提着奄奄一息的扶雪走时,扶雪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伸出手来抓上了花九璃的衣衫。
“师尊……”他声音暗哑,像破败的风箱。
花九璃被他抓得心里一颤,刚要拉上他的手,一道断骨之声传来,敖戎竟粗鲁地将那小狐妖的手腕掰断了。
花九璃听着小狐妖的一声闷哼,仿佛觉得自己心里什么东西,也随着那一声脆响断了。
她定定地看着敖戎跟小狐妖消失后的方向,将应眉交到池子予手中,就要追上去。
不料,池子予却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现在追上去,会引起敖戎怀疑,你放心,花予阁的人倾巢出动,不会跟丢他的。”
花九璃像是没听到池子予说什么似的,自顾自问道:“你们上哪里,找了个一模一样的红绳手链?”
刚刚那小狐妖伸手拉她的衣衫时,她只注意了他手上的血。
待那小狐妖走后,他手腕上戴着的那一个红绳手链,又蓦地跳到了花九璃的脑海里。
池子予有些疑惑道:“什么手链?”
花九璃转头看向池子予,目光一刹那隐晦,周身煞气暴涨,整个大牢都仿佛瞬间布上了寒霜。
她一手掐上池子予的脖颈,将人死死地按到了墙上,眸色带着一股嗜血的狠厉。
“他就是扶雪对吗?敖斩!你欺我骗我,设计引扶雪来此,就是为了取他身上的神仙骨?你果然还跟七百多年前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池子予被花九璃按在墙上,几乎喘不上气来,他艰难启唇,刚要解释。
数道惊雷夹杂着刺目的闪电,破开东海海面,击穿东海龙宫,径直朝花九璃劈来。
花九璃阖眸凝神,额前蔚蓝玄雷印尽显,天地之力如万河归海般涌向她的灵府。
一条烈焰神龙自花九璃灵府而出,一声长啸宛如利剑入海,朝苍穹之上落下的那道闪电直击而去。
花九璃骤然睁开了一双煞气四溢的眼,抬头望向苍穹,冷声启唇道:“滚!”
烈焰神龙九天玄雷之力盈身,龙吟震撼苍穹,翻转腾挪间咬上了天道劈下的数道闪电,神龙周身霎时烈焰暴涨。
烈焰神龙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闪电包裹住,霹雳电光萦绕神龙良久,终于消散不见。
神龙甚至打了个嗝,吐出一口业火来。
龙身貌似也在吞噬那道闪电后,大了些许。
“敖斩,你七百年前接近我就别有所图,我本不打算与你计较;七百年后,你竟然又故技重施,你当我花九璃好欺负吗?”
这是花九璃转世重生之后,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在池子予面前说出自己的名字。
而天道,却拿此时的花九璃无可奈何。
池子予只觉得喉咙发紧,心头如火在焚,那一双风采摄人的眸子,如今满是慌乱之色。
“九璃,你听我解释……”
第179章 花九璃空玥为救扶雪战敖戎
此时,一直在旁边呆呆傻傻的应眉,却突然冲向花九璃。
她对着花九璃钳住池子予脖颈的胳膊,猛地咬了一口。
花九璃刚吸收了天道惊雷,灵府还在消化那股至阳至刚的强大力量。
现在,就算是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拿一把大刀朝她头上砍去,都能将那刀给崩出口子来。
池子予的母妃,就这样一口咬上了她的胳膊,那一口银牙像是磕到了坚硬无比的陨铁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应眉杏眼圆睁,一脸无辜地捂着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来……
花九璃蹙眉看向应眉,她正呆呆愣愣地盯着掉落的牙。
花九璃放开了掐着池子予脖颈的手,衣袖一挥,将池子予挥倒在地。
池子予果然一直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以,她刚刚暴露身份时,他毫不惊讶。
他竟然一直将她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在花九璃转身欲走时,池子予又慌乱地拉上了她的衣衫。
他涩声道:“小花,你听我解释,七百多年前的确是我不好,可这次……”
“闭嘴!”花九璃眸色凉薄,“我没有时间听你解释,等我将扶雪带回来,你我的账,再一起清算。”
花九璃压下内心的惶恐与不安,隐匿了身形,循着追踪符的气息一路追去。
扶雪被敖戎喂了几颗丹药,被一路提着,不知道朝什么地方疾飞而去。
他在南扶海受创,如今浑身骨头的裂纹都没愈合。
今日他又摔下圣台,还添了十几处伤,每动一下都痛入骨髓。
可扶雪却觉得自己感觉不到痛了,或者说痛到麻木后,心里只剩一片刺骨的冰凉。
他原本寒意消融的心里,如万花落败,万里冰封,如今只剩一片荒芜。
他恍惚之间想着他跟师尊的一切,想着想着又突然不甘了起来。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师尊送到别人手上,剥皮剔骨。
他哪怕是死,也不想顺了师尊跟她那新婚夫君的意。
扶雪忽地想起了一个人——只有一面之缘的焚天妖谷少主空玥。
空玥曾经以狐尾为介,在他手心拍入了一个召唤符。
如今那只手的手腕被敖戎掰断了,以扭曲的姿势挂在胳膊上。
扶雪于暗中,一手以灵力化刀,在手心划了一个血淋淋的“十”字。
一团赤焰于他手心慢慢浮现,半晌又消失不见。
扶雪等了良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其实并没有多失望,他早就习惯了被人抛弃,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痛意席卷全身,就在扶雪要自爆妖丹时,敖戎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挡在了敖戎身前,九条如烈焰般的狐尾,在她身后缓缓摇着。
她看了一眼敖戎手上奄奄一息的扶雪,琉璃眼中蔓上了一股森冷的狠意。
“东海龙王,你敢对他出手,活腻了是吗?”空玥冷声道。
敖戎看向女子身后的狐尾,嗤笑一声道:“焚天妖谷的少主也来抢神仙骨?不巧,这小狐狸如今是我的了。”
扶雪眼睫苍白的唇张了张,气若游丝地说道:“少主……若杀了他……我任凭少主……处置……”
短短一句话说完,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想他宁愿死在空玥手里,也不愿遂了别人的愿,死在敖戎手里。
空玥二话不说出手如电对上了敖戎,六界最强的大妖对上东海龙王,谁赢谁输,尚未可知
天地变色,云气翻滚,惊天妖气与神力撞击,漫天光华将碧空照亮了一瞬。
花九璃隐匿气息,循着追踪符赶来时,只见两道身影在空中厮杀得难舍难分。
而敖戎似乎看出来,空玥在打斗中对扶雪有所顾忌,好像生怕伤着他似的。
于是敖戎每到关键处,就将扶雪像盾牌一样挡在身前,逼得空玥束手束脚。
花九璃看着空中被敖戎钳制住的扶雪时,眼睛都被刺痛了。
扶雪像是已经昏迷了,他眼蒙白纱,浑身是血,仿佛随时都能随风而去。
花九璃素手一伸,一把玄雷烈焰刀便在她手中迅速成形。
她并不废话,一刀便朝敖戎背后砍去。
回过神来后,那一刀已经破了他的防御,从他的右肩斜劈向了左腰。
伤口深可见骨,带着被闪电劈过的焦黑,甚至还带着一股焦糊的肉味。
敖戎吃痛,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身后的花九璃。
“你,你不是中了同心情蛊?”
就在这时空玥赤红如火的狐尾一击,直朝敖戎面部袭去。
在敖戎伸手回防之际,空玥身前浮起了无数赤色火焰,像是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了血红的烈日里。
空玥妩媚一笑,轻轻勾手,那火焰便密集如雨地袭上了敖戎的胸前。
而此时,敖戎身后,花九璃战刀挥舞,携毁天灭地之意袭来。
敖戎迫不得已长啸一声,化作一条通体漆黑的黑龙。
他黑龙鳞片坚硬如甲,泛着暗沉的光,尾巴一卷将扶雪卷了起来。
敖戎朝空玥张开血盆大口,作势要将她吞吃入腹。
还没等他合上腥臭的龙嘴,花九璃一手执刀,携玄雷之力破开他的龙甲,一刀自上而下钉上了他的龙尾。
敖戎吃痛,不得已将龙尾卷着的扶雪松开,又张开血盆大口朝花九璃猛地喷了一口火。
空玥趁虚而入,一把将已经昏迷扶雪抢了回来。
待花九璃忍着恶心,从“喷火龙”的那一口腥臭的大火里缓过神来时。
空玥已经化作硕大的九尾狐身,背着扶雪,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花九璃抽出插在龙尾上的玄雷烈焰刀,刚要飞身去追扶雪,就被敖戎龙尾一拍,拍飞百丈之远。
花九璃于空中旋身落地,一手握刀直插地面,于滚滚尘埃中,抬起了一双寒潭般的眸子。
扶雪刚逃离龙爪,又入了妖爪,花九璃气得抹了把被敖戎一把火喷得黑漆漆的脸,怒道:
“敖戎!我今日就让你尝尝断臂之痛。”
空中的黑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小小的花九璃,轻蔑一笑:“一介凡人,也配跟我打?”
花九璃长袖一挥,玄雷炼化的战刀瞬间消散不见。
她素手一伸,一把通体漆黑的大刀便被握在了她的手中。
黑色的刀身刻着金色流转的上古符文,寒光森森,正是花九璃的“封星”。
花九璃长刀一横,暗光流转间,将九天玄雷之力倾注于刀身。
黑龙看着那把刀,不屑地轻嗤一声:“你当你还是那九重天上的帝君呢?”
随着一声天道惊雷炸响,花九璃心里的惊雷也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