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处决光束降下的瞬间被外放出来，包裹住整个世界的合魂阵轰然炸毁。
霎时间，地动山摇。
珩渠连忙悬空，长云的金光阵法便呼啸而至，将珩渠碾为齑粉，再一粒不剩地将他裹好，化为金光，汇入长云体内。
长云看着杵在原地哑然失色的宁叙，冷笑了一声。
他总算拥有了一份完整的思维。
取代主体的美梦，近在眼前。
但主体要长云代替息仪完成任务，才会向他打开通道，准他回归。
那么接下来——
“小鬼。”长云瞬行到宁叙面前，不等他反应，便将他捏了个粉碎。
＊
宁叙的死讯几乎在他气息全无的瞬间便被同步回了被长云撤下屏蔽的共通内景内。
众神惊醒，纷纷退出内景，应对入侵者。
刚一回神，便见九霄云殿内，已然高悬着一方发出五彩光芒的黑色宝座。
坐在宝座上的人一身白衣，以纱白逍遥巾簪和玉冠包着半盘的头发，翘着二郎腿，右手托脸，左手搭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便是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势，却压制得他们动弹不得。
“你究竟是谁！”长云恢复了诸神被息仪抹除的一切记忆，一和他四目相对，沁风便被那张和张照一模一样的脸吓了一跳。
但沁风查探不到他的灵魂气息。
上次，被息仪强行剔下识海和灵魂，重新注入新身体的画面浮现眼前，沁风不寒而栗。
“际神。”声音也和张照的一模一样。
“不过别误会啊，我并非张照。”长云笑道：“我不过是，喜欢将我的维持在最新被我吞噬的那一缕思维的模样。这样使我很有成就感。不过，之后大抵便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了。毕竟，这确实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皮相。”
但‘际神’二字吸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长云后面说的这几句话根本无人在意。
“际神？”玉帝气势汹汹地瞪着长云：“原来仙界接连动荡，凡界险些覆灭尽是际神大人在背地里捣鬼！”
“我都已恢复了诸位记忆，让诸位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怎还能无端冤枉我呢。我可不似Z64378895号那样爱绕弯子，我行事向来直接。”长云无所谓地耸耸肩：“众神界的仙班存在的意义便是维护凡界运转，你们只是工具，不享有人/权，你们的情绪意愿本无关轻重。但考虑到众神界的初代神在被封神之前，都是凡界的人中龙凤，变回凡人，也有气运眷顾，多多少少都会再次成为有些影响力的人物，所以想要你们死，也得让你们心甘情愿，免得带着怨怼进入轮回，要逆天啊、复仇啊什么的，又要引发动荡，不好收拾。”
“你究竟想说什么？”沁风冷声打断他。
“哦，总的来说，便是，你们被卷入了两个际神之间的斗争，也便是那个被你们所熟知的散仙息仪，与我之间的夺权斗争。”长云道：“关于际神的大致职能，天规首条已经阐述得清清楚楚，我便不赘述了。”
“这次的降世任务，是将此世升级。仙班将被取缔，此世也将重构。”
“所以，结合这两点前提，你们可以做出两种选择。”
“其一，站在息仪的角度理解她的立场，把这个世界当作农场，把她当作一个按照农场主的命令来农场干活的普通采摘搬运工，将她导致的，堕神诞生，仙界战乱，散仙传教，妖祟乱世，全部视为她的正常工作内容，理解并接受，按兵不动，待到她的灵魂重现人世，旁观她完成任务，接受她的一切摆布。”
“其二，认为一直引导仙班发现息仪恶行，还诸神真相的我是好人，选择相信我，支持我完成任务，待我得势后，让你们接着做神仙。我保证，下次迎接你们的，绝不是众神界这种乏味枯燥墨守成规的仙界。而是一个仙班无需工作，便可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凡人作为子民，直接归仙界统治的新世界。神仙们可以缔结联姻，结婚生子，一夫多妻或是一妻多夫，或是又当夫又当妻，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只需要让我在你们之中，选一个人出来，助我完成任务即可。”
“如何？”长云发出爽朗的一串大笑：“是不是很划算？”
“妖言惑众！”玉帝大喝道：“我仙班诸神人人道心坚定，心系苍生，甘于奉献，誓死守护凡界，岂是你三言两语便可蛊惑的！”
“际神创世，圈/养生灵，制定规则，此世皆是你的掌中物笼中鸟，你的一切行动自然是所向皆靡回山倒海，我等无可阻拦，只能任由宰割。但，我愿以身殉道，化作福祉，祝愿每一个凡人健康长寿，也绝不与你苟同！”话语一落，玉帝将全部炁催至丹田，炸了他的灵根，连带着他的神魂和肉/体一并消散云烟。
“以身殉道，降临福祉，守护凡界！”其余人紧随其后，高声大喊着，尽数自尽，化作福祉降临人世，蹈节死义。
“欸，你跟着起什么哄啊。”金光在沁风周身浮现，本已散去的神魂和肉身又被严丝合缝地粘合了回去，“我此番话术，是专门为你清场的啊，我的孤神。”
第74章 传人
长云抬掌，将息仪藏在永寂坦的那些沁风的克隆体尽数取来，融为一个。
他曾构成过沁风的思维，只要接下来沁风观测到息仪，他便立马能接收到信号。
这也是选择封沁风做孤神的主要原因。
长云见过太多觉醒了自主意识，想要夺取主体的际神了，对于叛乱早便习以为常了。
出现骚乱，及时处理了便好。待他成为主，也不会急着防患未然，毕竟每一次对自主意识的抹除，都能使他产生新一轮的思考，获得进益。
但在合魂阵炸毁的时候，长云就意识到他和主体中计了——合魂阵一毁，他就不能像息仪那样靠着共生关系抓到他一样去找到那一点空白。她带着那具半成品际神之体完美隐身了。
她是故意引发主体处决的。
看来，经由这一遭历练，她的意识已经强大到，除了将她剥离实体放逐外，处决已经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地步。
眼下，她必然是以萱珞的骨血淬炼出的凡胎为索引，遁入凡尘淬炼她的际神之体去了。
情况危急，她随时都可能淬炼出际神之体。
下世不可久留，得快点回归，早一分钟夺取主体，便可早一分钟掌控对息仪的生杀大权。
可用来铸造孤神的灵力已被那具际神之体耗光，长云手头握有的灵力，只够铸造孤神界，还无法封神。
那便只能投机取巧一下了。
长云笑着，将珩渠去杀望植抢来的，计划着要等息仪命格稳固后前往凡界陪她时承载他灵魂用的空灵石捏为一颗心脏，放入沁风体内。
紧接着，金光自长云周身泵射而出，化为笼罩住整个世界的瓢泼大雨，万物被金光蚕食，剥离，又蒸腾而上，汇入他掌中，从一开始的挣扎汹涌慢慢积淀为一颗被云雾笼罩的蓝绿色球体。
长云将这球体轻轻一扔，球体便迅速变大，成为一个崭的孤神世界。
无边云雾之下，万物生长，一片盎然。
但用空灵石去弥补孤神修为还远远不够。
得确保沁风有能力牵制息仪。
“沁风。5865699号下世，第483期众神界第2代冥帝。我现封你为第265期孤神界孤神，此为善孤神周期，你应心怀苍生，一心向善，恪尽职守，勇于奉献。”长云伸手，在阖着眼悬停于身前的男子额上一点，平静道：“不过考虑到此世还有一个名唤息仪的野心勃勃的坏胚潜藏凡界，意图为祸人间颠覆三界，我便赋予你可以保留修为和记忆的躯壳，助你畅行凡界。你需要竭尽所能，找到她，永久封印她，阻断她的尘缘，便可阻止她成长壮大。你可谨记？”
沁风猛然睁开眼，厉声道，“是！”
主体的光束甫一打下来，长云便直冲而上，他向着被那无边无际的广袤金光中的一点空白飞驰而去，却在几乎要填充进那空白的瞬间被一道金光一击溃散。
他坠落下去，融入无边的金色之中。
“为什么……”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长云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为什么。”主体银铃般的笑声在无边无际的金色之中回荡着，激起层层浪涛，“你以为我当时放任你融入沙子珩渠——不对，应该是Y45685369号才对。我得让他成为际神，让这位证实息仪存在的观测者消失，才能彻底抹除息仪的自主意识——你以为我当时放任你的所作所为，让你寄生在Y45685369号的灵魂之中前往下世伺机吞噬新际神，是为的什么？就是为了让你将他带回来，由我亲自处置他，彻底铲除这个一次又一次激发Z64378895号自主意识的恶心沙子。而你，本就是我清除这些自主意识的仪器啊。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觉醒了自主意识吧？继承被清理者的意志不代表自己拥有意志啊，我可怜的N67337号。”
主体狂笑不止，“息仪，我倒是要看看，即便你真的淬炼出了际神之躯杀回来，所爱之人也按照你的精心算计成为际神，你自认为阻隔了你们的层级问题得到解决，他却丧失自我意志不复存在，只能遵照我的指令我的施舍度日，与你对面不识，你还能有什么目标或是欲望可以支撑你继续与我争斗。你终将臣服于我，继续做我最完美的奴隶。”
“我祝愿你早日归来。”
＊
一切都在按照预期进行。
长云手头的灵力只够构筑孤神界，还不足以封神，他便用空灵石填补了孤神缺失的修为，还给空灵石多加了一道协助孤神任意穿梭仙凡两界的设定，好让他下世捉拿息仪。
但空灵石的灵力本就不被认定存在，沁风的孤神修为不过是空有其表，他的修为仍旧只停留在众神界帝君水准。
如此水准的修为根本无法和天道抗衡，长云便将两个凡界和妖界拼接成一个球体，形成一个内部镂空的构架并不算稳固的孤神界，以压制天道施展。
也并未将灵魂收回聚灵湖分化重造，只是重新分配了一回包括妖在内的全部灵魂的人生，以此迷惑天道，让天道以为此世还停留在众神界，不对沁风发起进攻。
双重保险，足以支撑到他夺取主体。
除此之外，便与从前无甚区别。
主体却也没有任何提示。
那只能能进一步印证息仪的猜想是对的——主体根本就是故意放长云跟着珩渠来的下世。
上次带着珩渠回归，打断对他的灌注，也是主体故意为之。
桩桩件件，反倒是阴差阳错地趁了息仪的意——主体亲自出手解决珩渠，珩渠的际神身份终于得到证实。
珩渠现在应该成了以Y开头的，等待降世的新际神了。
动脑筋的感觉还不错。
那接下来，流程便进展到了最后一环。
息仪唇角微扬，从一堆死尸里爬起身来。
她已经在这儿躺了2年多了。
新世界形成后，经过了数十年的战乱，凡尘终于趋于稳定，孤神才重启转世轮回。
又不能过早暴露身份，息仪便只能乖乖遵循规则，排长长的队，等着投胎。
就又花了3年。
但托生的凡胎生来便没有心肺，难以活命，息仪刚出生，便被扔来了这个小镇外的乱葬岗。
好在有际神之躯和萱珞的心头血打底，这具凡胎可以催动天地间的全部木属灵力和灵气为自己所用。
息仪饿了，就吸些灵力灵气垫垫肚子——一开始的时候她试过找点人乳啊榨点果汁什么的，但这具凡胎太弱，一吃东西就拉稀，索性就不进食了。
而刚稳定下来的凡界灵力还很紊乱，战乱频发瘟疫肆虐，乱葬岗进货量巨大，一天下来，息仪身上便要堆上高高一摞的人，她便默默等到夜黑风高的时候，才调集灵气，把她拉到最高处，继续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死气，怨气，戾气，都是凡尘。躺在这儿，旁观死亡，也算得上游历人间。
便这么躺了2年，她的灵魂终于具象化了，刚刚她抬起手挡住视线内的太阳，这具身躯不再像从前那样透光，总算变成了实体，息仪就知道，可以开始游走凡尘了。
息仪随意拔下几块布料，操纵着灵气为她裁剪出合体的新衣，朝着万里晴空下的辽阔荒原漫步而去。
2岁幼童孤身闯荡凡尘，应该很快便能引起沁风的注意吧？
＊
周鸣皇宫某处别苑。
“国师大人，就在前面！就在前面！您慢些走，当心脚下！”中年女子殷切的声音自远处响起，息仪回身看去，便见周鸣国主——前世的南庭太成帝君乐呵呵地笑着，微微佝偻着身子，引着沁风跨过拱门。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沁风抬掌便化出一阵抓住息仪，将她死死钉在墙上。
“国师大人，您不是说要找传人么？这是……”周鸣国主看看深深嵌入墙体，血顺着墙壁流淌而出的瘦得只剩一点皮包骨的三岁女童，又看看身侧气度不凡仪表堂堂的大平国国师，一时摸不清状况。这是到底是要收徒还是杀人啊？
——转世轮回一经重启，沁风随即降世，引了几场雨解决了大平国的旱灾，便成了大平国师。
为免打草惊蛇，他便以遍行好事，传理施教，接续传承的旗号周游诸国，靠人力查探息仪下落。允诺凡界诸国，只要找到天赋异禀身怀奇才之辈，皆可去信与他，他必有重谢。
重谢要么是金银珠宝，要么是各式利国利民的符篆，任人选择。
消息一经散出，民众趋之若鹜，很快将‘天赋异禀身怀奇才之辈’搜刮了个遍。
息仪在凡尘中穿行了一年后，才慢悠悠晃来了旭河，刚一进城，便在排着长长队伍的‘天赋异禀招收处’表演了一番平地飞空，立马惊动了皇室。
周鸣国主亲自出宫来接她进宫，还给她安排住宿，命人给她梳洗打扮了一番。
“我要找的传人便是她。”沁风将一捆符篆扔给周鸣国主，便将息仪收进乾坤袋里，转身离去：“有劳了。”
＊
沁风销毁了息仪的凡胎，将她封印在一个琉璃瓶里，镶在他阁楼的屋顶上，让灼灼烈日炙烤她，让滚滚天雷一刻不停地劈她。
但一与凡胎脱离，五识中便只剩听觉和视觉，息仪丝毫不痛不说，躺在瓶子里看看天际的绚丽彩云，垂眸看看阁楼外的花团锦簇，惬意得很。
息仪用手枕着头，与盘腿坐在阁楼外百米处礁石上打坐参禅的沁风聊天：“喂，孤神，我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竟要承受如此极刑？”
沁风只冷声道：“你天生坏胚，势必祸乱人间，我身为孤神，有义务为苍生除害。”
“哦，那是谁告诉你我天生坏胚，务必铲除呢？”息仪晃了晃她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你不是天生天养么？在下凡之前，应该没见过什么人才对吧？难道，是凡人告诉你的？”
息仪故意将灵魂维持在三岁幼童的状态，但言行举止又格外成熟老道，二者拼合在一起，印入沁风眼里，便相当之怪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