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宝石——第十二只兔【完结】
时间:2023-07-09 14:34:54

  “尤里安,你在哪里?”
  他抬头看,波光粼粼上方是晴朗天空,有一个人影在泳池边站着。
  他呼出胸腔内氧气,随着气泡一起浮上去。
  “尤里安,画师来了。”来人背对着太阳,看不清她的脸,“我们走吧。”
  他回答:“好的母亲。”
  这是庄园里那副全家画像画成的那天。
  画面转换,他换了衣服让母亲看,看不清样貌的女人为他整理领结,夸他:“真不错,我的小绅士。”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画全家画像呢?”
  “想要多一些和家人的记忆。”她是这么解释的。
  母亲那天穿得很漂亮,她和画师谈论画中背景、人物姿势,父亲回来后她又亲自挑选父亲的西装,袖扣和方巾都挑选了很久。
  父亲在一旁默默看她,低头靠近母亲的时候他转开了视线。
  所以至今他都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接受父亲的亲吻。
  那个时候,母亲已经决定要逃走了。
  这是很多年以后他才接受的事实。
  为什么这段记忆又会如此真实地出现?
  尤里安睁开眼,纯白一片,正像他此刻的大脑。
  他想不起来为什么躺在这里,他在哪里,心里徒留的那一点沉闷是为什么。
  完全不眼熟的人站在他面前,“第一次电疗结束了,您应该会出现肌肉乏力、酸痛的感觉,也可能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一些事情,没有关系,都是暂时的。根据您第一次治疗后的结果,我们再决定需要进行多少次电疗。您可以休息了。”
  有一点眼熟的人搀扶他坐在轮椅上,“医生让您在病房里休息,等过一阵就可以自己站起来了,之后回家还是继续去警司?”
  到此刻他仍没有想起来自己在做什么,他强忍着躯体上的不适,说:“我要回家。”
  他坐在车里,想起来这辆车他是怎么改装的,看见搀扶自己的男人开车,想起来他叫鲁本,是自己的司机。
  他问鲁本:“我在医院里做了什么?”
  鲁本透过后视镜看他,“您是为了治病去的。”
  “治什么病?”
  鲁本很为难,他不能在主人面前谈论他的私事,他小心说:“或许我说错了,不是病……是一种被叫做依赖症的……”
  尤里安想起来了,是Omega躯体依赖症。
  电疗让他短暂忘记了所有事情,想起Omega,他的大脑是平静的。
  他点头,好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躯体依赖症?我知道了。”
  莫莉没有出现以前,他脑海中留存的记忆只是他有一个Omega,更多的,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车子开到庄园时,他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下车了。
  外面正是晚霞时分,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像一个离家多年的孩子打量自己阔别已久的家。
  是他的家,他住在三层,花园后面可以骑马,沿着台阶走上山顶有泳池可以游泳。
  他这样想着,准备走入大厅。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这个时候悄悄围住了他。
  “尤里安!”
  他停下,朝着声音的方向。
  一个人影从玫瑰色云彩里跑出来,做出全力奔跑的样子,裙摆在她小腿间摇曳,来势汹汹。
  他的手臂自动张开,说出她的名字:“莉莉。”
  她扑进他的怀抱,“你好了吗?”她直觉敏锐,“应该好了吧,感觉你不一样了。”
  他忘记自己之前症状多多严重,也无从得知他现在是不是好了。
  但他笑着说:“好了。”
  晚餐时,尤里安一部分心神在莫莉身上,听她讲话,观察她握着勺子时微微翘起来的小指头,在灯光下闪亮的绿色眼眸。另一部分,脱离这个餐桌这个空间,在思索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需要他去医院治疗,还是听都没听说过的电击疗法。
  治疗前,他是以什么样的状态面对她的?
  莫莉喝了一口尤里安酒杯里的酒,被辣到皱鼻子。
  “怎么这样!”她抱怨。
  尤里安露出笑容,好像对她这样笑过成千上百次。
  这一刻,他似乎稍微理解了一些。
  尤里安站在衣帽间一排排衣服前,目光巡视着各式各样的女士衣裙。
  “你回家的时候看了吗,台子搭建好了。”莫莉在盥洗室里说话,“真的像水晶一样。”
  “什么台子?”
  莫莉戴着睡帽出来,非常不解地看他,“就是婚礼需要的主台,你怎么会不知道?”
  “婚礼”这个词让尤里安又解锁一部分记忆。
  是的,他们有婚礼要办,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他要和父母的婚姻走完全不同的路。
  “想起来了,我明天会去看看。”
  莫莉走过来,“你在衣帽间看什么?”
  “在看你的衣服,想象它们穿在你身上的样子。”然后尽快熟悉起来。
  “有很多你都见过啦,这件,这件,还有这个……”莫莉把一件裙子拿下来比在身上,“这个可是我们第一次去餐厅吃饭穿的裙子。”
  第一次去餐厅,裙子。
  尤里安脑海里有一根线,顺着它,一部分回忆慢慢浮现。
  第一次去餐厅,是为了逼迫委员会调解中心副主任亲口对莫莉说他们即将合法登记,那一天晚上,他非法临时标记了莫莉。
  不太像自己能做出来的事情,回忆起来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是的,我想起来了。”尤里安客观评价,“是非常漂亮的礼服。”
第24章 面包刀
  莫莉在庄园的这段时间学会了在睡觉时戴睡帽, 真丝睡帽会让她自然卷的头发服帖一些,早上起床不会乱蓬蓬。
  浴缸旁边摆放的洗护产品可以让她香喷喷,滑溜溜。浴袍柔软蓬松, 穿上以后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洗完澡需要迅速进入被窝。
  她接受了一切好东西,但还是喜欢穿那件旧的睡裙。
  脱掉浴袍准备上床的莫莉,忽然感觉到肩膀一凉,她回头,“怎么了?”
  尤里安收回手, “睡衣上的蝴蝶结要掉了, 怎么不换一件新的?”他看见衣帽间里有很多件。
  “我认为那些新睡衣不是为睡觉而穿的。”莫莉坐在床边, “它们容易勾丝, 容易褶皱, 穿在身上一会儿就掉。”
  尤里安的脑海里隐约出现一件被撕碎的睡裙, 似乎残留着撕裂织物的手感, 手掌无意识紧握了一下。
  他看着莫莉坐在床边, 赤脚踩在床下地毯上, 身体后倾, 一只手撑着自己, 一些棕色碎发从睡帽花边露出来。
  他应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可他想不起来。
  “现在休息吗?”
  莫莉对他笑,双腿盘起来坐, 双臂打开, 朝着他。
  尤里安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什么?”
  “抱抱我。”
  尤里安没有回应, 像雕像一样沉默。
  莫莉看他关灯, 脱掉身上睡袍,肩膀上的水珠反射出卧室最后一点光亮,顺着肌肉线条流下。
  他在床的另一边坐下,低头思考,然后才躺下。
  她靠过去,在被子里寻找他的手臂,再次要求他,“抱抱我呀。”
  尤里安用手掌握住她的肩膀,像是要搂住她,却也阻止她靠近。
  “睡吧。”他看起来有什么棘手的事情,眉头紧皱。
  “哦……”莫莉疑惑不解,眼睛闭上,过了一会儿说,“今晚这样还是第一次呢。”
  手掌下的胸膛匀速起伏,莫莉的呼吸声绵长轻柔,她睡着了。
  在黑暗中,他盯着莫莉的睡脸,记忆里他也这样做过,只不过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情。
  尤里安的手从她肩膀转移到她脸侧,拇指轻轻摩挲着一小块肌肤。
  从他的记忆看,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尤里安标记了她,那个尤里安对她做出他做不了的事情,说着他不可能说的话。
  他目前处理不了这种割裂感。
  尤里安起床的时候另一边的莫莉还在睡,他没有惊动她,控制音量洗漱穿衣,走下楼梯。
  在庄园后面宽阔草坪上,他看到了为婚礼搭建起来场景,似乎快要完成了。
  “看起来用了太多的道具布景。”尤里安对陪着他的阿米利亚说,“那边是什么?”
  “是由鲜花组成的瀑布。”阿米莉娅说,“设计图您事先看过的。”
  说到设计图,他想起他在纸上留下的简笔画,回忆起当时,他专注画下莫莉的卷发和她尖尖翘翘的鼻子,至于设计图纸上内容他只看了一眼。
  “是的,我看过。”
  他无奈地说,对于所有事情的记忆最终都会归于莫莉,自己应该在她身上付出了太多的时间精力。
  所以他才去治疗吗?
  他转身离开,“让鲁本准备一下,我要去警司。”
  “需要让夫人起来送您……”
  “不需要。”
  莫莉吃着早饭,阿米莉娅在一旁对她讲:“爱德华医生医术高超,只用治疗一次,子爵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了。”
  莫莉却说:“对我来说不能称之为正常。”
  “怎么了?”
  “尤里安甚至不愿意拥抱我,一点也不正常。”
  阿米莉娅非常惊讶,“什么?”
  “很不可思议,对吧?”莫莉切开面包,带着一点烦恼又轻飘飘的态度,“怎么会有人拒绝拥抱呢?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不能吧。”
  Alpha拒绝Omega的示好,这对于任何一个Omega来说都是耻辱,需要做心理辅导的严重程度。
  就算是beta也有所耳闻。
  在阿米莉娅看来,这比子爵患有躯体依赖症严重得多。
  “需要我联系委员会咨询师吗?”她记得伯爵夫人经常邀请她的咨询师来做客。
  “找伊万林干什么?又不是我的问题。”莫莉用面包刀抹上果酱,均匀涂开,“希望爱德华医生能够调整一下,治疗效果不那么有效就好了。”
  阿米莉娅一时哑然。
  阿米莉娅是第一个察觉到这段婚姻中存有隐患的人,只是当时她的感受太过模糊,无法准确描述。
  她只能安慰莫莉,也安慰自己,“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
  尤里安到家的时候,莫莉已经准备要睡觉了。
  电疗的副作用让他容易疲惫,到晚上后身体似乎处在一个极限了,正说着话都会忽然停顿,记忆空白,忘记前一秒在干什么。
  回家前他联系了爱德华,那位医生说是正常的,多休息,方便的话来医院做测试,商谈下一次电疗时间。
  他觉得自己目前并不需要再治疗了。
  他看着莫莉这样想。
  “你在干什么?”
  “嗯?我在看书。”莫莉仰躺在床边沿,头发垂落在地毯上,双手高高举着一本书,“从你的书柜里找的。”
  从他的角度,他看得到她精巧的锁骨,与睡衣遮不住的笔直双腿,她毫无遮拦,散发自己的信息素。
  “哪一本?”
  莫莉翻到封面看了一眼,“《极东之地,海战之史》这本,你喜欢地理吗?你的书柜里有很多地理书。”
  他向她走近,“读书时为了考试会多看看。”
  “我们也会学一点,但和你们的方向不同。你们的书里说这个地方吹什么风,夏季冬季有什么洋流,适合打什么样的仗。而我们的书里会说这里有什么矿洞,出产什么宝石。”莫莉翻了身,变成趴在床上,“极东之地的钻石矿洞非常有名,国王一世权杖上的钻石就来自于那里。”
  尤里安的视线无法离开她松散衣领下的胸口,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感觉到非常荒谬。
  “那支权杖现在偶尔还会拿出来。”
  “是吗?你见过?”
  “是的,亲王即位的时候,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典礼,一世的王冠和权杖在当天都出现了。”尤里安觉得自己该结束这种下||流的行为,“你睡吧,我去书房看书。”
  “确定吗?这么晚了。”莫莉坐起来,行动间裙摆卷到大腿根部,那件睡裙只能遮住她身体一少部分,“而且我一个人睡不着。”
  尤里安抬手按了按胸口,维持着平静表情问:“你在诱||惑我?”
  “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我又给了你过分刺激吗?”莫莉很无辜,她只是说自己想说的,“如果这样就叫诱||惑的话,那么是的。”
  尤里安看着自己走到床边,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推她,让她躺在床上。
  他看着,他毫无办法。
  “是对我说的吗?”
  莫莉奇怪看着他,“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不,我是想问,如果我没有治疗,不是这样的状态,你还会说刚才的话吗?”
  “不会哦。”
  尤里安的心提起来。
  “因为没有治疗前你说过,不要说让你失控的话。”
  他的心脏又倏然落下。
  “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莫莉笑了,微微露出一点虎牙,“可是你治疗过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会失控的,对吧?”
  尤里安喃喃说:“会吗?我不知道。”
  他低头,于毫厘之间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她的信息素、她的温度伸出毛绒绒小手,抚摸着自己。
  他尝试用拇指抚弄她发际的碎发,手指下滑,指尖点着她的唇珠。
  他想起了他们曾经怎样的亲吻,深深浅浅,轻轻重重,包含着他的居心叵测、狂热痴迷。
  而这些情绪和他隔着玻璃,他体会不到。
  他的手指按着她的下唇,由轻到重,指尖探入她的口腔。
  莫莉无从得知他的思绪,张嘴咬住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再伸出舌尖舔他。
  他应该要无欲无求,应该麻木,电疗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肌肉筋骨上的乏力,还有精神上的。
  而此刻,那些被电流麻痹的神经末梢又被莫莉逐渐激活。
  “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诱||惑我。”他湿漉漉的指尖点在莫莉鼻尖,“爱德华的治疗或许没有预想的那么有用。”
  “真的吗?太好了。”
  尤里安动作一顿,“为什么?”
  “完全治好的尤里安连拥抱都没有了。”莫莉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我喜欢和你拥抱。”
  Omega少不了这个,他们就是在彼此拥抱中成长起来的。
  随着莫莉羽毛般的力气,尤里安向她靠近,脸部肌肤互相紧贴,胸膛挤压,是一个实实在在、有重量的拥抱。
  “是这样吗?”他的手从她腰部环过去。
  “是的。”
  尤里安的手更用力了一些,让他们位置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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