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家里氛围是压抑沉闷的,父亲无法控制他的信息素, 也无法控制情绪, 因为躯体依赖症他的工作耽误很多年, 母亲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天天变得喜怒无常, 其实本来的她很温柔、也很胆小……”
尤里安无奈地笑, “父母都是这样的脾气, 所以我有段时间不愿意回家, 后来, 那幅画完成之后, 母亲决定走了……”
莫莉问:“离开家吗?”
“嗯,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一个人走了。”尤里安沉默许久,“父亲没有停止过寻找, 但是后来能找到母亲,是因为她生病了, 不得不去医院……就这样被找到了……”
尤里安看着莫莉, 他的眼神让莫莉不安,握住他的手, “怎么了?”
“我的母亲, 死于切除腺体后的感染和并发症。”
莫莉缓慢张大嘴, 无法发出音节,后颈隐隐作痛。
“切除腺体这样的手术是法律禁止的,母亲大概找了没有资历的私人诊所,我是成年以后自己查到的。”尤里安回忆当时自己的心情,“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想,没有比这更坏的生活了,没想到远远不够……”
他的母亲,因为他的父亲、因为婚姻丧命。
莫莉久久没有说话。
身为Omega,对她来说切除腺体就好像为了不再饥饿切掉了胃,是一个必死无疑的决定,他们的关系差到这种地步吗?
“尤里安……”她感到害怕,抱住尤里安的胳膊。
这是她二十年人生里第一次听到事故死亡,如此惨烈决绝,和自杀没有区别。
这个事件里让她最不能理解的一部分是,“怎么会有医生愿意切掉Omega的腺体呢?难道不是杀人吗?”
“当然是因为有需求。”尤里安摸了摸她的脸,“有Omega想要摆脱和永久标记的alpha的关系,黑市上就会出现这样的医生。”
又是课本里根本不会讲的内容,没人会讲婚姻关系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世界上存在想要解除婚姻关系的Omega。
“要解除关系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我说不清楚,作为alpha,我无法认同,作为Omega的儿子,我希望不要这样做,太痛苦了。”
“那么alpha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尤里安微微笑了,“我猜,是永生的孤独。”
尤里安康复的事情泄露后,他不得不工作去了,据说监察部的工作要开始进入新阶段。
莫莉第一次见他在家里穿起制服,扣子、肩章、皮带一丝不苟,尤里安把徽章交给她,让她替自己戴上。
“这是监察部室长的银色荣誉徽章,成为副部长以上会换成金色徽章。”尤里安为她介绍,“监察部是警司比较特殊的部门,人员不会外调到别的部,升为部长就到头了,想要再晋升,只能离开警司。”
莫莉听不太懂,她专心扣好徽章,“离开以后呢?”
“到议会,或者政府去。”
“晋升的目的是什么呢?”
尤里安毫不犹豫,“为了拥有更大的权力。”
“我印象中,那些竞选的议员都会说,为了帝国的未来,为了所有公民的权益之类的。”莫莉后退一步观察尤里安服装,“我希望你做让你快乐的工作,如果获得权力就会快乐,那也可以的。”
尤里安最后戴上帽子,眼睛在帽檐下显得更为幽暗,“比起快乐,我希望我自由。”
放在办公桌上资料看完,尤里安大概了解之前的工作进行到什么地步了,暂时还无法回忆起全部下属的姓名,他召集全员在办公室里开会,每个人简短汇报完毕,他们的名字也想起来了。
他翻开其中一份档案,“贝里警长的资料为什么会最少?”
负责贝里的下属说:“因为这位警长资金透明,人际交往关系简单,暂时没有查到更多东西。”
尤里安在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反映强烈,应该是在哪里听到过。
看他沉思,下属补充说:“有一点发现不知道有没有用,贝里警长和万民党议员西奥是同一家机械枪俱乐部的会员。”
他想起来了,贝里警长的名字是婚礼那天从秘书长的嘴里听到的。
就是那个被秘书长讨厌的议员,以及被这位议员扶持的警长。
晚间快要结束工作时,尤里安办公室电话接到警司内部联络。
“您好尤里安室长,我是贝里警长办公室联络员,警长晚一些约您见面,想亲口祝您新婚快乐。”电话那边说着不符合警司社交规矩的话,“您看,半小时后在停车场如何?”
尤里安犹豫片刻,“好的,我会在停车场内等着警长。”
尤里安提前到的,而贝里警长几乎和他同时。
贝里警长年近五十岁,是六级警员,因为当年处理动乱有功,由普通警员一级级晋升,在这次总警司的竞选里不算热门人选。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来往,这场谈话更是猜不到目的。
如果他也知道自己是第一监察室监控目标的话,那另当别论。
贝里主动伸手,“新婚快乐,尤里安警员。”
尤里安和他握手,“谢谢警长。”
“我开门见山地说,今晚见你,主要是因为我听说尤里安警员是躯体依赖症患者。”
贝里说的事情完全出乎意料,在这样半公开的场所谈论隐私让尤里安本能抗拒,“所以?”
“你是轻度,对吗?”贝里或许是当官久了,说话时自然而然地掌控全局,“警司里除了当年我的长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是躯体依赖症中度患者,和妻子成婚二十六年,分居二十六年,这就是我没有子女、没有私生活的原因。”
尤里安沉默看着他。
“意外吗?”
“您的隐私,我说什么都显得冒犯。”尤里安皮靴踩住石缝中的草,用脚尖轻轻碾,“可是说真心话,我很意外。”
贝里从口袋拿出烟盒,打开面向尤里安,“当年动乱,你应该了解一些,处在紧要关头,上司认为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弱点,由此一直保密。”
尤里安不会抽烟,但这个举动是个缓和气氛、拉近关系的信号,他需要做出回应。
他抽出一根,“您当年处境一定非常艰难。”这是真心实意的。
“何止艰难。”贝里点着了烟,“我付出了半条命。”
尤里安手里的烟也被点燃,烟雾笼罩着路灯下的两个人,又散在风里。
在尤里安沉思的时候,贝里说:“或许是因为年龄大了,我已经感觉不到躯体依赖症带给我的困扰,我想要结束和妻子的分居,只是没想到我的妻子仍有顾虑,不肯见我。”
对话进行到这里,尤里安心里的猜想一个个的被他否决,他完全猜不到贝里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我听别人说,你的妻子与众不同――是我听说你是轻度患者后主动问的别人,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想是否能让她们见见面,交个朋友。以同样的身份、不同的角度劝解我的妻子,或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尤里安看着他,心想,贝里警长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自己监控的目标之一呢?
“我回家询问过妻子的意见后,再给您答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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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钩花披肩
“今晚回家前, 和一位警长见了一面,他请求你和他夫人见面聊聊。”
“嗯……”莫莉没有抬头。
“这位警长在警司里很有名,他是当年沿海爆发动乱时的一位英雄。”
莫莉直起身离远看了看, 又继续画图,“什么动乱呢?”
尤里安不再讲了,他希望莫莉注视自己,“我可以等你画完。”
桌面上各种笔摆得凌乱,莫莉正伏在书桌前手绘珠宝设计图, 低头的时候长发顺着肩膀滑落, 尤里安走到她身后为她拢起头发。
莫莉没有察觉到, 直到最后一笔画成, 她坐直问:“说吧, 然后呢?”
尤里安这才继续介绍:“那个年代alpha没有受到太多约束, 全凭暴力解决问题, 催生了很多alpha暴力集团, 动乱就是由两个集团的矛盾开始的。动乱没有留下太多记录, 因为当时政府极力掩盖了, 一线警员牺牲了不少也鲜为人知, 像贝里警长这种战绩显赫还活着的警员,是警司中的英雄人物, 所以才能从平民升为警长,直到如今成为竞选总警司警长之一。”
“很难想象帝国有那么混乱的时候。”
“更混乱的事情也有, 不受控制的alpha一旦缺乏人性, 就是杀人机器,贝里警长正是打败了无数杀人机器才有的今天。”
尤里安手掌上躺着莫莉的发尾, 莹润冰凉, 像丝绸, 他分神了一秒,想起第一次见到莫莉时她短短的卷发压在帽子下的样子。
莫莉眨着眼睛,“那不是很厉害?”
“是的,所以你能够想象,我听到他说自己是躯体依赖症中度患者有多意外了吧。”
“那么――”莫莉指尖夹着蘸水笔,举起来,“我可以理解他的妻子对于结束分居为什么心存顾虑,离开那么久的丈夫和陌生人没有区别,还是一个打架出名的丈夫。”
尤里安不理解,“失去控制的是那些罪犯,又不是镇压他们的警员,为什么要顾虑?”
“可是分开很久了呀,拥有强大武力的陌生alpha,都是值得警惕的。”莫莉说,“这是Omega的本能。”
“这种本能听起来……”让身为alpha的他感觉到不自在,“不怎么样。”
莫莉问:“需要我和这位夫人见面聊聊天吗?”
“你愿意吗?”
“如果只是聊天的话我愿意,但是我不负责劝解这位夫人,让她回到丈夫身边。”莫莉歪着脑袋,“总得她自己愿意才行。”
“当然。”尤里安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如果警长夫人想和你交朋友,以后频繁来往,你愿意吗?”
“她会吗?她愿意交朋友,我当然也愿意。”
尤里安说:“估计会的。”
他不会相信,从一个普通警员晋升到如今官位的贝里,会是一个单纯为了结束和妻子分居而找上他的人。
没想到,莫莉和警长夫人见面的第一步就碰到困难。
尤里安接到贝里办公室联络员的电话,说夫人希望莫莉去往她的住处,她会亲自下厨款待。
尤里安无法立刻答应,说需要和莫莉商量。
而莫莉给他的回答是――
“问我在哪里和警长夫人见面?我得想想,帝国广场怎么样?可以欣赏乐队演出。还有,我在画报上看,七号大街开了一家女士酒吧,听起来很有意思,可以去吗?”
帝国广场这种公共场合不会出现没有alpha陪同的Omega。女士酒吧,虽然他没有去过,但是只凭常识就知道,那是招待女性beta的酒吧,基本不会出现Omega,没有人能获得批准让Omega在商业场合聚集。
最最重要的一点,贝里警长是否会同意独居妻子和别的Omega外出见面,
尤里安内心预期的答案是,莫莉希望邀请对方来家里。
但是从她的回答可以了解,她想出门了,拒绝她的话,他会不会成了第二个秘书长?
他不得不说:“我听说,警长夫人想邀请你去她的家里,你觉得呢?”
“去她家做客吗?”莫莉要求不高,而且很好说话,“好的呀,需要带什么礼物呢?”
尤里安看着她兴奋起来的表情,心情复杂,“可以交给阿米莉娅去准备。”
莫莉为这次拜访做的准备是,挑选伴手礼,决定衣裙和鞋子。
而尤里安做的准备是,控制自己,不要说出阻止她的话,保持平静。
让莫莉独自出门去别人家做客,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有阿米莉娅和鲁本一起出门,他无需担心。
他为了送莫莉出门甚至没有按时去警司,莫莉上车,从车窗探头出来朝他招手:“晚上见!”
他微笑着,同样朝她挥手。
车子发动后,他向前追了几步,嘴角的笑同时消失。
他察觉到了,他在做一件违背本能的事情。
贝里警长的夫人住在安保严密的洋房社区,车子无法开进去,需要阿米莉娅陪同莫莉步行。
阿米莉娅边走边说:“我也是第一次来,您看,这些洋房风格都不一样,是房主获得批准后自己设计建造起来的,听说只有拥有良好声誉的人才能住进这里。”
莫莉抱着要送给夫人的鲜花,“这里看起来比庄园热闹多了。”
阿米莉娅只是微笑,“按照指示牌,从台阶上去就到了。”
警长夫人叫做奥莉维亚,她盘着头发、笑容温婉,已经站在大门口等着了,看到从台阶走上来的人,她走出栅栏门,“你好,是子爵夫人吗?”
是莫莉走出校门后见到的第一个Omega,她感觉到了,她快快走了两步,“您好,我是莫莉。”
她把花送给对方,“是今早从花园里摘的,还有主厨做的甜点……”
奥莉维亚接过花,她看起来不是很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谢、谢谢……”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米莉娅适时插话,“莫莉夫人,我们可以进去,让我为您和奥莉维亚夫人把甜点从盒子里拿出来。”
“是的是的。”奥莉维亚说,先行一步,“进来吧。”
奥莉维亚的房子布置得非常温馨,暖色调的针织物品和花朵、木质家具摆满了房间,看不到一点点男性的痕迹。
奥莉维亚说:“你可以挑选喜欢的地方坐,住在这里我还没有招待过客人,请你放松随意,就像在自己家。”
莫莉在客厅里仔细观察木柜上的小摆件,“房间布置得好漂亮,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我喜欢做些手工,这些编织品和摆件都是我自己做的,做得太多房间里都没有地方可以放了。午餐我从昨天就在准备,你有没有忌口的呢?果汁和白葡萄酒喜欢哪个?要不然我都准备上吧。”
奥莉维亚完全没有长辈架子,很怕没有招待好客人,在客厅里团团转。她又问莫莉多大,是不是学院毕业生,说从邻居那里知道了子爵的婚礼,然后知道了她。
“前一阵这里的夫人们都在说那场婚礼,听说非常盛大。”
莫莉问:“有哪位夫人去了吗?”为什么没有Omega来找她聊天。
“据我所知,没有Omega去,行动受限,大家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