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厉修被气得够呛,用力捏着桌角,手背爆着青筋:“你一味纵容着他,他以后只会干出更出格的事情!”
覃家再一次陷入了争吵,这种对话覃舒沅也是听过无数回了,再次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她也只是轻叹了一声。
“想回家吗?”
一道声音幽幽地从头顶飘过,她仰着头对上了贺妄衍的视线。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想点头,她听厌了这些对话,更无力参与他们的争吵。
贺妄衍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一切,他精准地读懂了覃舒沅的内心想法,于是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覃家。
直到上了车,覃舒沅还是一言不发。她头倚靠在车窗上,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覃家的宅子,随着车的行驶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一路上,树影快速后退,她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突然冷不丁来了句:“你觉得我说的是真的吗?”
贺妄衍专注着开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覃舒沅将视线落在了贺妄衍的脸上,看着他的侧脸,望着他的眼睛,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觉得事情的真相,真的是我说的那样吗?”
“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只会站在你这一边。”
呼吸像是被暂停,看着他的眼睛轻颤了一下,她瞬时将视线收回。却在垂下的眼帘中,闪过一抹安慰。
——
搬家公司的车比他俩更早到家,看着满地的纸箱子堆积超过了客厅的一半区域,贺妄衍还是稍稍惊讶了一下。
“这些都是你的?”
覃舒沅交叉着手站在一旁,看着堆放在客厅的箱子,说实话,她也感到了一丝意外。平日里这些东西都存放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而她的房间又很大,所以她根本就没发觉自己的东西居然有这么多。
但她还是假装淡定地来了句:“对啊,不可以吗?”
贺妄衍买的东西都是尽可能的精简,因此一些稀奇古怪或者是他认为没什么必要用处的东西,他都不会将其买回家。要说家里最充实的房间,可能就是他的书房了。所以当他打开了一个纸箱子,发现里边装着的是各种形状各种款式的套娃的时候,他的头顶冒过了一串黑线。
他默默起身走到了一个房间前,推开门房间里边除了摆放了几张桌子,其余的都是挂衣架子,放在地上的,钉在墙上的,悬在半空的,长的,短的,波浪的,形状倒是千奇百怪。活脱脱是一个大型的衣帽间。
覃舒沅朝里看到的时候瞪大了双眼,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贺妄衍没有回答,而是得意地问道:“满意吗?”
“很满意。”覃舒沅其实特别喜欢收纳衣服,按照季节的分类,衣服的厚度,裤子裙子的款式不同......她能在衣帽间里呆上一整天来将它们整理完毕。
但只可惜,她现在右手受伤了,并不能享受这种解压的乐趣,所以她缓缓将目光转移,决定将这种快乐传递给更多的人。
她浅笑着,眉眼弯弯地看着贺妄衍,柔声说道:“那就麻烦贺先生帮我把这些衣服挂上去啦。”
得意的表情瞬间□□,贺妄衍的眉心蹙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整理工作有天亮持续到了天黑,贺妄衍像是一个被地主压榨的苦工,按照着吩咐将东西摆放在了指定的位置。
“这个衣服挂在左边,这件挂在右边,不是这件,是绿色的那件。”
“这衣服不能叠起来,要挂着,不然会有褶皱的。”
“这件不能挂着,要折起来,不然会变形的。”
“包包放在最边上,小心一点,不要刮花了。”
......
“苦工”整整忙活了四个小时,大冬天的居然热出了汗。卷着袖子背后浸着汗水,影响了他的搬运进度,索性一把将衣服脱下。
眼前的男人突然在自己眼前表演起了脱衣秀,覃舒沅往后退了半步,问道:“你这是要干嘛?为什么要脱衣服?”
背上的肌肉线条分明,每一块都在嚣张地展现着力量,薄薄一层汗珠贴在男人的后背,他缓缓转身走到了覃舒沅的跟前,张口道:“太热了,这衣服耽误了我给你整理衣服的进度。”
男人就直直站在她的跟前,距离之近,都能看见男人身上的汗珠。她的呼吸顿了一下,周边的温度好似在升高,将热量传导到了她的身上。
她别过脸去,一只手指戳在了他的胸肌上,暗暗使力想将他退远一些。但明显力量不够,只在贺妄衍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弯印。
“那剩下的明天再整理吧。这太热了,我先出去了。”
她微低着头,接着快速转身,拧开门走出了房间。
临近凌晨,夜空格外的宁静。今晚的月皎洁无比,就连满天繁星都稍逊光芒。偶尔传来的几只鸟叫,打破了夜间的静谧。
水声突然骤停,浴室里的传来微微响动,紧接着浴室门被打开,覃舒沅身着一件黑色丝绸睡衣走了出来。
毛巾擦拭着未干的头发,发梢处在不停的渗着水,只能用一只手洗头,这洗澡的时间被整整拉长了一半。
她扭动了一下脖子,甩了甩洗到发酸的左手,要不是她实在忍受不了两天没洗头的自己,否则她是绝不会在大晚上难为自己的。
书房的灯光亮着,门依旧是虚掩着,毛巾搭在肩上擦拭着头发,她走到门前轻叩了几声。
“进。”
伸手推
开了门,贺妄衍不出意外地还是在工作,覃舒沅要是他的老板,绝对会给他颁发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年度最佳劳模。
“我洗好了,你先去洗澡吧。”覃舒沅轻声说着,并不想打扰到他。
贺妄衍轻捏了捏鼻梁,脸上有几分倦意,他疲惫地靠在椅背,应了句:“好。”
柔和的光照在了他的脸上,第一次看见贺妄衍露出这样的表情,覃舒沅想要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半响,她开口道:“最近工作很忙吗?”
贺妄衍抬眸望着她,双眸间多了一丝其他的神色,他缓声道:“还好,只是有一件案子比较棘手。”
覃舒沅顺势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说道:“你可以和我说说,如果我能听的话。”
覃舒沅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并不能给与他什么样的帮助,只是如果他愿意和自己说的话,她还是愿意做这个短暂的聆听者。
他盯着电脑屏幕,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久到覃舒沅以为他不会开口说的时候,贺妄衍却开始缓缓说道:“这案子比较特殊,死者是在家中被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他脖子上被套着绳索,挂在了房间的门梁上。警方初步判断是自杀,可当我观察后发现,他身体呈现出了一个鲜红色的尸斑,而且有身前被拖拽过的痕迹,不像是身前缢死,更像是死后悬尸。但是在他身上并没有发现他人的指纹或者是身体组织,警方也没发现周边有监控能拍到死者的行动轨迹,所以这个案子一直没有其他的进展。”
贺妄衍说了许多专业名词,覃舒沅虽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也明白了个大概,于是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说道:“那是谁发现死者死在家里的?”
他轻叹了一气道:“一个小女孩。那女孩是死者的女儿,只有六岁,是她从家里走出来告诉的邻居,这才发现的死者。但是由于小女孩受到的惊吓过度,她一直不肯开口讲话,所以......”
案子发生了这么多天却一直没有新的进展,他作为一名法医,却迟迟不能为死者伸张正义,他的内心也感到十分地焦灼。
看着贺妄衍疲累的模样,覃舒沅出言安慰道:“我相信贺先生,你一定能帮死者说出答案的。”
他看向覃舒沅时的眸底掠过一丝诧异,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不一样了。
眼睛注意到了她未干的头发,那发梢处聚集着的水珠已经将她的后背浸湿一片,他倾着身子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手上还是湿漉漉的。
“怎么不吹干,这样会着凉的。”
覃舒沅刚刚听得入神,倒是将自己头发没干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反应过来后,湿着的衣服贴在后背,感到很是不舒服。
她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去:“刚刚忘记了,我现在要去吹头发了。”
贺妄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说道:“我帮你吧。”
覃舒沅有些迟疑,眼睛看向了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贺妄衍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默默松开了手。
他解释道:“你一只手吹头发肯定是不方便的,我来帮你的话会快一些。”
这一只手吹头发确实很困难,而且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实在难受。覃舒沅沉吟了片刻,轻声应道:“好。”
覃舒沅是很爱惜自己头发的,洗完头发后为了保持头发的柔顺,她还会在吹头发之前在发梢处抹上护发精油。当她把护发精油的用途和使用方法告诉贺妄衍后,贺妄衍再一次在他的世界里刷新了一个认知。
淡淡的桂花香味藏匿在了发丝间,手上的动作尽可能地轻柔,随着风的吹拂以及手指的拨动,浴室里四处飘散着桂花香。
贺妄衍第一次帮别人吹头发,而且这发量和长度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他一边吹着一边在镜子中观察覃舒沅的表情,生怕一个拉扯,让她生气抓毛。
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头发才终于被吹干,虽然时间耗费了太多,但是贺妄衍吹头发的手艺还是让她颇为满意的。她对着镜子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终于恢复了清爽的感觉。
覃舒沅微笑着转过头,对贺妄衍称赞道:“贺先生的手艺不错哦,非常的专业。”
但很快覃舒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问道:“这该不会是你帮了许多女生吹头发锻炼出来的吧?”
覃舒沅严肃的表情在贺妄衍看来反而有些有趣,他也故作严肃的思索了一番,良久冒了句:“嗯,确实是。”
本是想开个玩笑,但没想到得到了承认,覃舒沅的表情一下子跨了下来:“真的?”
“真的。”贺妄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轻笑了几声,“以前我在家养的那只金毛,洗完澡也是要吹很久。”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有点卡文
第32章 第 32 章
◎原本只想小憩一会的,这下变得要与世长辞了◎
感受着室内的温暖, 隔绝了冬日了寒凉,还在睡梦中的覃舒沅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枕头,紧接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熟悉的天花板, 熟悉的房间摆件,房间内还增添了许多昨日搬过来的东西。覃舒沅翻了个身,慵懒地抬手伸展了一下身体,惺忪的睡眼还在打着哈欠。可突然,当她完全看清躺在身旁的是何物的时候, 她瞬间睁大了双眼, 睡意也变得消散, “啪”的一声扇在了旁边的“陌生人”脸上。
人生第一次被扇醒, 贺妄衍感受着脸上的火辣, 意识还有些没缓过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疑惑道:“你为什么打我?”
覃舒沅扒拉着被子往自己身上盖, 用力拉扯将被子全部占为己有, 贺妄衍的身体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气中。她蹙着眉心, 防备地说道:“你怎么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抱我, 而且居然还不穿衣服睡觉?”
贺妄衍的意识逐渐清醒,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为了严谨起见, 他还是决定为自己的清白补充道:“覃小姐,准确点来说, 我只是没有穿上衣。”
还在狡辩的男人, 覃舒沅有些生气:“那你为什么不穿上衣?明明在睡觉前还......”
男人明知故问道:“还什么?”
覃舒沅咬牙:“还穿着衣服!”
男人半撑起的身体又躺在了床上,十年如一日的早期锻炼, 终究还是在这一天懈怠了。他侧着头看着覃舒沅, 手指向了房间里的空调, 说道:“这房间温度太热了,我昨晚实在受不了了,才脱了衣服的。”
“那你为什么不起来调温度?”
“因为你昨晚整个人都趴在我的身上,双手锢住了我的脖子,我实在是动不了。”
覃舒沅:“?”
覃舒沅愣怔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妄衍,有些羞怒道:“你少骗人,我怎么可能会、会趴在你的身上睡觉?”
贺妄衍趁着覃舒沅愣神的功夫,还往旁边挪了挪,故作眸光黯淡几分,他语气顿了顿,说道:“原来覃小姐是这样的人,睡完就不承认了。”
覃舒沅有些气急:“谁睡你了?!”
“你啊。”贺妄衍一脸正经地对她说道,“你昨晚一睡着就翻过来紧紧抱住了我,还把腿架在了我的身上,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扒拉开,但下一秒你又黏上我了。”
覃舒沅听着贺妄衍说的话,原本还坚持己见的自己,也变得有些自我怀疑了。她一向睡眠好,中途也很少会有醒过来的时候,更何况看着贺妄衍长着一副正气且不会撒谎的模样,她的内心也不免陷入了怀疑。
难道真的是我主动抱住他的?
她有些迟疑地看着贺妄衍,纠结着再次确认道:“真的?”
贺妄衍点头,并且表情严肃:“真的。”
自知理亏,覃舒沅便不再吭声,还默默地把抢过来的被子捻起了一个被角,缓缓盖在了贺妄衍的身上。她扯出了一抹笑对贺妄衍说道:“继续睡吧。”
说罢,覃舒沅便转身下了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还在床上躺着的贺妄衍,垂眸看了下盖在自己胸前的被子一角,不由得感到一丝好笑。
覃舒沅今天要去医院换药,这本来应该是由贺妄衍送她去的,可因为今早发生的事情,让覃舒沅给强烈拒绝了。她可不想在贺妄衍的嗤笑声中度过羞愧的一天。
她打车到了周宜年的家楼下,想着找周宜年陪自己一块去医院换个药,毕竟她一想起医院那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的心里就直发怵,实在是不愿意再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换药了。
可从出门直到楼下,覃舒沅给周宜年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索性便也就放弃了,毕竟不接电话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 发生,几乎每每都是她按的密码开门。
在电梯门口等待着电梯,她戴着个墨镜,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着十分不好惹。忽然一个男人提着一袋东西走了过来,也站到了覃舒沅的一边,等电梯门缓缓开启的时候,那男人跟着覃舒沅一块走进了电梯。
覃舒沅警惕性很强,所以一进门便走到了电梯的最角落位置,隔着墨镜看着离自己不到半手臂距离的男人,覃舒沅定着看了好一会,觉得背影好似在哪见过。
估计是覃舒沅的视线太过明显,导致男人也觉察出了不对劲,翻转回头看了眼覃舒沅。但由于覃舒沅戴着墨镜的缘故,他并没有看出异样,而且那紧闭的嘴唇和没什么表情的脸蛋,让男人默默往边上站了一点。
“付尧川?”
男人再次回头,疑惑地看着这位能精准叫出自己名字的女人,但脑海里却没有与之匹配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