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
顾池月眯起眸子,又询问道:“那要作何?”
路之鱼双手环抱,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眼波流转:“之前我们都是武斗,那种多没意思啊,今天我们换一种方式,我们来文斗!”
路之鱼朝着樱林走了几步,圆溜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笨蛋自己掉进她的陷阱里,可不算她欺负人了。
注视着少女的背影,顾池月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想着,他一定会赢的。
路之鱼一手支着下巴,余光一瞥,慢条斯理的想道:
他怎么就那么自信,认为自己一定会赢?
*
魔界,九幽殿。
整个殿内由冥色为主,赤金色从中调和,给人一种神秘之感。
雕栏玉砌的大殿里有九根极其华美的圆柱,柱子上分别雕刻着一些极其复杂的梵文,这些文字看上去普通,但若是有人长时间盯着它看的话,便会产生一种目眩耳鸣之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吸入其中。
奢华繁丽的大道尽头是由人骨堆砌成的台阶,最高处的玄色王座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头倾斜如墨的银发,散漫慵懒地披在脑后,几缕微卷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他漫不经心地支着脸颊,闭眸假寐。
看样子没有醒来的征兆。
目睹了这一切的言让悄然松一口气,但紧接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蹙起眉头,躲在一根柱子后忧心忡忡地望着王座上的薛缠。
他默不作声地盯了薛缠半晌,须臾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这根雕刻了他名字的柱子上。
他名言让,是九大魔主中排行第五的魔主,执掌魔域。
九幽殿内部这些圆柱上的名字,都是他们九大魔主心甘情愿地刻上去的,这就代表他们对陛下的尊敬,以及对他的臣服。
想到陛下,言让旋即瞬间揽回思绪,走至殿外与伺候薛缠的魔女进行交谈。
“陛下的头发何时变银的?”
魔女答:“今日早晨。”
“中间可曾醒来过?”
“未曾。”
不出意料的答案,言让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他虽为魔域的执掌者,负责掌控魔域的开与关,负责界定魔域的规则,但其实魔域开启结束之后,所获得的所有恶念力量都会归薛缠所有。
换句话来说,也只有薛缠才能吸收这世间所有的黑暗力量。
面对这份强大雄厚的力量,言让心底当然有过嫉妒的念头,不过这份嫉妒在看到薛缠的那一刻瞬间瓦解。
他打心眼里认为,无人能比得过薛缠。
也只有魔界的王才有资格吸收这份黑暗力量。
然而,这份力量过于强悍,每当薛缠吸收黑暗力量时,他体内的所有魔力都会打散重构,也就是说在这个恢复过程中,薛缠的身体会变得异常虚弱,体内法力全失。
而当他的黑暗力量吸收到极致的那一天,他的头发会由纯黑转为银色,随着发色的改变,他的眸色也会由深黑转为殷红。
与此同时,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登时睁开了眼。
薛缠支着脸颊,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那双乌色宛如黑夜的眸子彻底化为红宝石般的殷红,堆积着几分厌倦的情绪,薄凉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着大殿。
回来了啊。
他抬着眼,将大殿扫视一遍,那双如鸦羽般密密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心底压抑着的那股烦躁感几乎要遍布他的全身。
好无聊。
明明才从外界回来,他的兴致却依然没有很高,目光所及之处皆充斥着无趣。
这里的人全部怕他惧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怪兽般可恶。
薛缠不否认这个词,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懒意洋洋支起身子回正,旋即起身离开王座,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随着他落脚的那一刻,一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下属卑躬屈膝在他的面前。
“抬起头来。”几步之间,薛缠已站在他们跟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一堆人唰地抬头。
薛缠好整以暇地观摩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半晌才勾了勾唇,他走至一个魔女跟前,露出皓白的细腕,腕子上路之鱼的牙印虽已结疤,但仍明晃晃地留在那里。
他几乎是将手腕送到了魔女的嘴边,脸上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表情,低声道:“咬我。”
魔女乍然缩起瞳孔,眼神微变,眸中写满了恐惧。
“属……属下不敢。”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几个词。
薛缠脸上的表情不变,眸色渐深,薄唇微启:“无趣。”
果然如此。
几乎一开始他就猜到了结果,所以对女人的回答根本没报什么期待。
魔女猛地抬头,瞳孔颤抖,宛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求……求陛下饶命。”
闻言,薛缠弯起眼眸,露出两颗小尖牙,语调几近平稳道:“可我也没说要你死啊,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他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可眼前这女人却抖得不行,匍匐在地,只知道求饶,俨然像是他已经对她做了什么一样。
薛缠心底那股恶劣感又泛了上来,他有些出神地在想,如果是路之鱼的话,她会怎么办?
想了半晌,他苦恼的皱起眉头。
嗯,想不出来。
但他唯一确信的是,路之鱼不会像面前这女人一样,跪地求饶。她可能会对自己虚与委蛇,用话语将自己糊弄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寻着自己的漏洞,盘算着下一次再报复回来。
就像故意掐他一样。
虽然那点痛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上次离去时,他将少女眼中的那抹不忿看得清清楚楚,她估计是气炸了吧,自己留下了那样一句话……
不过也没关系,等到下次见面,他一定会杀了她。
男人眸色愈发的赤红起来,他阖上眼,一挥手殿内所有人顷刻不见。
银色的发尾被他捏在手心把玩,再一睁眼后,他已坐到了王座上。男人垂下视线觑了一眼发色,声线没什么起伏道:“已经到了银色吗?”
他试图动用体内的力量,发现果然有不稳的趋势,大概到了明日,他体内的力量会消失殆尽,重新组建。
“黑暗在我体内生根……”男人支着脸颊,漫不经心地私语一句。
他歪头,视线跨越大殿绕过水都望向魔界的尽头,那里有着一群被他压制发配到这儿的魔修。
他们早在得知薛缠的归来时便已躁动不已,似乎就在等待明日,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薛缠冷眼旁观地看着他们密谋,觉得无趣的同时,心底又攀上了点兴致,如果他们能推翻他的统治,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
当然,这也得看他们是否有这个能力。
男人高坐在王座上,将他们的计划揽入眼底,连他们要从哪个地方攻入魔宫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望及此,他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
“你们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明日会被传送到哪儿去。
……
仙岛上,路之鱼将文斗的规则全部告知顾池月,并邀请慕千里作为两人之间的见证人。
“第一局比耐力,第二局比平衡,第三局比法力。”路之鱼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向顾池月,“如何?这样比是不是有意思多了?”
顾池月点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份笑容,“是有意思。那具体要如何比?”
路之鱼招招手,“跟我来。”
下一步,顾池月抬步跟上,慕千里留在最后。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顾师兄要输的预感。
想归想,慕千里还是跟了上去,见证两人走入厨房,随后师姐不知丢了一团什么东西进去,灶台瞬间冒起极其浓重的烟,呛得人眼泪花转。
他方要过去扑灭烟雾就听见路之鱼大声喊道:“第一局耐力,比的就是在这烟雾里谁坚持的久。”
慕千里瞬间驻足。
顾池月眉头团起,强忍烦躁,竭力维持平静。
自打出生,他便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自小到大哪儿摸过灶台?就连厨房都未踏进一步。纵使他勤奋好学,严加修炼,但那也是在修炼剑道术法的基础上,面对这种极其浓郁呛人的烟雾,即使是他也产生了几分后退的念头。
他一手捂嘴边咳嗽边道,“你方才……咳咳,把什么丢进去了?”
路之鱼也呛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只兔子,“咳咳……红辣椒,好像还有尖椒。”
而且还都是榨干了的那种。
“路之鱼!咳咳……”
“瞪我作何?”
顾池月几近嘲讽的扯了扯嘴,“你对自己倒能下得去手。”
路之鱼抬袖擦了一把眼中溢出来的晶莹,皱着眉头道:“我本来也不想的,但我要赢你。”
她撩起衣袖借着擦拭眼泪的同时,飞快往嘴里扔进一颗丹药,吞下去后果然神清气爽,浑身暖洋洋的,就连鼻头那股痒意也不见了。
避息丹,果然好用。
“咳咳……算,算你赢了!”言讫,顾池月逃一般的远离厨房,一股脑跑向最远的地方,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阿嚏!”
第二局比的是平衡。
两人分别站在十几米的独木桩上,看谁坚持的久。那两根独木桩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倾斜倒下来。
路之鱼被顾池月一把捞了上去,送至她自己的柱子上,随后自己一个飞身站回到属于自己的那根上。
“哼。”顾池月抱臂丝毫不惧。
“你脑子也是被驴踢了,竟然敢与我比这玩意?”他从小便是在这种环境下修炼,此时路之鱼准备的这个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少年看起来倒是轻松,反之,路之鱼站在那根圆柱上吓的脸都白了。
慕千里也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掉下来,做好她只要一动就上去接她的准备。
没关系,站稳就行。
路之鱼尽力保持平衡,还要分出神来与顾池月对话,白着脸道:“师兄,你的丹田这会儿有什么感觉啊?”
“你问这个作何?”虽然觉得疑惑,但顾池月还是答道,“很舒服,暖洋洋的。”
路之鱼又问道:“丹田在哪儿?”
“腹部脐下。”不假思索说出来后,顾池月抬了抬眼皮,侧头望她,奇怪道,“你怎的了?不会连丹田在哪儿都不记得了吧?”
我不止是不记得,我压根不知道。
但这能明说吗?
路之鱼那张苍白的脸上缓缓挤出一抹笑容,“当然知道,我不过是考考你,想要分散你的注意力!”
哦,原来打着这个坏主意!
顾池月扬了扬眉,心中溢出几分洋洋得意,自满道:“随便你考。”
料想路之鱼也不会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随便她了。
一边保持平衡一边还要抽空去看顾池月表情的路之鱼,见此情形缓缓吐了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其实第二局她根本不会赢,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比拼,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这个比拼内容,只因,路之鱼想学会御剑飞行。
从前看电视时,她就羡慕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如今她穿越到修仙世界,有了这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关于修炼方面的知识,原主记忆里实在不多,路之鱼学起来略显无力。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一个有经验者,传授她教导她,并且还得在不能被看出来的情况下完成。
那么,眼下就是个学习御剑飞行很好的时机点。
“师兄,我再问你,如何御剑飞行?”见顾池月放松了警惕,路之鱼也撤去试探,直接询问。
顾池月闭眸不假思索道:“气沉丹田,抱元守一,以气驭剑。”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路之鱼试着去调动自身的灵力,感知丹田内部的气,果然,如顾池月所说的一样,有一团灵力在流动,身子里暖洋洋的。
她尝试提气,足尖轻点,身子像是骤然被掏空了一般,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能飞起来。
她会飞了!
路之鱼骤然弯起眼睛。
少女散着的头发顺着风的方向轻轻舞动,眉心的花钿更显嫣红。她的眉眼弯起,像是一轮弯月,唇角也轻轻勾起。
见差不多学会之后,路之鱼便松气站在圆柱上,熟料,下一秒,她一个没站稳,人彻底翻滚下去。
“师姐!”慕千里连忙吼道。
顾池月不以为然地抬抬眼,“大惊小怪,她不是会飞吗?”
这般说着,他的视线也已垂下,脚尖微动,看样子也打算去救人。
“别担心,我没事!”
路之鱼停留在半空中,冲着慕千里说道。
随后,运气缓缓降落,丹田内部始终是一股热流在流淌,让人不禁觉得暖洋洋的。
“师姐,没事吧?”
“自然是无事。”路之鱼笑嘻嘻道,“我只是一下子忘了该怎么飞,又不是压根不会,你瞧,我这不是想起来了吗?”
说得也是,慕千里悠悠吐出一口气,那颗提起来的心生生咽回肚子中。
路之鱼抬眸而望,见顾池月还在独木桩上站立,特意抬手挥了挥,大声喊道:“师兄,下来吧,这局算你赢!”
闻言,顾池月唇角微弯,轻飘飘落地,“说罢,下一局是什么?”
“下一局么……”路之鱼捏着下巴想了想,“比法力。”
顾池月脸上笑容的弧度渐渐拉大——
路之鱼顿时道:“虽然是比法力,但我们不能动用任何法力。”
顾池月的笑容僵住,不解道:“那比个什么?”
“比救人。三日内,比比谁救的人更多。不管什么都行,怎么救都可以,只要你救了他后,让他在这卷帛书上签下他的名字,谁救的多谁赢。当然,限制就是不得使用法力。”
顾池月静默盯了她半晌,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睛中看出她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过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头,只好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顾池月点了下头,旋即转身就走。
待他离开后,路之鱼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屋睡一觉,看样子完全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慕千里又开始为她操心起来,不由自主道:“师姐,你不去吗?”
路之鱼停下脚步,弯起眼,“我为什么要去?”
慕千里愣了愣,眼中掠过几分惊讶,似是想问为何不去?
这局内容不是你定下的吗?
“我已经赢了。”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疑惑,路之鱼特意给他解答。
“赢了?”不可能吧,这还什么都没干,怎么就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