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风摇头，在心里默数着数，“最后一次，马上最后一次就结束了。”
“1029，1030……”做完最后一次按压，宋怀风再次确认她的生命体征。
还是没有呼吸……
宋怀风脱力向后坐，浑身瘫软无力。
旁边的医生见此赶紧将老人抬上担架，不敢耽误时间。
宋怀风抬手捂住脸，心脏一阵一阵往下沉，像是棉花沾了水，甩不掉那些带满情绪的重量，胃肠又开始痉挛抽搐。
为什么救不活。
还是救不活……
宋怀风一瞬觉得好无力。
医生抬着老人准备离开，路过一个在旁边一直看得很认真的女孩的时候，她突然出声，“那个奶奶刚刚好像喘气了。”
！
宋怀风闻言猛地一抬头，捂面的双手拿开。
旁边跟着的医生赶忙上去查探，手指伸到奶奶鼻前，又探了探她颈部的脉搏，“有呼吸了！”
医生说完，回头看向宋怀风夏时雨，“有呼吸了。”
“有呼吸了。”
医生没有逗留，说完情况就走了。
宋怀风留在原地，身旁所有的乘客都在夸他，夸他们。
“小伙子小姑娘真棒啊！”
“谢谢你们救命啊！”
“真厉害！”
……
这铺天盖地的夸奖向他涌来，却都不如刚刚医生的那一句“有呼吸了”重。
有呼吸了？
有呼吸了！
过了好一会，宋怀风重又抬手掩住脸，嘴边慢慢扬起笑容。
有呼吸了。
真好！
夏时雨在他对面看到了，也很高兴，看着宋怀风笑，她也笑起来。
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抱住他。
宋怀风在她的怀抱里，开心地跟她说，“夏时雨，奶奶她有呼吸了！”
“有呼吸了……”
“她有呼吸了。”
“呼吸了呼吸了。”
宋怀风笑着笑着，声音渐渐发颤，带着哭腔。
夏时雨蹭蹭他的脑袋，“对，有呼吸了。”
“你救活她了。”
-
打从这件事情过后，宋怀风之前的心理阴影好像一扫而空。
医院里的所有工作他都能耐心完成，就算再碰上之前那个无理取闹的中年男人，他也没有之前那样强烈的反应，甚至能软着态度跟他沟通。
好像在成为独当一面的医生这条路上，他又更近了一点。
不知不觉，一个学期快要过去了，距离夏时雨考研初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宋怀风毕业之后就打算去接手宋望海的诊所，他从小到大确实是学到了真本事的，再加上之前诊所里的病人他也混了个眼熟，所以家里人觉得他这样去没什么问题。
所以宋怀风不存在压力，整日游手好闲，看看书，准备考证，然后陪陪夏时雨。
但是夏时雨却是肉眼可见地焦虑了起来。
平时面对别人还好，但在宋怀风这里就体现的比较明显。
宋怀风拉着夏时雨饭后散步，或者平时想要找她出去约会出去玩的时候，夏时雨每次都会拿考研的事情推脱。
宋怀风之前还没怎么管，拒绝就拒绝了呗。
但后来他发现夏时雨绷得太紧，眼圈的乌青越来越深，还有体重的锐减。之前穿着正好的衣服，现在都小了一码。
还有夏时雨是不是嘴里冒出的抱怨，“昨晚又有点睡不着。”
“我这几天又入睡困难了。”
宋怀风觉得不能再放任她了，总是在睡前给她打视频电话催她休息，吃饭的时候督促她先放下背诵资料，又往她餐盘里面填上好多好多肉。
时间一长，夏时雨就有些烦了，觉得宋怀风是她考研路上的绊脚石。
面对宋怀风的行为，她也找了个搪塞的办法，要么就是不接电话，要么就是实在拒绝无能以后就拿分手威胁他。
在又一次宋怀风到点来找她去吃饭的时候……
夏时雨不耐烦地放下笔，“宋怀风！”
“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我觉得我们确实应该分手了。”
宋怀风在那头喉头一哽，本来要催她去吃饭的话咽下去，声音哑着，“那你还有什么计划没完成，你完成了我们再说。”
夏时雨叹口气，拿起笔写自己的习题。
等到这一切结束，已经是一点了。
夏时雨收拾东西，这时候她的脾气已经顺好了，她抬头叫宋怀风，“现在去吃饭吗？”
宋怀风不再像之前一样回应她，站起来低着头，在夏时雨旁边一米左右的地方跟着她往前走。
夏时雨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纳闷，但还是跟了出去。
刚走出图书馆拐了个弯，到了一条人迹较少的小路上。
宋怀风突然从旁边走过来，逼到夏时雨身前，让她不住往后退往后退，直到背抵住墙，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感受到宋怀风身上的低气压，夏时雨没敢动，只靠在墙边，抬起头看向他。
宋怀风背稍微前倾了一些，就将夏时雨整个人围住。
快要贴近夏时雨脸的黑色棉服散发着太阳烘烤过的气味，还是跟之前一样，暖融融的，几乎没变。
夏时雨抬眼，宋怀风却没有低头，所以两人无法对视。
所以她看不到宋怀风眼里的黯淡和挣扎，虽然有些不舍得，他还是很郑重地说，“夏时雨，之前我一直没跟你说这个问题，是我确实顾虑着你考研的事情，不想让你分心再来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我觉得这个问题现在很严重了。”
宋怀风拧眉，想了一会，“分手这个词，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挂在嘴边。”
“就算有些事情你对我的回应少一些，我觉得都无所谓。”
“因为确实是我先喜欢你的，成年累月累积下来，我喜欢你更多一点，所以我觉得没关系。”
“但是你说分手……”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真的会分手。”
“但我跟你表明过我的心意的，我不想分手。”
“我刚刚坐在里面想了好一会，觉得可能确实是我催着你吃饭睡觉耽误了你原本的进程。但这也是基于你的情况我才这样的，你看看你自己这段时间瘦了多少斤。前段时间大夏天的你还感冒了一次，之后天气冷下来你就一直不停反复。”
“而且你现在绷得太紧了你没发现吗？你最近做的习题正确率明显没有之前高了，我相信你肯定注意到了。”
“我替你看过，明显是差不多的知识点，你之前就能做对，但现在就是出现了各种审题方面的差错，最后选错选项。”
“你这样下去会是个恶性循环。”
“你要是觉得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身体能受的住，我也不管你了。”宋怀风说完，后退一步。
“我就先不去吃饭了，你自己去吧。”宋怀风说完转身，刚走了几步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加快步伐走远了。
夏时雨再原地站住，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离开。
突然被这么对待夏时雨也觉得不开心，眉头皱了皱，抬腿离开，却不是去食堂的方向，转头又回了图书馆。
她翻开自己的练习册，好好对比验证了一下。
好像宋怀风说的的确没错。
现在冷静下来再回想一下宋怀风说的话……
之前好像自己每次不耐烦的时候，都是用今天他这种态度来对他的。
突然接受别人的一通怒火这么久……
好像确实挺让人生气，也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夏时雨陷入自责之中。
她拿起手机，给宋怀风发消息。
冲风馅饺子【明天有空吗，出去一起吃饭呗。】
第77章 是晴
-
宿舍里，宋怀风拉着杜江予打游戏。
宋怀风戴着耳机，游戏音量被他放到了最大。
他的手机被他丢到了床上，开启了免打扰。
对于夏时雨给他发来的消息，他一概不知。
这样的行为有些刻意，像是在躲避什么，更像是怕自己说完一堆话就这样离开，对面真的能答应说——“分手”。
想到这里，宋怀风将键盘敲得更响。
王盛宇走过来，拿开宋怀风的耳机，“怂怂，明天你去给夏时雨带早餐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一份小笼包呗，你买的那家真的不错。”
宋怀风不耐烦将耳机抢过来，戴好，“自己去。”
王盛宇又拉开他的耳机，“怂怂，这不是顺手的事情嘛，你先去给你家夏时雨送了，再回来给我带。”
宋怀风转头冷漠地看他一眼，“我明天不买早餐。”
“要吃你自己去。”
“那家店离这不远，叫岚记包子铺，自己找去。”
说完宋怀风又戴上耳机玩游戏。
旁边杜江予听完这些愣了，转头看这边是怎么回事。
因为分心，杜江予在游戏里死掉了。
宋怀风见状，烦躁地抬手薅了一下头发，耳机也没拿开，就对杜江予说，“杜江予，你干嘛呢？人都死了。”
看到游戏局面逆风，宋怀风随意划拉几下鼠标，“啧。”
-
夏时雨在那边等了一下午，都没有收到宋怀风的回复。
她试着听宋怀风的话，学会放松一下。
一整个下午她都呆在宿舍里面休息，突然松下来的感觉令她浑身疲惫。
放弃了那些紧张的学习计划，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但手机放在枕头旁边，将所有的提示音都放到最大。一个下午，手机一直都没有响起。
等到傍晚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外面天色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睡得太沉，没有听到消息声，所以立马弹坐起来翻开枕头找手机。
只是可惜的是，那边根本没有回应。
晚上，她跑到阳台给他打电话，那边也还是没有回应。
在又一次拨电话过去无法接通之后，夏时雨意识到，她可能真的把宋怀风惹生气了。
她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开始思考宋怀风今天跟她说的话。
“有些事情上你对我的回应少一些……”
回应？
夏时雨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
她现在也体会到了没有回应的感觉，其实挺抓心挠肝的。
但是换成平时，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才算是好好回应宋怀风。在某些细节方面，宋怀风确实做的要比她好很多。
一直以来，她似乎已经将宋怀风对她的好当成了习惯。
她叹口气，决定换个方向。
既然联系不上宋怀风，那就问问他的室友。
夏时雨找到王盛宇的微信。
冲风馅饺子【王盛宇，宋怀风回宿舍了吗？】
【你们在一起吗？】
【可不可以让宋怀风回一下我的消息？】
但是发过去半小时，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夏时雨一边看书一边等消息回复，等的有些焦虑，她又给宋怀风宿舍里面其他几个男生发消息，问宋怀风的情况。
无一例外，都没有回复。
后来她甚至联系上了莫林，让莫林试着找宋怀风。
依旧没有结果。
夏时雨看着一排发出去但没有动静的消息，眉头皱紧，拖着椅子往后倒退。
“唐棠，今天你跟杜江予联系了吗？”
唐棠捧着手机也挺纳闷的，“早上下午人还在，刚刚跟我说了一声要跟宋怀风一起借酒消愁以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我看他这几天挺开心的，他哪来的愁。”
唐棠嘟囔着，因为收不到消息感到烦躁。
夏时雨“哦”了一声，拉着椅子坐回去。
与此同时，正在消愁的那一边……
他们在宿舍中间铺了个野餐毯，几个人竖仰八叉横在中间，你的腿搭在我的肚子上，他的脚又放在他的头边，酒气四散。
最开始只是宋怀风在喝，后来大家看他喝得太猛，旁边还有一打啤酒瓶，怕宋怀风把自己喝坏了，想帮他分担一下，就一起跟着喝了。
酒过三巡，他们才开始问宋怀风为什么要喝酒，但当时自己都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宋怀风捏瘪一个易拉罐，坐起来把它丢在桌上，而后重新倒下去，看着天花板上的横条白炽灯，盯久了眼睛有些花，他迷上眼睛，头往一边倒，“我本来是打算等她考研结束跟她求婚的。”
“但现在……”宋怀风突然说不下去。
“毕业以后……”杜江予突然插嘴，他已经喝迷糊了，对于刚刚宋怀风的话，也没听进去几句，“马上要毕业了，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当时这个专业选的迷迷糊糊，我也不想考研。”
说完这里，杜江予爬过来抱住宋怀风的胳膊，“怂怂，我怎么办啊，我马上要毕业了，我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
“我完了我完了啊！”
谢康闻及这件事，也愁的不行，“对啊，万一我考不上研怎么办，现在医学生考研这么卷。”
“重新再战吗？”
“我们家条件也不允许，我妈一个人拉扯我，就算她肯我也不可能在家窝囊着安心读书。”
“可是不考研又找不到工作。”
王盛宇搭话，“这么看来，怂怂是最幸福的。”
“只用考虑求婚的事情，工作都有着落了。”
整个宿舍突然安静了下来。
王盛宇睁开迷蒙的眼睛，“蹭”地一下坐起来，“什么！求婚！”
谢康没抓住重点，但看到王盛宇这么大的反应，也坐起来，用力睁开眼睛，“什么！求婚！”
杜江予翻了个身，“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又不是你们……”
“求婚！”杜江予重复到这个词的时候，也立马坐起来。
“求婚？”
整个宿舍一时间只有宋怀风还躺在地上。
其他几个人立即连拖带拽把他拉起来，“这么大事闷在心里闷了多久啊？”
宋怀风看看旁边几个神经兮兮的人，“就半个学期吧。”
“就！”谢康惊叹，随后向他竖起大拇指，“你牛的。”
宋怀风拍开他的手，“别说了，八字没一撇。”
“而且我还跟夏时雨闹掰了。”
旁边几个醉醺醺的人互相看了几眼，杜江予打了个酒嗝，“闹掰是什么东西？”
“好喝吗？”
……
王盛宇拍了一下他的头，“好喝个屁好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