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沐恩敛神,对着李元君颔首,还没开口便见姜姃手里团扇轻摇,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笑,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炫耀与讥讽。
祁沐恩指尖微蜷,心底悲凉之余涌起一丝恨意,他不甘心此生都要与姜姃在一起,他一定会想到办法摆脱她,摆脱这种生不如死的纠缠。
湖边的垂柳一棵棵极速向后退去,逢月双手紧紧圈住苏景玉的脖颈,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肩上,企图从他衣料上汲取仅有的凉意,痒的实在受不住便在他肩上蹭蹭,手里还攥着半包没吃完的甜糕,纸包随着苏景玉脚步的震颤,摩擦着他背上的衣料窣窣地响。
“林逢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丑,还舍不得扔?想再吃几块?”苏景玉瞥着肩上的少女,没好气地道。
“苏景玉!”逢月本就全身痒的难受,心里又委屈,好不容易把他盼来,还被他这样奚落,气得一拳捶打在他肩上。
可他走的实在太快,她稍一松手便身子一晃,吓得赶忙抱紧他,不敢再乱动。
苏景玉勾唇轻笑,倏然面色一沉,脚步放缓。
前方的柳树下,林玉瑶双手端在身前,周身映着各色彩灯的光影。
脸上的羞赧尚未褪尽,痴痴地望着苏景玉抱着逢月走来,刺得心尖一痛,抑制不住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迷恋,怯怯地挪动着脚步上前。
“苏世子,逢月她……”
她望着苏景玉的怀抱,似是能透过逢月的身体感受到他怀中的温暖,那份温暖、那种不顾一切的呵护与宠溺,本来都该是属于她的。
逢月不愿面对林玉瑶,脸颊深深地埋在苏景玉怀里,她怕看到林玉瑶仇视的眼神,更怕此刻奇丑无比的样子被她看见,哪怕她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快意她都无法承受。
小时候她无意间吃了花生长疹子,是林玉瑶命下人去找大夫来帮她诊治,如今一切都变了,她已然离她越来越远。
苏景玉垂目看着怀中的逢月,又将她抱紧了些,再抬眼时,唇边分明勾着笑意,目光却如冰凌般锋利,声音听不出半点温度。
“大姐心知肚明,又何必假慈悲呢!”
林玉瑶吓得全身一颤,低头死死地咬住嘴唇,泪水围在眼眶中打转。她竭力忍着,连落泪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苏景玉再说出什么锥心的话来。
直到那一片艳红的衣袍彻底从她眼前离去,才转头望向被画舫映红的湖面,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哭的双肩颤抖。
顺子一路狂奔到大东边,跟着车夫一起将马车尽可能地赶的近些,再奔回来迎苏景玉和逢月,整个路程耗时不足一刻钟。
逢月身上痒的难受,路上抱着苏景玉不敢撒手,上了车便开始到处搔起痒来。
苏景玉一把扣住她两只手腕,“忍着些,再抓成麻子了。”
逢月双手动弹不得,又被苏景玉紧紧禁锢在身边,连车壁都触碰不到,只能往他怀里蹭了又蹭,目光焦急地在车内四处搜寻。
苏景玉备了常用药放在房中和马车里,止痛的不少,却没有止痒的药,他看穿了逢月的心思,嘲弄地笑道:“车里没有药,谁让你嘴馋的?疹子严重成这样,现在知道难受了?”
逢月本以为有苏景玉在,身上的疹子不会有大碍的,听他的话心里越发没底,忐忑地问:“苏景玉,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医好我?”
苏景玉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看着她那张肿的快要变形的脸强忍着笑,“办法是有,至少能保你性命无虞,不过你身上的疹子太严重,好了也要变成麻子了。”
“啊?”逢月吓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道:“苏景玉,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在玄清观,你说那人是庸医,还说要是你两天就能医好!”
苏景玉勾唇,“所以你早就发现不对劲,故意吃那么多,就等着我来救你?”
逢月双手被他扣的太紧,用力挣了挣,垂下眼睫无奈道:“我只是想遣了四喜那丫头,她是姐姐的人,不好无故退回林府,借机寻她个错处罢了。”
苏景玉又气又不解,别开脸一声轻哼,“管她之前是谁的人,如今你才是她的主子,你们林家的丫头,你开口打发出府便是了,也值得用苦肉计用到自己身上来!林逢月,你知不知道,这种病严重了会要命的!”
逢月的确被吓到了,身子僵直着一动不动,顾不得身上痒,更顾不得为林玉瑶蓄意害她而心酸,只希望苏景玉能医好她的疹子,不要变成麻子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苏神医大展身手进行时,感谢林玉瑶和姜姃的神助攻,(*^__^*) 嘻嘻……
第35章
十二支莲花烛台上红烛尽燃,把内室照的通亮。
逢月半裸着趴在放平的极乐椅上,只穿着件奶白色的肚兜和亵裤,双手被腕带牢牢地扣在扶手上,向上推高到头的两侧,双脚也被绑在脚踏上,完全动弹不得。
原本细腻白皙的手臂和脖颈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严重处已然连成一片,腰背处的疹子稍少些,星星点点的红包如指甲大小,小腿与手臂上状况相当。
苏景玉仔细查验过红疹,拎起逢月素白的中衣轻飘飘地盖在她的裸背上,淡然从柜子中取出个针包。
在性命与毁容面前,逢月早已经顾不得害羞,扭头怯生生望着圆桌上的针包,里面各色银针长短、粗细不一,看起来尖锐无比。
她原以为苏景玉只会为她把脉开药,没想到还要针灸,紧张地问:“一定要施针吗?”
苏景玉修长的手指拈着针柄拔出一个略长些的针,回头反问:“你说呢?”
逢月看着那根在烛光下闪着五色细光的针体,吓得喉间咽了咽,“会很疼吗?”
苏景玉戏谑地轻笑,“第一次?”
“嗯嗯嗯!”逢月痒的紧抿着唇,纤腰忍不住扭了扭。
“第一次难免疼些,以后就没事了。”
苏景玉将银针横在烛火上烧了烧,缓步走到逢月身边,手指撩开她背上的中衣,逢月双眼紧闭,扣在腕带中的手腕不禁一抖。
苏景玉探头看她,轻缓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别怕,放松些,疼一下就没事了。”
指尖按在肌肤上,银针刺入皮肉深达寸许,酸酸胀胀的,并不怎么疼。
逢月僵直的肩背渐渐放松下来,扭过头看着苏景玉,他正低头专注地捻转着针柄,不带有半点适才的戏谑玩笑。
或许是他静心凝神的样子使人心安,她仿佛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痒了,房内烛光闪耀,勾勒着他侧脸温润的弧度,在墙上映出一道完美的剪影。
少顷,他移步到她脚边,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脚踝,将亵裤向上一直推至大腿根处,指尖不经意在她光洁细腻的大腿内侧轻轻抚过,一股酥酥麻麻的灼热感迅速向上延伸,直至心口。
逢月腰肢一颤,倏地转回头咬住下唇,压抑着体内那股异样的萌动,生怕自己又发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紧接着银针刺入膝侧,酸胀感再度袭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种感觉异常的熟悉。
这并非是第一次,之前在衍王府伤到腰,苏景玉为她治伤,手指触碰到她伤处的肌肤时也是如此,轻柔的举动就像是微风撩动火种,与梦中夫君的爱抚极为相似。
为何会这样?逢月不解地凝眉,难道因为他是第一个触碰她身体的男人,所以她才会……她羞的不敢再想下去,本就发烫的面颊镀上一层艳丽的红。
“趴好别动,我出去写个方子。”苏景玉转身去了外间,逢月才呼了口气,庆幸没有被他察觉到什么。
苏景玉坐在书案边接连写下四副药方子,一服一洗两擦,交给顺子,命他立即抓药回来。
房门外,桃枝和四喜均站在门口等着吩咐,苏景玉交代桃枝去多备些热水,煎好药后立即送来,继而目光扫向惴惴不安的四喜,幽黑的眸中映着门前大红色的六角灯笼,却闪着慑人的寒光。
四喜吓的扑通一声跪下,慌着道:“世子,少夫人喜欢吃甜糕,奴婢就买来给她吃,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都是奴婢的错!请世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苏景玉并未对旁人说过逢月身上的疹子是因为吃了掺有花生的甜糕而起,四喜这番话无疑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苏景玉阴沉的脸上涌起一丝嘲讽,转身回房。
“今晚就滚出苏府,别让少夫人再见到你!”
房门咣当一声紧闭,四喜跪在地上淌眼抹泪,她不明白逢月明明哭着说要与苏景玉和离,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她传递的消息有误,又被赶出苏府,没脸回去见林玉瑶,吓得浑身颤抖,半晌不敢起身。
逢月隐约听见门口的对话,见苏景玉进内室来问道:“你把四喜赶走了?”
苏景玉拈着针柄将银针逐一拔出,随口回:“不然呢,我还请她吃饭不成?”
逢月没有言语,她本来打算明早让四喜离开的,如此倒是不必她开口了。
四喜是姐姐的丫头,仅仅两个月便被赶出苏府,不知姐姐会作何感想。
是否会因为故意害她生了疹子而内疚,还是只会幸灾乐祸地看她笑话?逢月不愿再想,竭力将心底的寒意压下。
在极乐椅上趴了太久,手脚又被禁锢着动弹不得,逢月难受地扭了扭身子,转头恳求苏景玉:
“我总是这样趴着太累了,你帮我解开,我身上痒的没那么厉害了,保证不会乱抓的。”
苏景玉难得见到她服软,新奇地挑了挑眉,缓步走到她身边,解去束着她手脚上的腕带和丝绳。
逢月终于舒了口气,手肘拄在椅面上翻过身来,奶白色的肚兜上绣的小荷正含苞待放,翠绿的荷叶还挂着露水。
身前的裸露远比后背更令她难为情,逢月面颊一热,局促地双手抱肩挡住胸前,不料下一秒便被苏景玉抓着手腕扣在腕带上,双脚自然也未得幸免。
“不必穿衣服了,一会儿去盥室坐浴,穿了还得脱。”
苏景玉拎起雪白的中衣给她盖在身上,手臂伸到椅子下旋动旋钮,椅背缓缓抬起,推动着逢月坐起身,“这样舒服吗?”
奇奇怪怪的问法羞的她转过脸去不敢看他,喃喃回:“再放低一点。”
椅背又向后倒了倒,椅面微倾,扶手收在身侧,两只脚踏左右分开半尺,苏景玉将椅子调整到逢月觉得最舒服的角度,再扭头看她,依旧是一副全身紧绷的模样,勾唇一笑,收拾好针包放回柜子里。
折腾了这一通,背上汗涔涔的,苏景玉脱去大红色的锦衣衬里扔在圆凳上,只穿着轻薄的里衣歪在床上小憩了片刻。
又起身走到逢月身边,掀去素白的里衣检查她手臂及胸前的红疹,缎面里衣太过滑腻,自椅侧葳蕤坠地,仿佛一朵白莲盛开。
桃枝敲门进来,瞥见内室里让人浮想联翩的一幕慌忙低头,将一碗汤药并一大一小两个青瓷药罐放在圆桌上,连屈膝行礼都忘了,转身便走。
苏景玉将椅背调直了些,端着药碗侧坐在逢月身边,深褐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苦味。
逢月不由蹙眉,还没喝便知道这药极难入口,可为了让满身的红疹尽快好起来,不变成麻子,再苦的药也不得不喝,正等着苏景玉为他解开手上的腕带,药碗已然抵在唇边。
极苦无比的药味似乎从口中蔓至脑仁,逼的逢月几近作呕,被紧紧扣住的双手指尖微蜷,红肿的小脸拧成一朵金丝红菊。
苏景玉十二岁起便以拂风的苦血为药,连着喝了近十年,比这药汁难喝百倍,深知一鼓作气的道理。
手中的药碗再度倾斜,极快地灌入逢月口中,呛的她药汁自鼻腔喷出,溅到裸露的香肩上,扭过头咳嗽不止。
苏景玉忙把药碗放去一旁,揽起逢月的肩膀,在她背上没生疹子的部位轻拍了拍,直到她咳嗽好些才扶着她靠回椅背上。
“苏景玉!哪有人像你这样喂药的?!”逢月回头呵斥,眼里含着泪,喉咙里还积有尚未咳出的药汁,声音含混,又闷闷地咳嗽几声。
苏景玉翻出帕子沾了沾她的唇角和肩头,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低头偷笑,端起药碗将碗底的药汁含在嘴里品了品,“这不挺好喝的吗?”
逢月才懒得与他讨论药汁好不好喝,没好气地瞪他。
“喂人喝药当是一小匙一小匙地送到口中,哪有人像你这样粗鲁,硬往嘴里灌的?”
苏景玉放下碗:“药自然是尽快喝完为好,一匙一匙的喂你,我与你有仇吗?”
话虽如此,逢月仍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淡淡道:“那你让我自己喝就好了。”
苏景玉点头,“明日吧,今晚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万一抓破了疹子,肯定会留疤。”
盥室里水汽升腾,药香四溢,浴桶里的药汤橙黄清亮,像是上好的菊花茶,逢月不由得抿唇,若是能调换一下,这药汤用来喝就好了。
苏景玉撩起衣袖,指尖伸进去探入探,水温正好。
“进去吧,要泡够两刻钟。”
逢月哦了声,双手攥着披在背上的中衣领口,等着苏景玉出去,却见他搬来把矮凳背过身坐在浴桶边,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苏景玉……”
“我说过今晚不会放开你的”,苏景玉抬手解下头上的红丝发带,“脱了进水里,把手伸出来。”
第36章
半裸着面对他,逢月已然鼓足了勇气,若要她在他面前□□的沐浴,她实在难以做到。
即便他能医好她身上的疹子,即便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医嘱,她仍扭捏地在浴桶边挪动着脚步,迟迟不肯宽衣。
沉寂了片刻,苏景玉背对着她轻声道:“疹子浸在这药汤中难免会有轻微的刺痛,比这会儿更痒,泡过水的患处稍微一抓便会破损留疤,我怎能不看着你些?逢月,我们成亲两个月了,也曾同床共枕过,我若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你挡得住吗?”
他说的言辞恳切,没有丝毫调笑的意味,又句句在理,逢月无言以对,红着脸解去身上仅剩的衣物,踏着浴凳迈进药汤中。
果然如苏景玉所说,疹子浸了药汤后比之前更痒,尤其是脖颈前后,钻心的难受,忍不住想去抓,赶忙把双手向后伸给苏景玉。
两只手腕被红丝发带的两端牢牢缠住,吊在距离肩膀一尺之外的浴桶内壁上,摆出个W形,手腕以下尚可浸泡在药汤里,逢月紧绷着面颊忍受了不足一刻钟,患处的痒感渐渐消退,放松地靠着桶壁,后脑枕在苏景玉的背上。
“好些了?”
“嗯。”
四周薄雾蒙蒙,脸颊的水汽凝成水珠落入药汤中,发出滴答的轻响。
露在外面的双手被水汽浸的湿漉漉的,腕上的红丝发带也被浸湿,变成了深红色。
逢月轻勾手指,发带牵动了搭在桶延上那只修长的手,余光里,背后那人也转过头来,气韵温润,目光柔和。
口中苦味尚存,心里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愫,像是甜蜜,又像是紧张,说不清也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