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记事——竹笋君【完结】
时间:2023-07-20 14:41:07

  成亲了但没丈夫又没婆婆,公公管不了儿媳妇,还有家产继承。
  这日子琴姐做梦都想过上。
  两母女过来痛快地说了一会子八卦,就急急忙忙赶回去了。
  段圆圆心里都是阴谋诡计,老太太身上的红衣服不是被曹氏扒下来收起来了吗?怎么会好端端的在新人床下头。再说晚上躺着不烙得慌吗?
  还是说是早上有人趁机放进去的?
  陈姨妈吃着小酥酪,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忽然说:“是不是方小太太偷过来的啊?她不是早就看不顺眼那三兄弟了吗?这么一搞,宁大对着新娘的脸就想起老太太,迟早得疯!”
  段圆圆看琴姐和方小太太痛快又幸灾乐祸的神态觉得不像。
  要说是老太太变鬼复仇,她也是不信的,真有鬼老太太早把自己生的两个癞蛤蟆带下去了。
  回头段圆圆就把这事儿跟宁宣说了,宁宣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早就知道了,只是静静地听着表妹能说出什么来。
  段圆圆在替薛大姑娘担心,她捏着帕子问:“她会不会被休回家啊?”
  宁宣也不信衣裳是自己飘过来的,架不住有的人心里有鬼,有鬼的人就容易被鬼上身。
  他就跟段圆圆解释:“花这么大功夫娶回来的菩萨,怎么可能说丢就丢?老大要是不行了,她万一怀上了,肚子里就是他唯一的孩子,人家娘家又硬气,万一把孩子一碗药弄掉了,后悔都来不及。”
  总归就是一句话,实力可以抵抗一切妖魔鬼怪!娘家硬气的姑娘在夫家可以横着走!
  当然硬气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杨三太太娘家也硬气,但人家不肯给她撑这个腰子啊,所以最后才闹成这样。
  薛宁两家算得上是政治联姻,达成的目的是成为姻亲,只要保持这个关系不变,就算成功。
  宁二老爷不仅不会怪薛大姑娘,反而薛大姑娘要是凶狠一点,甚至可以在家里作威作福跟老太太似的。
  宁宣看着像是有心事,晚上饭也没什么吃,快熄灯的时候他才轻轻地说:“你最近没事就跟娘在家里折点儿纸元宝。”
  段圆圆点点头,心里哦了一声,知道老太太托了孙子的福,终于可以提前寿终正寝,为孙子的命根子伤心而亡了。
  真是幸福孝顺的一大家子!
  宁宣开了口以后,她就跟丫头嬷嬷在家里做纸糊的衣服裤子,叠金箔大元宝。
  ——陈姨妈那头经常有宁大老爷在,她最近已经不怎么去了。
  没几天老太太不成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段圆圆发现家里真的跟宁宣说的一样,根本没人说薛大姑娘克人。
  丫头下人,上门推销东西的三姑六婆都是说——老太太这是看着孙子成亲放了心了,走了也不稀奇。
  段圆圆以前看电视里写一个姑娘给老人家冲喜没冲成,老人家还是很快就咽气了。
  她的夫家就说指责这个姑娘是丧门星,进门就把人冲没了。
  宁宣知道了还笑她,他说:“冲喜是很孝顺的行为,只要做了这件事你就是孝顺的姑娘。”
  人命天定,要是冲喜不成就把人家姑娘打杀了,以后还能有姑娘同意冲喜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头上的公公婆婆都知道她是冤枉的。
  要是有鬼第一个害的肯定不是她啊!
  最后不见了的是曹氏,听说她照顾病重的老太太也跟着病重了,只能先挪到乡下去养着,只是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至于老太太,大夫只撂下一句话就跑了,他说:“准备后事吧。”
  外头不知道宁大成了公公,只知道老太太不怎么成了。
  门上就有唱戏的来问段圆圆,问她要不要先准备着,等人死了他立刻就能带着徒子徒孙走马上任。
  还有打金首饰的,卖炒米和米花糖、丁丁糖的,路过都竖着耳朵敲门。
  结果都被两个老爷跳着脚撵出去了,他们现在很忌讳说老太太,家里一点儿荤腥都不见。
  宁大老爷狠狠吃了一顿段圆圆让人做的炸串一抹嘴就连豆油都不让用了。
  打鸡骂狗也是不仁慈的行为,他现在走路看见脚底下有蚂蚁都要让人挪开。
  段圆圆听青罗说,院子里有个小子没忍住偷了点儿嘴,在外头吃了一碗羊肉汤。
  打了个嗝儿被宁大老爷闻出肉味儿,当场就叫人把脸打得稀烂,还叫人剃了头发去乡下守坟赎罪。
  段圆圆吓了一跳,晚上就跟宁宣吐槽道:“不至于啊,老太太都被他叫人冻起来了,怎么在外头吃个肉还这么犯他的忌讳?”
  而且对动物仁慈,怎么就不对人仁慈?
  宁宣噗嗤一笑,先说了她两句不许对爹不恭敬,才搂着人说:“你就是从小日子过得太好了,岳父岳母和娘什么都由着你,现在才瞧见什么都大惊小怪的。”
  殊不知不正常的其实是段家,——反正宁家不是这样的。
  宁家从宁大老爷小的时候守的就是严苛的贵族规矩。
  小子丫头们服侍主子穿衣吃饭,一起做游戏,他生病他们比所有人都更着急。近仆对大家族里的人来说,是比亲人还要更亲近的人。
  尤其是从小主子出生就伺候小主子的丫头小子,宁宣就记得自己最初的几个跟班比自己大两三岁。宁珠忙着跟老太太斗,陈姨妈忙着伤心。
  他就很依赖这些跟班儿,没人在的时候还会偷偷叫他们姐姐哥哥。
  两个姐姐会做特别吃的麻抄手,两个哥哥会想尽办法带他出门看戏玩乐。
  宁宣还记得是自己过了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宁大老爷摸着他的头说:“这下终于站住脚了。”
  也就是过了七八这个坎儿,孩子就能安安稳稳地活到成年了。
  宁宣还没高兴几天,就被通知这些人不约而同地犯了错,接着老太太就要他亲自把这些人处置了。
  这种艰难不是三言两句可以说得清的,宁宣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换句话说,宁家人长大成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亲自处置跟自己一起吃一起穿的人。
  让他们在自己心里从人变成奴才。
  段圆圆想了下段家,好像没发现有这种规矩。她说:“如果真正的上层贵族过的是这种生活,那自己愿意一直做个平民。”
  宁宣笑:“看看你冬天的蔬菜都要用油炸成肉味儿,烧火丫头的日子你能过下去就有鬼了。”
  段圆圆还想着伺候他的“哥哥姐姐”,问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宁宣对这些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被打板子撵出去了。
  那两个姐姐被嫁到乡下生了孩子,宁宣前两年还派人去把她们接到城里来了,两个人生的儿子现在都在铺子上做学徒,丈夫还留在乡下种地。
  两个“哥哥”也在乡下给他看蚕,每年秋天都要送山货过来。
  去年段圆圆吃的酱螃蟹,就有他们送的两罐子。
  只是大家再也不见面了。不见还能是朋友是兄弟是姐妹,见到一磕头一请安,味道就变了。
  他的哥哥姐姐能有好下场还是因为娘自己看不下去,她恨毒了宁家人,不想儿子也做宁家人。
  像宁大老爷的“哥哥姐姐”就很惨了,宁宣听说宁文博的第一个女人就是被脱光了送进他被窝的“姐姐”,两个哥哥“偷了”东西,被打得腿脚都不利索,老太太还要他亲自看着?
  现在这些人都不知道在哪个乱葬岗埋着了。
  亲密的兄弟和姐妹突然从人变成了可以随意宰割侮辱的畜生,不是什么人都能顺利接受的。
  宁大老爷有自己的办法,教育小宁宣还说过这个诀窍:“处罚下人跟踩死一只偷油婆没什么区别。”
  处罚伙伴朋友要承受的巨大痛苦和罪恶感,随着这种转换,就彻底消失了。
  处理掉一只虫子能有什么坏处呢?反而大家的环境变得更好了。
  宁宣说完往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表妹的头发,笑:“段老爷子和岳父岳母舍不得你遭罪,但裕哥儿肯定是跑不掉的。”
  段圆圆心里咯噔一声,抖着手问:“不这样不行吗?”她不想裕哥儿也变成宁大老爷的样子。
  宁宣看着天真的表妹笑:“他早就挨过了,不信等春天他过来的时候你瞧瞧。”
  段圆圆觉得裕哥儿在自己这里软萌的滤镜破碎掉了一些,她忍不住埋怨。
  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她不知道裕哥儿就还跟段妈妈教的那些土匪学生一样!
  “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但只有表哥会对你好。”宁宣想起表妹在家对裕哥儿疼爱的样儿就心里就沉甸甸的,脸上还很温柔地跟她说话:“明天再买点菜给你炸成肉吃好吗?”
  而且他说得也不是假话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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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喜丧
  老太太为宁大断子绝孙的事一刺激, 还是在年前没了。
  宁家开始敲锣打鼓地办起丧事来,两个孝顺儿子都准备在坟跟前结庐守三年,虽然实际上是一年零几天。
  两个老爷表示过完礼法的三年就是三年!
  灵堂卷棚搭起来的那一天, 段圆圆很庆幸老太太寿衣已经被曹氏换了。
  在家里放了一个多月的尸体,谁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除了义庄的人哪个敢碰?
  走完了换衣服的流程, 就该轮到孝子贤孙哭灵。
  这一天, 段圆圆天不亮就被扯起来换了白绸衣裳,披麻戴孝是儿子儿媳要做的事, 轮不到他们这一辈来做, 她穿得还相对舒适, 看起来也不臃肿。
  丫头下人只用白戴白布直缀儿,栓白腰带就可以, 外头来吊唁的客人也跟着五服层层递减,杨知县穿的就是素一点的衣裳。
  宁宣穿的是一身白绸道袍,头上戴着孝巾,看起来跟平时老穿深色衣裳的表哥完全不一样,总之, 人畜无害了很多。
  什么女要俏一身孝,放在男人身上也一样!
  宁宣看表妹久久缠着自己不放手,还以为她是害怕老太太,还安慰地亲亲她的额头道:“今天人多, 你就在表哥身后,不要怕, 有什么也有我在前头挡着。”
  段圆圆听到就知道这位表哥又在脑补自己是充满了害怕怯弱, 需要靠着他才能存活的菟丝花了。
  她也很知趣地用菟丝花的口吻感动地说:“表哥, 你真好。”
  哭灵的时候宁宣和宁大老爷跪在第一排, 宁二老爷虽然是宁宣的长辈, 但他是嫡次子,虽然占嫡,实际上并不比宁宣高贵,就像王爷不敢站在太子前头一样,次也不能站在长前边。但宁家不是皇族,没有君臣的说法,所以他就带着自己的猢狲群往后挪了半步,介于宁宣和宁大老爷之间。
  如果老太爷留下了几个庶子,按理这个时候跪的位置就跟宁二老爷没什么区别。
  既然是从父,那他们的第一身份都是宁大老爷的儿子,母族的出身没有那么重要。
  段圆圆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嫡,原来在她生活的这个地方,嫡只是嫡长子一家子。
  外人一进来,看到这种情形就知道哪头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宁明挣扎着活过来以后也分到了一身白色的缎子衣裳,但他没有过明路,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对着灵堂的方向跪着哭。
  段圆圆在秩序井然的队伍里第二次见到了薛大奶奶,薛珍。
  她就跪在段圆圆身后,半步多一点儿的位置。新婚的羞涩已经从她脸上褪下去了,脸上还是柔柔的,并没有多消瘦。
  宁大的事在宁家主人群里不是秘密,很多人都想看这个倒霉的新娘子的惨状。
  薛珍也慌乱过,回了一趟家以后,她就镇定了。
  她爹说:“你是薛家的女儿,在一个商人家里还过不好,干脆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她娘到是心疼地给她打了不少空心枕头过来,什么小玩具多得都快塞不下了,还说:“男人没有祸根就跟被割了的猪差不多,乖得简直不像话。你年轻,守不住也对,但这个事儿呢,也不是非要那个东西,以后就让他当个公公伺候你吧!”
  薛珍奇异地得到了安抚,她经过的人事少,对丈夫都还没什么感觉,对丈夫不行了的东西感触就更不深了,她唯一害怕的就是生不了孩子。
  现在这个问题也解决了,宁二老爷先看看她的肚皮这三个月能不能鼓起来,不能就让老二老三生一个抱给她。
  别人的孩子当然不好,但宁二老爷能这么为她着想,显然是重视自己表现,也不会在家给自己甩脸子看。
  薛珍心情一松,当然没办法憔悴下去了。
  在灵堂上她的帕子还涂了生姜汁,很巧段圆圆也涂了。
  两个人闻到熟悉的味道,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其实段圆圆要跟薛珍相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薛家是世代书香之家,在这个格外看重门第的年代,身份行动上的教育都不一样。
  她对前几年跟段老太爷一起去知县家里做客的事还记忆犹新。
  在这些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官宦之女眼里,自己就是个端茶递水解闷逗趣儿的“小圆”。
  段圆圆想做人不想当小圆。
  薛珍却很想跟这个同龄人相处,所以在身后小声地跟她说着话,想让段圆圆跟自己亲近一点。
  实在是宁家办丧事的氛围让她觉得有点害怕!要是在薛家,现在参他们的折子已经像雪花一样飞到皇上案头了。
  段圆圆看她这么慌张就告诉她:“没什么好怕的,每个地方风俗人情不一样,这里的人都这么办,入乡入俗,当官儿也不会被参。”
  四川流行打火丧,丧事没有那么正经,怕来吊唁的客人无聊,宁家甚至请了两个戏班子回来唱戏。
  一个唱黄梅戏,一个变脸。
  来的人给老太太上了香就围着戏台嗑瓜子儿去了。黄梅戏那头没什么人,——这个是唱给老太太听的。
  本地变脸的地方人就多了,很多小孩子都在里头嘻嘻哈哈地拍手:“再扯一个!再扯一个!”
  被欢快的氛围一冲,丧事的肃穆就完全没有啦。
  薛珍心里很紧张:“坟头唱戏,这不是大不孝吗?怎么进来的人都跟看不见似的呢?”
  段圆圆在这里几年已经受惯了这种惊吓,很淡定地说:“天高皇帝远的,法不责众是其一,再者宁家又不是当官的,不用那么小心。”
  这种庶民之乐,皇上也没办法剥夺。
  民间还有不少人拿丧事取乐的。
  段圆圆之前还跟宁宣复述过一个杜嬷嬷听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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