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记事——竹笋君【完结】
时间:2023-07-20 14:41:07

  段圆圆笑嘻嘻跑过去跟陈姨妈说自己长高了。
  陈姨妈愁眉苦脸的,怕儿子不喜欢,拍板道:“不能长了,再长就成丑姑娘了!””
  陈姨妈让赵嬷嬷拿了把伞过来。特意让她打着伞在屋子里地下走一走把身高压住,要不是段圆圆肚子大,她还想叫圆圆背米在屋子里溜达。
  她老家乡下有土话,说扁担粮食背多了会把人压矮。
  段圆圆不怕,她已经长成了自己的理想型,不再乎会不会再长了。
  她是真高兴,过了一米六就是不时兴的妇人,可她想做“不时兴”的妇人。
  段圆圆为自己的“过气”有隐秘的快感。
  ——她犯了天条,别人还不能把她怎么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高也不是她愿意的呀!
  等到十一月中旬,薛珍生了一个小猫一样的女儿,段圆圆肚子也有点鼓起来了。
  陈姨妈折腾着让人给她重新做衣服,赵嬷嬷从外头惊魂未定地跑进来道:“仙人的,那三兄弟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
  赵嬷嬷喝了两三碗茶跑出去把院子门关了道:“方氏失心疯,要跑到衙门去告他们谋杀老爷,说二老爷死得不明不白的!仙人的现在满城茶馆人都挤满了。”
  豪门家产谋杀妾告嫡子,凑在一起好多人活都不干了,满大街打听内幕。
  段圆圆愣愣地想,要不是隔壁也姓宁,这个瓜她无论如何要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边磕瓜子边吃。
  陈姨妈眼珠子都要掉出来道:“这不是满城告诉咱们家污猫皂狗的一团糟吗?”
  “不成。”她站起来跺脚:“老娘现在就要把他们赶出去分家的兄弟总不能吃咱们一辈子。他们只要在外头不犯诛九族的大事,干什么都不关咱们的事。”
  段圆圆想到宁宣,扯住她道:“等表哥回来先问问他罢。”
  搞不好还是你儿子干的!
  宁宣不承认是他干的,说是宁三想的法子。
  杨知县贪财,但他在地方上不是什么坏名声。
  三年前刚上任,杨家就遭了贼,杨家当时没什么钱,贼跑进去翻箱倒柜只找了两包茶叶出来。
  杨知县气得不得了,第二天就说城里治安不好,加大了巡逻力度,见贼就抓,非要把偷他的那个贼揪出来碎尸万段。
  城里治安焕然一新,老百姓不知道内情,都夸县太爷是个好人。
  具体怎么样,只有被抢劫的苦主狗大户知道。
  二房就是这个狗大户,知道得太清楚了。宁三回头就跟杨知县商量说自己有个能让他一本万利主意,保证他清清白白就能赚得流油。
  杨知县笑眯眯的。马上就把来打秋风的族人交给他带到宁家去。
  杨家的那个族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远亲,唤作杨静。杨静也是寡妇,家里只有一个孙子叫平安。
  平安到了念书的年纪,家里连条腊肉都买不起,杨寡妇只能让他寄住在先生家里,自己一年四季到处打秋风,杨知县辈分比她小些,离得最近。碍着面子杨知县也不好就这么把人撵走,每次都能被杨静拿到十好几两银子跑回去。
  杨静来这个侄儿家把姿态放得很低,压根不拿什么长辈架子,跑出去跟方小太太洗衣裳烧柴米,只把自己当杨家的老妈子。
  她和方小太太没有利益关系,相处得还算融洽,方小太太改嫁前杨静还给她送了一朵绒花做陪嫁。
  两个人一起吃过苦,有过情义。杨静来宁家看她也算天经地义。
  杨知县给姨妈拿了五六两银子,让她替自己去宁家看看表妹,道:“姨妈,你老人家不知道。表妹受了大苦,给宁家磋磨得不成样子,你过去把银子给她,叫她写状子告上来,我是她表哥到了我手上,难道我还能不向着她?”
  杨知县是什么人杨姨妈心里还是有点底的。
  真疼爱表妹怎么会让她寒冬腊月跪在婆娘房门外头洗衣裳还不用热水?
  她看着褡裢里沉甸甸的银子,没忍住用长辈的口气说他:“侄儿啊,她终归是你表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白做人家丈夫两三年,多少也疼她些罢。”
  杨知县老脸一红,笑道:“姨妈说的侄儿都知道,这么几年她衣裳银子每个月从不间断,我都打发人给她,只是怕家里那个母老虎罢了。”
  说着就把这几年给方氏的表礼册子拿出来给杨姨妈看。
  杨姨妈认不出字,杨知县就拿在手上念给她听。
  每个月十两银子,两斤糙米,两匹素布。
  杨姨妈越听越高兴,方氏有这么些东西,那在宁家这几年日子多半过得还不错。
  看杨知县说得信誓旦旦,又有册子在,杨姨妈信了一大半抹着眼泪说:“她怎么写状子?谁给她做保人?”
  女人告官要有男族人担保,挨打传话都得让保人受着。
  杨姨妈道:“方氏没娘家,宁家人敢给她担保,她还不敢用呢!”
  杨知县:“我叫侄儿给她作保。”
  杨姨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三问:“她告了能有好果子吃吗?”
  杨知县再三保证:“要是侄儿有一个字的不是,就叫天家扒了我的皮。”
  杨姨妈这才拿着银子往宁家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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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诬告
  宁家的宅子原本是一整个, 正门只有一扇,老太太强行把宅子分成三份,几个儿子哪个都不是能甘于人下的主, 都迅速在墙上重新比着原来的正门重新开了两个。
  宁宣回回想到这个就睡不着。
  段圆圆问他为什么。
  宁宣气若游丝地告诉她——这三个门不对称!
  反正他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经常回家都从侧门回来。不过外头人瞧着都骂老太太老太爷不疼孙子, 不是个东西, 长子嫡孙回家不开正门开侧门。
  杨姨妈看到这三扇涂了油的大木门和高墙,站在下头跟天|朝自己塌下来似的, 大气不敢喘, 走了小半个时辰才钻到二房。
  她生得瘦小, 来之前还特意换了身没补丁的新衣服,还插了支铜簪子。
  门房看老太太穿得连刷马桶的婆子都不如, 以为是叫花子,拿着扫把出来呵她。
  杨姨妈老脸一红,看着高耸的大墙叫大爷,说自己不是要饭是来走亲戚的。
  门房还不信,宁家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他心里都有数, 主子没交代过有这号人物,他堵着门不让杨姨妈进去。
  杨姨妈在门口说了半天,门房才半信半疑地叫一个丫头到后头问方小太太。
  方小太太在吃冰糖雪梨,听到是姓杨的老婆子, 放了勺子笑:“是我的亲戚,你叫她进来。”
  进来果然是杨静, 方小太太和琴姐都记得她。
  当年母女两个出门子没嫁妆。
  杨姨妈瞧着不忍心, 拿着在杨知县家里攒的针头线脑叫来丫头说想给太太做朵花孝敬。
  丫头想躲懒, 没怎么想就偷摸教杨姨妈做绒花, 想着学会了以后就都教给这老婆子干, 自己没事就躲在树底下耍。
  杨姨妈很机灵地“手笨”,最后做出来的都不怎么样。
  丫头一看不成个样子,站起来阴阳怪气说了她一通,跺着脚连盒子都没要就跑回去告状。
  太太不稀罕这三瓜两枣,连盒子带花都扔了。
  杨姨妈悄悄捡回来自己留了两朵酱油色的花戴,剩下的都给方氏塞在包袱里。
  方小太太数了下一共有一朵大的五朵小的,自己一朵没留,通通给琴姐装起来,想着以后给她晒嫁妆用。
  杨姨妈还没从铺天盖地高墙里头回身,就这么被穿月白色比甲戴白绢花拴麻绳的小丫头领进门了。
  两人七拐八拐走到一个小院子,杨姨妈进门先闻到檀香味,掀开棉帘子瞧着里头坐着个裹着白头巾,罩着白缎子的妇人在哄孩子。
  孩子带着虎头帽还在睡午觉。
  妇人瘦长脸筷子身,窄得像片纸,杨姨妈半天才认出来是方氏,闻到屋子里淡淡的血腥味,杨姨妈看孩子那么大,知道方氏压根不是受罪,是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
  方小太太精神还行,有钱就有大夫,她让丫头婆子把杨姨妈拽过来,问她吃过饭没有,家里情况怎么样,平安念书还缺不缺钱。
  她之前过得不怎么想,把杨姨妈叫到跟前也帮不了什么忙。
  现在自己有钱了啊,方氏微笑起来,不管能富贵多久,趁着富贵的时候能花则花总没有坏处。
  反正如今有杨公子买单!
  杨姨妈早午饭都没吃,丫头迅速捧过来几盘子菜。
  一碗用鸡蛋清拌蜂蜜和酒酿蒸出来的假牛乳,瞧着像蛋羹,吃着更甜嫩。
  另外两盘子都是肉菜,一个烧鹿肉一个烧獐肉。
  往年她这里从来没有这些东西,今日不同样式,鞋子高了一寸就什么都有了,三兄弟那头还找不出错。
  杨姨妈这辈子吃的肉也没今天合在一起多。撑得肚儿溜溜圆,丫头们上来收盘子都吓了一跳,路上你看我我看你。
  “都吃干净了啊?”
  “跟牛舌头舔过似的,要不是太太拦着,这老婆子还想把肉汁留下来带回去,说晚上里头还能放些豆腐当肉吃。”
  也太丢脸了!八辈子没见过肉似的!
  方小太太让人给她捧一杯花茶去味儿,埋怨她从来不登门瞧自己。
  她道:“我进了这道门,就是不断腿的瘸子,上哪儿都有人盯着。想叫你也没称手的人传话。”
  杨姨妈不说话了。
  方氏跑到宁家给二房做小,她偷摸放了棒槌溜出去打听,知道是卖衣服的宁家,她就把这个跟一起一起吃饭洗衣服的姑娘忘了。
  穿不完的衣服,那不就是花不完的钱么?
  瞧杨知县就知道有钱人是怎么样的,都怕穷亲戚上门打秋风!自己要是跑到宁家好不好反而让人瞧不起方氏母女。
  白白让她们生受那些气做什么?
  谈话间,嬷嬷回屋子里找出个蓝布包儿出来摆在桌子上,挨个打开给杨姨妈看。
  里头摆了五朵花,大小样式都跟之前杨姨妈送的差不多,只是做得非常薄,拿在手上一个还没几颗黄豆重。
  不过杨姨妈送的是绒花,方小太太给她的是金花,另外还有两匹素布要让她带回去。素布颜色有点发暗,估计是下头人哪年从主子那得的赏,跑过来巴结她翻出来的。
  方小太太穿不得,送给周围的丫头婆子人家也看不上。
  杨姨妈没要布,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好收,八百年不来瞧你一次,来了也没给孩子买个银锁片,哪有脸拿回去?”
  方小太太现在身上不差钱,硬要她收。
  哪家的亲戚登门宁家不大包小包地打发回去,怎么她的亲戚就用不得?
  方小太太阴着脸看着丫头道:“哪个嚼舌头我就割了谁的舌头,咱们家说不出话的人还少了不成!”
  丫头吓得都跑过来跪着劝杨姨妈把东西拿回去,杨姨妈吓了一跳,看方氏这么威风没敢在多嘴。
  最后杨姨妈到底是收了花,就是说什么都不要布。
  布多贵啊,她哪能要!这几朵轻飘飘的花不值钱,收下戴两天倒是好看。
  杨姨妈拿着花玩,方小太太不好说话,只是低着头喝茶。
  她知道杨姨妈不认识金子。
  杨姨妈老家在隔壁县乡下一个小村子里,周围修的都是一溜儿矮棚,她跟爹娘就住在里头,春夏秋冬都露一节手脚脖子,她五岁多就跟着娘老子下地干活,背着猪草从乡里走一天多的路到城里卖,卖完了又牵着娘老子的手回家,一寸布一寸铜,杨姨妈一辈子也没穿过打褶的衣服,银子还是到了杨家才知道是什么样子。
  金子?她估计都没见过!
  杨家那太太防人跟防贼似的,杨姨妈就是见到了金子人家也只会说——哦,那个啊,那个是不值钱的小首饰。
  丫头嬷嬷低着头,都觉得杨姨妈面憨心奸,破落户还看不上宁家的布!
  方小太太伸手哄儿子,想着等会儿让丫头送她出去再跟她说是什么东西,自己上赶着说也怪没脸的。
  这下自己不欠这老婆子了,以后杨姨妈再过来打秋风,她就理直气壮地把人赶出去!
  杨姨妈带着任务来,吃了饭拿了花也没走,坐在凳子上说她总算是苦尽甘来,当年那么受罪,哪里想到今天还能享这么大的福?
  吃穿不愁仆妇成群的。
  方小太太把孩子交给奶娘,让琴姐去守着弟弟,道:“做人小老婆哪有好日子过,都是熬一天是一天。姨妈不知道,这个是地主的女儿,那个是官家的宝贝,我一个丫头都没带过来,屋子里谁不笑?伺候过太太的婆子丫头张着嘴巴一口一个嫁妆体面地挤兑人,要不是我下狠手把人打得稀烂,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杨姨妈见缝插针叹了两回,几下就从苦日子拐到告官上头。
  方小太太差点被水呛着,她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上衙门做什么?名声不要了?姐儿还没嫁呢!”
  杨姨妈一五一十地把杨知县托自己传的话学了一遍,让她找人写状子告三兄弟杀爹夺财,有她哥在万事无忧。
  方小太太听到眼睛都亮了,两个人本来说好好平分幺儿的那一份,她心里还舍不得。
  如果是整个宁二房就不要紧了,那点才多少?
  这还真是杨表哥能做的事。
  杨姨妈:“你哥说要是官司能判下来,子杀夫是泼天大罪,这家的东西就都是你的。”
  嬷嬷不是很赞同,男人是能信的?她道:“老东西的大儿子才落了一个女儿下来,就是三个男人死绝了还有这个小的守灶,怎么能落咱们手上?”
  方小太太闭着眼睛想,一个小女婴怎么跟男丁比?她听说薛大奶奶生的那个孩子跟小老鼠似的,能不能养活都不知道。
  女儿死了丈夫死了,搞不好薛大奶奶还要回家。
  她青春小怎么守寡?孩子要是留在宁家,自己就把她当亲闺女养,大了寻一门好亲事,一副嫁妆也不花多少钱。
  方小太太也信不过杨表哥,非要让他找保人写状子。
  只要给她做保的人是杨表哥的心头肉,她就不怕了。
  杨姨妈传完话提着东西回去跟杨知县说方小太太要一个保人才同意告状。
  杨知县笑眯眯的道:“这个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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