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算感冒了也是为了你呀!”钱青靠在门边,呼出一口气,甩了个眼刀给姚璐璐。“我说你平常在家里是怎么过的?家具摆得随意,角落里也都是灰尘,感情你家曹生不打扫你就摆烂?”
这话说得,姚璐璐感觉自己冤枉。“这不怪我呀!曹生他原本答应我妈说是要在市区买一套新房的,谁知道他出尔反尔,结婚证到手后就再也没提过买新房这茬儿了。我呢,也就只能在他这间宝山郊区的旧房子里做新娘了。”
说时,她诶声叹气,不知是带了真怨气还是假怨气,对着闺蜜吐槽说:“我累点也就算了,就是苦了你了。害你帮我又是重新调整家具位置,又是打扫卫生。就说去外面请个打扫的阿姨吧,也没有你这样掏心掏肺干活的。”
这话说得,钱青也觉得自己怨了。她是免费老妈子?瞥了一眼客厅里正在装新沙发的男人,她压低声线,难得不开玩笑地与姚璐璐说:“真假富豪暂且不去讨论,你自己手里留点儿,别到时候一粒米都不剩。男人嘛,你现实点不会错的。”
“我知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姚璐璐轻轻点头,她知道钱青是在和她说掏心窝子的真话。再说,她也已经不是小姑娘了,生活和爱情她懂怎么拆开看。“说说你,你和外面那位到底怎么回事?”她扭头看向和曹生一起装沙发的杨奇,故意岔开话题八卦钱青。
平安夜那晚的朦胧浪漫钱青还记得。每当想起之时,她的心里总是会有一些小涟漪。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来敲门,但她必须得承认,她享受他带给她的这种感觉。“你问我,我怎么回答?这种事情么,要看时间的呀。万一是碰到了渣男,我是要受伤害的。”她傲娇回应,语气里都是欲拒还迎。
姚璐璐看钱青双目含春,知道她心里想的一定和嘴上说的不一样的。她佯装配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逗弄说:“你不喜欢咯。”看对方一脸拧巴和纠结,她转身就冲客厅那边喊:“杨奇,看来平安夜的外滩还是不够浪漫,你得继续加油啊!”
“要死了!你拆坏你姐们儿!”钱青本以为这是她俩咬耳朵私下说说的,谁曾想她竟然扯开嗓子就把杨奇给拉扯进来了。为了报复,她冲着曹生灵魂拷问:“曹总,说好的CBD新房呢?”
曹生放下螺丝刀,他抬头无奈地对着杨奇苦笑,转过头叹气回答:“我知道我错了!我这不最近手头紧,钱都投出去还没收回来嘛。等过段时间,我收回来了就把我对璐璐的承诺给兑现了!”
姚璐璐倒也不是真的想要一套市区的新房,就是想他们两个能好好过就行。她不图大富大贵,就是安安稳稳地过好她和曹生的日子就行。当然,他要是能做到市区买一套新房,她也是高兴接受的。在上海,谁会嫌弃多一套房子呢?
杨奇听闻曹生说过他现在的难处,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声安慰说:“别太有压力,慢慢来。”
“好了,别互相伤害了。”姚璐璐也不想给曹生压力,她从钱青手里的购物袋里拿了一叠喜字出来,指着外头客厅说:“我和你贴喜字去。早点弄好,今晚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明早我4点就得起床化妆,从市区赶过来。”
晚上7点半,杨奇和曹生在厨房做好饭了。他俩装好沙发之后就开始买汰烧的工作,没想到,等他俩都烧好饭了这俩姑娘还没贴好喜字和贴花。
“你行不行啊?赶紧下来!”杨奇看钱青正站在小梯子上给房顶做装饰,瞧她颤颤巍巍的模样,让人只觉害怕和担心。
“我说,你要不下来?你换男人来弄吧!”姚璐璐站在梯子边帮忙扶着。她也是觉得太危险,但钱青这人就是犟,非得巾帼不让须眉,什么都自己来。
梯子下面的人叽叽喳喳吵得钱青心烦,她本来就弄得挺艰难的,他们不帮忙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地要她下来。“我不要男人!别吵我!”钱青像是个炸毛的猫咪,她拼命伸手去够,浑身都是执拗劲儿。
“不管你要不要男人,你现在必须得下来。”杨奇不惯着她,他示意曹生扶住梯子,而后便是借着身高优势,长臂一揽就将人给强制性地抱了下来。不顾钱青‘诶呀’喊叫,他将她推到身后,拿过她手里的挂饰替她上梯子去挂。
“呀,男友力爆棚呀。”姚璐璐用手肘怼了怼钱青,冲她眨巴眼睛,大有‘你这个不错哦’的意思。
腰上还存有他刚刚将她抱下来的温度,她的脑子里反复出现那一刻的天旋地转。她抬手用手背轻触面颊,心想自己今天没喝酒,怎么会晕乎乎呢?
“我才没有叫他帮我呢。”对这姚璐璐的调侃,她死要面嘟囔说。
“你不识好人心。”姚璐璐挑眉,毫不客气地批评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杨奇手长脚长,他挂起来就比钱青效率高多了。大概就是七八分钟的时间,天花板上的装饰就全部都被他搞定。从梯子上下来,他拍去手上的灰尘,招呼说:“好了,都吃饭去吧。”
姚璐璐帮着曹生把梯子放回储藏室,钱青则跟着杨奇去厨房摆碗筷。在她洗手的时候,杨奇走到她身旁,特地与她说:“有些事儿就该留给男人做,你再要强也得学会示弱。”瞧见对方似乎是没有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便轻笑道:“听过一句话没?太能干的女人是会吃苦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钱青也得有个靠得上的男人才行呀。她现在的情况,也就只能靠靠自己了。她还真能把暧昧当饭吃?不现实的。
拿起洗干净的空碗筷,她边走向餐桌,边回应杨奇,道:“还有一句话,女人靠自己不会吃亏。”
真是个要强的性格啊,杨奇看着她利落摆碗筷的样子,忽然生出了一股心疼。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没有人去疼爱呢?到底是谁让她不敢走出自己的保护壳,永远都要用满身的刺去回应要对她好的人?像她这样的女孩,应该被呵护才对呀。
“至少,我不会让你吃亏。”杨奇拿过她手里剩余的碗筷,他替她将它们一一摆放好,而后展颜对她报以一个真心的微笑。
“你……你不用刻意对我好的。”钱青不敢多看他,她别过脸,口是心非地说:“我帮你找收信人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是搭班的同事,你不用想着回报我什么,我会觉得有负担。还有,平安夜那晚是我喝多了。当然,也有气氛的原因,我们才会……你不要有压力,我不会缠着你,也不会把它真的放在心上的。我……”
“我没有压力,你也没有喝多,也不要有负担。”杨奇打断她,他没想到她会想那么多,他觉得可能还是他说得不够清楚吧。“我没有想回报你什么,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不仅仅是朋友,是同事这样的关系。我们……”
“我们是好朋友!”这下轮到钱青打断他了。她也许还需要时间,她觉得他们就算都有好感,那也可能只是因为遇到了新鲜的荷尔蒙在作祟。这个时代,感情很奢侈的,她不敢轻易去付出。
就是好朋友吗?杨奇以为他在平安夜那晚做得有够明显了。“我想你高兴,知道吗?”虽然他是失望的,但他不想让她慌乱。
“你俩说什么呢?聊得钱青脸那么红!”姚璐璐突然窜出来,她走到餐桌边坐下,调侃这俩人说:“我说,等你俩结婚办婚礼的时候可千万别忘记我这个神助攻啊。”
钱青坐到姚璐璐对面,她轻咳了两声,拿起筷子低声否认:“你别乱点鸳鸯。”
曹生坐到姚璐璐身旁,他看向杨奇,用眼神问他‘还没有搞定?’
杨奇回看,轻笑摇头,转移话题说:“赶快吃饭,菜要凉了。”
让两个拥有西北灵魂的男人做饭,一桌子的菜大半都是面食。钱青夹了一个牛肉蒸饺,入口时的惊艳让她的味蕾沸腾。“你俩谁做的?这个蒸饺比外面买的都好吃啊!”
“面是杨奇擀的,馅儿也是他调的,我就负责包。”曹生给兄弟长面子,赶紧把对方做饭好的这个特点发扬出来。“还有这个烩三鲜和炖牛肉也是他做的。”
姚璐璐接领子,她故意夹了一筷茄子,配合说:“杨奇做饭好不好吃,可不用你介绍。钱青去杨奇家吃过饭的呀,她早就知道人家的手艺了。”
“是嘛,钱老师你也真是,藏着掖着干嘛!”曹生拆坏钱青,故意逗她:“改明儿是不是能喊你一声嫂子?”叫‘嫂子’是因为杨奇比曹生年纪大点儿。
就知道这对夫妻会拿她开涮,钱青不吱声,当做没听见。
“对了,杨奇最近是不是在找人?”玩笑不能开太过,曹生赶快把话题转开,问:“我这里也有个人想找,但是没头绪不知道能不能找上。”
钱青夹了一块土豆,她先于杨奇回答:“你自己都没有头绪,我们怎么找?找人很难的,要花不少功夫。”
“你不是不回应的嘛,怎么这会儿又护上了?”姚璐璐嘿嘿笑,她觉得钱青就是嘴巴硬,心里没准儿就是喜欢的。看闺蜜的眼神要杀人,她认怂改口,说:“也是,你现在是报信人的小助手哦。”
气氛不对味儿了,杨奇赶快站出来,把问题拉回他和曹生之间,道:“你说,你要找谁。”
“王明申,我的小跟班儿。你也认识的。”曹生浅笑,暗叹眼前这一对真是冤家。
第30章
吃过晚饭,钱青和姚璐璐在厨房收拾碗筷。鉴于公平原则,因为杨奇和曹生做饭了,所以今晚洗碗的任务就留给她们。
曹生和杨奇也累了一天,就算是偷得半日闲吧。他们没有推辞,选择去阳台歇息,稍稍放松一下。
“来一支吗?”曹生靠在阳台栏杆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问杨奇。他记得这位老朋友在民国那会儿是个老烟枪,一天到晚烟不离手。
别说,可能是换了一具身体的原因,杨奇的烟瘾好久都没有犯了。从20号重生到这个世界开始,他这几天都没有抽过烟。看到老朋友把他曾经的喜好送到他的面前,他记忆里的旧时光瞬间涌上,而后便伸手拿了一支,就当是致敬过去吧。
“这烟不错。”杨奇问曹生借火点上香烟,他抽了一口,呼出烟圈,夸赞说。
“一分价钱一分货,这烟不便宜,当然要比我们在战壕里抽的那些好得多了。”曹生收起烟盒,他双臂倚靠在栏杆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回应。
“你的烟,你不来一根?”杨奇注意到曹生收起烟盒的动作,他好笑地问他,“我记得你以前也抽,不过你倒是真没什么烟瘾。”可能从这点就能看出,他俩出身不一样。
别说是以前在民国,就是在现代,曹生依旧也没什么烟瘾。只是人在生意场上,他得做到多面玲珑,身上常备一盒烟是必要的。更甚至,他也得陪着抽两根。
面对杨奇的疑问,他坦然回答:“我家里那位不喜欢。”姚璐璐不喜欢他抽烟,这一定是主要的原因。对于同样也是有幸获得了重生的他而言,人生有那么多的好不容易,能与他爱的人在一起平安喜乐这是最不容易的。
既然是曹太太不喜欢,杨奇当然能理解。他呼出一口烟,笑了一声,说:“还记得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吗?”那一次他们一起抽了最后一支烟,就是这支烟,让他想起了令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幕。“我那会儿是真没想到我能碰到你,也没想那是我和你的最后一次说话。”直到现在想起,他的心都会揪在一起。就好像那枚炮弹是炸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尸首化作一堆烂肉一样。
他的眼睛看向了远处,而眉头上的‘川’字让曹生也想起了他最不想回忆的那个故事。“庆幸我哥在那个时候已经举家离开了上海。”他喃喃回应,好像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样。
“你哥哪怕在上海也没用,你连个全尸都没有,他怎么替你收尸?”杨奇喉头缩紧,想起了太多悲伤的故事。“不在的好,见不着也就不会太难过。最多就是想起自己有个兄弟死在上海沦陷前夕,是个救国的烈士。”手指装作不经意,轻轻略过眼角,他觉得他现在特别感性。
一口烟再次吸入,他忽然呵呵笑了两下,转换情绪说:“都过去了,你现在挺好的。”他拍上曹生的肩,感叹人生的奇妙和无常。
过往的记忆再次翻涌,它像是暗藏在海平面下的惊涛,当石头抛下,千层浪随即就会把人吞噬。曹生将骇浪压入心底,他舒出一口气,说:“是啊,你现在也挺好的,不是吗?”想到后来杨奇去了滇缅,他便疑惑询问:“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去滇缅边陲,我以为你会回南京。”说时,他把随身带来的空罐头递给杨奇充当烟灰缸。
“我凭什么回南京?”杨奇哼笑了两下,接过空罐头,抖落烟灰,道:“要知道,我的位置是你哥哥曹彦当初打通关系后才弄到的。曹彦离开上海后,谁还卖他面子?外加上,你曹二少爷战死沙场,我这个草根是彻底没了靠山背景,当然就只能等着被发配出去。”
古往今来,社会都是现实的,没有任何人会是凭空出现的幸运儿。如果有,那一定是背后有人想要把他包装成幸运儿的样子给世人去看。其背后的目的和原因,也一定不会轻易道予人听。
杨奇自认为他没有资本去成为那样的角色,因为他背后没有利益。当然,成为炮灰也是必然的自然规律。这不是认命,是认清现实。
曹生知道杨奇去南京的故事,他也很遗憾最后没有帮到他。“算了,不去想了。我们已经离开了那个时代,并且,又重生在了这个最好的时代里。”他是感激的,也是知足的。
“是啊,这是最好的时代。”杨奇赞同这句话。他吸了一口烟,放松笑了一下,恭贺说:“祝贺你即将成为人夫,抱得佳人归。”
“别说我了,你不是有钱青嘛。”曹生意有所指,他故意感叹他们俩兄弟兜兜转转两世,最后还是在上海。
她会是他的佳人吗?杨奇听着钱青在厨房咋咋呼呼说这说那的声音,他吐出烟圈,带着深深的笑意,回应:“我的运气还真不赖。”
“加把油,她挺不错的。”曹生掏心窝子说话,希望看到自己的兄弟能在这偌大的城市里,能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你们饭后喝茶吗?”姚璐璐烧了一壶开水,她从厨房出来,走到阳台那边问他们。当一股烟味从阳台飘进来时,她忍不住皱眉出声:“曹生,你背着我抽烟了?”
不能让好兄弟背锅,杨奇赶紧转过身,举起他手里剩下的半支,答:“是我在抽。”他看了眼曹生,拍了拍他的后背,讲:“你去和你太太喝茶去,我抽完这半支就进屋。”
曹生进屋了,杨奇没有跟进来,钱青端着泡好的红茶走到客厅。她向阳台那边看了两眼,便就被姚璐璐调侃,问她在找谁呀?
“我没有找谁呀。”钱青赶快收回目光,她把四杯茶从托盘里端出来,为自己继续解释:“我没什么人要找的,璐璐你不要瞎说哦。”
曹生早就看穿她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假装不经意地讲:“杨奇在阳台,他说一会儿进来。”担心说杨奇抽烟会惹钱青反感,他便主动隐去了这一条。
钱青坐下,淡淡地‘哦’了一句。
姚璐璐瞥了她一眼,吹了吹茶杯里冒出的热气,啧啧嘴说:“某人脸上风平浪静,心里一定在翻起千层浪吧。说不定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要自己千万不要表现出在意的样子,要淡定,要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