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多想,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故意表现得像是不熟一样。你演戏给旁人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杨奇初入现代职场,他对于这池浑水里的诸多暗礁全然不懂。可就算不懂,他至少明白做人得有真心和实意。
习惯了自我保护的钱青就像是遇到了一面照妖镜,她把自以为是的安全和正确表演给杨奇看,却没曾想小丑是她自己。说到底,她就是在顾及自己的利益,完全都没有想到他。不,也许她是想到的,只是她把自己看得更加重要一些。
“我就是担心被同事和领导知道我们在一起的话,会有难听的话传出来。”找了个借口,她婉转地把理由说出来。可能还是跨不过内心虚伪的羞耻,她故意跟上他的脚步,转换话题说:“你知道吗!昨晚曾珂回家后发了一篇有关于他曾爷爷家书的微博。在校门口等你的那个人就是看了这篇微博所以才来找你的。而且,他说他爷爷也是远征军。”
她的掩盖不能躲开杨奇的眼睛,但她的歉意他能看到。不想让她不高兴,他不再就刚才的事情大做文章。“希望他是我要找的人吧。”带着美好的设想,他大步往校门口赶去。
很可惜,设定中的相见并没有出现。校门口的空荡荡提醒着前来的两人,人已经走了。
钱青抱着还未来得及放回办公室的快递,她像是做梦一样地在校门口来回寻找,且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我记得他说他在门口等你来的呀,怎么就不见了呢?”
杨奇跟着找了一圈,然后就去门口的收发室问门卫有没有看到门口有人在等人。门卫的回答是‘有’,不过,接了一通电话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看来,他有事。”杨奇瞧着空荡荡的校门口,与钱青无奈地说。他虽然希望落空,但也理解天上不会掉馅饼。“你记得他说他爷爷是远征军,那他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人家亲自上门,肯定是有所求的。
钱青叹了一口气,暗叹自己应该催杨奇的。“他爷爷想要找战友,以为你这里有消息,就想通过你来帮忙。”
“留下姓名了没有?”杨奇心想,既然是要找他帮忙,不会不留联系方式。
“叫朱什么豪……我不怎么记得了……”钱青对自己无语,刚才满脑子都是想着别的事儿,这会儿把正事倒是给忘记了。她烦躁地挠头,拼命回忆说:“他爷爷也姓朱,然后他说他是豫北的,在上海做工程……”
只字片语虽然破碎,可就是这点东西让杨奇想到了一个人:朱振山。他是他们这批人里年纪最小的,也是脾气最犟的。1942年的时候,他才只有16岁。要是还活着的话,的确是到了做爷爷的年纪。
“诶呀,你就应该快点儿下来的。你看,他现在走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碰到他。万一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这不就是错过了嘛。茫茫人海,要重新把人找出来谈何容易?”钱青陷入懊恼之中,对着杨奇就是一通抱怨。
杨奇没有她这样悲观,他倒是心态还行。“没事儿,他对我有所求呢,还会来的。”他坚信,他对于对方应该也是一条重要线索。况且,没有谁会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
看钱青耷拉着脸有些不高兴,他一把搂着她,宽慰说:“茫茫人海虽然难找,但我们不也找到了两个?”
“那是我们找到的吗?是好运气突然降临,你男主角金手指大开好嘛。”钱青撇了撇嘴,不认同杨奇的过分乐观。
“生活没有那么多的困难,你得学会看开。”杨奇经历过苦难,眼前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就是恩赐。他知道钱青的心思,只觉她还是看得太少,所以想得太多,也太悲观。
钱青想要把他搂着她的手臂给拉开,可想到他刚才不高兴的样子,便就算了。“谢谢杨老师的鸡汤教育,我得准备上课去了。”她看了眼时间,打算回办公室。
杨奇松开手,没拦住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工作重要!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叫金珍妮的人打来的。
金珍妮显然是个女人的名字,他虽有所防备和疑惑,可却还是接了。还没等他说话,对方开门见山,毫不客气。
“喂,杨奇。最近手头怎么样?我想问你借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换笔名为奥切罗夫人,这是我的老笔名,打算继续用下去。
第51章
金珍妮是谁?这个答案杨奇也想知道。
“你是谁?”满头雾水的他站在原地,全然不懂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懂的不只是杨奇,电话那头的金珍妮也不懂杨奇现在是什么意思。仿佛是有诸多的不满,她冲着他炫耀又愤怒地说:“我要去美国读书了,住宿费还差点儿,你手头要是宽裕的话,帮我一把。”
像是女王在吩咐她的奴隶,这样的口气对于杨奇来讲是十分不礼貌的。在还没有搞清楚这位金小姐是谁之前,他不打算理睬她。所以,他也不客气地回怼:“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完,他就打算挂断。
可能是不想最后一根稻草就这样溜走,金珍妮放软了口气,急促地讨饶说:“别挂断!”兴许是生活所迫,也或许是骄傲的姿态不习惯放下,就算是要求人也不懂怎么把姿态放低。别扭又难看,她矛盾地说:“杨奇,我一个月不和你联系,你就把我给忘了?”
一个月不联系,这个信息点能对应的人应该只能是杨奇的‘前女友’,也就是客厅合照上的混血辣妹。当然,这个杨奇不是1942年来的杨奇,而是灵魂已经不知所踪的现代杨奇。
不知道现代杨奇会怎么做,但是灵魂是1942年的杨奇,他选择保持距离,好聚好散。“你没钱了不应该找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冷漠地拒绝,完全就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而且,他也不想做慈善机构。因为,显然这位金珍妮会给他带来麻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会儿我为你花了不少钱吧。你就出了个老破小,而我是管了吃穿用度的呀。”金珍妮不知道现在和她讲电话的杨奇已经不是她的前男友,所以她在听到对方想要不管她的语气时,不免要把旧账翻出来。“虽然是分手了,也是我提的,可我们分手了不做情侣也应该是朋友吧。做朋友,你别弄得太难看。”
到底是谁在给谁难看?杨奇只觉这是一笔烂账突地往他头上盖。他不想做接盘的,所以无论对方到底是有多愤怒,他都要拒绝。“既然是分手了,那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呵,换了人民教师的工作就真把自己当正经人了?”金珍妮听不惯杨奇一本正经的口气,她哼笑嘲讽说:“你少给我装了,你是什么本性我还不知道?你以为我金珍妮的便宜就那么好占?”
话说得挺绝的,杨奇听出来对方是真着急用钱。“你要是真缺钱,出去找份工作应该也可以把钱攒出来。”他不想过分激怒她,也不想管她。
“我要是暂时能找工作攒钱我用得着找你?”金珍妮的目的不是和他吵架来的,她今天是要问人借钱,所以必须得识时务。收起她的嚣张,她冷静了几秒,逼自己放软口气。“我的offer要到期了,留给我交住宿费的时间不多,而且,我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借钱的人了。”担心对方以为她会白拿钱,故而紧接着打保证说:“我给你写欠条,你问我要利息也可以。等我到了美国,我会去我亲戚家开的中餐馆打工。到时候,我每个月都会给你一部分钱,直到还清为止。”
是个不错的提议,可是杨奇并不想和她有牵扯。“你可以问你开中餐馆的亲戚借钱呀。每个月打工的钱用来还欠款,这不是更方便?”
“我要是可以这么做,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金珍妮又开始暴躁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她老实说:“我家里人给过我住宿费,但是被我花了一部分,现在还差点儿。我不能让亲戚知道,因为我不想让我家里人知道。”
听明白了,这是一个滥用金钱的无知小孩。杨奇不禁怀疑,他这具身体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那么小的女孩子也会沾染得上?“你年纪不大,犯了错误最好还是和你父母去解释一下。我想,只要你态度诚恳,他们会理解你的。”
他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借的意思。
“我以为你懂我的,没想到你现在对我这么陌生。”金珍妮口气失望,冷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母,他们除了在我犯错误的时候会用父母的姿态教育我之外,其他时候还不如陌生人呢。”说到这儿,她叹息了一声,而后继续说:“我美国的亲戚是我爸帮我找的HOMESTAY,他们是老华人,好像还在二战的那会儿去过缅甸,所以行为做事特别地一板一眼。你让我问他们借,第一,他们凭什么借给一个还没有为他们创造价值的人?第二,他们一定会和我父母说。而我,不想在出国前把事情弄得很糟糕。”
‘在二战去过缅甸的老华人’,杨奇敏捷地GET到了信息点。顾不得电话那边的人到底会不会给他带来后续的麻烦,他立即插入题外话,问:“你亲戚叫什么名字?”想到金珍妮姓金,他便又接着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金平的人?
金珍妮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很懵,不知道他藏了什么目的。“我没见过我美国的这个亲戚,但是我知道他是我爸那边的,也姓金。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杨奇觉得自己是着急了,对着一个小孩子问怎么可能问出结果呢?他把话题扯回来,认真地教育她说:“我劝你还是和你的父母去说一声,让他们知情。钱这种东西,要是家里人能帮衬,最好还是帮衬一下,别轻易出去借。借了的,都是要连本带利还的。”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
还是不想和前任有牵连,杨奇不想最后惹出一身骚,弄得鸡飞狗跳。
中午11点,钱青下课后赶往体育馆。由于早上杨奇和她生气了,她想示好一番,特意来体育馆等他下课和他一起去食堂。
“手脚跟上!都给我利索点!”杨奇带学生的模式就像是带手下的兵,能骂的绝不口软。在他看来,这群学生都是混小子,不用力操练都成不了气候。
仿佛时空是倒退到了1942年的滇缅,钱青看见了一个为了兄弟们能活下来而严格训练他们的长官。他的气势和凶狠并不让她害怕,只是让她心疼。这是时代造就的,不是他本性如此。一个好的时代可以培养出绅士,一个坏的时代只能成就无数的铁腕。这是生存法则。
不想打扰他,她退出体育馆,选择站在门外等他。
十一点一刻,一身臭汗的男同学们从体育馆里撒丫子往外跑,钱青瞄了两眼,发现杨奇并没有跟着出来。等学生都走完,她悄悄地走进已经空荡荡的体育馆内。
“还不下课呀,杨老师?”她走到他的身后,搭把手帮他一起收拾体育器材。
杨奇没想到她会过来,心里高兴,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你怎么来了?路过吗?”
钱青弯腰捡起一个篮球放回收纳篮球的铁筐里,她哼了一声,佯装生气地回应:“怎么,我就不能特地来找你?”
“你这话说的……”杨奇把运动垫一张张叠起来搬到器材室,他转头看她娇嗔的模样,笑嘻嘻地说:“你特地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吗?我没感觉到。”钱青跟着走到器材室,她抱胸靠在门框边上,看他把运动垫举起堆在箱子上收纳好。
知道她在说酸话,杨奇没有太当回事。他仔细清点了一下器材的数量,确定没有少东西后,便转身要出器材室。出去之前,他特意抬手刮弄钱青的鼻子,逗她说:“口是心非是你的传统手段。”说完,他就去把装满篮球的铁筐也拖了进去。
鼻子上的刮弄轻轻柔柔,挠得钱青心里也是痒痒的。她轻摸鼻子,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意。“你欺负学生就算了,下了课还来欺负我。”
娇羞的语气听得杨奇骨头都酥麻了,他把铁筐推到屋子里面,侧头去看门口的她,只觉春天果然是到了。“是嘛?我哪里有欺负你?”他走到她的身旁,抓起她的手,靠近她,轻声问。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过后的荷尔蒙会特别浓烈,还是因为他们靠得太近,钱青像是嗅到了毒药一般,浑身酸麻,连着心口也是麻溜溜的。“你注意点儿,有摄像头的。”理智没有完全丧失,她把他推开,转身往外走两步。
害羞的钱青总是格外惹他喜欢,杨奇浅笑看她,而后也走出器材室,并且把门给锁上。
“走吧,去吃午饭。”他牵起她的手,像是获得了至高的奖赏和勋章一般,昂首阔步地带着她向外走。
可能这就是男人最原始的占有欲吧,钱青被他牵着,就如同是被牵住了的风筝,终于有了归处和去处。
到了食堂,杨奇问钱青,“你吃什么?”
钱青看到面食窗口的人不多,便指着那边说:“去吃面吧,排队的人少。”
排队的时候,钱青想起了杨奇在体育馆给学生们上课的态度,便小声提醒了一句:“虽然你是好意,但是学生毕竟只是学生,他们是有权利投诉老师的。”她是为他好,希望他以后能在课上讲究说话的方式方法。
“就是说话严苛了些,我没有动手。”杨奇知道现在的学生是打不得的,他自觉自己是注意到了这点的。不觉自己有错,他解释说:“我有看过教师手册,不能体罚也不能谩骂学生。”
或许是钱青说得还不够直白,“我们不是公立的学校,在学生满意度这一方面还是比较讲究的。如果年底被学生打了低满意度的话,可能在薪资上会有体现。”说白了,她不想他付出了心血过后还被扣钱。
原来是这样,杨奇微微点头,他暗叹,果然是时代不一样了。教育不是教育,它只是一种知识服务。
两碗宫保鸡丁汤面,杨奇一手一碗,端到了一个靠近暖空调的位置。
钱青跟着坐下,她把勺子和筷子分了一套给对方。“对了,我昨天在你家吃好饭后,有和你说让你准备准备……”她说的时候,挑了一筷子的面。
杨奇一头雾水,他喝了一口面汤,疑惑地问:“准备什么?”
“你周六有空吗?”钱青稍有不满,但也怪自己没说清楚。她吃了一口面,解释道:“昨晚我和你解决完曾珂的事儿后,我回家就和我妈说了我们的事儿。”她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她妈的法眼,昨天晚上被好一通拷问,算是老实交代了。
原来是说上钱青家见家长这事儿,杨奇听明白后,心想自己真是傻气。他咽下嘴里的面,憨笑两下,回应说:“当然准备好了,周六随时待命。”开玩笑,见未来丈母娘他能不24小时待机?“你开个菜单先,我照着菜单准备,到时候直接上你家来。”
他倒是爽快,钱青看他不扭捏的模样,心里挺暖的。至少,他的表现比起前任陈烨琛是好上了太多。真诚与否,不需要说太多,只需要看他是怎么做的就行。
“对了,早上我从校门口回办公室那会儿,我听见你接了个电话。”她隐约听见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虽然当时她没有提,可事后心里还是介意,故而想起来就问一下。
杨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事情。稍有咯愣,他吃了一口鸡丁,心里盘算到底应该怎么说才可以避免误会。“是啊,我接了个电话。”他含糊回答,实在纠结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楚。倒不是他对她有二心,只是担心一个说不好就会引起争吵,他不想再因为别人的事情和她闹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