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抱着手臂,微微斜靠在长桥边的柱子上,歪头看她。
“你这么早就下课啦?”
“下课?”
祝萤背着装满书的小箱子跑过去。
“就是修炼结束的意思。”
“嗯。”
看她身子晃来晃去,似乎背上的东西很重。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向自己抛来求助的眼神。
“帮我背一下,好不好?”
秦屿了然地点点头,接过书箱背在肩上,跟在如释重负的祝萤身后。
长桥晃晃悠悠的,空气中的雨珠如同清新剂,使得呼吸之间都多了几分清爽。这里空旷清幽,只有他们两人悠哉悠哉地走在长桥上,并不孤寂。
还好这一天的课程不多,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恶补之前的知识。
只是除了学习理论以外,还得实操上手才行——
“什么是麻豆?”
“就是……就是你假装我的病人,让我把把脉。”祝萤放下手里的书,她已经将基础的几本补得差不多了,现在边实践边巩固,看看自己的知识学到什么样的程度。有秦屿这个现成的人体模特在,她也能更好地测试自己的知识水平。
秦屿听她的话乖乖躺下,一动不动的。
祝萤将书本摊放在桌子上,指尖放在他手腕上,学着书上的样子把脉。
“手腕居中,释放灵力……应该就是在这里,我感觉到了!”
指尖感受到皮肉下的缓缓搏动,很轻很轻,若是不静下心来是很难捕捉到的。她运起灵力顺着指尖而去,浸入他的手腕之中,随着脉络的起伏而动。
“脉象平稳,但多有虚弱。”
祝萤口中振振有词。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玉瓶,里面装着灵药。这是探经脉时会用到的东西。
她做到床榻边,翻动书页,仔细回顾上面的文字。
“腹部经脉从心口往下,敷以灵药……”祝萤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看着他的黑色外衣,愣了好一会儿,迎着他的目光,解开了他的外衣,露出腹部。
坚实的肌肉裸露在她眼前,叫她一时恍了神,半天才定住。流利的线条包裹着干净有力的肌肉,在呼吸的上下起伏间触及到她的指尖。
我现在是医修、医修,一名合格的医修眼里只有病人,没有性别,也没有腹……
靠,好硬的腹肌!
不愧是反派啊,都虚弱成这样了,身材还是一点不会落下的!
她手上已经抹好了灵药,却不知道该往哪下手,就连眼睛该放在哪也不知道,总在他的腹部和书页之间来回流转。
“算了,看起来好像不需要抹灵药哈哈。”祝萤胡乱将灵药抹在他手腕上,一个呼噜将被子盖在他身上,遮住了让她心乱的东西。
她现在还是不能当一个合格的医修,完全没办法忍住不乱想啊!
收好工具后,她回到桌子前继续看书,而秦屿则还是那个姿势躺在床榻上,侧目看她。烛火跳动,映照着她的脸,洒下暖光,暖黄色包裹着她的身子,衬出她认真的神色,叫秦屿看得失神。
“今日音修长老教了你些什么?有会弹什么小曲儿吗?”祝萤觉得他那双手抚在琴上应是极好看的,又细又长,骨节分明,落在琴弦上当真别有一番风味。
想象一下,弹指间,音律随着琴弦的拨动从他指尖下流出来,浸润人心,少年白衣飘飘坐在优雅精致的琴面前,弹出高山流水之音,任人看了不得说一声妙哉。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但秦屿却摇摇头:“没有学什么。”
他只是坐在那里,听音修长老感叹了半天人生感悟,至于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大概只限于教他认了一下琴吧。
还有当时他只浅浅用竹萧吹了两句乐曲,就被音修长老给劝停。
“你别吹了。”音修长老按了按太阳穴,如是说,“还是过来看琴吧。”
他学的都是些伤人不眨眼的曲子,再吹下去……
总之今天,她就只教他认了一下琴弦和琴谱,还未曾正式带他踏入琴修的领域之中。所以对于祝萤的好奇,也回答不上来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学点吹或者弹那种安神的小曲儿呢,这种应该最容易上手吧?”祝萤一手托着脸,另一只手翻动着书本,在烛光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突然她精神大振,把书一合,起身走过来,双手压在秦屿肩膀上。
“躺好!”她红着脸,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强硬得让秦屿不得不就范。
要是不完成一下这个作业,那明天就得当众丢脸了。现在丢脸和当众丢脸二选一的话,她还是非常果断地选择了前者。而且前者似乎……也没有那么丢脸?
掀开衣服,祝萤再没有任何犹豫,略带冰凉的手指摸上他的腹部,从心口处往下,掐四处,先感受底下经脉的跳动,再找好位置,将灵药涂在那里。
指尖轻轻触碰在他的肌肤上,不带任何犹豫的停留,只余留冰冷的触感,但对于他的体温来说是温暖的。手指划过强劲有力的肌肉,留下一层酥酥麻麻的痒意,随后又被紧接而来的灵药给止住。
好像顿时控住了所有不合时宜的遐想。
孤男寡女的小房间里,暖黄幽暗的烛光,她正在触碰一位异性的身体,原本让她感觉有些羞耻的事情,专注之后好像还真的被她给忘却,只记得书上的一句句步骤。
“好了。”祝萤给他整理了下衣服,一本正经,宛如老道的医修,一点也不在意,只关注病人的病情,“你就是还比较虚弱,明日我叫爹爹多给你找点补药吃。”
“明天,我要早点去学堂,就、就不等你了。”
她收拾好药箱,揣着书本,埋着头逃似的离开了秦屿的房间。
出了门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后,脑子里的东西才得以清除干净。
靠!
刚刚她专心致志擦灵药的时候,秦屿就那样上半身微微靠在枕头上,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动作。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认真的眼神,再一偏头又能看到他放在身侧的手臂上的青筋,一切都是那么漫不经心又处处像是处心积虑的安排。
让人脸红又心跳。
看来她还是太缺少这种训练,无法完全抑制住某些不可说的情愫。
不管了,反正她的作业是已经完成了,明天能游刃有余地回答就好。
她安心地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完之后想着做个好梦。
但这一夜的梦不仅不再是之前那样和书里的剧情有关,还大转弯变成了从来没梦过的东西。
祝萤从梦中惊醒,看着窗外的弯月,心跳砰砰,在静谧之中显得太过于突兀。
她摸摸自己发烫的脸,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做了这种梦。
第32章
次日大早, 太阳才从天际线缓缓露出一个脑袋的边缘,祝萤已经收拾好东西往长桥处去。她以为自己走得足够早,应该能避开和秦屿见面,却没想到他比自己还早, 已经等在桥口。
他靠在柱子上, 淡淡的光亮洒在他脸上, 仿佛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显得有几分隐秘。
而祝萤一看到他, 就蓦然想起梦中那一幕。
不行, 不行, 快忘掉!
再这样, 她都要没法直视秦屿了!
她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背着包快速从他身边走过, 完全没搭理, 徒留秦屿原地疑惑。
“怎么了?”秦屿跟了上去。
可没有等来祝萤的回应。
两人正要过桥时,刚好遇见正要御剑飞行的齐羽山。
他今天也要去南峰的学堂上课, 虽然课程不同, 但顺路, 于是祝萤就跟着坐了个顺风剑。
她牵着一条丝带, 和齐羽山保持一定距离避免身体接触。底下是抬头望向她的秦屿。
以齐羽山的功力,他只能与一人共乘, 搭不上第三个人。而且秦屿没有功力的话, 恐怕难以和他们一起稳住平衡。
“怎么不跟他一起了?”
齐羽山当然知道他俩一起上学散学的事, 还知道昨天她在秦屿房间学习到大晚上才出来。
整个主峰就没人不知道, 也纷纷在议论, 大小姐和被捡回来的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顺风剑不坐是傻子。”
祝萤紧紧拽着丝带,精神高度紧张。处在高空上四周光秃秃的, 又没有任何屏障作为保护,比起飞舟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安全感。
偏偏她又不能抓着齐羽山的胳膊,只能凭借这虚无缥缈一般没什么支撑力的丝带来稳住身形。
突然就觉得不该踏上这个顺风剑。
摇摇晃晃,晕晕乎乎,既没有安全感又觉得头晕眼花,生怕掉下去摔成个稀巴烂。
“师兄,什么时候我才能学会自己御剑啊?”
“大概等你能控制住清欲剑的时候吧。”
“……”
听起来猴年马月都等不到了。
今天还有剑修课,是她的亲爹爹祝鸿雪亲自授课,算是身为亲生女儿的特殊待遇。等医修课结束后,她就再回主峰上剑修课,到那时再好好会会她储物袋里的这把剑。
到了南峰后,齐羽山收起剑,没注意到师妹奇差的脸色,和她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祝萤揉了揉有些翻江倒海的胃,晃晃脑袋,清醒了一些就去到学堂里,还是昨天那里。
但她是来得最早的一个。
后面来的每个弟子都要扫她一眼,眼神里充满打量和不可思议,似乎都很意外她会这么早来。而且今天还要验收作业,谁都觉得她肯定会完不成。
“大小姐好。”
几个人不情不愿地跟她打招呼。
在她的设定下,主峰从上到下基本都是对她死心塌地,尤其是她老爹。但南峰就没有这么设定了,屈服她身份地位的有,自然也有对她不服气的。现在看起来,后者似乎要更多。
也是,一个无恶不作,脾气折磨人的恶毒女配,谁会心甘情愿地尊敬她?
祝萤有时候都在想。
她到底是该后悔没有把归元宗所有人都设定成对大小姐唯命是从,还是该后悔不应该把恶毒女配写得这么坏,还用自己的名字。
但归根结底,要是她没穿进书里来,就没这么多事了。
别的作者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而她不过就是依照着梦里得来的灵感写写,怎么就落得这副田地呢?
“好什么啊。”
一个女声刺道。
也刚好映证了现在她的内心所想。
祝萤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声音的主人。是她没有见过的脸。
“听说祝大小姐来学堂了,我这不得来看看。”
眼前这位女子一副嚣张跋扈的神情,身着紫色衣裙,双手抱臂,眉目间流露出淡淡的不屑,眼神只落在她身上不到片刻就移开。
“还以为没有我,根本都走不出比试大会呢,竟然连性子都改了,还想好好修炼了?”
这话一出,再加上她的服饰颜色,祝萤灵光一闪,将她的身份对上了号。
“影阿紫?”
那个在她笔下只是用来充数凑比试大会人头的工具人竟然也出现在了她眼前,还有了具体的形象。在原文里,自从比试大会结束以后,她就彻底把这号人物给忘了,完全没有提及过,尤其到后期几乎都是男女主之间的戏份,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经写过这个人。
现在她竟然站在自己面前,似乎还对恶毒女配有着不小的怨气。
“干嘛,出去一趟回来连我都不认识了?”影阿紫找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斜靠在座椅上回头看她,戏谑道,“听说医修教习给你布置了任务,你不会是完不成怕丢脸才这么早过来吧?早点求饶,也不错。”
竟然敢这么在别人面前当众怼她,看起来影阿紫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不然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就算再不服气,也更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对大小姐装也要装得恭敬一些。
除非,她就是胆子大的傻子,才敢空有一腔怼人的勇气。
医修教习走进来,众人赶紧噤声。
他抱着书,扫了眼台下的众人,将那紫衣和红衣都纳入眼底,心里擦了把冷汗。
两个小祖宗都到他课堂上来了,可真是蓬荜生辉,家门不幸。
“祝大小姐,上来吧。”
没有一丝一毫的客套和开场白,医修教习就这么开始了作业检查。
祝萤深呼吸一口气,胸有成竹地抱着小药箱走上去。
用来做示范的是一具假人,外形变幻得如同真人一样,那肌肤和温度和普通人简直一模一样,相差甚小。
她打开药箱,取出小玉瓶备好灵药,随后敞开假人的衣服,把上它的手腕。有了真人模特的协助以后,这点小问题简直不成问题,祝萤做起来游刃有余,丝毫不紧张。
“经脉平稳,一切正常,只是略有体虚。”
按照医修教习的既定指示,下一步就是诊断出假人经脉略微虚弱,然后在腹部给他上灵药。
她掀开假人腹部的衣服,昨夜的那一幕又呈现在眼前,像走马灯一样,飞快掠过,侵占她整个脑海,挥之不去,怎么赶也赶不走。
少年微微起伏的腹部,紧实的肌肉因她的动作而略有停滞,还有那搭在身侧的青筋暴起的手臂,以及暖黄烛火之下,他略带迷离又非常认真的眼神。像是织了一张纸醉金迷一般的网,她被引入网中,心甘情愿地成了猎物。
与此同时,连带着昨晚那个梦也被勾了出来。
她泡在舒适的浴桶里,正开心地沐浴着,水里是她这几晚天天都有的白色花瓣,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勾走了她的魂。
随后浴桶里的水荡出几条波纹,秦屿从水中仰头而起,光着身子,肌肉线条十分清晰,还夹杂着水渍的光亮。他二话不说,慢慢逼近她,握住她的手腕,带过去,放在他的心口处,缓缓向下,摸向他紧实的腹部,或许是因为她刚刚才经历过,所以那触感就像身临其境一样,在梦中一如现实里刚发生过的那般。
燥热爬上她的脊背,让她眼神迷离。
“大小姐,继续……”他的脸隐在黄色的光里,左摇右晃,渐渐模糊。而她的手,还在继续往下。
马上就要触碰到不能播的界限时,她就惊醒过来了。
她第一次做这么羞耻的梦,一时间难以接受,以至于早上看到秦屿时才想要立刻远离他,生怕一个没注意,就又被勾起了回忆。
而现在,这种担忧成真了。
“你在脸红些什么?”医修教习问。他总觉得祝萤的状态有些不对,不放心,想要追问时,她又回过神来,重新开始诊脉。
“心口处往下三寸。”祝萤感觉自己的脸正在发烫,但又不敢去细究其中的原因,怕又忍不住想起这混乱不堪的梦境,只好强迫自己把精神都专注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