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傅应欢的护士加大了声音,“我问你,你感觉还好吗?”
“很想吐,可是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头也很痛。”
“你昏迷有一周时间了,一直没有进食,所以吐不出东西,你头摔的那一下,摔成了中度脑震荡,恶心想吐和头痛的感觉是正常情况,你先躺下,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嗯。”傅应欢轻轻的应了一声,在护士的辅助下,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医生过来,检查过后,依旧是让她休息。
脑震荡如果脑水肿才需要用甘露醇脱水,再不然反应症状严重一些,就需要动手术。
一般是没有什么药吃的,想要恢复,除了休息,就是休息。
医生离开,傅应欢以半坐卧位躺着,本就视物模糊的眼睛在脑震荡的加持下,更加看不清东西。
她的世界是灰暗的,耳朵一边能听见,一边听不见,她的意识在平行时空游荡一圈,又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回来之前,她和许三生在喝酒,好不容易把喝得烂醉如泥的许三生安置好,她突然眼前一黑,身体倒在了地上。
她喝酒没喝醉,这脑震荡倒是给了她酒精中毒的感觉。
略叹了一口气,她眨眨眼,认真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边空间很大,床位也很多,基本每张床都有人,病人加上陪人,将这空间填充得满满当当。
他们或关切的问候,或冷漠的埋怨,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尽管傅应欢只有一只耳朵能听见,仍然觉得十分的嘈杂。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谁送她来的医院,又或者帮她打的120,住了一个星期,估计费用不低。
在那边大手大脚惯了,突然负债累累,还真是让人辛酸。
在那个世界唯一的获得,大概就是她不再畏手畏脚,自信了很多。
傅应欢才思索一小会,头疼得更厉害了,她封锁思绪,努力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有人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姐,醒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想吐的感觉吗?”
傅应欢眉心紧锁,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头疼似乎有所缓解,她看东西也比之前清楚了一点。
移动视线落在身边人的身上,那人穿着淡蓝色的工作服,脸在她眼里像一团云雾,听声音是之前那个扶她,帮她叫医生的小姐姐。
她把能听见的那只耳朵对着小姐姐,“我感觉好多了,现在没有想吐的感觉了。”
护士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傅应欢,“这几天也没见你家人来看你,我们医院的食堂有免费的粥,我刚才打了一份给你,现在吃点吗?”
“真是麻烦你了,我想吃。”
傅应欢胃里是空的,泛着酸,如果能吃下去,多少要吃点,她得好好的养身体才行。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等她把身体养好,才能规划未来,才能去找傅大洪、李秀梅和傅应龙的麻烦。
第151章
平行时空傅应欢的仇已经报了,而这个世界自己的仇,也得好好报才行。
护士把装粥的盒子打开,递给傅应欢。
傅应欢用双手接住,再次说了一句谢谢。
她先用一次性的塑料勺子喝了一点点,确定没有呕吐反应,这才继续喝。
粥里放了一些咸菜,很是开胃,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喝多了,免得一会吐出来,给医院里的医务人员添麻烦。
粥喝了大概四分之一的样子,傅应欢小心的把碗放在床头柜上,面露好奇的问道:“小姐姐,我是120送来的吗?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是谁给我叫的救护车?我想出院以后谢谢他。”
护士不假思索,径直说道:“不是120,是我们医院外科的主治医师许医生送你来的,许医生才三十岁,就已经是外科主刀医生,听许医生说他下班回家,见你家门是开的,你倒在血泊之中,当时都没有呼吸了,他立即给你做了急救,等你呼吸恢复以后,他开车送你来的,医药费什么的,也是他帮忙垫付的。”
许医生长得帅,年纪轻轻就是主刀,医院喜欢他的医生护士不少,所以他送了个女人来医院,不到一个小时便传遍医院每个角落。
当时还有好几个人专门跑来看这位大姐,想知道是何方神圣被许三生抱进急诊。
结果她们看到头发枯黄,满脸血水,瘦得皮包骨的女人,她们的好奇心瞬间被掐灭,确信了许医生和大姐真的只是邻居的关系。
大姐这副外貌,一看日子就过得苦,在国家繁荣昌盛的如今,她这样的,在大城市里实在是太少见了。
“许医生?”傅应欢现在对‘许’这个字眼还挺敏感的,“许医生的全名叫什么?”
应该不会有那么狗血,她和许三生在这一世还是邻居吧?!
“许医生的全名挺浪漫的,叫许三生,许君三生的意思。”
傅应欢瞬间扶额,有种诡异的宿命感,该来的都会来,该遇见的人,也一个都不会少。
她转念一想,此世的开端不一样,许三生纯粹是顺手救她一命,两个人基本没有交集,他自然不会像平行世界那样喜欢她。
不喜欢,就少了羁绊,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他做他的医生,站在阳光下,悬壶济世。
她做她的老鼠,躲在阴暗处,手段用尽。
平行世界的傅应欢可以和许三生相互依偎,此世有云泥之别的他们在各自的世界活着。
挺好的,知道他成了医生,过得挺好的,就挺好的。
平行世界里的那点悸动,一点点消散,傅应欢放下手,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问一下我的主治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现在手里没钱,住得越久花费就越大,我不想费这个钱。”
她的笑容自信从容,一点都没有因为拮据而感到畏缩尴尬。
护士十分不赞同,“你可是脑震荡,至少得等身体各种不适消失大半才能出院,否则在家里突发脑出血,可不是每次都能好运的被人发现送来医院。”
“我觉得……”
护士打断她的话,“你觉得没用,得医生说了才算,你还饿不饿?不饿就早点休息吧,我该去给病人测体温血压了。”
护士似乎是怕傅应欢强烈要求出院,说着起身走了。
傅应欢愣愣的看着护士的背影好一会,半晌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之前睡得有点多,这会儿倒是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突然感觉额头一凉,傅应欢困惑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拿着测温枪在给她测体温。
男人看到她睁眼,开口说道:“你醒了正好,我测了血压你再睡。”
傅应欢还是看不清人脸,只觉得男人的声音清润好听,又带着一些冷漠疏离,直到护士说了一句‘许医生,我来吧’,她这才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三生。
护士揽活,许三生动作自然的往边上走了一步,让开道路。
身穿淡蓝色工作服的护士走上前来,先给电子血压计的绑带放气,这才把绑带套在傅应欢胳膊上绑好。
测血压要说准的还得是水银血压计,只是在快节奏快生活的2022年,大部分医院里基本用的都是电子血压计,这样省事,测血压的速度也快。
当然了,医院的医疗器械也不是外面那些两三百的电子血压计可以相提并论的。
测完血压,许三生在本子上登记了一下,去了下一张床位。
招呼都不打,显得没礼貌极了。
傅应欢也不介意,闭上眼继续休息。
这回是真睡着了,睡到了第二天不知道几点,护士来测体温和血压。
测完护士去了下一床,傅应欢偏头看向窗外,外头的天还是黑的。
太阳还没出来,护士便来测血压和体温了,就很离谱。
连续几天生命体征的检测以后,傅应欢摸准了规律,像她这样偏重症的患者,一天要测四次血压体温,早上五点一次,中午十二点一次,晚饭前一次,以及睡前一次。
白天吵睡不了多久,晚上吵加上叫醒测量,也是睡不好,这样长期下来,也不知道是在养病,还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来医院找不自在。
在清醒状态下住院的第八天,傅应欢除了有些头痛,反复呕吐干呕的情况基本消失,她舒服很多,再次向护士小姐姐提出要出院。
护士小姐姐什么也没说,直接叫来医生做检查,检查完下结论是还得观察两天。
傅应欢自己也学过医,自然知道是得等头痛情况基本消失再出院会好一些,她也没指望检查完立即能出院,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万一医生看她没钱,同意给她开出院呢。
医生检查完离开,傅应欢被允许可以下床,她在护士的陪同下,穿着病号服在医院里瞎晃荡。
其实医院没有硬性要求穿病号服,是她没带衣服过来,穿过来的衣服全都是血,已经报废了。
第152章
康和医院是滨海市最大的综合性医院,评级为三级甲等,占地面积很广阔,医院内部还带了小花园,这边老年病科的病人闲的没事就在花园里散步唠嗑。
傅应欢散步到小花园,看到有人围在一起下象棋,悠哉悠哉的走过去旁观。
随着身体的好转,她发现她之前视物模糊的眼睛能看清楚东西了,和她视力受损之前看得一样清楚。
她猜测是之前挨打,瘀血堵塞了中央性视网膜动脉,导致的视力下降。
这次把头撞了,出了很多血,脑袋里淤积的血也因为打了通血管的药疏通了,视力也就恢复了。
只是耳朵是耳膜穿孔,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导致的听力丧失,想要恢复听力,估计得做个修复手术才行。
她现在一穷二白,做手术的事也就只能想想。
看着棋局,傅应欢琢磨着赚钱的事,大概是在这里站得有些久,跟着傅应欢过来的小护士看留守在这边防止病人出意外的护士有些多,她和傅应欢说了一声,便回去了。
傅应欢也觉得自己不用人陪,小护士离开,她也自在一些。
观棋不语,一群老人家围着看,傅应欢插在其中,也不会让人觉得鹤立鸡群。
属实是她那张脸又黝黑,又瘦,干巴巴的,活像个农村小老太太,也不怪在留观室时,那些护士不管年龄多大,都叫她大姐。
三十岁的年龄,五六十岁的脸,也不知道之后能不能养回三十岁的模样。
年轻时候,她也是漂亮过一段时间的,只是因为不自信,总是低着头,驼着背,整个人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不受人待见,被人孤立。
现在傅应欢找回自信,转身化身为社牛,见大爷们下完一局,她蹭过去,和落败的大爷说了些什么,落败的大爷立即笑呵呵的让出了位置。
傅应欢只是太无聊了,想玩一局,是以对局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恰恰是这种漫不经心给了对手无形的压力,让对手以为她成竹在胸,对手看棋的时候都是一脸严肃慎重。
傅应欢这辈子第一次玩象棋是在初中体育课上,外头下着雨,无法户外活动,老师便让体育委员拿了各种棋来下。
她当时和同桌玩的就是象棋,一节课下来,只学会了规则。
现在长大了,以前学会的规则,她现在能够熟练操作,并一步步蚕食对方的棋子,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古人将棋盘上的博弈,视为战场上的较量,如此一看,傅应欢多少有些能当将军的本事。
一局获胜,傅应欢通体舒畅,站起身就要将位置让出去,坐在她对面的大爷有些不服输,黑沉着脸,“走什么走,坐下,再来一局。”
之前输了的大爷哈哈一笑,“老周,你一把年纪了,跟个小丫头摆什么脸色,博弈之人,有赢就有输,你别输不起啊。”
老周瞪了插话的好友一眼,“老王你下棋那么烂,别说话,我这是棋逢对手,意犹未尽,哪里就输不起了?”
老周瞪完老王,老王摸了摸蓄长的白胡子,不说话了。
老周再次看向傅应欢,“小姑娘,再来一局。”
在医院住那么久,头次有人叫傅应欢小姑娘,她忍不住乐了,对着老周比了一个赞,“来来来,再来,为了周先生您这句小姑娘,就算我脑震荡的头疼死,我也和您再下一局。”
用了会儿脑,傅应欢是真有些头疼了,她也不是还想下一局,只是以退为进,让叫老周的大爷放过她。
一听她脑震荡住的院,老周果然犹豫了,过了好一会,“小姑娘,明天这个点,这个地方,再来?”
“也行,我现在住留观室,也就是观察观察身体情况就可以出院了,等明天这个点,我一定准时到。”
傅应欢笑着应下了,让开位置给别的大爷。
又看了一会下棋,她见日头西斜,悄然退出人群,回了急诊留观室。
急诊留观室的人来了又走,傅应欢算是这里住得比较久的一个病人,在病床上躺下,由医生检查了一下身体,她又悠哉悠哉的在急诊转悠起来。
转到急诊大门口,救护车刚好呼哧呼哧从外拉了病人回来,车子停稳,车上的医务人员下车,而后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
急诊内的护士赶忙推来了平车,男人将女人放在平车上,护士询问了一下基本情况,让男人去挂号,护士则给女人测量血压和体温。
测量完毕,男人也挂号回来了,大概是情况危重,立即叫了医生来看。
医生先检查了一下,又问一下病人发生了什么,得知是吃了一大把乱七八糟的药想自杀,这会儿脑子冷静下来又不想死了。
医生表情毫无变化,显然是见多了这种场面的。
医生问女人清不清楚具体吃了些什么药,女人如实回答,而后医生就开了洗胃,护士把女人推去洗胃室,洗胃室的医生给女人进行操作。
过了一会,呕吐声连绵不绝的响起,傅应欢靠着急诊护士站的前台,偷偷听她们讲八卦。
原来那位吞药自杀的女人是男人的小三,小三想要上位,逼迫有发妻的男人离婚,男人不同意,女人便当着男人的面服了药。
男人以为女人不敢,谁知道女人脑子拎不清,还真把药都吃了,这才叫了120过来。
他们同行还有一个男人,显然是男人的朋友,男人和那个男人愁眉苦脸的说着话,句句数落着女人的不是。
撩的时候甜言蜜语,对方不满足于现状了,就开始埋怨。
现在有些男人给不了女人任何东西,还四处沾花惹草,妄图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属实可笑。
男的可笑,女的亦可笑。
医院的八卦比娱乐圈的还热闹不少,什么嘴馋贪吃摘了毒蘑菇,吃死一家人,唯独摘蘑菇的没什么大事啦,什么久病床头无孝子啦,什么未成年堕胎啦,再不然就是这种为情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