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想把饼送过去, 李大佬跟她回来吃就好。
可去了才发现, 李大佬竟对赵四海的整骨接骨术极感兴趣的样子, 跟在旁边给打下手,递这递那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赵四海的得力助手呢。
冯莱莱对大佬最近的行为,她越来越迷惑了。
不就是想赵四海给他指导健身,咋还用这么大费周章的。
又不是要人家武功秘笈,没必要这么曲折吧。
等李大佬跟她回去,匆匆也卷了四张饼,说也要带过去吃时,冯莱莱没忍住调侃说:“要不是认识你,我会误会你想学整骨术。”
让她惊悚的是,大佬他竟没否认:“我忽然发现这些古老医技很不凡,刚好也没别的事,我想跟着了解一下。”
直到大佬开门走了,冯莱莱还都不敢置信。 李大佬和中医整骨?这反差也太大了叭。
李大佬虽只说了解一下,可这已经够不寻常了。
等下午李重润忙完了回来,她才知道,病人并没走。
这次是位膝盖粉碎性骨折的伤患,每天膝盖上敷的药都要换,必得赵四海亲自来,所以得留下来观察一周。
冯莱莱这才知道,往村里去不远,赵四海还租了一家的院子,有需要留下的病患就送去那边,病患出钱粮,那家帮着做饭兼照护,两下都合适。
换药的时候,赵四海只要过去那边就好。
所以,除了伤患第一天上门,剩下的时候,赵四海的院子还是很清净的。
而这几天,赵四海动不动就不见人,就是去那边看他的伤患去了。
原来不是上山采药去了,她就说,难道不同的药采摘时间也不同?
这样说,赵四海这里就是整骨小医院了。
他也真本事,这样中医人人喊打的时期,愣是隐在小山村里,挂着羊头把自己的整骨事业发展得红红火火。
最让人佩服的是,周边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给他打着掩护。
晚上,冯莱莱和李重润一人一个盆儿,并排坐在炕沿热水泡脚。
同居同炕第三天了,没办法一直紧绷着,那样太累了。
连续两晚,因为躺得太僵直了,又不好总翻身,更不敢放出她的花式睡姿,第二天起来,冯莱莱腰酸背痛腿僵,足缓了一上午才恢复。
到今天,冯莱莱觉着遭不起那个罪了,她还是咋舒服咋来吧。
三月天,晚上还是很冷的。
屋里没暖气,只是做饭烧火的时候顺带热了炕,就靠那点散出的热气取暖。 多穿点儿,屋里可能还不觉着冷,可要洗澡,就太遭罪了。
住进来第一天,冯莱莱特意没熄灶火,屋里一直保持着暖热,可洗澡时还是不行,她几乎是牙齿打战着洗完了澡。
所以昨晚上,她没再张罗洗澡,让她意外的是,李重润竟也没提。
所以,说改不了的洁癖讲究的,拉到七十年代的广阔农村体验一下,保证会自愈。
到今晚,冯莱莱再不想委屈自个了,她要好好睡一觉。
锅里随时有热水,她拿洗脚盆儿打了热水回屋,准备泡脚舒缓下僵冷的身体,晚上也好助眠。
没想到,正端坐在炕桌他那一侧,捧着不知什么册子看得认真的李大佬,猛不丁问道:“小冯,还有热水吗?”
“热水有的是。”冯莱莱脚伸到热水里,比较热烫,她嘶哈着,姣美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刚还稳坐如入定的人,立刻下炕,拿盆,打热水,回来和冯莱莱排排坐泡脚,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这时根本看不出他不通家务了。
实际上,到今天,李重润也扛不住了。
脚泡到热水里,他忍不住喟叹:“真解乏呀。”
机会刚好,冯莱莱就说了:“大佬,我得先跟你透个底,我睡姿比较奔放多变,前两天我怕让你有不好的误解,一直克制来着。可咱们这样做室友也不是一天两天,总这样睡不好,我真要熬死。你如果半夜起来看我睡姿比较豪迈,担待下呗,或者就当没看见?”
李重润突然就笑了,舒气间似乎缷下了什么:“小冯,你不要有顾虑,该怎样就怎样,不用考虑我。其实我也想跟你商量,我习惯头朝南睡,你若没这方面的习惯,咱们能不能掉个儿睡?之前头朝着炕沿儿,我总觉着鞋里的味儿往鼻子底下飘。”
说到后面,李大佬语气里竟带了不自觉的小委屈。
被他这样一说,冯莱莱朝地面一看,可不是,在屋里都穿棉拖鞋,两人外出的鞋都放在门口墙边儿,刚好都在李大佬睡的那一侧。
这会儿都是一双棉鞋穿一冬,虽然冯莱莱不觉着自己有脚臭,可穿了一冬的鞋,不可能没点异味儿。
想想那个酸爽劲儿,冯莱莱咯咯笑弯了腰:“可怜见的,今晚就给你换。大佬,话说沟通要及时,这两天咱们都白遭罪了。”
李重润深以为然:“听你的。”
于是泡完脚,两人把枕头掉了个儿,变成了头朝窗户睡。
彼此等于把自己最私人一面展示出来了,最后那点衿持端着也都抛开了。
铺好被子,才八点多,根本睡不着。
这两天,两人十点关灯,也都是互相迁就对方。 长期的作息生物钟早都刻到了灵魂里,换了壳子也还在。不到十二点俩根本都睡不着。
今天说开了,两人也统一了意见,总要入乡随俗,毕竟冯莱莱去学校上班后也要早起,就定了十一点熄灯睡觉。
说是灯,现在大多数农村都没通电,照明的就是煤灯和蜡烛。
他们屋里点的是蜡烛。
自觉已沟通到位。当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之前两人都是,不吹蜡烛不进被窝。
冯莱莱就靠着炕柜坐着发呆。
她原来做剧情策划的,其实很喜欢一个人天马行空的畅想,也喜欢这样打发时间。可这样板正坐着,她脑子是木的空的。
李重润就端坐在炕桌前,或看书或练字,只看着就很累。
总之两人谁都很煎熬。
再要那样,冯莱莱觉着要疯。
这会儿她再也不想对不住自个了,拿枕头靠到身后的炕柜上,舒服的斜倚上去,又把被子拽过来搭上,嗯,可以随便瞎想点让自己高兴的事儿了。这才是她私下里最愉悦自己的打开方式。
李重润的眼神飘过去几次。
冯莱莱很快查觉到,这三天人设立得很饱满,冯莱莱一点不觉着李大佬能对她有啥想法。
所以,她说话也很直接:“大佬,你总看我几个意思?”
“靠着很舒服吗?”李重润问。
听话听音,冯莱莱抓到了重点:“当然,肯定比你那么坐着舒服多了,你试试?”
李重润就是这个意思,可教养使然,总要征求下女生意见:“不会冒犯到你吧!”
拉着她假结婚,又劝她睡一个炕,早冒犯了好吧,冯莱莱腹诽着。
可话却不好这么说:“嗐,熄灯后咱不是天天并排躺吗,怎么亮着灯就不行了,大佬你不该是这么拘泥的人呀。”
她干脆好事做到底,隔着桌子够到他的枕头给扔到他身后:“试试,我早想说了,你天天这样坐着,真有老干部的即视感。”
李重润这才顺水推舟,把枕头在身后墙上靠好。
剩下的都不用冯莱莱再说,论享受他才最擅长。
他拿过炕桌上的小册子,拉过被子盖上,这才半躺着靠在墙上捧着小册子看。
失去过,才知道这样躺着有多惬意。
装了这么几天,他也快绷不住了。
“小冯,我有那么老相吗?”李重润还挺介意的。
冯莱莱才知道刚那句说他老干部的话刺到了他。
中产家的冯小姐这会儿真心觉着豪门李公子过于矫情了。自己长什么样没数吗?
得,夸吧,“我那是打个比方形容你坐姿不放松,李大佬,你都是被万千女性视为‘国民老公’的人,绝对是年轻有为第一帅,巨帅。”
冯莱莱说的是真心话,李大佬有顶级的颜值,贵族气质这块儿又拿捏得死死的,真的是巨帅。
尤其这会儿在灯下,颜色更盛,多看几眼很容易恍神。
李重润小到大是被人各种夸帅夸好看长大的,他一点都不缺这些赞美,从来都是自信的。
可今天,冯莱莱一句玩笑的话,他却有点介意起来。
现在冯莱莱给他夸回来,他又通体舒泰了,嘴角很自然地上扬。
这么斜靠着和人面对面聊天,很新奇的体验。
李重润放下手里的书,:“小冯,聊会儿?”
“五毛还是五块?”冯莱莱挤眼笑道。
李重润也跟着忍俊不禁:“跟大佬聊天,总要五块的排面吧。”
……
这么拉拉杂杂说着,时间消磨得特别快,很快就到了十一点。
吹了蜡烛,再躺下,这一晚都睡得格外酣沉。
——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两人的气色都改善了不少。
李重润也终于见识到了冯莱莱的花式睡姿,他早上出去跑步时,她还是抱着枕头大跨步的睡姿。等他回来,冯莱莱已经是金蟾功在练的姿式了。
这让能保持平躺姿势一晚的李重润叹为观止,这样睡才不是该更累吗?他也算开了眼。
早饭还是在赵四海那边吃的,主食还是杂粮饼和杂粮粥,然后冯莱莱煎了三个荷包蛋,想想肉都能弄到了,多点别的也合理,冯莱莱拿出麻酱,做了个麻酱白菜丝,还是人人满意的一顿饭。
冯莱莱没料错,见到李重润连最缺的肉都能时不时弄来点儿,再多点别的紧俏东西,赵四海也觉着很正常。
不过这样,他就觉着自己占了两个小的便宜了,早饭后,他又想拿钱给冯莱莱。
被冯莱莱拿他那天的话给堵回去,“姥爷你再这样见外,我也不认你了。”
赵四海收了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吃了饭,又收拾好,冯莱莱拿着五年级的数学语文课本,和李重润又往村小学去了。
因为事情还没定下,两人都没跟赵四海说这事儿。
看着两人一起做伴儿出了门,赵四海却觉着不对劲儿。
这俩孩子同进同出,也有说有笑的,可赵四海却看着他们不像新婚夫妻。
他也是过来人,新婚燕尔时,那个耳鬓厮磨,眼神都恨不能带勾子,他在冯莱莱和李重润身上一点都没见到。
可要说李重润还记恨着,也不是。
叫他看,这两孩子的相处,倒更像朋友之谊。
这哪儿成,赵四海决定好好观察一下。
——
不想再遇到下早工的村里人,两人今天走得稍晚,出门时都七点十分了。
到学校时间刚好,再五分钟就上课了。
孙校长见到两人,也不废话,三人直接去了李重润原来带的五年级一班。当然整个五年级总共就两个班。
只沅溪大队自己的生源,当然没这么多人。
而是附近几个中小村落的孩子也都到这边附学,这样才有高年级两个班,低年级三个班的生源。
看到三人进来,小学鸡们都起立喊着:“校长好,李老师好!”
冯莱莱余光目测到,李大佬身形僵了一下。
这位果然是一听人喊老师就浑身难受的。
孙校长上讲台说了,今天由冯老师试讲,他和李老师在下面旁听。
乡下的五年级孩子早都知事儿了,关于冯莱莱和李重润的八卦,家里长辈们说时都听过几嘴。
所以他们都对冯莱莱印象很不好。
孙校长话落,下边就有几个刺儿头带头嘘起来。
校长下讲台要过去制止批评那几个,冯莱莱却已经站到了讲台上:“嘘什么?赶紧跑步去厕所,可千万要憋住哦。不然传出去,就是一辈子黑历史,是会影响找媳妇的。”
愣了一下后,同学们集体哄堂大笑,那几个想搞事儿的,再也嘘不出来了。
冯莱莱顺手打开课本,“那翻开课本,我们讲第一课……”接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漂亮舒展的板书,之前李重润被学校老师们推崇的板书,竟比之颇有不如。
只这迅速抓住班级秩序,和这一手好书法,已让孙校长刮目相看了。
等正式讲课,一堂语文课,让冯莱莱讲得有趣有生动。
其间她旁征博引,妙语如珠,穿插着小典故讲解,还能引导着同学们跟她积极互动,整堂语文课下来,竟没有一位同学溜号开小差。
孙校已被彻底被折服,这水平再没说的,足以吊打村小学全体老师,包括他自己,还有李重润。
剩下冯莱莱再问还需不需要再上堂数学课,孙校长直接说不用。
冯莱莱接班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她今天就要原地上岗了,五年级的语文课都交给她,数学还是先由孙校长上。
这样就没李重润什么事儿了,上课铃响,看冯莱莱去上课了,他闲庭信步一样,慢悠悠踱回了山脚石屋。
后续他也该找个工作了,是去公社还是县里呢?还是公社吧,中午还能回家吃饭!
第22章 错了
说要上班的李重润回家了, 而跟着去的冯莱莱却没影了。
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的赵四海就问了一嘴:“咋回来了?莱莱呢?”
李重润过去帮他一起铺着,“莱莱上班呢,我的工作给她接班了。”
“啥?”赵四海放下草药筐, 问他咋回事。
等听李重润说完,赵四海看着他, 面色很有些复杂。
他和外孙女结婚,谁都知道是不情不愿的。
可他先是拿出了那么高的彩礼,住到这里会陪自己这个老头子说话, 会跟着忙进忙出,又想法子往家里弄肉, 这回把工作都让了。
他是不是想多赔点儿好处, 想这边别揪着他不放,好找机会回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