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弦珂
时间:2023-07-30 23:12:46

  两个丫鬟皆是一愣,靠近细细打量了一番,都摇了摇头。
  闻言,宋絮清垂下眼眸,娇憨可人的小狐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也觉得不怎么像。
  裴牧曜应当是看花了眼,才会觉得相似。
  如此想着,她将面具递给画屏,掩嘴打了个哈欠,“你收起来吧,我歇下了。”
  画屏接过面具,同采桃侧身退至卧榻侧方将帐幔缓缓放下。
  休息一日后的宋絮清早早便投入课业学习之中,誓要将以往落下的课业都要补回来。
  以前总觉得课业学习是世间最为烦闷之事,可相比起在东宫无所事事那段时日来说,课业学习慢慢进行下去,倒也品出了些许愉悦来。
  由于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宋絮清在送走各位先生时又告了假,直至夜间送走萝音,才真正地松了下来。
  宋絮清顶着疲惫的身躯伸了个懒腰,“画屏,备水。”
  “课业结束了?”
  徐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宋絮清回眸一看,嘴角微微扬起,跑到她跟前,“娘亲,你怎么来了?”
  “你明日一早就要进宫,我自是要来跟你说道说道的。”徐氏捏着手帕,心疼地擦拭着女儿额间的碎汗,“别失了礼仪。”
  伺候于身侧的丫鬟嬷嬷听出徐氏弦外之音,便不在往前跟着。
  宣武侯府家大业大,徐氏和其他夫人不同,并未自幼就要求女儿恪守礼仪,学着那些吃人骨头的东西,只希望她能够过得愉悦自得,不必饱受规矩所带来的困扰。
  所以这些年她也未曾想过要带着女儿多多进宫,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也只能在入宫前夜将些许规矩交予她。
  当今皇后徐槿澄乃武将之女,父辈伴于先皇身侧征战南北,却未能等到立都那一日,双亲战死疆场后,老国公与其夫人收养了当时还尚未及笄的皇后,视如己出。
  “娘娘未出阁前我同她见过几面,也算是旧相识。”徐氏牵着女儿的手,漫步于暖玉阁庭院间,“娘娘性情中人,不似外人所言那般不近人情,你若能得她欢心自然是好事,但也不必强求。”
  徐氏伸手拂开落于头侧的树枝,继续道:“娘娘经丧子丧女之痛,尤为疼惜小辈,你不必有过大的负担,养的徽澜公主性子无拘无束,皇上和娘娘也不愿意拘着她,也不会要求你们如何,安安心心地入宫便好。”
  宋絮清侧眸瞧了瞧娘亲的神色,点了点头。
  徐氏说的这些宋絮清都是知道的,她并不畏惧见到皇后,而是怕在这短短的时间中遇见裴翊琛。
  思忖须臾,宋絮清抿抿唇,故作开玩笑之意问:“娘,你觉得我当太子妃如何?”
  “胡闹。”徐氏心下一凛,抬手戳了戳自家女儿的额头,神情严肃,“他非你良配,往后切莫不可再说这种话。”
  宋絮清见她是真的生气了,忙摇了摇她的手,撒娇着:“知道了,我就是问问嘛。”
  徐氏定定地凝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眸色并无异常,好似就如她所说那般不过是在开玩笑,心中松了口气,又继续同她说道着。
  翌日清晨,侯府马车已在门口候着。
  宣武侯府距离皇宫有段距离,要是想要赶在约定时间前抵达宫门,就要早早出发。
  马车不紧不慢地往目的地奔去,微风吹起帐幔时,缕缕斜阳倾洒而至。
  神思异常清醒的宋絮清睨了眼落在膝上的阳光,悠悠掀开帐幔看去,街边已然有不少摊贩上街架起了摊子,等待客人的到来。
  过了这条长街之后便是由侍卫队把手的街道,那儿并无多少人,路过这条陌生又熟悉的街道时,宋絮清的心轻颤了下,怔怔地望着街边的树木枝桠。
  良久,宋絮清松开手,任由帐幔落下,镶嵌于帐幔上的珠链叮叮当当作响。
  车夫将马车停靠在指定位置,宋絮清下马后递了些银子给画屏,命她们二人和车夫去寻个地等她就行。
  守在宫门的侍卫们细细盘查着,盘查清楚后才前去长宁宫禀报。
  宋絮清在宫门口等候了约莫一刻钟,宁保公公才领着一众太监宫女而来。
  见她无所事事地站在那儿,宁保赶忙迈着碎步上前,弯了弯身,“姑娘久等了,请随奴才来。”
  宋絮清笑了笑,跟在他身侧往里走。
  这道宫门自长宁宫的路曾牢牢地刻在她的心中,就连途中要经过哪道宫门,那道宫门通向何处都一清二楚。
  但那是作为太子妃的时候,此时的她不过是宣武侯幼女,经过这些地方时自该是目不斜视的。
  宁保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但跟在皇后跟前多年,接见过不少贵女,饶是礼仪极为端庄的贵女们初次入宫时也免不得心生好奇,倒是极少见到如同宋絮清一般安静的。
  直到走过最后一道宫门,隐隐瞧见长宁宫门匾时,宁保才道:“徽澜公主也在宫内,出来时公主还叮嘱奴才,要抄近路带您进来。”
  宋絮清都能够想到裴徽澜在说这句话时的神色,脸上露出一抹笑,“多谢公主关心。”
  然实际上宁保未带她抄近路,而是依照宫规带她走过道道宫门,但也不忘传达裴徽澜的心意。
  待宋絮清踏进最后一道宫门之时,眼眸中忽而闪过一道身影。
  裴徽澜自长宁宫中奔出,双手提着裙边兴高采烈地跑来,“好久不见!”
  宋絮清莞尔一笑,弯膝福了福身,“公主。”
  裴徽澜见状挥了挥手,“不必如此客气,上次走得匆忙,忘记和你说声谢谢了。”
  “举手之劳而已。”宋絮清道,“公主若是喜欢,下次我便带你去别处转转。”
  “好呀!”裴徽澜高兴极了,揽住她的手往里走,“哥哥带我出门都是去那些个我早就去过的地方,以后有你陪我,甚好。”
  “你这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就嫌弃上你哥哥了?”
  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温婉婉转,听得人心情舒畅。
  宋絮清循声望去,就见皇后执扇走出,簪在发梢处的珠子随着步伐而垂动,那双精致的桃花眸中蕴含着点点笑意,可对上眼眸的一瞬,她眸间自带的威严扑面而来。
  她抿了抿唇,恭恭敬敬地福身,“臣女宋絮清拜见皇后娘娘。”
  “上次见你时,你还不过五岁,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及笄之年。”徐槿澄抬了抬眸,示意身侧的人扶她起身,“若本宫没记错,你可是下月的笄礼?”
  “是的。”宋絮清颔了颔首,“下月十五,娘亲自去岁就在准备了。”
  “你娘亲就你这么个女儿,及笄礼自是要给你最好的。”徐槿澄走到树荫底下坐下,随手指了个位置,瞥了眼兴致极好的裴徽澜,笑道:“你到时若是想去,寻你皇兄带你出去。”
  “母后最好了。”裴徽澜笑意盈盈地揽住宋絮清,小声道:“要记得递请柬给我。”
  宋絮清‘嗯’地点点头。
  徐槿澄缓缓摇着团扇,借着她们说话的功夫打量着宋絮清,平心而论,确实是生的尤为漂亮动人,举手投足间并无丝毫娇柔,反而是散发着缕缕朝气,就像是清晨初升的朝阳,亮眼而不刺眼。
  她将团扇放下,抿了口茶水:“不久前徽澜回来提到你,说是你知晓许多姑娘家喜欢的铺子。”
  徐槿澄语气淡然无波澜,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
  宋絮清唇瓣微抿,如实地点点头,“臣女好动,家中也不拘着便四处走动。”
  徐槿澄闻言笑了笑,“你母亲未出阁前那可是我们之中出了名的端庄严谨,没曾想有了你后,倒是不拘着你。”
  宋絮清听到这段话,心底松了口气,可下一瞬听清她说的话后,落在实处的心再次提起。
  她说:“你和我儿认识?”
  宋絮清静默片刻,“是的。”
  裴徽澜看出她的紧张,娇嗔道:“母后,你怎么把我跟你说的小秘密都交底出来了,下次不和你说了。”
  闻言,徐槿澄瞥了眼自家女儿,又看了眼眼眸微瞪的宋絮清,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你寻你皇兄入宫来,母后亲自问他。”
  说话间徐槿澄递了个眼神给伺候在侧的宫女,宫女挥了挥手,领着伺候在侧的人下去了。
  “他不肯入,我可叫不动。”裴徽澜嘟囔道。
  徐槿澄听到裴徽澜的话,笑容淡淡。
  听二人话中的意思,裴牧曜应当是有段时日没有进宫过,宋絮清仔细回想了上一世,好似是很少在宫中见到他,就连宫宴都少见他来过。
  场面一时之间冷了下来,宋絮清微掀眼皮,眸光落在茶杯中,有一缕茶叶漂浮在水面上。
  正当她看得入神之际,忽而听到徐槿澄略带探究地问:“听闻他还救过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四)的更新时间推后到下午18:00。
第23章 逾矩
  (宋姑娘可及笄了?)
  徐槿澄问后,眸光一瞬不移,不动声色地凝着她。
  宋絮清想不到皇后也知晓这件事,并未多想,颔颔首道:“不久前邀月阁着火,我在那边用晚膳,恰好撞见殿下。”
  一侧的裴徽澜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事,娇嗔的眼眸中染上一丝诧异,嘴角微启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就说她并未猜错,皇兄对待宋絮清就是与其他人不同!
  徐槿澄无视了女儿的小眼神,平缓的嘴角缓缓扬起。
  不日前裴徽澜回宫,三句话中有两句都和宣武侯长女宋絮清相关,一问才知道还是自家儿子介绍她们认识的。
  思来想去徐槿澄便派人命泽川速速入宫,最初泽川还不愿说,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只是几日前再入宫时也不知怎么的,再入宫时竟然和她提起了这件事,并且还从宫中顺走了几样糕点,不喜甜食的人忽然如此,尤为反常。
  可后来仔细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裴牧曜这是借花献佛去了。
  许久都未曾听到回话,宋絮清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握紧,回想了下适才的话,是否有不对的地方。
  徐槿澄将这一幕收进眼帘,笑了笑,话锋一转:“邀月阁近日可有何不错的吃食?”
  宋絮清微微怔愣了下,并不晓得话题为何转跳至此,撇了眼皇后的神情并无异常,便顺着她的话走。
  直到随着裴徽澜一同走出长宁宫时,宋絮清都不明白皇后娘娘此次召见她进宫所谓何事,若说是关于伴读,也未见皇后提起过,反倒和她聊起了这段时日京中盛行之物,好似只是为了认认眼。
  聊了约莫一个时辰,皇后娘娘乏了要休息,便由得裴徽澜带她四处走走。
  裴徽澜看出她心中的不解,出了长宁宫后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想太多,母后听说你和三哥认识,便想要见见你而已,想从你口中听一听关于他的事情。”
  这话说的,宋絮清顿时觉得有丝不对劲儿,“可我和三殿下只是认识,并不知他的事情。”
  “三哥待你……”裴徽澜顿了顿,眼眸转动了几圈,道:“三哥极少回宫,他身边的人嘴巴又紧,若三哥不说母后便无法知晓他的近况,只能是从其他人那儿听听。”
  宋絮清闻言,回眸睨了眼长宁宫宫门,她只知裴牧曜很少回宫,但并不知这些事情。
  后来,阖宫上下都道皇后娘娘狠心,稚子年幼时便将他送去南涧寺养病,这些年也未曾与他见过几面,裴牧曜不愿进宫也是正常的。
  然而仅论上一世陪同皇后相见贵女之时,宋絮清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皇后对此的重视,所见的贵女不论家世不论学识不论长相,只是想选个他心悦之人。
  最后一次陪皇后出席相看宫宴时,裴牧曜依旧没有来,兴致盎然入宫的众人败兴而归,送走各家贵女后,宋絮清也就起身离开。
  当她走到门口时,听到皇后对贴身宫女道:“花意,我从未后悔过将他送出宫……”
  后面似乎还说了些话,但宋絮清没有并未听清。
  “皇兄,你怎么在这儿?”
  裴徽澜稍稍拔高的嗓音唤回宋絮清的思绪,下意识地以为是裴牧曜,可当她抬眸望去瞥见裴翊琛的身影时,流动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逐渐变得冰冷,冻得令人牙齿发颤,漫天的恨意犹如冬日飘雪袭来。
  刺入胸口的利刃搅动着,宋絮清眼前闪过一片红,那是自她胸口溢出的血液,将白雪染成了血红色,痛得她浑身发麻。
  宋絮清微微垂下眸,极力遏制着呼吸,修长的指甲紧紧地抠住掌心,生怕这漫天的恨意化作冲动。
  裴翊琛眼眸掠过宋絮清,不过须臾间就收回了目光,“刚从皇祖母宫中出来,正要出宫,你这是要去哪里?”
  裴徽澜瞥了眼微微垂头的宋絮清,有点儿疑惑但并未多嘴,只是说:“我是从母后宫里出来,想着今日天色不错,出来走走。”
  “原来如此。”裴翊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光转向一侧,“想必这位便是你的新伴读?”
  清冷的嗓音回荡在耳畔侧,宋絮清刺着掌心的力道一重,生生地压住差点溢出的痛吟。
  身侧的裴徽澜‘嗯’了声,“是宣武侯家的姑娘,叫宋絮清。”
  宋絮清闻言闭了闭眼眸,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眸中的恨意已然散去,“臣女宋絮清见过太子。”
  “宋絮清。”裴翊琛似笑非笑地重复着,“是听说过。”
  宋絮清浑身一僵,霎时间想起在昭庭司时他也是将名字和人对上了,心中渐渐漫上一股寒意。
  她太了解裴翊琛了,不管是谁都好,平常人根本无法入他的眼,除非他主动去了解。
  此时的她还尚未及笄,距离赐婚圣旨也还有很长一段时日,然而裴翊琛已然是将她纳入眼中……
  裴徽澜也觉得有些奇怪,略带狐疑:“我之前都没有听说过,皇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宋絮清凝眸盯着裴翊琛。
  然而他神色未变,只道:“恰好和宋二公子相熟,曾听二公子提起过。”
  裴徽澜不知宋二公子是谁,但见宋絮清没有反驳,想着应当是有这个人的。
  沉默须臾,裴翊琛抬手点了点裴徽澜的额头,语调稍显无奈:“既然有了伴读,你要记得往后莫要骄躁行事。”顿了顿,眸光扫向宋絮清,话锋一转,“宋姑娘可及笄了?”
  宋絮清微怔,不曾想他会问出这种话来。
  “皇兄,你逾矩了。”
  正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宋絮清忽而听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倏地回眸望去。
  裴牧曜嗓音中夹杂着一丝冷意,在一众人的注视下,他不疾不徐地从后侧假山中走了出来,眸色晦暗不明。
  他走来的方向,恰好正对着裴翊琛。
  裴翊琛并未想到他在假山后,平缓的眉梢微微蹙起,“三弟这是何意?”
  宋絮清听出裴翊琛淡薄话语中的威压,看着裴牧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抿了抿唇。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听到他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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