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彦成没料到竟是这个答案。
过去那么多年, 那道士的话依旧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的确存过让女儿嫁给太子的想法,不过,在太子正妃落入冯家之后, 这个念头他就打消了。那道士的话他固然信了几分, 但也不会让女儿为侧。与其为侧, 不如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他怎会知晓意晚的命数……”乔彦成喃喃道。
这可是一个秘密,知晓的人并不多。
“不对,是婉莹,婉莹知晓此事。”
乔彦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
婉莹可真是他养出来的好女儿!侯府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狼心狗肺,转头对付侯府,处处针对意晚。
“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跟孙姨娘一路货色。
乔西宁脸色也不好看。在当年的事被揭开之后,他对婉莹的兄妹情渐渐都磨没了,甚至因为她如此歹毒的心思,心头产生了恨意。
后面永昌侯又问了顾敬臣几个关于那日的一些问题,除了关于自己的身世问题,顾敬臣都一一为他解答。
知晓太子绝无起复的希望,乔彦成就放心了。
毕竟,如今他们永昌侯府算是跟太子有仇,太子若是上位,势必会对付他们侯府。
意晚此时回到了秋意院。
推开门,看着里面的陈设,恍如隔世。
明明自己没走几日,却觉得已经走了许久,恍若自己不属于这里了。她忽然明白了婉琪刚刚跟她说过的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妹妹走后,母亲常常独自来院中,看看院中的树,给院子里的花浇浇水。”
乔桑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意晚眼眶微热。
她的离开,母亲是最难过的。
“父亲渐渐把府中的事务交给兄长来打理,兄长每日甚是繁忙。我不日也将去岭北赴任。妹妹若无事,以后多回府中看看母亲。”
意晚吸了吸鼻子,道:“好。”
乔桑宁看向妹妹,瞧着她鲜亮的脸色,道:“想必侯爷待你是极好的。”
意晚擦了擦眼角,笑着说:“嗯。”
乔桑宁:“那我就放心了。”
意晚:“兄长放心,若他待我不好,我定写信告知你。”
见意晚跟他开玩笑,乔桑宁微微一怔,随即笑了,郑重道:“好。”
可见妹妹嫁的不错。
至于梁行思,乔桑宁没有提,意晚也没有提。
等到中午吃过饭,意晚去了正院中。
陈夫人让屋内服侍的人都退出去,牵着意晚坐在了榻上。
她本有许多话要问,看着女儿红润的脸色,又突然不想问了。她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脸上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女子到了年龄就要出嫁,本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顾敬臣从前也待你极好,我当是放心的。只是一想到你们二人成亲那日发生的事情,我这心里就总觉得忐忑不安。如今瞧着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意晚靠在了陈夫人肩上,伸手圈住了陈夫人。
这是意晚第一次对陈夫人表现出来如此亲昵的姿态,陈夫人先是一怔,很快回过神来,抬手抚摸着女儿的背。
自从女儿出嫁后,她这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似的。
从前不管是自己出嫁,还是丈夫去了姨娘的房中,又或者是儿子成亲,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
虽与女儿相处不过短短一年,可这一年却胜过和旁人在一起的几十年。
女儿听话懂事,性子也随和,她日日和女儿待在一处,竟产生了依赖之情。
母女俩抱在一起温存了片刻,陈夫人问:“你出嫁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意晚:“顾敬臣提前找了一个跟我身形相似的男子,易容后代替我坐在了花轿之中。那日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乱,后来顾敬臣去追劫匪,我被送回了定北侯府。”
陈夫人松了一口气。
“看来定北侯已经提前知晓了此事,那我就放心了。”
说了一会儿那日的事情,陈夫人又问了意晚出嫁后这几日发生的事,意晚一一作答。
问着问着,陈夫人问起了意晚房中之事。
意晚红着脸,声音细若蚊声。
“挺……挺好的,他很体贴。”
陈夫人:“瞧着你红晕的脸色也知他这几日应是照顾你。”
否则以定北侯那个高大的身板女儿如何受得住。
意晚红着脸没说话。
“他待你一颗真心,也是难得。你又心悦于他,这样情投意合的姻缘少之又少。他没有通房侍妾,在那些事情上,你既不能一味顺从他,也不要一直把他往外推。”
意晚害羞地点了点头。
不过,心头升起了一丝疑惑。
意晚和顾敬臣一直待到天色将黑之时,意晚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永昌侯府。
待顾敬臣走后,永昌侯把全家人聚集起来,交代了一番。
“太子如今被废,最近外面最多的定是讨论此事。太子和咱们府有些过节,我知大家定是欣喜此事。只是,大家莫要在外面说些不该说的话,此刻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永昌侯虽然是这般对府中的人交代的,但随后,他把长子叫到了书房中,细细商量了一下,在此次太子被废一事中,如何把太子那边的人拉下来,换自己的人上位。
表面上是不能做,要表明自己不参合的态度,私底下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利用起来,如何能让永昌侯府发展壮大,成为顶级侯府?
最终,父子二人做了一个决定。
先下手为强!
如今大家并不知晓太子为何被废,定是还处于观望之中。他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太子的人搞下来,换成自己的人。
等大家反应过来太子不会起复时,他们早已抢得先机。
商议完此事,乔西宁想到白日里顾敬臣说过的话,心中依旧有诸多疑惑。
“父亲,您觉得太子一年前为何突然变了?”
乔彦成:“这个问题为父也想不明白。你外祖父早已透露出太子当时祭祖是因为做错了事,惹了皇上不悦。也是从那时起,太子渐渐变了。只是他为何会变,为父想了一年也没想明白。”
乔西宁感慨了一句:“好好的一个文武双全,能力卓绝的太子怎得就这般倒台了,真是令人唏嘘。”
乔彦成皱了皱眉,一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乔西宁看向父亲,瞧着父亲脸上的神色,问道:“父亲觉得儿子刚刚的话不对吗?”
乔彦成:“为父刚刚只是在想,‘文武双全,能力卓绝’的究竟是太子还是定北侯。”
乔西宁张了张口,又闭上了,眼眸中留出来出来一抹深思。
乔彦成:“这些年,四处征战守卫我青龙国国土的人是定北侯,维护京城治安的也是定北侯。”
乔西宁都赞同,不过,太子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太子也为皇上献上过不少治国良策,比如,寒门和官宦世家之子有了同等的为官资格,为我青龙国选取了不少良才。再比如,他之前和大梁谈判也取得了胜利,保了我青龙国边境数年安稳。”
乔彦成:“不可否认,太子的确是有能力的,也的确为皇上分过忧。他主张建立不少书院,为寒门子弟提供读书的地方。正人伦,稳定民心等等一系列措施。然,你刚刚列举的那两件事,都是定北侯的主意。没有顾敬臣提出寒门和世家子同等考试,就没有太子为寒门子弟建立书院。”
乔西宁震惊:“什么?是定北侯?”
乔彦成点头:“嗯,为父也是从你外祖父那里得知的。以前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定北侯是太子的表兄,太子那边的人,也算是太子的谋士,功劳自然都应归到太子的头上。如今细细想来,好多事情都是定北侯所为。太子所为之事,处处有定北侯的影子。”
乔西宁细细咀嚼着父亲的话,越发觉得真正有能力的人是定北侯。
“怪不得颜贵妃突然出手挑拨太子和定北侯的关系,四皇子年岁大了,开始参与朝政。若是任由定北侯协助太子,朝堂哪还有四皇子的立足之地。”
乔彦成点头:“这话说得对。只是颜贵妃没想到定北侯将了她一军,反过来挑拨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乔西宁:“话说回来,定北侯如此精明,真的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对付他吗?”
乔彦成嗤笑一声:“他怎会不知?他定是知晓的。今日我观他神色,似是另有隐情。不过,他既不说,咱们也没必要深究。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荣辱与共。他能把太子拉下来,足以证明他的本事。有些事他不说,咱们就只当做不知。”
乔西宁:“是儿子着相了。”
乔彦成:“时辰不早了,你这几日没回内院,今日回去吧。”
乔西宁神色微顿,道:“是。”
儿子走后,乔彦成独坐在书房中,闭上眼睛思索着今日得到的消息。
所以,太子为何突然对付顾敬臣呢?
屡次抢他的女人不说,甚至还想要杀了他。
太子虽不如顾敬臣精明能干,但也不是个傻子,是个聪明人,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当知晓他的表哥顾敬臣是他身边最大的助力。若是除掉了顾敬臣,他瞬间就失掉了最大的臂膀。
究竟能有什么原因能令他不得不对付顾敬臣呢?
对于太子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储位,只有顾敬臣在,他的储位才能更加稳固。太子定是知晓这一点的,不然从前不会时时刻刻带着顾敬臣,让顾敬臣陪在自己身侧。
除非――
乔彦成想到了一点,缓缓睁开了眼睛。
除非顾敬臣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储位,所以他忍不住出手对付他,甚至要除掉他!
太子是顾敬臣的亲表弟,顾敬臣没道理去支持别的皇子。
乔彦成皱了皱眉。
他着实想不通。
定北侯府
从永昌侯府回来后,顾敬臣去外院忙了。
直到亥时才从前院回来。
路过正院时,瞧着正院的灯尚未熄灭,他顿了顿脚步,朝着正院走去。
秦老夫人虽然还未睡下,但已经宽了衣。听说儿子忽然过来了,颇为诧异,让人请他进来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今日去永昌侯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敬臣:“没什么事,一切都好。路过这里时瞧着灯尚亮着,想来看看母亲。”
秦老夫人很是欣慰。
儿子没成亲前从未跟她说过这种话,成亲后倒像是忽然长大了。
“我这里没事,就是白日睡多了,走了觉,就多看了两页书。时辰不早了,想来意晚还在等你,你早些回去吧。”
顾敬臣:“倒也不急。”
秦老夫人瞥了一眼儿子,问:“你可是跟意晚闹了矛盾?”
顾敬臣看向秦老夫人:“母亲为何这样说?”
秦老夫人笑着说:“你从前恨不得住在永昌侯府,如今终于娶回家了,倒不急着回去了,不是闹了矛盾又是什么?”
看着母亲眼中的调侃,顾敬臣垂眸喝茶掩饰内心的尴尬。
想到这几日心头的疑惑,顾敬臣道:“儿子忽然想起那日太子说过的话,心中有个疑惑想问问母亲。”
意晚被太子绑走,此事秦老夫人已经知晓。
“你说。”
顾敬臣:“母亲从前可是以为儿子喜欢云婉莹?”
秦老夫人眼神中流露出来几分不解。
云婉莹?那是何人?
檀香:“就是从前那个永昌侯府的嫡长女。”
秦老夫人恍然大悟:“哦,你说的她呀。”
至于她以为儿子喜欢乔婉莹……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确有此事。”
顾敬臣眼眸微动。
秦老夫人:“说起来此事还是太子告诉我的,那日你陪我去崇阳寺上香,临走之时,太子与我说你对那姑娘有意,我便以为你喜欢她。不过,那次你在永昌侯府救了意晚之后我就知晓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何人了。”
顾敬臣点了点头,神色沉沉。
那梦里的事情又多了几分真实。
不多时,顾敬臣回到了沉香苑中。
意晚晚上一直坐在榻上等着顾敬臣,等了许久也不见顾敬臣回来。白日里她没有午睡,等着等着,托着额头睡着了。
顾敬臣一进屋就看到了坐在榻上闭着眼睛睡着的意晚。
他放慢了脚步,朝着意晚走去。
走到塌前,将意晚拦腰横抱。
几乎是顾敬臣一靠近,意晚就醒了过来。瞧着抱她之人是顾敬臣,她神色放松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
顾敬臣抱着意晚朝着床边走去。
“不是跟你说不让你等我了么,怎得还等着?”
意晚圈住了顾敬臣的脖子:“嗯,想跟你一起睡。”
顾敬臣失笑。看着意晚露出来的雪白色的脖颈,喉间一紧。
“好,一起睡觉。”
意晚刚被顾敬臣放在床上,顾敬臣就起身压了下来。
在意晚还没反应过来时,唇就被堵住了,衣领也被人扯开。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事后,看着瘫软在自己怀中的人,顾敬臣食髓知味,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意晚的背。
意晚被顾敬臣弄得昏昏欲睡。
然而,在睡着之前,她忽然想起了母亲白日问过她的关于房事的问题。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了躺在一侧的顾敬臣。
见意晚神色不对,顾敬臣问道:“嗯?”
意晚抿了抿唇,有些话不知该如何问。
顾敬臣靠近意晚,想要亲一亲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意晚忽然侧开头,躲开了,顾敬臣的吻落在了意晚的脸上。
顾敬臣眉头微皱。
这是意晚第一次拒绝他。
想到这几日的梦,顾敬臣有些心慌,他抬手摸了摸意晚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为何?”
意晚看着顾敬臣的脸,手微微抓紧了床单,问道:“你是不是有通房侍妾?”
顾敬臣神色错愕。很快,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
“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前些日子他查出了府中的内应,那些内应已经被他铲除,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意晚知道她不该在新婚的第三日就问这样的问题,可她越在乎顾敬臣,就越忍不住想知道。
“没有。”
“那你为何这样想?”顾敬臣问。
意晚抿了抿唇,道了一句:“你那日的表现不像是没有经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