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姜一柠脚趾头蜷了蜷，如实说出来。
她一回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待在这个大房子里没有他好像就没有归属感，想让他早点回来但是又觉得没有立场。
“那我看看你――”
应声语音通话断掉了，姜一柠忙不迭地下床去镜子前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然后又迅速返回床上，手机已经弹出来对方邀请她视频的窗口。
她伸长手臂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接起来。下一秒，季尘的脸就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
他靠在窗边，身上是简单的居家服还带着眼镜看上去有种学识渊博的文人气质，跟张口闭口都是钱的商人沾不上边。
姜一柠看着欢喜：“我很少看你戴眼镜。”
“嗯，偶尔才带。”季尘捏着镜脚准备摘下来。
“别摘――”姜一柠惊呼，反应过来后音量低了下去，“我觉得...挺好看的。”
闻言季尘把镜框扶正，勾唇笑道：“好，你喜欢我就带给你看。”
两人就这样看着视频里的对方好一会没说话。
半晌，姜一柠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一个礼拜，要看这边项目的完成进度。”他贴近屏幕笑了笑，“你想我早点回去吗？我压缩下这边的时间早点回来陪你...睡觉。”
“不是...”姜一柠害羞抿唇，“就是，你可能回来了我就不在北铭了，过几天我要飞躺威尼斯。”
季尘皱眉沉默着，等她继续往下说。
“贾导拍的那部片子入围了电影节，我可能要过去待几天顺便小雅姐还给我在那边安排了些工作。”
季尘问：“要多久？”
姜一柠想了想：“可能半个月吧。”
视频里，姜一柠很明显看到对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那我又多了半个月要忍吗？”
“......”姜一柠哄他，“可以视频的，一天两次也行。”
季尘不说话，她又立马改口，“不不不，你想几次都行。”
季尘佯装不快：“那你回来要怎么补偿我？”
“陪你...睡觉？”
“怎么睡？”季尘忽地眉眼上挑，“正经夫妻的那种睡吗？”
“......”
第75章 威尼斯
#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华语片零挂#
#候补名单公布, 华语片缺席#
#《月台》贾尹#
这三组词条迅速冲上微博热搜前三。一瞬间微博广场一片哗然，骂的骂、洗的洗、唱衰的唱衰，所有矛头都指向国产电影青黄不接, 老一辈电影人打下的江山一步步落寞。曾经华语电影在威尼斯捧起过8座金狮奖的辉煌时刻，早已隐入尘埃。
《月台》甚至都还没开通官博, 连导演都还是个互联网隐形人, 一群凑热闹的网友除了在词条下面夸，还专门跑到姜一柠的微博底下发表意见。
【月台牛哔！给华语片长脸了！】
【这个女主怎么没听过？不过长得还怪好看的！粉了粉了！】
【老婆老婆！走出国门了！】
【聚光灯打过来：有请我们最佳女演员――姜一柠】
【楼上别乱说, 招黑！】
【就是地平线单元而已, 看看哪个名导愿意上？上次日本有个导演叫谁来着, 下放到了这个单元，直接退赛了...哈哈哈哈哈】
【威尼斯而已，别太夸张了又不是奥斯卡！】
【听说这届威尼斯还邀请了许雯？她也参演了月台？】
【睁大眼睛许雯是赞助商邀请的好吗！！许姐的咖位进地平线单元？别太逗了！】
【插一句上次的文艺片没记错是扑惨了吧？有人看？】
世界三大国际电影节, 威尼斯是世界第一个国际电影节, 与戛纳的商业性、柏林的政治性相比，它从始至终贯彻的便是艺术与人文。而似乎近年来的大部分的华语片都以其商业性作为第一考量标准, 目光直逼戛纳, 但能入围的却寥寥无几。
文艺片的市场不断压缩, 如同海中孤立的小岛，在国内一直处于不冷不热的地位，甚至摘不掉“小众电影”的标签。而大多数以艺术电影出家的名导都开始尝试商业电影运作, 这无疑是让文艺片的发展雪上加霜。
想做纯粹文艺片的人越来越少, 因为不赚钱。受众群体、观众口味、流量明星这些似乎都成为了出品方投资一部电影的票房参考依据。所以当初贾尹拿着《月台》这样一个剧本找到各个资方、甚至演员时，无一例外都是拒绝。
没人看好。
籍籍无名的导演在哪都是碰壁, 而姜一柠当初力排众议接下这部片子不仅是因为她只是个新人没得挑, 也是因为贾尹的态度让她觉得这部片子有杀出重围的潜力。
他们是彼此成就的。
姜一柠接到贾尹电话时，第二次感觉到他明显的情绪波动。第一次是在出品人撤资后, 姜一柠问他――你放弃了吗的时候。
“小姜，我们的电影入围了。”
他说的是――我们。
贾尹总说，如果这部片子哪天成功了有她一半的功劳。大冬天跳七八次冰河差点死在那，发着高烧连夜赶进度，比导演还认真一次次打磨演技。贾尹说姜一柠是他见过最钝也是最有感知力的演员，没有技巧完全靠的是体验和情感。
贾尹在电话里说：“八月末在威尼斯，虽然只是入围“地平线”单元，但这只算是开始。”
“恭喜你，贾导。”姜一柠的背后是嘈杂的片场，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在忙着搭景、调光，没人注意到在某个隐晦的角落她早已泪流满面。
他是新人导演，她是新人演员，《月台》是他们的处女作。
虽然这部片子谈不上大制作，资金少拍摄短是贾尹的第一块试验田，但是这其中的艰难只有主创们才知道。
贾尹为了赶后期制作压缩了拍摄周期，两天的戏一天拍完，没人懈怠。杀青那天，贾尹问过姜一柠――
你对这部片子的期待有大？
整个杀青宴姜一柠只想了这一个问题，结束后她回了贾尹八个字――
身如芥子，心藏须弥。
“是恭喜我们，主演是随片入围的，也就是说――”贾尹一顿卖了个关子，“你有机会拿下最佳女演员。”
平静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极具穿透力在姜一柠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
八月末的意大利还是炙热的，水城威尼斯像是上帝留下的一滴泪，在整个极具文艺气质的意大利是一场浪漫的梦。
《月台》剧组几乎全员出动，从主演到配角红毯上的生面孔，没有流量明星没有电影大咖，就像是爆冷门一样备受媒体关注，从国内延续到国外。
这次出行全是由剧组的制片老师负责的，他们提前了后天过来踩点、拍照。姜一柠只带了夏薇和简艺，等电影节首映那天黎雅才会飞过来。
可刚下飞机就闹出了个大乌龙，姜一柠随行的行李丢了一件，恰巧就是装满了她这几天要穿的高定礼服的那件行李。
足足七件。
姜一柠问：“你没分开装吗？礼服和配饰，在国内都搭配好了装袋分两个箱子托运。”
夏薇站在熙熙攘攘的行李转盘处，皱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当时他们分工打包，礼服装箱这块确实落到她头上了，好像她也听到了要分箱这件事，但转头就忘了。
此刻哑口无言小声嘀咕起来：“早知你就坐季总给你买的头等舱，肯定出不了这事...”
“......”
简艺从不远处的行李服务台跑过来，边说边喘着气：“刚刚找人问了，行李转去了洛杉矶，机场工作人员留了邮箱地址说是行李到了会安排人送到酒店，我留了地址。”
“又说什么时候能送到吗？”姜一柠问。
“这个...他们不确定，只说第一时间会通知咱们。”简艺喘着气。
夏薇这时才知道慌了，哭丧着脸：“那怎么办啊，后天就是首映礼了，都怪我！好不容易才借出来的高定，那天红毯那么多女明星，要是随便穿个小牌子的衣服指不定媒体怎么编排呢，我怎么忘性就这么大啊！”
本来以她的咖位，很多顶奢的品牌是不会考虑出借他们的高定礼裙的，更别提其中有一件还是H.G的春夏款全球首穿，黎雅托了关系才找品牌方借来的。
夏薇一双湿润的眼睛投过来，姜一柠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事已至此先去酒店吧。”
姜一柠她们三人是搭后一趟航班飞来的，所以剧组其他人现在已经下榻到酒店了，只等她到了下午要接受一场专访。
黎雅提前给她们安排了接送的司机，乘坐水上出租去丽都岛。刚上车，姜一柠就接到了季尘打来的电话。
他这是卡点算好了时间的。
“到了？”季尘低声问。
“你这是在我身上安装了GPS吗？”姜一柠放下包在位置上坐稳了，“还是插了眼线...司机刚接上我们，屁股都还没坐下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笑。
而后缓缓散漫道：“我倒是想，如果你肯的话。”
姜一柠问：“想哪个？”
装GPS？还是插眼线？这两个听起来都不太行。
话落，姜一柠看了一眼司机。外国脸，看着跟本地的意大利人长得一样，接到她们的时候也没发现他在跟谁汇报，应该就是个正常的本地司机。
谁知道她会这么认真问，季尘在电话那头忍俊不禁，但还是强行收敛了小声。移步换景，面朝玻璃窗外换了一只手拿电话，目光落在远处刚刚降落滑行的飞机上：“想亲自来定位你。”
意大利时间下午五点，阳光正好，船行驶在水面荡漾出一浪一浪的波纹，太阳洒下来金灿灿的。水波潋滟，像是打在姜一柠心里的浪。
惊起波澜。
她吞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转过身捏紧手机，问，“你还在西雅图？”
问完・心脏更是扑扑直跳，手机贴近耳朵压得都有些疼了。
两秒后――
“嗯。”敷衍着。
“......”
姜一柠郁闷，心想一个“嗯”字要铺垫那么久吗！！
她端正坐姿，手机屏幕松开了点，耳尖红红的。
“哦――”故意拖长调子，语气掉了下去，“那你什么时候回国？”
她还不死心，又抛出了个问题想看他怎么回答。
季尘这次没吊着她直截了当斩断了她心里仅存的一丝丝期待。
“明天就回去了，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姜一柠抿唇，眸光彻底暗了下去。
确实，他那么忙。
西雅图飞威尼斯也没有直飞的，最快也有16个小时。
她查过，曾经有那么一丝丝想过他会不会来参加电影节首映。
“嗯嗯，工作要紧。”她自以为自己体贴到没有露出破绽，季尘察觉不到她的失落。
可电话那头，男人垂首唇角勾了勾，想着赶紧挂了要不然真舍不得再继续骗她了。但是他迟迟没开口，每次打电话他都是等她先挂了才会放下手机。
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谁也没说――
“嗯，先这吧。”
“那挂了吧。”
好像这通电话，只要谁也不说话就可以一直不挂。
夏薇也不知道他们通话有没有结束，下意识觉得姜一柠沉默了这么久应该是挂了。于是凑上前一脸可惜，问，“你怎么不让季先生帮忙呢？他要出手肯定分分钟就解决了，咱们――”
姜一柠反应过来立刻捂上听筒，皱着眉转向夏薇猛猛摇头暗示她。
夏薇抿唇，把话咽了回去。
她有些想不通，他们俩不是假戏真做真在谈恋爱吗？怎么找自己老公帮个忙还这么困难呢？
“刚刚说什么？”电话那头季尘的声音飘过来。
姜一柠有些慌，忙掩饰道：“没什么，就是...小薇想说她第一次出国有些...害怕，呵呵，国外不是挺乱的嘛。”
“嗯，那你们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我们整个剧组都在一块儿呢，再说明天小雅姐也过来了，她在意大利也待过挺久的了。”姜一柠补充道，“你就别担心了。”
“嗯。”
......
良久，季尘问：“你是不是想我了？”
“......”姜一柠紧张，手指抠着小声哼了句，“嗯。”
不知何时，季尘身边走过来一位白人空姐，跟他说了一串英文。他捂住电话，微微颔首回了句，“Hold on.”
待空姐走后，他重新把手机贴回耳边，单手插在兜里往窗边移了一小步，神情慵懒带着点鼻音说道：“我也想你。”
而后勾唇略带戏谑的弧度：“我还等着你的补偿呢。”
“日思夜想。”嘴巴似乎贴近了话筒说，传来的声音低沉磁性又透着蛊惑。
隔着电话，姜一柠都感觉自己被他调戏得脸颊灼热，鬼使神差回了句――
“那你...等着。”
第76章 捉弄
大运河上快艇如织, 几乎全是来参加电影节的剧组人员和资深电影爱好者。在这里好像无论多大咖位的电影人也不得不自降格调，平等地接受每一位观影者辛辣的评论和审视。
游艇终于在十分钟后抵达丽都岛的泊船码头。姜一柠她们一行人还没下船就看到岸上浩浩荡荡站满了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们手握长枪短炮的就等船靠岸第一时间冲到前排抢新闻。从登岛开始所有受邀嘉宾的动态都会被各大媒体紧密关注, 同步传回国。
而这时一些末流明星更要创造机会活跃在镜头前，蹭也好请人来拍摄采访也好, 总之想尽一切办法能让自己有些热度, 这是一场心理素质的打磨。
大概就是比谁脸皮厚，这点在红毯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夏薇站在甲板上面露愁容：“怎么没人往我们这边来？”
看上去她们这一片确实有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凉飕飕的。
姜一柠弯腰刚从船舱里出来, 抬头看了眼岸上的盛况又立马转身拉上了夏薇的胳膊, “别看了，低调点不好吗？”
夏薇被姜一柠拉着下船，简艺跟在她们身后。
“我就是觉得这些外国人瞧不起咱们, 怎么连国内的媒体都这么势利眼啊。”下了船夏薇停下挣脱开姜一柠的手, 抬眼冲旁边瞪了眼，“你看, 许雯旁边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真搞不懂明明入围的就咱们一个华语片, 这些人是不是搞错了重点对象了？”
闻言姜一柠往旁边看了眼, 许雯一副游刃有余地应对，脸上自始至终是得体的笑容。尽管一旁同时抵达的还有今年金狮奖最热门的角逐者，意大利本土导演卡夫的《狂想地带》剧组, 她也能够热络地上前跟他们合影谈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