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柠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但她极力忍着不许自己掉眼泪。这没什么好哭的。
季尘喉咙发涩，用力抱紧她揉了揉，想把她放在心尖上疼。想起之前她喝醉后说没人要自己了他难受，现在看到这样的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没被爱过，但是他希望姜一柠能够被爱。
不仅仅只有他爱。
季尘小心翼翼地安抚她的情绪：“谁会舍得不要你，我们家小孩从小就漂亮还这么乖，谁不要都会后悔的。”
“嗯。”姜一柠缩进他怀里卖乖，鼓着腮吸着鼻涕。
“人生有很多事情做了是遗憾，不做也是遗憾，既然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走向，不如就跟着心走，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无论你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季尘放开她，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眼角的泪痕，一本正经道：“宝贝放心飞，老公永相随。”
上一秒还在人生哲理，下一秒就非主流语录。
“……”姜一柠破涕为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从哪学的这些不正经的？”
“不正经？我可是看你那些铁粉都是这么喊口号的，我就是改词照搬了下，这叫什么――”季尘顿了下思考着，垂眸看她，“应援？”
“你还知道应援呢？”
“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CP，网友在磕我们俩还给我们起了一个CP名叫‘姜季就计’，我觉得他们挺有眼光的。”
“怎么有眼光了？”姜一柠好奇。
“知道CP要磕真的才有前途。”
“……”
姜一柠被他逗得已经完全把刚刚的难受的情绪抛之脑后，接过他的话茬继续说道：“那你知道还有网友怎么说我们吗？”
季尘眉心动了动，勾唇笑：“怎么说？”
“我说了你不准生气。”姜一柠提前给自己争取块免死金牌。
季尘搂着她的腰收紧力道，将人往自己身上贴紧，眯着眼睛盯着她，“你说，我不生气。”
姜一柠的身体被他托起，无奈只能踮脚贴着他，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看了看脸色：“就说…你看不上我不可能娶我，我们俩顶多算是…‘小妈文学’。”
季尘：“？”
“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姜一柠舔唇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我可以给你科普下！”
季尘不说话。
姜一柠瞥了他一眼，清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这是个网络用语，好多小说里写的男主的爸爸娶了年轻貌美的……”
“唔――”
一个吻。
堵上她的嘴。
午后的阳光热烈灿烂，照进室内，照在他们的身上，暖洋洋的，一切都在升温。
尤其是那唇齿间纠缠不休的吻。
他的吻强势又霸道，带着一丝惩罚，把她要说的连篇鬼话悉数吞进肚子里。手指在她的腰上摩挲，稍稍用力对她小惩大诫。
“唔――”
“嘶――”
一个腰疼一个舌头疼。
季尘舍不得真的弄疼她，所以只能任由她咬自己，伶俐的牙尖轻磨着，隐隐的疼痛挑起他莫名的欲.火。
但今天不合时宜，他只能忍着。
季尘的嘴沿着姜一柠的脸颊一路吻着，最后辗转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缠绕，“还要继续说吗？”
“……”姜一柠嘴巴紧闭，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见她乖巧，季尘满意地勾起唇角：“不过――看来我这个当事人需要亲自下场辟谣了，我受不了这个委屈。”
“……”
“而且谁让我老婆看别人这么造谣自己老公，不仅不澄清还能笑出来呢？合法关系却只能当地下情人，在外面亲个嘴都要偷鸡摸狗的。”
“……”
姜一柠觉得，在他嘴中自己突然变成了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混蛋了。
再说！！他哪次亲自己不是想亲就亲！
姜一柠推开他，鼓着嘴巴往里面边走边嘀咕，“说不过你，你嘴巴太厉害了！”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打横抱起，季尘的嘴巴贴近她耳边，似有若无地触碰到她的耳廓，“哪种厉害？”
口吻一如既往的浪荡轻佻。
“……”
“不过，我其他方面更厉害，要不要试试？”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姜一柠的脑袋低低垂下，脸涨得通红。
“想？”季尘停下挑眉，随后不由分说地亲吻姜一柠的嘴角，眉眼、说话带着一丝痞气，“不过得改天，今天不合适。”
“…………”
_
电影节回来后黎雅让姜一柠休息了几天，人闲着没有工作填充就会胡思乱想，她挣扎了两天，最终还是从抽屉里拿出来那天在陵园姜妍给她留的电话号码。
那张标签纸已经皱得不像样了，这几天她没事就会拿出来攥在手里，现在主动权在她手里，她反倒不知所措。
最后促使她打电话的，不仅是因为她选择直面过去的心魔，更是因为内心深处还残存那么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对妈妈的期待。
姜一柠拨通电话，等待了好一会儿那头才接通，“喂。”是一个她没那么熟悉的中年女声。
她沉默着，静待几秒才开口：“是我，姜一柠。”
语气有些冷淡和别扭。
姜妍欢喜道：“小满啊，你终于给妈妈打电话了，妈妈太开心了。”
姜一柠完全忽视掉姜妍的情绪，也忽视掉“妈妈”那两个字，自顾自顺道：“见一面吧。”
这句话，她鼓了十足的决心才说出来。
……
下午跟姜妍约在之前老房子附近的一片商业街，哪里有家咖啡馆姜一柠去过一次还不错。
老房子是在姜一柠上大学的时候拆迁的，那一片的居民楼都被拆了打造成商圈，现在丝毫找不到小时候的一点影子。
今天出门姜一柠是自己打车过去的，没让小陈送她。但是今天跟姜妍通完电话后她就跟季尘说了这事，之前情绪一直憋着到季尘这全都释放出来，跟个小哭包似的。
季尘笑话她，说她没长大，像是被抢了糖受委屈来找家长告状的小屁孩。
她负气要挂电话，老男人又反过来哄她：“我错了，不过你这样我好喜欢。”
姜一柠哭哭唧唧的呆滞住：“？”
“喜欢你受委屈了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季尘扶额，“怎么办想回家了，想把你弄哭，你这样…好可爱。”
“……”
姜一柠惊恐！立马挂断电话！没给他继续说骚话的机会。
然后呆呆地坐在床上，开始认真思考，这个老男人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能描述的怪癖？想把她弄哭？好可怕！
第83章 小名
咖啡厅外, 姜一柠在外徘徊了好久才进去。她戴着口罩和帽子打扮抢眼，一进门好多人抬头看她。姜妍坐在角落的一桌，背靠着墙, 见到她立马起身挥手，“小满, 这里。”
姜一柠压低帽檐疾步走过去, 低着头刚准备拉开椅子，姜妍又道：“小满你坐这边背对着人, 我特地选的位置就怕你不太方便, 这样你把口罩摘了也舒服点。”
说完姜妍拘束地站在一旁等待她的回应, 和煦的笑容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就一直挂在脸上。
姜一柠不敢看她，半天手指僵硬地抓着椅背，她不习惯有人突然对她这么好, 哪怕只是一句小小的关心她都觉得无所适从。
尤其这个人还是姜妍。
气氛有片刻凝固。
“小满, 你还在怪妈妈吗？”这句话里藏着太多的情绪了，姜妍的口吻里充斥着无奈和卑微, “但我还是很感激你能来见我。”
感激...
这个词用的太重了。
姜一柠双肩塌下来身体松弛了许多, 垂手看了姜妍两眼, 最后走到她指的位置坐下，姜妍愣了下随后也欢喜地跟在她后面坐下。
良久无言，姜一柠看着窗外, 自始至终她都能感受到姜妍灼热的视线, 她不敢看回去，害怕忍不住情绪会崩塌。
姜妍推了推面前的水：“渴了吧,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就点了杯蜂蜜柠檬水，你这个行业都要身材管理我不敢给你点太甜的。”
闻言姜一柠垂眸看了眼桌子上的那杯柠檬水, 嘴角扯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到嘴边的就只有一句“谢谢”，桌上那杯喝的她动也没动。
时隔二十年的见面，似乎不像想象中会面红耳赤亦或带着很深的仇恨脸红脖子粗的，她们彼此尴尬局促，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平静。
姜一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姜妍说道。
姜一柠抿唇思考：“前几天我在机场撞到的人是您吧？”
那天从机场回来她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很多年没再见过了，但是那一瞬间她有感应，心慌然后就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那天回来后她久违地翻看藏在相框的背面，那张唯一剩下的她和母亲还有外公的合影。
相片里的女孩笑得很甜，一旁搂着女孩的女人面容姣好，红裙子大波浪一眼就看出是个美人。
而对照到现在面前的中年妇人，卷发半扎披在肩后，脸上妆容紧致淡雅，一袭米白色的连衣裙将她衬得温柔婉约。除了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几乎和从前没什变化，从前姜一柠最喜欢问的就是：“以后小满也会和妈妈一样漂亮吗？”
现在姜一柠甚至比姜妍年轻的时候还要漂亮几分，但她的那种漂亮是带着锋芒的。
姜妍抿了口水：“嗯，当时我也不太敢确定，毕竟你长大了还变得这么漂亮，妈妈都有点不敢认了。”
“快二十年没见了确实不认识了。”姜一柠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直截了当地问，“外公去世的时候你都没回来，现在为什么回来？”
“小满，妈妈是有苦衷的，后来我有回去过，可是老房子都被拆了我联系不到你们。这些年我过得也很不好，当初要不是你外公逼我嫁给你父亲，我也不会那么恨他。后来我快生你的时候你爸爸和外婆一起出车祸死掉了，要不是当初你外公坚持要在暴雨天出门，也许我们现在也能是幸福的一家人。”
姜妍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梨花带雨的，咖啡厅的客人频频回头往她们这桌看。
“当初的一切都不是我能做决定的，我怀你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妈妈，我也很害怕。”
这些事情姜一柠都是第一次听说，外公从来不跟她讲这些。她递给姜妍一张纸巾，冷着脸看似不为所动，但其实她垂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已经攥紧了，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所以你不爱我爸爸，也不想嫁给他。”
她甚至不知道该同情谁。
姜妍？那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抑或是她自己？
“妈妈当时有喜欢的人，可是你外公不同意。”姜妍说道。
“你们既然不相爱，为什么要生下我？”姜一柠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也没办法......”
话到此处便没了后文，姜妍似乎不打算再说下去，她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任谁看了她都是受害的一方。花一样的年纪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生产在即又一下同时失去母亲和丈夫，所有的痛苦都加注到她一个人身上。她想逃避，是人之常情。
姜一柠内心复杂，一时间承载了那么多信息她难以消化，便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冷静冷静。再回来时看见姜妍从包里拿出一个瓶子倒出来两粒药丸就水吞了下去，姜妍见她来了急忙把瓶子塞回包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满，我点了些吃的，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了。”
姜一柠转移视线三两步走回来，弯腰径直拿上自己的口罩和包包，“我不吃了，单我来买东西你可以打包带回去。”
“这么快就要走？”姜妍也起身，视线随她而动。
“嗯。”姜一柠站定，看姜妍的眼神晦暗不明，久久未有下文。
“怎么了小满？”
姜一柠叹了口气，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问道：“你刚刚在吃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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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一柠给姜妍叫了辆车，等看她坐上车之后才离开。目光在四周梭巡了一圈，最后定在对面街道的一角，她小跑过去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刚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门就从内往外推开了，季尘看着她收回手臂，脸上挂着笑意，“吃饭了没？”
姜一柠坐上车，摘下口罩侧过身回看他摇摇头道：“还没吃...”
“我就知道，”季尘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腹又在她的耳垂上停留揉了揉，“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吃完再回家。”
稀松平常的两句话，却像春风一样稍稍安抚了姜一柠方才糟糕的情绪。她放松下来，在季尘这她完全可以像个小孩一样被人哄着。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不忙了？”
“再忙也得带你吃饭啊，我家这个小朋友少喂一顿就得瘦，瘦了我就心疼。”季尘的手辗转捏住她的脸颊，晃了晃。
姜一柠的脸被他扯着，故而眯着眼皱眉看上去有些滑稽，说话也变得娇俏起来，“你还说！小薇他们都说我胖了，礼服都塞不进去，让我减肥！”
“她们说的不算，我得为自己考虑。”
姜一柠：“？”
为自己考虑...什么意思？
“胖点抱着手感好，”季尘的手掌缓缓下移，托着姜一柠的腰往自己身上送，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温热的气息直扑扑地喷在姜一柠的脸上，“况且你太瘦，我怕克制不住太用力了...咳咳、”
“还是得养养，你说是不是？”
“......”
姜一柠拿走他的手，目视前方转移话题：“还是吃粤菜吧，上次小雅姐推荐了一家说还不错，尤其是他们家的主厨做沙姜鸡很厉害。”
季尘单手扶在方向盘上，依旧侧身坐着目光灼热地注视着姜一柠，瞧她自始至终不看自己，耳根子却红成一片觉得可爱，勾唇偷笑，“遵命。”
车子在老城区堵了将近二十分钟，好不容易，姜一柠手机突然响了声，她拿起来看了眼，是姜妍发来的消息。
・ 【小满，妈妈到住的地方了。】
这句话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点开输入框却不知道该回什么，犹犹豫豫打了删，删了打的，最后就回了个“嗯”字。
她思想集中都没注意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季尘凑在她脸旁扫了眼手机上的聊天框，“原来你的小名叫小满啊――”季尘拖长着音调，把这两个字喊得吊儿郎当的。
姜一柠快速把手机扣在腿上，有些不自然地吞吐道，“怎...么了嘛，很奇怪吗？”
“没有，挺可爱的，不过小名为什么会叫这个？小满是节气吧，好像在5月。”季尘轻踩油门转过一个弯，随后放慢车速顺势牵住姜一柠的手，“可我记得你的生日在秋天，10月18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