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半开着, 姜一柠受感官的驱使一步步往主卧走，屋内的家具好像浮了层薄薄的的灰，在阳光的耀下有些朦胧的感觉。她走进去坐在季尘平时会坐的椅子上, 双手搭在把手上像小孩子一样左右转着圈, 又拿起他的钢笔举过头顶，迎光反复转着。
她好像好久没用笔认真写过字了, 这会兴致突然来了, 随手扯下一张白纸胡乱写了几个字。掸眼一看还算工整, 就是有点小学生写字那样一笔一画的，算不上漂亮。
她举着纸条反复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皱着眉头从一旁抽出一本记事本, 随便从中间翻开一页, 比照着本子上的自己，眉头皱得更深了。
本子是标准的正楷体, 横平竖直、棱角分明, 当真是字如其人。
相比之她的字就好丑啊...
她不承认，这个字跟她的长相一样！
磨蹭了好久, 夏薇在楼下打电话来催了，那头火急火燎的，姜一柠着急忙慌地赶紧合上本子出去，关门的时候往桌上扫了一眼，才发现之前的木匣子不在了。
大概是那天她忙着录制没接到季尘给她打的电话，他就让人直接把东西取走了。
她返回房间收拾了几件日常的衣服，顺手从抽屉里把那张邀请函也一并拿走，她觉得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困顿者会抓住一切破局的机会。
她手里大包小包拿了一堆，往门口走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只响了一声便挂断了她都来不及去掏口袋。放下手里的东西，她拿出手机看来眼未接来电，愣了一瞬遂即拨了过去。
等待电话接通的这段时间，她内心有些焦躁，身体不自觉地会产生一系列的小动作。自从前几天季尘说他之后会比较忙，不常有空能给她打电话，她就一直没接到他的电话了，微信消息也不回。她忙着录制，也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总想着就算在国外，他身边也肯定围着一圈人不太会有什么事。
他不回消息，可能是真的忙吧。
她等着，或许有十几秒，又或许几十秒，反正在电话自然挂断之前接通了，对面没有任何声音。姜一柠把电话贴在耳边，眼眸垂下又迅速抬起，轻声道：“喂――”
她心跳得厉害。
沉默了半晌，对面突然跳出来一个轻快的声音。
“喂。”
那一刻，她神色怔怔，握着手机的手机也有些隐隐发麻。
这不是季尘的手机吗？
怎么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她听着有些耳熟。
“姜一柠？”
“你...是？”姜一柠有些犹豫，声音怯怯的。
电话那端笑了声，清亮的女声犹在耳畔，随后熟稔地跟她开口，“你这就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那人又顿了下才说，“我是沈沛瑶。”
姜一柠觉得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里面一瞬间就能产生上百种前因后果的搭配组合，但是她完全想不通季尘的手机为什么会是沈沛瑶接的。
“怎么是你接的电话？季尘呢？”姜一柠尽量语气平静。
沈沛瑶脱口而出：“阿尘哥哥在睡觉。”
“睡觉？”
“嗯，他这段时间工作有点累，正好我也在西雅图，季伯伯就让我过来照顾照顾阿尘哥哥。”沈沛瑶咬着牙，“怎么？你不乐意？”
“......”姜一柠没说话。
沈沛瑶又道：“这可不是我自己要来了，原本我都已经放弃了，但是是季伯伯非让我过来，我一个女孩子照顾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我是不乐意的，但季伯伯说会让阿尘哥哥对我负责的。”
姜一柠听她说话觉得累，干脆找了一处坐下，听她慢慢说。等她说完，姜一柠眼神放空思考了一会，随后冷笑了一声怼回去：“你不知道他有老婆吗？他怎么对你负责？”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像是姜一柠提及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没人提好像这个事实就不存在一样，又或者是说像沈沛瑶这类人根本不在乎这个问题。
“你年纪轻轻的人，家世好人又漂亮，为什么就这么想不通呢？”姜一柠忍不住规劝起来，在她心里沈沛瑶就像是没被教好的小姑娘一样，心地不坏就只是习惯用身份金钱这些压制别人，有钱不应该是原罪。
但沈沛瑶不吃这套，被她这么一问心里冒火，扯着嗓门就喊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一边跟阿尘哥哥你侬我侬，一边还跟我哥哥纠缠不清！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还不是图钱，想攀权附势。”
“你哥？”姜一柠神色变得漠然起来，“沈之诚？”
这三个字从她口中冷冰冰地冒出来。
“别装作你们不熟的样子，阿尘哥哥信你，我可不会上当。我哥的书桌上现在摆的就是你的照片，我是不会认错的。”
沈沛瑶似乎讨厌她讨厌得牙痒痒，没等姜一柠说话就凭自己的主观臆断批判她。
“你真的好贱啊，同时吊着两个男人，你是不是就喜欢看男人围着你转？一个男人不够还想让我哥哥也多看你两眼？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跟阿尘哥哥结婚，你凭什么得到他的爱！凭什么！”
姜一柠不知道为什么沈沛瑶会突然想发了疯一样，之前就算她喜欢季尘，但多数时候也是收敛着脾气的。但是无论怎么样，骂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姜一柠也不屑与她多费口舌。
“我之后会再打来，沈小姐还是不要擅自动别人的东西比较好。”
她这句话有两种解读意思，一种指的是手机，一种指的是人。
沈沛瑶听不懂话里话外的意思，声音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你再打过来也是我接，阿尘哥哥不想跟你说话！”
“嗯，我知道了。”姜一柠的声音淡如水，丝毫不受她言语攻击的影响。
“......”沈沛瑶根本反应不过来，“你有病吧――”
她还没骂完，电话就被挂断了。余下的那些谩骂只回荡在空阔的走廊里，留给自己听。沈沛瑶咬着牙关，恨不得把手里的手机摔了，但怕季尘醒来后找自己的麻烦。
本来她就是偷偷拿走他的手机接的电话。
她原本只是好奇，拿着季尘的手机看却不小心碰了紧急联系人，上面除了备注“太太”的一个号码，再无其他号码，她不小心拨了过去然后慌张地就挂断了。
但没想到对方会立刻回过来。
跟姜一柠的说的那些话一些是真的一些是故意气她的。关于季尘的事她也说了谎，虽然季伯伯也跟她交代不要跟别人提起，但是她也有私心。
沈沛瑶叹了口气，走回房间。纯白的墙壁把室内照得光亮，床上躺着的男人紧闭双眼没什么表情，一旁的输液瓶缓缓流动，顺着输液管往下看，男人的手垂在身侧，一旁的腹部用纱布包着隐隐能看到渗出的红色液体。
沈沛瑶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左右挪了下看上去跟之前的位置差不离才坐下。她的手肘杵在床上，托腮认真观察躺着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脸。
“为什么你们个个都那么喜欢姜一柠呢？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为什么季总你为了她不惜跟季伯伯闹翻，哥哥也为她伸手...打我。”
沈沛瑶的语气越来越弱，最后喉咙哽着酸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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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宜不像北铭是个三面环海的港口城市，林宜处于内陆地区，没有山也没有水，但经济发达不输给北铭，主要依靠服务业和数字经济带动城市发展。巍峨林立的写字楼和星罗棋布的科技产业园区工是林宜的标志性技术，而沈之诚的龙诚创新科技是林宜企业的中流砥柱。
姜一柠这几天在林宜工作，几乎每到一处都能听见沈之诚的名字或者是龙诚科技，可以说林宜大大小小的商圈、地产、餐饮医疗甚至各项渗入生活的服务都离不开沈之诚这个人。他人在国外，资产却遍布全世界，怪不得他要说三千万对他来说跟张纸没什么区别。
为期五天的工作到今天就结束了，姜一柠、夏薇还有简艺三个人乘车回酒店。一路上夏薇和简艺一直在讨论晚上可以在林宜吃些什么玩些什么，聊得热火朝天。
姜一柠一个人靠着窗边发呆，车窗开了半截，晚风带着点初秋的凉爽吹得人十分舒服。
“啊！”夏薇她看着手机攻略突然叫了声，“今天竟然都10号了！”
“10号怎么了？反正之后一柠姐也没什么工作安排，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简艺乐观道。
夏薇掐了一把简艺的胳膊：“你有没有点良心！连你老板的生日都忘了？”
“啊！对哦！”简艺拍了下脑门，看向姜一柠。
“姜姜，回北铭之后还是要拍下生日照片，到时候微博要发一下。”夏薇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暧昧，“对了，你生日当天是跟团队一起过，还是跟......”
姜一柠关上车窗，车内瞬间变得安静，她想也没想，“那天就先别安排工作了。”
“懂了！”夏薇眼神暧昧比了个“OK”的手势，“你尽管放心去二人世界吧！”
又道：“对了，季总还在国外吧？他有说要怎么给你过生日吗？”
姜一柠摇头：“没有，不过他说18号之前一定会回来。”
“啧啧啧――”车里弥漫着一股酸味。
没一会儿车就开到了酒店，现在才下午五点，距离邀请函上写着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姜一柠心里惴惴不安，刚下车就手机就响了，她不用看也能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
这几天沈之诚一直没有联系过她，甚至不曾问一句她想好了没。临近赴宴的时间点才来找她，是他足够有把握姜一柠会去。
电话接通――
“回头，我在你对面。”
沈之诚的声音像是炸弹燃爆前最后的警告，穿透进姜一柠的内心。
第88章 拍卖
天色逐渐变暗, 绯色的天空瞬间就像掉进了大墨缸里一样，一点点被黑色浸染。华灯初上，林宜的夜景体现在鳞次节比的高楼里, 霓虹闪烁将夜空照亮。
车子一路从市中心穿过，车速不快缓缓移动着。姜一柠贴着车窗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目光在各色的霓虹灯里穿梭早就没有焦点, 她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放松。
自从上车后她一句话也没说，如同木偶般地等待沈之诚操控自己。她就是当来出席一场沉浸式戏剧, 她是玩家, 需要好好扮演沈之诚的女伴, 任务结束她就可以通关拿到奖励。
――和他两清。
沉默如暗流涌动，让车内的氛围降至冰点，他们本来就是无话可说的关系, 是沈之诚强行把她圈在这。她不打算说话, 就安心当个花瓶。
半晌，沈之诚率先挑起了话茬, 不过这兄妹俩一个德行, 总会说一些别人不乐意听的。
“季老爷子好像很喜欢沛瑶。”
“......”
姜一柠听见了他的话, 但她依旧没有回头看他，也不打算回应。季文业喜欢谁不喜欢谁她都不在乎，她从来没想过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
“季老爷子想跟我做生意, 又因为沛瑶这层关系, 他似乎对季先生的婚姻有别的打算。”沈之诚声色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问她,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好虚伪的一句话。
姜一柠望着窗外, 嘴角扯着讥讽不咸不淡地说道：“沈先生想做什么还轮得到我教吗？”
“你可以说说看，我会参考。”沈之诚搭着腿, 双手交叠放着。
姜一柠垂眸笑了声，几乎低不可闻，但在车内她所有的动作、声音都会被放大，尤其那声轻笑显得格外刺耳。
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住。
“你笑什么？觉得我虚伪？”沈之诚深黑的瞳仁蒙上一层冷意，音调也低了几度。
“是沈先生自己都觉得虚伪吧，要不然何必这么问。”
“那你觉得季先生虚伪吗？”
姜一柠一怔，缓缓转身，眼珠黑亮倒映着霓虹灯光，冷淡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不透露半分情绪。
沈之诚在等她的答案，嘴角扯着似有若无地笑意。
“他跟你不一样。”姜一柠瞥了眼就收回视线，似是一句平常的话却足够耗尽沈之诚的好耐心。
随后，她那只受伤的手被用力扯着，沈之诚知道她手腕的伤口，故却意捏着那想给她教训。
“这话我不爱听，收回去。”
腕骨上的指节紧紧攥着勒出一道道红印，她越倔越不说话，那股力道就越大。
生疼生疼的。
姜一柠眉头皱着，眼尾沁着晶莹的水痕，很痛但她依旧紧抿着双唇，手腕扯着劲试图从那道野蛮的桎梏中挣脱。
她这只手自从季尘带着看过医生之后，被季尘花了好多精力养着。按摩、针灸、祛疤，所有对恢复有帮助的季尘都会让她去试，更是一下重物都舍不得她提。认真对待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渐渐的姜一柠自己也开始在乎了。
――这是天生就应该弹琴的手，你不爱惜我要替你爱惜着。
――这道疤一点也不难看。
季尘的话像是有魔力，让听的人自然而然地就去相信。相信自己真的可以重新再拉小提琴，相信他说的那道疤一点也不难看。
那是第一次，姜一柠想努力重新拾起小提琴。
只为他演奏一曲。
“你自认为我对你的耐心已经比对其他人要多出不少，但是――”沈之诚猛地将她拽近自己，剑眉冷峭，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姜一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要不然我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让大家都不痛快的事！”
末了，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姜一柠的手。
重重地砸在了椅背上。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谦逊斯文什么都是假的。
姜一柠扶着手腕，强忍着疼痛把喉间的酸涩咽了下去。
她知道，现在惹怒沈之诚无益于任何事，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都头来她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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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晚宴在晚上八点准时开始，宴会的地点在林宜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中庭花园内，主办人是林宜最大的房地产大鳄。说是慈善晚宴，但是到场的人全是豪门名流，有钱人总喜欢打着慈善的名义，炫耀自己的财力地位，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慈善谁了。
姜一柠没有参加红毯和现场的媒体采访，直接从后门悄悄进入了主宴会厅，这是沈之诚答应过她的条件。不在任何媒体面前露面，仅仅只是场私下交易。
从晚宴正式开始前的致辞到后来的明星表演，一切都显得无趣，而重头戏的慈善拍卖排在了晚宴流程的最后。中场用餐时间，看似是吃饭，但没人真的会为了填饱肚子而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所有人几乎都举着酒杯满场交际。
男士们谈谈手上几个亿的项目，带谁玩不带谁玩的就靠几杯酒喝出来。而女士们则炫耀炫耀自己的礼裙首饰，又是刚刚从哪个时装周上拿回来的。男人们的话题是钱，女人们的话题无非就是男人。
姜一柠跟在沈之诚身后，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木讷，好像人在这里魂在别处。她看不见满堂的纸醉金迷和名利星光，只想快点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