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她娘可怜。
谨月拉了好几遍，她仍然不管不顾。
“行了，何样，先进去再说吧。”谨月说。
何样依靠在一棵大槐树下，哭得更大声了。
“娘呀，女儿回来了，你走得好冤枉啊，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娘呀，可怜的娘呀。”
何样的哭声引来了一群围观的人，大中午的，大多数人还没有去地里。
有两个邻居大娘装模作样地拉扯着何样的衣袖，劝慰着她。
其余吃瓜群众估计就等着看笑话了。
陈野骑在陈老爹的肩膀上出来了，见到何样，他就厌恶地说：“你谁啊？大白天哭鼻子也不害臊。”
“这是你小姑。”陈老爹说着，拉着何样，“娃，你回来了。”
“爹。”
何样一下子抱住了陈老爹。
何样哭得更大声了，陈老爹安抚着他。
“小姑，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啊？”陈野问道。
“因为小姑想奶奶了。”谨月说。
“我也想奶奶。”陈野说道，“但是爸爸说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
“乖孩子，奶奶在天上也会保你平安健康的。”谨月说。
过了一会，何样抬起头来，她擦了擦眼睛，就径直向屋子里走去。
小宝媳妇冯氏正在给陈田洗脸。
“姓冯的，你出来。”何样站在院子里大喊。
冯氏赶紧用干毛巾给陈田擦了脸，跑了出来。
“咦？三姐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告诉我，我娘是怎么死的？”
冯氏皱了下眉头，然后又恢复成了刚才的表情。她说：“三姐，你还没吃吧，你先去正屋坐着，我去给你做饭。”
说着冯氏准备去厨房。
何样几步跨过去，一把抓住冯氏的衣领，红着眼睛，大声质问：“说，你把我娘怎么了？”
后进门的谨月赶紧跑过去拉开她们。
何样一把甩开谨月，又去抓冯氏的头发。
冯氏躲开了。
看到陈老爹进来，冯氏赶紧躲到他的身后，说：“爹，你可要给我做主。”
谨月拉着何样，何样还在扑三扑四的。
第186章 别没事找事
“样儿，你娘是自己寻的短见，和小宝媳妇没什么关系。”陈老爹说。
“呵？我娘那么刚强的一个人，要不是她逼，怎么会自寻短见？”
“三姐，你说话要讲证据，我怎么逼娘了？”有陈老爹庇护的冯氏胆量也大了。
“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我有你不要脸吗？跟着男人跑的人可不是我。”
“爹，你让开，我今天非打死这个贱人不可。”何样扑了过来。
说实话，谨月还从来没见过何样这样过。
唉。
就在一家子闹得不可开交时，小宝回来了。
他看到院子里的场景，也是愣了好半天。
“小宝，快把你媳妇带到屋子里去。”谨月小声说。
“陈小宝，你敢带她走，我和你拼命。”何样吼道。
“三姐，娘的事真的不怪她，你这一回来就这样，还让人怎么过？”
“我想问，你媳妇给你吹了多少枕边风，把你吹成了这个傻子样。你就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畜生。”
“何样，你不要太过分。”陈小宝吼道。
陈老爹的脸拧成了麻花，两个孩子吓得大哭，何样在气头上，谨月劝也劝不住。
陈小宝跑去厨房，举着一把大菜刀出来了，他眼睛如同吃了人一样可怕。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径直走到何样面前，把菜刀递给她，说：“你砍了我吧，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的话。”
陈老爹脸都吓白了，他颤巍巍地几乎要站不稳了。
“宝儿，你，你，说啥傻话，你，你，赶紧把菜刀放了。”
何样一把夺过菜刀，说：“你别以为我不敢，就凭你们对娘做的事，死一千次都不可惜。”
说着，何样抡起了菜刀。
谨月扑过去，一把夺过菜刀，就丢了老远。
她生气地说：“你还真砍啊？”
陈小宝已经吓软了，他突然跪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我把人活成这样了，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谨月又拉起陈小宝劝了几句。
伴随着谨月的惊叫声，陈老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何样面前，老泪纵横。他说：“样儿呀，如果你非要怪的话，就怪我吧，是我没有让你娘过上一天好日子，是我无能，是我的错。”
陈老爹在自己的脸上连扇了几巴掌。
何样一时很慌乱，拉陈老爹又拉不起来，只能也跪在他面前。
“你娘走了，但你们还要继续生活呢。不止我，你娘也希望你们兄弟姐妹能和和睦睦啊。”
何样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冯氏老早就拉着两个孩子回屋子去了，也没有要做饭的意思，当然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吃饭。
何样和谨月扶着陈老爹去屋里子。
何样把她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讲给陈老爹听，尤其讲到张大夫对自己如何好，陈老爹很是高兴。
“爹，你别听她乱说，什么还过得去，人家钱多得很，直接住别墅呢。”谨月说。
“哦，是吗？”陈老爹笑着说，“看来我要沾女儿的光，去看看别墅啥样子了。”
“爹，谨月才厉害呢，成绩又好，还投资铺面呢。”
陈老爹虽然不懂投资什么意思，不过两个女儿都这么优秀，他当然开心。
本来说的当天晚上就要回去，结果何样的两个姐姐听说了这件事，连当初发誓再也不踏入这个家门半步的誓言都忘了，当天傍晚就提着很多吃的赶了过来。
三姐妹终于团聚了。
不，四姐妹。
虽然何如和何花不怎么喜欢谨月，平日里也没什么交往，但谨月考上大学的事还是让她们感到蛮惊讶，打心底里对谨月产生了一种佩服之情。
晚上睡觉时，谨月本来打算和陈老爹凑合一晚，让人家三姐妹好好聊天，没想到何花突然问她乐不乐意和她们一起。
“正好也可以听听大城市上的趣事。”何花说。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谨月也就答应了，毕竟，和陈老爹住一起好像也不怎么习惯。
四个人并排躺在一起，往日的一些点滴就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对了，样儿，你不打算再生一个孩子吗？”何如问道。
“要生，估计过两年吧。”
“魏强娘死了，你知道吗？”
“啊？”何样一下子翻了起来，“她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去年吧，我也是听舅舅说的。”
“那我儿子呢？”
“魏强带走了。”
“带哪去了？”
“就他开厂的那个什么地方，南方的那个。”
“S市？”
“对对。”
“样儿，你问这个干什么？”何花说。
“我想要我的儿子。”
“你算了吧，你这真是典型的没事找事，孩子有他爸带着，人家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你管那些干什么？”
“他以前由他奶奶带，我倒不担心，关键现在去了S市，又是后娘，又是弟弟的，他能好过吗？”
“那你觉得他跟着你就能好过？你刚还说要再生一个。”
“二姐，你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张大夫可不是那种人。”
“人心隔肚皮，你能看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总之，我想说的是，魏强娘的这事你就装作不知道，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对，样儿，这个二姐说得有道理，你可别自己把路走窄。”何如补充道。
“谨月，你觉得呢？”何样问道。
谨月装作睡着了的样子，轻轻地打起了呼噜。
“都睡着了啊。看吧，不是亲姐妹，你的事人家都不会操心，何况别人。”何花说了一句。
第二天一早，冯氏就拖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陈小宝想了几想，吧了下嘴巴也跟着去了。
何样她们几个昨晚上聊到了大半夜，此时还没起床。
谨月奔波了几天，也累得不行，她起来时，发现陈老爹正坐在厨房门槛上抽旱烟。
“爹，你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嗯，没事。锅里有荷包蛋，你去吃。”
“你吃了没有？”
“吃了。”
谨月洗了把脸，来到厨房。
这厨房就像是十年没打扫过，墙上糊着一层油烟污垢，黑漆漆的。
案板上，覆了厚厚一层，也不知道是面还是尘，碗呀筷子呀扔得到处都是。
再看看那些碗，也没怎么洗干净，里面还散发着一股洗锅水的味道。
谨月感到一阵反胃。
第187章 立碑
“给你舀上两个。”陈老爹转过头说。
“哎。”谨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为了不让陈老爹担心，谨月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碗，又重新洗了两遍，才勉强吃了早餐。
何样她们还没起来，谨月知道待会她们起来又要去周氏的坟上，她不想去。
她把带给陈老爹的两套衣服掏了出来，又拿出一千块钱，让他想吃什么就去吃，然后就说自己要回去了。
“还早嘛，吃了午饭，坐车去啊。”
“不了，爹，我现在喜欢走路，中午前就到家了。”
陈老爹拿了个空口袋，进了粮仓，不一会儿，就提着半口袋沉甸甸的东西出来了。
“这是今年的核桃，你给娃带回去。”
想到冯氏可能会借题发挥，谨月委婉地说要走山路，自己带不动。
陈老爹想了下，点了下头，说：“那行，等下次我给娃带过去。”
和很多年前一样，陈老爹一直把谨月送到了村子口，一路上，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但谨月明显感觉到陈老爹真的老了。
“爹，小宝他们到底对你好不好？”
陈老爹咧着嘴笑了一下，说：“好着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去我们家住。”
“不了，不了。我怎么能一直住在你们家呢。这儿挺好的，挺好的。”
谨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陈老爹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她确实改变不了。
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只要她给钱，就不怕冯氏不对陈老爹好。
陈老爹突然说：“月儿，爹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报应。”
谨月站住，惊讶地望向陈老爹：“什么报应？”
“我不应该对你娘那么狠心。”
谨月沉默了下，说：“爹，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陈老爹点了下头。
“千万不要舍不得花钱，你想吃什么就去买，还有就是，如果小宝和媳妇吵架什么的，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不要去管他们的事，就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爹。”
“我知道，娃，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操心爹了。”
谨月点了下头，紧紧握了下陈老爹冰凉的手，就转身走了。
直到谨月的身影渐渐地缩小，消失不见，陈老爹才往回走。
七早八早，除了几个挑粪的勤快人，村子里静悄悄的。
陈老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家里的这些糟心事。
因为周氏的事，何如何花闹了两三次，最后都和他们决裂了，再也没回过娘家，现在何样又来闹。
他也知道，周氏确实是被逼无奈，但人家冯氏没留下任何把柄。
就像现在，虽然冯氏表面上爹爹地叫得很甜，但做事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他牙板骨不好，吃不了硬东西，但冯氏做饭偏偏喜欢做硬的，就像前几天的晚上，冯氏做了土豆块炒肉，肉怎么样他不知道，他也从来不吃肉，可那土豆块就跟生的一样。
看他嚼得费劲，小宝委婉地说：“这个土豆好像有点硬，孩子估计吃不了。”
冯氏说：“孩子不吃土豆，孩子长身体，要多吃肉。”
说着，她给两个孩子分别夹了一块肉。
陈田才两岁，连筷子都拿不好，她颤巍巍地把肉夹起来，给陈老爹。
“我不要吃肥肉，爷爷吃。”
冯氏拍了下她的手，严肃地说：“你一个小孩子不吃肉怎么行？你爷爷老了，吃了肉又不消化。”
“就是，田儿，爷爷不能吃，你吃了就能长高高。”陈老爹又把那块肉夹给陈田。
这种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陈老爹都选择了容忍。
他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只要小宝他们过得好，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走进家门，何如她们已经起来了。
“爹，你一大早去哪里了？”何花问。
“爹，谨月呢？”何样问。
“我就是刚才去送谨月了，她说家里有事，回去了。”
“这么早啊，也不等我。”何样嘟囔着嘴。
“那个贱人呢？”何样接着问。
“小宝和媳妇去丈人家了。”
“哼，八成是躲了吧。”
“算了算了，不管他们了，我们赶快做点祭品去坟上吧。”何花说道。
“嗯，你去做，还是做粉条炒肉，上面盖个鸡蛋，做上两份，我去村口买点纸钱香表。样儿，娘喜欢喝茶，你给炖上一壶。”
“香表家里都有呢。”陈老爹说着，就要去屋子里取。
“哎呀，爹，你不用忙活了，这些事我们自己来做。”
陈老爹讪讪地站了一会，觉得也没啥意思，就出去转悠去了。
周氏的坟在对面山上，那原本是一块土豆地。
陈老爹一直想死后睡在他爹娘的脚下，他爹娘的坟在对面的对面，还挺远的。
但是周氏的死是意外，当时也来不及考虑过多，阴阳先生看了半天，竟然说陈老爹说的那块地和周氏八字不合，不能埋在那儿。
“就对面那块土豆地吧，风水宝地。再说你们想亡人了，一出门就可以看到，多好。”
陈老爹还没说什么，陈小宝就满口答应，说近点好，近点好。
周氏的坟上长满了野草，坟堆上面也有好几个老鼠窟窿。
何花一边填窟窿一边说：“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来过人了。”
“你指望谁来？陈小宝吗？你没看到那德行。”何样说着，拧开了茶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