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澹怕她伤到自己,小心翼翼靠近,抬手去接她手上的刀,语态诱哄:“你别乱来,有话我们好好说。乖,先把刀给我。”
阮玉猛烈摇头,攥着刀的手握紧,隔着空气胡乱挥舞,想让意欲伤害她的人退后。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我就要离开这!”两个月的囚禁生活,阮玉精神近乎崩溃,她大声叫喊,凭此机会发泄内心长久的压抑。
刀尖太锋利,陈澹找不到机会抢夺,他示意黑衣人先离开,自己关上门和阮玉沟通。
“阮阮,我最近很努力在工作,把能用的时间都用进去了。再需要四个月,我完成手上的所有计划,我们可以再生孩子,我们结婚,好不好?”
阮玉听多了这种话,此时完全不接受。手中的刀越攥越紧,她眼角发红,嘴角因隐忍的情绪微微颤抖。
“让我走,不然我真的会死!”
她提起刀,从小腹抵到脖子,手上的力道没有控制好,一道细微血痕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显现。
陈澹眼皮狠狠一跳,心口像被刺破一道口子,透着汹涌的风,剧痛难忍。
“我错了我错了,你先放下。”
他下意识往后退,想先安抚阮玉的抵抗情绪。这是他第一次察觉到,她的心理已经有些不正常。
陈澹留出一段安全距离,阮玉才松开手上的刀。
“我先帮你处理伤口,晚上让你离开,好不好?”
听到可以离开,阮玉灰暗已久的眼睛瞬间有了亮色,从床上爬起来,跪坐看向满眼惧色的陈澹。
“你不会骗我吧?”
纠缠这么久,阮玉不太相信陈澹会如此轻易放她离开。她害怕被欺骗,但又不想失去可以离开的机会。
她深棕色的眼睛满是期待,说实话,陈澹不忍心骗她。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得不而为之。
“不骗你,只要你先放下刀,我给你处理伤口,晚上就放你离开。”
陈澹重申,缓缓走近意识松动的阮玉,趁她没注意,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刀。转身走出阮玉卧室,陈澹把刀交给手下。
“把我卧室所有能伤害自己的东西都收走,有棱角的东西也不要。窗户安装上防护栏,现在就去办。”
“是。”
黑衣人从别墅消失,尽快联系装修人员。
陈澹走下楼梯取医药箱,突然想到什么,顿下脚步,叫住正在准备午饭的佣人。
“把这个放到阮小姐的午饭里。”
手指捏着一片安眠药,陈澹面无表情地交到佣人手中。
佣人年纪大有经验,不会愚蠢地八卦老板家事,点头离去。
上楼的路不远,陈澹却走了很久,他知道孕妇不应该吃这种药物,但他没办法了,他感觉自己留不住这个女人了。
……
听陈澹的话,阮玉消毒了脖子上的伤,乖乖下楼吃饭。
怀孕后她吃饭很慢,以往都没有午休的习惯,但今天她格外的困,一顿饭没吃完就连打好几个哈欠。
陈澹静静看着,阮玉最终睡倒在餐桌上,没了意识。
他把她抱回卧室,收走房间内所有危险的东西,不会再出现刚刚那种让她伤害自己的情况。
一觉睡到天黑,阮玉幽幽转醒时,房间内一个人都没有。她打开床头灯,发现这是陈澹的卧室。
下床打开室内所有的灯,一眼就看到玻璃外面加固的防护栏,把卧室变成了幽闭空间。室内的家具也被换掉,突然空旷许多。
阮玉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跑到门口,想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
“陈澹!陈澹!”她大声敲门,“你放我出去!”
她知道自己被他骗了,心中的愤懑转化为怒气,她拍门动作越来越大。
陈澹循声进门,一巴掌被她甩在脸上,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他拿捏的软柿子,她现在可以不惜一切和他对抗。
“你为什么骗我?”阮玉一拳一拳打在他硬实的胸痛,不满地发泄:“我要离开这里,你早上答应我的!”
陈澹被她打得身形微微踉跄,但他没有躲闪,任凭她打,不解释自己言而无信的原因。
他不想让她从他的世界离开,仅此而已。
阮玉最终打得累了,瘫坐在他卧室的地毯上。那是他当初为了她高价定做的米兰地毯,只因为他见她有几次光脚下地。
可现在阮玉才察觉,这是他重金给她打造的牢笼。
陈澹蹲在地上,单手执起她的手,握在手中,神态像是婚礼宣誓一样虔诚:“阮阮,你别怕,我不让你打孩子了。我们生下来,你乖乖不要逃。”
阮玉闻声有些恍惚,眸色疑惑地看向他,眼神中都是审视。
陈澹握着她手的力度加大,犹如无形向她传递自己的真心,缓缓道:“我这回不骗你。等孩子出生,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陈昉永那老头子身体垮了,现在就是苟延残喘,他有信心,当初定好的半年计划会按时成功。
只要三个月,他就可以摆脱这门各有所图的婚约。
见他眼底势在必得的桀骜,阮玉心口一痛:“你确定你能做你爸的主?”
豪门联姻岂是由小辈说一不二的,她知道这婚约关乎很多人的利益,没那么容易结束。
但陈澹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漆黑眸子深邃却没有温度:“他马上就死了,陈家由我说了算。”
阮玉眸色一恍,隐隐约约后背发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果然,陈澹一举戳破她的担忧,说道:“我们感情不深,现在又给我搞出个私生子。你知道的,一山不容二虎,”
第200章 说好的幸福呢(7)
陈澹和陈昉永的关系不好,阮玉从入职陈氏的时候就知道,但她没想到,陈澹会做到如今这一步,竟然要弑父。
她顿觉这男人是他从来没有看透的。
那一瞬间,阮玉不再歇斯底里,她安静下来,反抗的声音一同弱下来:“不想再熬下去了,陈澹,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有的人越接触越喜欢,有的人越接触越陌生。
阮玉不再幻想,她明白自己和陈澹之间隔着什么,那是通过努力消磨不掉的差距,从家世到待人处事的观念。
挽留的话陈澹说了太多,是他这辈子废了最多口舌的一段时间,他不再浪费时间进行没有进展的谈话,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进行。
只要他把阮玉留在身边,她就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时间长一些,阮玉一定会想通。
“我们不闹了,你听话。”
陈澹的诱哄对阮玉来说是陌生的,以前他对她从不低声下气,只有最近这段时间,他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就是这种低姿态,让她心中产生犹豫,犹豫陈澹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或者说爱过她。
可理智时刻警醒她,爱他不会有好结果。一步错,步步错。
“你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刚刚起床的她撒着谎,但陈澹没有戳破她的谎言,浅笑着点点头,抬手搂住她的腰,带领她仰起头看墙角的位置。
“有事可以直接对着这里喊我。”
陈澹的声音低沉噙笑,故作温柔,但在阮玉听来十分可怖,浑身泛起一层冷栗的鸡皮疙瘩。
只见墙角位置安装了一个小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能在这个房间监视她的一切。
“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陈澹俯低身子,薄唇贴在她侧脸,轻轻落下一吻。换以往是怜惜,但此情此景下只会让阮玉觉得他是一个神经质的变态。
她条件反射般躲开他接下来的触碰,摆脱动作太大,如惊弓之鸟,丝毫没给陈澹面子。
“你出去。”
阮玉脸上没有血色,白得像一张纸,紧紧抿着唇线,平日圆润的杏眼此时迸射沉凉的审视,没温度,没感情。
陈澹不想逼她太紧,反正室内安了摄像头,她要是再伤害自己,他会第一个发现。轻柔地抚了抚她发顶,陈澹尽可能在脸上表现出温柔,不想让阮玉害怕他。
男人出了门,室内一片安静,阮玉转身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头,不让摄像头看到她的脸。
室外,陈澹背倚着门,此时高大身子微躬,低垂着头。朝阳生机勃勃地透过窗户射进来,打在他颓败沮丧的后脑,丝毫没有拯救低气压,没有恢复他的能量,甚至让他看起来更加失败。
他身边所有朋友的感情都安定了下来,只有他,每天还在玩威胁逼迫这一套。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可他如果不强势逼迫,阮玉一定会离开他,他不许那种情况发生。
沉默半分钟,陈澹抬起头,从裤袋掏出钥匙锁门,他暂时不能让阮玉离开这间房间。
听到锁门声音,蒙在杯子里的阮玉探出头,眼底除了惊愕只剩愤恨。她心里确实有压力,但她没疯,之前拿刀伤害自己,不过是想威胁陈澹放她离开。
虽然计划没成功,但她看得出,这是一个对付陈澹有效的办法。不然,他现在不会重新装修卧室,不会拿摄像头时刻看着她。
阮玉渐渐放下心来,她隐隐约约明白,她离开的唯一方式就是伤害自己。除了这个,她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让陈澹顾及,从而能退步的方法。
自从安上摄像头,阮玉再也没闹过,整整半个月,她每天按时下楼吃饭,按时跟着陈澹到别墅花园散步。在家中佣人眼中,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尽管阮玉还是不爱说话,但她没有再像以前那些吼陈澹,抗拒和他接触。
陈澹自己也觉得阮玉收敛了棱角,性子温顺很多。
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明明阮玉的肚子还很平坦,从医学根据上也听不到孩子的胎动,但陈澹还是俯身贴在她小腹位置,静下心来去感受阮玉怀着的孩子。
他之前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他只是想在合适的时间和阮玉生孩子。如今退步留下这个孩子,他每天都在期待。越害怕失去阮玉,他就越珍惜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阮玉坐在床边,陈澹单膝跪在地毯上,双手按着她还没圆润起来的腰,足足听了有半分钟。
女人垂眼注视他很久,久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连忙眨了眨,收敛眼底内敛的些许动容。
“才三个月,孩子没有胎动,最早也要四个月的时候。”
她声线清泠起来,有几分冷感美人的感觉,与她艳丽的样貌正相符。
陈澹抬起头,眼底柔和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敛,被在他上方的阮玉尽收眼底。两人目光相交,足足有三四秒钟的沉默,阮玉先转移视线。
她的躲闪让陈澹笑意更加深邃:“最近是不是要产检了?”
他不了解具体的时间,但他知道这对孕妇来说很重要。
阮玉嗯了一声:“下周。”
她态度不冷不热,没有不理他,但也保持着一丝距离。
陈澹从地毯起身,坐到椅子上,微侧着身体喝水,有意没看她,说道:“到时候提前告诉我,我派人陪你去医院。”
闻言,阮玉目光微有恍惚。
她原本还以为,陈澹会说陪她一起去,毕竟他最近对她相当热忱,事无巨细照顾着。但听到这句话她也能理解,毕竟他现在还背负着豪门婚约,不可能让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出现在他未婚妻面前。
可惜,理解不代表认同。
阮玉没说话,起身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她用冷水退却自己因为他听胎动时产生的动容,重新恢复冷静。
卧室内,陈澹站到窗边,目光透过安全护栏慑向远处,沉郁又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听下面人说,陈昉永病情每况愈下,前些天出门摔了一跤,让本就虚脱的身体陷入更加危急的状态。
一片云遮挡住头顶刺眼的阳光,陈澹仰头直视,微眯着眼,不过两秒,风来云过,阳光在他上方正盛,天幕看起来远比刚刚更加纯澈清明。
第201章 说好的幸福呢(8)
阮玉去医院产检那天是雨天,小雨淅沥,一大早就开始下,陈澹索性没有去公司。
他派了两个身高马大的保镖陪阮玉出去,美名其曰是保护她。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怕她从外面逃跑。
车子开出去后,陈澹在书房欣赏前两天找摄影师给阮玉拍的孕妇写真。他知道三个多月的时候拍照有些为时过早,但他想珍惜她怀孕的每一阶段,总想保留一些回忆。
照片中,阮玉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那么冷漠,有几张是摄影师要求的笑脸,明显看得出生硬勉强。
陈澹心口有些酸涩,但眼底笑意渐渐深邃起来。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什么情绪都可以忍受。既然事已至此都是他活该,那他就全然弥补好了。哪怕时间慢一点,费力一些。
就在他目光渐渐发散之时,桌上的手机炸响,像是催命一样。
猛然回神,陈澹接听。
“陈总,医生刚刚宣布,董事长去世了。”
男人迟钝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中午的时候雨势渐大,一身黑色西装的陈澹独自开车离开别墅。他没有带人,只身赶来陈家别墅。在他脸上看不出悲伤,只有历经风雪后的沉稳和冷漠,那双漆黑眸子是前所未有的阴翳。
“大少爷。”
家中佣人一一和他问候。无论陈昉永在外面有多少私生子,陈家承认的,自始至终都是陈澹。
他步伐落拓,黑色劲装沾染雨水,透着扑面而来的寒气。短发微微润湿,被他散漫地拢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颓靡又规整,是极致的分裂。
走进客厅,医生还没走,陈昉永的遗体在楼上,还没有下一步的处理方案。
“大少爷。”
医生冲着陈澹颔首,不失礼貌。
陈澹目光上跳,和医生对视。
这是陈昉永的私人医生,平时知晓他和陈昉永的矛盾,此时肯定不会他站到一边。
“叶医生,我爸怎么去世的这么突然?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陈澹故作姿态,脸上看不到悲伤,但话语中能给到的关心,他句句不差。
此时此刻,陈家重要的家庭成员都在,叶医生一字一顿,发言不失偏颇:“先生死于心力衰竭,全心出现衰竭,来不及救。”
“昂。”
陈澹仿若大彻大悟,目光转向客厅一旁,看向从他回来就没有说过话的母子。
“你们也听到了,老头子去世了。”陈澹指了指门口位置,语气奚落讥诮:“收拾收拾行李,趁着下雨赶紧走吧。”
这就是陈昉永那十九岁的私生子,以及私生子的妈。
闻言,那保养极好的女人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陈澹,我们也见过面,何必这么生疏。如今你爸去世了,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停。”陈澹打住她自来熟的靠近,俊美容颜显露一丝嫌恶,冷声道:“理论上,我妈去世了,我爹刚死,你要是想做我家人,活着的时候可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