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浓黑中。
封晚睁开眼,她在睡梦中被硬生生地吵醒。
她对着轩窗而睡,身上盖着薄被,防寒。
此刻,她的手脚发麻,大脑几乎宕机,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的思考。
——疼,太疼了。
一柄长剑,自她的胸而入,横穿她的整个上半身。
血液从连接的地方喷涌而出。
强烈的痛感如刀片,生生割断了她的思维神经。
血液逐渐流空,身体一片冰凉。
据说,人在睡梦中死亡,是不会有感觉的。
那她现在,是梦吗?
在她的脑海内,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随后,在她的耳边,传来系统疯狂的声音。
“警告,警告!”
大大的黄色三角中,黑色感叹号在剧烈跳动。
“错误,错误,宿主死亡。”
“错误,错误····滴滴滴,申请报错,已连接总部。”
铺天盖地的红色404占据了她的事业。
“滴滴滴······总部传回消息。”
“滴滴滴·····”
“滴滴滴······”
系统终于安静下来,恢复到平静的电子声线。
“启用备用方案二,紧急处理宿主生命遇险方案。”
“启动宿主剩余资源,滴滴滴·····解锁能力。”
眼前的黑衣人拔出长刀,在确认目标死亡后,便转身离去。
上面的指示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今夜,他们会杀光这府中的所有女性。
他的任务是东边的这一间厢房,已经完成,是时候回府交代了。
在黑衣人走后,房间内突然闪过一道蓝光,随后,一声清晰的“叮”回荡在房间内。
“系统已为您解锁最高武力,剩余资源,四百七十六两,请宿主注意时间。”
*
宴明洲有些画累了。
她将画轴一幅幅卷起来,在画上,各种精美的服饰与首饰跃然纸上,每一幅都倾注了创作者的全部心力。她一直相信,好的画作是有灵魂的,是能够触动人心的,但显然,她还没达到那种水平,并且中间还有这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尽管如此,她也并不气馁,这是她打算做一辈子的事情,她会将余生都献给创作。
即使坎坷,即使路遥。
她画作收到一半,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凉凉的,转身,抬头。
······
借着朦胧光泽,她看见了背后的景象。
一个黑衣人正蹲在树上,腰间的短剑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他的视线朝着下方,朝着宴明洲所站立的地方,而他的手,正握在腰间的刀上。
不·····他要杀我!
一个想法蔓延过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掀翻了宴明洲所有的冷静,她想往前跑。
但那张黑色的脸就已到了眼前,银色的刀尖朝着她的脖子前进。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但意料之中血溅三尺的惨象并未出现,或者说是,并未发生在自己身上。
掌柜逆着月光,站在不远之处。
宴明洲坐在地上,她看不见掌柜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手微抬,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而在她的身边,那个挥舞着尖刀,想要杀死她的黑衣人,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头往一边偏,没了呼吸。
在他的心脏处,绽开了一朵玫瑰。
这玫瑰她见过,掌柜曾用它表演过无中生有的戏法。
红色的花骨朵颜色娇艳。
它从黑暗的泥沼中长出,摇曳于无边夜幕之下。
第28章 神秘人
“掌柜······”
宴明洲声音有些颤抖,在声带振动的那一刻,她又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露在外面,眼珠动都不敢动一下。
她在害怕。
封晚依旧站在原地,头发遮住神情,阴影斜斜地跟在她的右后方。
孤寂如黑夜,如影随形。
她无暇顾着别的东西了,因为她的系统正在脑海内疯狂作响。
“滴滴·····您的资产已清零!”
“滴滴·····您的资产已清零!”
“滴滴·····您的资产已清零!”
一遍也就罢了,还要来回三遍。
在封晚的伤口上反复撒盐。
寒风萧萧,雪花飘飘,这京城的夜,比寒池的水还要凉上几分。
封晚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前,那一大片的红色,不知该如何跟宴明洲解释。
死而复生?贵人相助?
想罢,封晚还是决定跟着姑娘坦白:“我会点武功,但这件事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她看见这小姑娘眼里一丝很明显的惊愣,随后她重重点头:“嗯!”
语气中还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兴奋。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封晚望月,不再思考这件事。
她不太希望让别人知道这件事,银子可禁不起这样烧的,更何况,她又并非真正会武功,这样摆在明面终归是不好。
只是····
“系统,我有一个疑惑。”
“我们为什么,最近总是频频惹上杀身之祸?”
先是山贼,然后便是这一次。
上次那群山贼也不简单,身法轻盈,组织有序,一看就绝非等闲之辈。
就算这古代有点乱,但她的运气,也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吧。
难不成是何云流的缘故?仔细一想,在明面上,似乎也就只有他和京城有着直接的联系了。
系统:“当然不是,是因为宴明洲,你在这个世界招收的第一个员工。”
“宴明洲?”封晚皱皱眉头,“我记得她出身在乡野。”跟京城也没多大关系。
系统:“十四年前,宫中大乱,她被一个小太监带着,用篮子装着,从陈塘江一路往下漂,飘到了落河附近,又进了浔阳江的分支,最后在下游被人捡回家。”
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
系统:“如果你想明哲保身的话,可以现在离开京城,或者抛下你的员工,自己创业。”
“但说实在话,我不介意你这么做。”
宴明洲走了过来,小声道:“掌柜,那些人是什么人,是你·····以前的仇家吗?”
她看着封晚的时候,眼里似乎有星星闪着。
一场血雨腥风的江湖恩怨情仇已经在这小姑娘的脑海内上演了。
傻孩子,这是你的仇家。
封晚面带微笑,有些莫名的沧桑,点头,“也许是的,你以后要多跟着房寒他们练功,下次再遇到这些事,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快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宴明洲更加兴奋了。
“明白,掌柜,我都明白的!”
不,你一点都不明白。
目送着宴明洲离去的背影,封晚低下/身子,收拾着满地破碎的木架子。
系统接着在她脑海里说:“你的身份太普通,这里的有些东西,你无法触及。但有了宴明洲,你会获得很多人的支持。”
机遇常常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要么推翻这个王朝重新制定规则,要么接受现实利用贵贼,你,选择哪一条路?”
说到这里时,系统的声音变得肃穆。
“哪条路都不要。”封晚把这一块地收拾干净,打了个哈欠,眼里是无机质的光:“你一个魔术道具系统这么热血干什么,我只想保护好我身边的人,做我喜欢的事。至于其他的事,我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她语气轻松:“你的那个顶级武力还能兑换吗?”
系统:“一秒一两银子。按理来说,只要你足够有钱,就能够一直使用。”
封晚:“明白了。”
封晚:“看来以后得更加努力地赚钱了。”
*
那夜过后,封晚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变得更拼命了。
“这是什么?”
新的商铺之内,几个正安安分分地坐着。
何云流与百生晓等人说自己第一次来京城,想要见识见识史上最繁华的地方,于是几人一起逛街去了,只留下宴明洲几个人看店。
他们好奇地盯着桌子的正中央,在那里,正有着一个缓缓旋转着的玻璃罩子,里面有着一棵小型梅树。
随着它的旋转,那梅树上的雪也不断消失,然后在下一次旋转的时候,迅速碰起,绵软地躺在黑色树枝上。
旁边有着它的定价——十两。
“这是怎么做到的?”
“太厉害了!”
坐在一旁的陈墨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在心里默默想,一个能膨化的材料,能够随着玻璃内部的温度在两种形态间反复切换罢了。
大家看够后,视线又转移到另外一个道具之上。
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封晚不在,陈墨代为发言:“此物名为幽火莲,掌柜说定价三两。物如其名,会发出幽火······”
他话音未落,就被另一个人接过话:“什么幽火莲?”
在商铺的门口,一个娃娃脸的青年走过来,笑容和煦。
“你们是新来的商铺吗?能给我介绍介绍你们的东西吗?”
封晚已经将近一天一夜没睡了。
她问系统:“有客人了吗?”
自从有了生命威胁之后,她的神经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紧绷状态,隔半个时辰就要问问系统,有没有人购买。
系统:“放心,没人买,你凉得彻彻底底。”
系统:“这里可不比湖州县的小打小闹了,风结云幡,化骨搬运,香坛立凳,当今圣上喜欢看戏,大家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更何况你现在没有任何名气。在京城做生意,没有名气,谁愿意光顾你。”
名气。
她没有名气,也没有机会,就连仅剩的戏法大会,都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召开。
指尖微曲,修剪整齐的指甲点着桌面。
她突然感到无尽的疲惫。
系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有第一个客人了。”
系统:“同时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这个客人,是你对家。跟你一样没有名气,想来试探试探你的真实水平。”
封晚:“······”
行吧,也算是个开门红。
她摸了摸钱袋,八两银子能用多久?
——八秒吧。
这么一看的话,人生属实是有些艰难。
*
皇城。
傅尘合上兵书,他的眉眼深邃,但总带着一股血煞之气,即使是漫不经心的一眼,也有着巨大的压迫力:“昨夜,你们遇袭了?”
百生晓低头,听到问话后连忙说是,回忆道:“是有一群穿着黑衣的刺客半夜袭来,我们这边倒是解决了。但掌柜和宴姑娘那边,在暗中保护的人还没及时反应过来,那此刻就已经死了。”
傅尘身体从椅子上离开,踱步至窗前。
“怎么死的?”
百生晓:“我们发现他时,他胸口处有一朵花,那朵花直接插入他的心脏,让他在瞬间内毙命。”
傅尘:“是那位掌柜出的手?”
百生晓迟疑了下:“不是,是那位掌柜的合伙人。”
据宴明洲所说,这位合伙人性格古怪,实力非同寻常,摘花飞叶便可夺人性命,在救了她们之后就消失了。
“合伙人?”傅尘道,“怪不得有恃无恐地做这些东西。”
封氏商铺的道具整整齐齐地摆在他的书桌旁。
“结构不是榫卯结构,原材料也并不普通,太容易遭人觊觎。”
“她身后的人很重要,很厉害,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我会想办法去联系那位。”百生晓回道。
傅尘看向窗外,何云流正百无聊耐地看着这个只在自家爹口中出现过的大本营,觉得也没有哪里稀奇的,看上去跟自己家没有太大区别。
“那位是何少岑之子?”
何少岑,便是何老爷的名字。
“是。”
傅尘沉默许久,回道:“何少岑是个了不得的人,你之后带他去指挥营里走一圈,让他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武器。”
了不得的人——在听见这话时,百生晓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何老爷那张慈祥的脸,以及那两句铿锵有力的,重复的,“无需救我。”
“是。”
傅尘又问:“那位掌柜遭了夜袭,就没有过想离开的想法吗?”
百生晓对此也有些疑惑:“她说,她要继续留在这里,不过几个小贼而已,还不足以让她害怕。”
想了想,还是把封晚最近的反常报告给了傅尘:“不仅如此,掌柜最近似乎还变得·····特别充满干劲?”
不对劲,实在太不对劲。
你见过有哪个普通人,在遇袭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工作?
这一工作,还不是一时半会,而是一整夜一整夜的!
傅尘听到此处,笑了。
凌厉的面部线条被这一笑中和,竟显现出几分不可思议的柔和来,“你们这掌柜,也是个了不得的人。”
第29章 冤大头
午时已到,该进食了。再工作就不太礼貌了。
封晚放下笔,拿着一碗素面坐在桌前。
面汤寡淡,油和盐都几乎没有,几把绿色的葱花,跟着少许的油水一起,漂浮在其上。
初入京城,资源还是有些欠缺,现下也只能随意应付一下。
系统凑过来,“有没有兴趣看看别的商铺对你的评价?不过我能量现在不是很够,可能会有延迟。”
封晚道:“你放。”
刚好当下饭视频,不然这简直吃不下去。
淡蓝色的光屏展开。
封晚看着他手上提着的东西,问道:“这就是刚刚买了道具的人?”
系统:“是,这是你的竞争对手。”
光屏上,一个娃娃脸正向前奔跑着,“老二老二,那边新来的商铺,我已经把他们的东西买过来了。”
被称为老二的男人摸着长长的胡须,在摇椅上晃来晃去,懒洋洋道:“什么东西?”
娃娃脸:“我也不知道,但看上去是一朵莲花。”
光屏上,镜头切换,切到了一朵莲花上。
它外表呈淡粉色,花尖黏在一起,形成一个优美的花骨朵弧形。
老二:“看上去不是我们这一行的,对我们没有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