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男人要更共情视频里的女生,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体会不了这种时刻,无法逃脱只能祈求对方会放过自己的无助仓皇。
“妈的,真纯纯傻哔。”她低声咒骂道。
男人无奈地发着消息,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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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艇上,一群年轻男女笑容洋溢,享受着大洋彼岸的海上风光。
身姿矫健的青年正要往水里跃起,有人举着手机匆匆跑来,“吴少!有人给你发消息,带消息提醒的!”
他不耐地啧了声,但还是转身接过手机点开手机。
随后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勾起嘴角‘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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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园林中。
旗袍美女低眉顺目地弹奏古琴,在她前方青石砖铺就的空地,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却神态娴静沉着的女孩,正随琴音行云流水地舒展身躯。
忽然一阵‘喂喂喂’的急促铃声响起。
还没等旗袍美女皱眉,女孩脸上已经浮现无奈笑容,走去凉亭拿起手机,一边擦着红彤脸蛋上的汗珠,一边点开手机。
……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十来人收到了这个视频。
随后又收到连漪的一条文字消息。
“想搞事,有多大闹多大。”
不论所处白天还是黑夜,不论手上做着什么事,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一致兴奋,勾着嘴角便啪嗒啪嗒地飞速点击屏幕。
一通通电话拨打出去,一条条消息发出。
而这时,连漪已经随着前边两人走到二层的一间房间门口。
只是站在门口,都能听见从门里传来的争吵声。
或者更应该说是单方面的宣泄情绪。
何副校在手搭上门把手时,忽然扭头看向连漪,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道:“这位同学,你想好了吗。”
门外的三人,只有甄秋月还以为何副校问的是,连漪做没做好面对那几个学生家长的准备。
连漪心里很清楚,她其实对这位何副校没什么恶感。
在其位、谋其政。
这位何副校传达的讯息很简单,尽管几个男生对甄秋月做出霸凌行为在前,但——
你还手了。
那么就是你的不对。
何况,甄秋月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他们可还都浑身是伤呢!
你不肯叫来自己的家长,监控后半部分重要的内容缺失,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既然四个男生都一口咬定,就是你伙同甄秋月设套后殴打他们。
既然他们的家长在社会上都有着一定的地位,态度强势要求追究,而你,而甄秋月,没有他们会闹,又不是完全占理。
“那么——”
“经过刚才的表决,我再重复确认一次此次的处理结果。”
“予以甄秋月同学劝退处理,并派李老师陪同她及其家长,与另外四位男学生的家长商谈赔偿一事。”
“予以李庆水同学记大过一次处理,予以赵铭同学劝退处理……”
“至于那外校学生,将会在查清她就读学校后,由本校派人与其学校人员交涉以及要求承担一部分的赔偿,并将处理结果通知这四位家长。”
“黄老师,这个结果就由你稍后负责代为传达。”
教导主任敲敲桌子,“记住,这是我们给出的最终结果,如果他们还有异议,让他们来找我!”
被叫到的教师点点头。
教导主任表情严肃,看向面前众人,随后目光落在一侧的学生会成员们脸上。
“各位同学,辛苦参会了,那么,散会!”
随着他的宣布,这些学生们表情微微放松,变得随意了些,起身朝几位老师们点点头,低声笑着聊起这件事。
他们并不在意这些处理结果,更无所谓究竟谁对谁错。
只要这个结果,保证了权威,维护了声誉,那就足够了。
至于是牺牲谁的权益,又是牺牲谁的声誉,根本不重要。
他们在场的人里,随便拎一个出来,即便是那四个学生家长见了都要陪上笑脸的家世,但生活终究不是一句天凉王破就能轻易决定别人命运的影视剧。
要讲为人处世,要讲大局观。
“别的不说,李庆水这小子挨揍倒是让我听了以后觉得挺爽的,可惜啊,匹夫之怒,啧啧……”
他们脸上挂着轻松写意的笑容,步伐从容地走出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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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副校再一次的隐晦劝解,在看到连漪神色微讶过后,微圆眼眸随着笑起幅度像是弯弯月牙,便知道她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果然,一推开门,破口大骂的声音顿时往外一个字一个字飞速砸来。
“你怎么教女儿的,啊?”
“像你们这种人,好不容易生个女儿能考上景云就该烧高香了,还敢惹是生非!他妈的打伤我儿子,你赔得起吗你!”
“这位家长您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
“我看喏,说不定是他知道能读景云的小孩家里是什么条件,特地把女儿送进来哦,现在闹成这样,心里后悔死啦!”
西装革履的男人,大腹便便的男人,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贵气、就连伸出的手指都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女人。
他们或站或坐,脸上的表情愤怒、鄙夷、不屑、讥讽、冷淡。
像是在看面前那个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又好似眼里毫无他的存在一般。
“……爸。”
甄秋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从喉咙间含糊不清地挤出一个字,随后猛地回神,快步走上前去,站到自己父亲身边。
她还是那样执拗,大声的,坚定的。
哪怕声线颤抖着,因为气愤和委屈而带上哭腔。
但她还是对这些一身名牌、珠宝、奢侈品的大人们,重复着重复过的话。
“事实明明就不是你们说的这样!”
连漪把这一切画面尽收眼底,好笑地弯起嘴角,她对于这种画面,见识得太多了。
唯独不同的是,只有这一回,这个受害者,竟坚定地依旧反驳着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连漪还挺想告诉她,这样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学学她以前遇到过的那些人,乖乖的站在角落里,沉默着不说话。
或许还能在单独被问话的时候,把过错推到她身上。
反正她是乐得全盘接收。
果不其然,愣了愣神的几人看了一眼从门口走来的何副校与连漪,随后将所有不满狂风暴雨般宣泄在这个维护自己父亲的女孩身上。
“小姑娘,你还想狡辩是吧?”
“景云就教了你们这些东西吗!”
“看着嘛斯斯文文的,不是好货。”
大腹便便的男人轻蔑道:“我不管你们说什么,总之,道歉!赔偿!一样不能少!”
甄父晒得黑棕的脸表情难看,嘴唇轻颤,忽然伸手用力一拍站在他面前的女儿的背,“我起早贪黑的做事,送你来读书,你看看你在学校里都做了些什么!?”
“还不快给人道歉,啊?”
甄秋月被拍得一个踉跄,震惊不解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爸?”
“道歉!跟叔叔阿姨说对不起!”甄父瞪着眼,捏紧了拳,咬牙道:“快点!”
“别在这里装模作样哈。”
贵妇人扇了扇手,嗤笑道:“除了道歉,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你们一分也别想少。”
甄父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下意识朝他们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随即瞥见站在何副校身边的连漪,见她一脸无所谓的神情,甚至隐隐带着笑意。
当即像是找到了方向,勃然大怒道:“是不是她,都是她教唆的对不对?你从小连看人杀鸡都要哭,怎么会动手打人,是不是都是她干的?”
“说啊!”
甄秋月不理解,更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教自己要诚信要脚踏实地做人的父亲,明明一定看过自己被欺负的监控内容。
明明自己也借过老师的手机,偷偷打电话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却还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
她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羞耻和不敢置信冲刷着大脑,一时间甚至不敢看向连漪。
宽敞房间里热闹的很。
虽然只有连漪这么认为,但即使是被祸水东引,她依然好整以暇地看着戏。
何副校见场面隐隐有些混乱,于是肃声道:“请你们几位家长冷静一下,在孩子面前,不要这么激动。”
“孩子?我家孩子可不会做出打人的事。”贵妇人翻了个白眼。
她身前一个西装革履站得笔挺的男人表情严肃,“何校长,既然涉事的学生都已经成年,再以孩子去称呼,恐怕就有点不妥当了。”
“……总之,目前的情况,虽然因为监控内容有部分缺失,但通过我们多方了解和询问,大致能够确定当时的情况具体如何。”
何副校语速不疾不徐,多年来养成的威压,很好的让这些人暂时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你们几位的孩子,的确对这名学生有不恰当行为,当然,在这之后。”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连漪脸上,“他们之间发生了纠纷,导致四位学生受伤。”
“这件事情,性质相当恶劣。”
何副校语气微微有些严厉,“景云绝不容许学校里有这样的不正之风。”
“如果几位认为,自己的孩子受了伤,所犯的错误就可以一并抹除,这是绝无可能的。”
这几人自然听得懂何副校的言外之意。
他们维持着愤愤或职业笑容的表情,只不过语气都要比先前缓和许多。
“何校,我们肯定是相信景云会公正处理此事的。”
“做错事,罚很正常,只要她也受到应有的处置就行。”
“诶,不是还有一个女生嘛,她呢?要是你们景云不管,我们报警算了!”
何副校看了眼连漪,微叹了一口气,随后正了正神色,“家长们放心……”
这时门忽然咚咚敲响,她的话被打断。
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的黄老师走到何副校身边,对她轻声耳语告知会议最终商议出来的处理结果。
听着汇报,何副校对这份结果丝毫不感到讶异,与她先前估量的差不多。
连漪站得累了,便找把椅子自顾自坐下。
这房间里还真是一副众生相,有人高高在上、姿态鄙夷,甄秋月紧抿着嘴、眼镜底下眼泪一颗颗往下滚落,被她爸拉到一边低声训斥,待缓和情绪后,似乎又说起了什么。
他明显常年做着体力活的手掌遍布老茧,粗糙肿大,在甄秋月有些抵触的反应中,无奈地落在她肩上拍了拍。
连漪这副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落在那几人眼中,浑然一个惹是生非还不知道利害的太妹样子。
大腹便便的男人最先发难,他是那个被李庆水一拳攮出脑震荡的男生的父亲,做的建材生意。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看到连漪这个态度,他顿时来了气。
往前走了两步,在另一位老师赶忙上前半拦着时才停下,对着连漪冷笑道:“小姑娘,听说你连父母都不敢联系啊?”
那贵妇人从沙发上坐起来,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什么几十块钱的杂牌货穿在身上,据说还是捡了景云一个学生的学生卡偷摸摸进来的,听着就让人厌恶那股子穷酸劲。
考不上景云么,家里也没钱送进来,捡了学生卡不还还偷摸进来,跟小偷有什么区别?
她撇撇嘴,“别以为你这个时候嘴硬,就能逃过去,赔不死你!”
连漪哦了一声,没什么搭理他们的兴致。
类似的台词,听过太多次了。
有的时候她甚至都怀疑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哪个工厂流水线上批量制造的,怎么嘴脸能做到这么一致。
看不起你的时候嘛,耀武扬威,趾高气昂。
局势反转后,硬是一点都不尴尬地讨好亲近,只差跪在地上直接呵气上手擦鞋子。
“能做得出这种事,也是没什么家教的东西!”
“小小年纪不学好,谁知道打人这一套是从哪个跟着的混混那儿学来的。”
贵妇人鄙夷地说了一句,她身边那大腹便便的男人却莫名情绪没那么愤慨激动了,看了一眼连漪的脸后,目光下移了移。
“呵,年纪小不懂事,总以为闯了祸父母都能兜着。”
他盯着连漪道:“小姑娘,待会儿要是知道得赔多少钱,你可千万别哭出来。”
“你要是再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连漪忽然抬眸,琥珀色瞳孔没有半点情绪地看着他,仿佛无机质玻璃般折射着日光。
“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让你儿子吃下去。”
男人脸色一变,恼羞成怒道:“什么眼神?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敢对我说这种话!”
“哟,这个模样的女孩子嘛,懂得总是要比别人多咧。”贵妇人掩嘴讥笑了声,要不是连漪说,她还真没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