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姜,他是我的同学谢泠,你知道的。”连漪最后几个字把声音压低些许。
“……”
谢泠泛着清冷光泽的眼眸静静看着他们。
连漪站在那个青年身旁,腿与青年的膝盖几乎相抵,是十分亲近又熟稔的距离。
他眼底弧光渐渐沉敛,散得只剩下纯粹的黑白分明。
“一一,你先带同学去客厅坐一下吧,我把蛋糕切好再过来。”
姜昱没有动作,只是目光望向谢泠,微笑道:“谢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甜食,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蛋糕,不介意的话,待会儿尝一尝吧。”
“让管家弄就好了。”
没等谢泠回答,连漪微蹙了一下眉,“虽然烫到的地方不严重,但还是先远离一下它吧。”
“没事的,一一。”姜昱抬眸看她,眉眼都随着笑意而舒展,“就当满足我对第一次亲手做蛋糕给你吃的坚持,好不好?”
“别让客人等着了,你先去招待他吧。”
似乎是因为离得近,姜昱放轻了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之间才能听得清楚。
“……行吧。”
习惯了姜昱凡事都考量得井井有条,连漪也懒得和他争这点小事。
她往餐厅的门口走去,随口提醒道:“托盘还很烫,不要忘了戴手套再去拿……管家,去备茶水呀,昨天让你准备的红茶买到了吗?”
“已经备好了,小姐。”管家微微颔首。
“嗯。”
连漪从谢泠身边正要走过,见他只是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想什么呢,呆呆的。”
她一脸狐疑,“难道上次那个酒,把你脑子喝傻了?快过来吧,待会儿还有的忙呢。”
“嗯。”谢泠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薄唇紧紧地抿着,垂眸跟在她身后。
想到毕竟还用得着人家,连漪收了收心底的满不在乎,轻咳一声,“今天就辛苦你一下,只需要很简单的学几个舞步,其他的……其实好像也没必要学。”
连漪虽然没打算在爷爷的寿宴上搞事,但这也不代表她会带着谢泠去和人玩什么社交礼仪那一套。
在心里将赴宴礼仪这一条学习内容划掉,连漪自信道:“反正到时候,你看谁不顺眼,直接摆出你最真实的一面就行!”
“……刚刚那个人,上次好像没有见过他。”
一路沉默着听连漪轻快的声音说着话,谢泠在她停顿之后,嘴角微抿,忍不住出声询问。
“你说小姜吗?”
连漪笑着扭过脸看他,“因为他之前很忙啊,所以没空陪我玩。”
“……”
谢泠说不清自己此刻充斥在心中的都是些什么情绪。
来时的那些期待,从昨晚连漪给他发来消息以后就一直在心头萦绕,此刻却一点一点的被碾散。
不论是连漪对待那个青年时的熟稔和放松。
还是青年给他隐隐的对立感,以及他说的那些话……谢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仅仅只是打个照面的工夫。
青年的三言两语,就已经将他轻描淡写地定义在‘外人’这一位置上。
“连漪……”他下意识叫住前面的人。
“嗯?”
连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回过头时,皱起眉头,“谢泠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啊,是不是不想好好干活?想跑路了?”
“……”谢泠哑然。
“我们……要扮演情侣,对吗?”
“对啊。”连漪歪了歪头,绕过盆栽往沙发上随意坐下。
“如果要让其他人相信。”
谢泠顿了顿,莫名的情绪支撑着他,脱口而出的话陌生得让他几乎有种不是自己说出的抽离感。
“比起学习在宴会上我该怎么表现,我们似乎更应该……学习如何扮演一对情侣。”
“……咦?”
连漪的表情愣了愣,认真思考了一下谢泠的话。
她不由得感到惊奇地看着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少年。
黑发下的眼眸情绪平静,清冷坦荡,表情也正常,只是抿着嘴看起来有点严肃,但这很谢老师。
“谢泠。”连漪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大。
“你真不愧是学神!奖励你待会儿多吃两块蛋糕,快快快,详细说说怎么学习?”
什么叫举一反三、思路贯通啊。
谢泠看着她那双剔透的琥珀眼里盛满笑意、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的高兴模样,略略垂下眼眸,轻嗯了一声。
蛋糕。
他从来都不喜欢吃那种东西。
第60章 参考
“这方面, 我也没有经验。”
谢泠沉默了一下,实话实说地看着连漪。
“哈?”
“我没什么异性朋友,一直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你应该清楚, 之前,我的确没有这些心思。”谢泠低声道:“所以, 就连身为男朋友该怎么看着喜欢的人。”
“我可能要从这一步开始学习。”
他略显清瘦的脸庞上表情平静而真挚,说出的话也很有说服力。
连漪盯着谢泠的眼睛,有些走神地琢磨着。
戏嘛,好像随便演演就行了, 反正那些人在意的只是她的表态。
但谢泠说的又很有道理,如果不真实一点, 恐怕连家人在不信之余, 会认为是她故意找个人来演戏反抗。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连漪回过神,掏出手机搜索, 蹙着眉滑动屏幕, “谢泠,你先坐下吧,我看看找个什么例子给你参考。”
想想上辈子卷生卷死, 无论异性同性,在她眼中不过分为几类。
对手、手下败将、朋友、陌生人。
比起将时间精力花在无意义的爱情之中,她更享受与人博弈的刺激快乐, 情情爱爱的,哪有在一场金融盛宴里收割来得让人愉悦。
何况利益圈子里美人计层出不穷, 再如何深情的眼神在她看来都别有用心。
现在也没有经验能够调教谢泠, 总不能把自己逢场作戏那一套拿来让他用在她身上吧?
“嗯,好。”谢泠从善如流地坐在她身下沙发的空位, 背脊挺直,微微偏过脸看她认真琢磨要选择哪个视频的样子。
“该说不说……谢老师你这回还真够仗义。”
连漪看了一个又一个视频封面上的人物,啧着声飞速划动手指,还有闲心对他的行为作出高度赞扬。
只是很可惜,她和谢泠注定不是一路人。
用完就要丢啊……
想到这,连漪的手指顿住,轻触之下点开了一个视频,她愣了愣神,旋即将手机直接丢给谢泠,也懒得看自己点开哪个视频。
眼下谢泠把她当做朋友看待,这无疑是个最差的情况。
连漪在心底叹了口气,寿宴之后,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先解决掉谢泠这个不稳定因素。
让他循着原本的剧情出国留学,在适合的土壤发挥天才属性,从而携一堆名誉头衔归国。
而那个时候,对于她这个虚荣、伪善的假千金,即使自持原则不做些什么,想必也不会有出手帮助的打算。
原剧情里假千金尽管对他有所利用,但并未切实针对他做些什么,谢泠能有感恩报答的想法很正常。
连漪抵着沙发扶手,一手拄着脸,眼眸懒散微眯。
而她,不论过程如何,只需要让这个少年的自尊心被践踏,让他认清现实,从一开始就不过是她无聊之余的消遣玩乐。
富家千金,又怎么会真的喜欢上一个穷小子。
哪怕只是做朋友,他也不够资格。
如果这样还不能消磨掉谢泠的知恩图报,连漪会考虑给他立个金身。
谢泠在接过手机之后,看到上面已经在播放的画面,原本就专注的视线忽然一顿,下意识往连漪这边看了一眼。
“干嘛,有什么问题?”
“没事。”
他抿了抿嘴,黑发下的耳根连带着轮廓渐渐泛红,清冷声线微沉,有些迟疑,“……要不然,你重新找一个视频?”
连漪不耐烦地蹙眉,“这些不都一个样吗,你不想学的话,就不要学好了。”
她也不在乎自己态度前后的变化反差过大。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想到这一茬,她还能有什么好态度。
“嗯……”
谢泠顿了顿,将短短两分钟不到的视频片段看完,尽管这个建议是他提出来的,但到了真正要实践的时候,又有些踌躇。
正视内心,他无法否认自己对连漪的感觉。
如果要细究原因。
谢泠可以攻克再多数学上的难题,却也理不清这一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连漪真的很特别。
就像曾经一道看起来很常见、普通的题目,他惯性地认为用连续作用分析和动量定理就可以解出答案。
最后却用思想截然不同的牛二、受力分析动态平衡得到答案。
她带给谢泠太多新奇的感受,那些在过去他认为本应如此的事情,因为她而有了不同理解的认知。
谢泠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他也清楚自己错过了太多最好的时机,但……他还来得及做出选择,并为之努力。
“你……”连漪见他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当是谢泠那股矫情劲又上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出口,谢泠忽然有了动作,坐得端正的挺拔身姿转向她之后,很快欺身上前。
连漪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被他靠近的动作唬得下意识往后靠,脑袋就要撞上柔软的沙发靠背。
直到后脑勺贴到温热的掌心,后仰的力将它挤在沙发和她之间。
谢泠一手拿着手机抵在扶手上,另一只手被连漪的后脑勺压着,意识到她没撞到头,才微松了口气,紧皱的眉眼稍稍舒展。
连漪被他整个人笼罩着,目光不可思议的在谢泠那严肃得夸张的脸上看了一会儿。
旋即往旁一偏,直到看清手机里的视频画面,恍然大悟地失笑出声。
《校园暗恋天花板!我不允许有人没看过这个名场面!》
大标题之下视频暂停着,穿着校服的男生正以十分暧昧强势的姿态,将女生围困在课桌与他胸膛之中,垂下脸做着不容拒绝的表情。
底下一行字幕。
“谁给你送饮料你都接,他不知道你喜欢我?”
画面里的门边,还挤着一群震惊不已的学生。
连漪看了看手机上的画面,又看向此刻谢泠和她保持着几乎还能再塞两个人进来的距离,实在忍不住想笑地抬手捂住眼。
“谢老师,是我的问题,你先起来吧,我重新给你找一个正常点的参考,噗……”
这么羞耻的东西,也多亏谢泠真的愿意配合。
连漪没能忍住笑出声,肩头微耸,憋不住笑的间隙,还抽空冒出个念头,原来……刚才还真错怪了他。
好不容易缓过那阵笑意,连漪往前抬了抬头,让谢泠把手抽出来。
但他却依然没有动作。
连漪不解地看向谢泠,“怎么了?”
“……”
这么羞耻的东西,她也能理解谢泠没办法继续演下去,再说了,寿宴上哪有表演这种情节的机会。
连漪抬手在沉默着的谢泠面前挥了挥,疑惑地歪了歪头。
难道是羞耻过度直接宕机了?
她没什么耐心,正打算直接将谢泠推开,只是手刚往前伸了一点,却忽然被他握住。
“视频里的内容要想做到……难度确实不低。”
清冷声线从身上传来,隐隐有种一字一句的郑重感。
“既然我没什么经验,不如先从最困难的地方开始学习,如果你介意,想要换一个视频学习也可以。”
有些事情,一旦迈出第一步,打破了那层桎梏,心境似乎就随之变得澄澈清明。
谢泠握着连漪的手,清楚感知到心脏跳得极快,大抵是别墅内的暖气供应得太足,就连后背都仿佛冒了一层汗。
因为姿势的缘故,他不得不单膝跪在沙发上,与连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谢泠看着姿势半靠半躺着沙发的连漪,对上她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眸时,内心的种种念头又似乎被映照出丑陋不堪。
大概是因为连漪眼神的纯粹,又或是她的沉默无言。
这一瞬间,他的理智恢复些许。
理性的思考让谢泠更倾向于坦白心意,而不是含糊不清的制造暧昧。
然而下一刻,还没等他想要起身道歉,还在无意识握着连漪的手,却被她挣脱,旋即又被温热的手心覆上反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