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九转金日中,有龙鸣高起,响彻云霄,一赤龙舒展身体,龙爪盘入轮中,一摇尾,便钻入了那金日之中。
在那凤凰虚影直冲而来时,黄离身后的金日金光四横,一旁修为稍低的修士纷纷遮住双眼。
龙鸣再起,那些没有遮住眼的修士纷纷等瞪大了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赤龙竟从金日中钻了出来,龙首大张,向凤凰虚影咬去。
而那凤凰虚影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了一下,像吸面条一般被赤龙一口吸入嘴中。
这、这就没了?
被剥去凤凰虚影的红衣少年面色一下子苍白至极,嘴中喷出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而他身后的三人,也都纷纷昏迷。
他缺丝毫不管他们,眼中生出淬了毒一般的狠戾,不顾已经透支的身体,强行催动本源灵力,向黄离再次攻去。
“虚凰假凤到底是虚凰假凤啊...”
“嘘!!那可是半凤陆家!被听到就完蛋了!”
“啧啧,不过是强弩之末。”
黄离眸光一闪,腰间生出三颗跳着火光的净岁琉璃星,在其身上融汇出一层火属性的净岁琉璃罩。
在众人的目光下——
那强烈的火属性本源灵力攻击,在砸到那一看就很高级的灵力罩后——
尽数被琉璃罩吸收,这还没完,紧接着琉璃罩犹如巨龙喷火一般,竟然又化作三十二颗火琉璃星,如泼天大雨般向红衣少年砸去!
此时,红衣少年却慌了神。
他勉强用法宝挡住了一些,但毕竟足足有三十二颗净岁琉璃星,家里给的法器再怎么多,也终归有限,无法抵挡剩余的琉璃星。
在又一颗接一颗琉璃星逼近之下,红衣少年跌跌撞撞地抓住摆渡人的衣角,“救救,救救我,我知道你有能力救救我——只要你能救我,你想要什么,陆家都能给你带——”
陆极星的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摆渡人的蓑笠微微一抬,手中的船桨便直直挥舞在了红衣少年身上,扑通一下,将他砸进了万忧河里。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真的.....没关系吗?
瞬间,大家对这位少言而看不清面容的摆渡人,充满了敬畏与尊重。
肉眼可见的,少年的□□在进入万忧河时,如石子投入大海一般一下子消失了踪迹。
陆极星可是唯一觉醒了半凤血脉的人,这摆渡人敢这么做,八成连陆家都不畏惧。
有些修士对这位蓑笠翁肃然起敬。
“上船前,三问。”
摆渡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将船桨重新握好,朝着珠宝青年、黄离五人以及新走上来的一男一女说道:“答对,才能上船。”
新来的如冰莲般的女修礼貌道:“请问。”
珠宝青年侧眼看了看她。
女修感受到这目光,更加挺直了后背眼神直直看向摆渡人,目光没有一丝偏移。
“第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又生何?”
“每组一人回答。”
冰莲女修身边的男修看了女修一眼,想了想,像是急着要展现雄风一般率先回答道:“天地皆轮回,万物复生万物,轮轮不息,此乃‘道’也!”
他紧张兮兮地看着摆渡人,又讨赏一般斜唇看了女修一眼。
谁知女修神色一暗,那摆渡人一挥桨,男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摆渡人摔入水里。
……
诸多修士你看我,我看你。
霎时间,竟无一愿意上前几步,顶替那没水男修的位子。
目前无人知道,被摆渡人打入万忧河,到底是怎样的下场,是生是死,更是未知。
怎么从未听说,紫山舟的入境之试,这么难啊?
一位年纪不大的金瞳男童摸摸头,“平时只顾着学灵术了......什么理论课完全没听啊......”
“完蛋了完蛋了......我可是千方百计瞒着家里人来的,不会还没进去秘境就要无功而返吧......”
“想开点,不会无功而返,你最多就是被扔到万忧河里。”
金瞳男童嘶了口气,包子脸鼓了鼓,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不了,那万忧河一听名字,都知道不是啥好东西。”
冰莲女修看着离脚下不远的万忧河,黑眸中浮现处忌惮,抿住唇,好似在思索。
那珠宝青年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核桃,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张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复生三,三生二,二生一,登云为道。”
这个回答乍一听有些敷衍,不过是往回推了一遍,但仔细思索,放在问道登天的修真界,真是妙不可言。
众人大多都以为青年答对了,屏息凝神,等待着摆渡人地反应。
摆渡人握了握船桨。
众人身形一紧。
珠宝青年倒是跟没事人一般微微笑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玩着核桃。
摆渡人又松了船桨,唯一露出的嘴唇抬起:“半对。你不能登此趟。等下一次摆渡吧吧。”
珠宝青年手中把玩的核桃一掉,咔嚓一声,木质的核桃碎在地上在成了几瓣玉。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黄离三人身上。
原本的三组人马只剩下最后一组,这刚才以一己之力震撼全场的小姑娘,又能否抵得过这第一问就筛掉另外两组的三问?
周榆晚看向黄离,无声地询问着她的意见。
需不需要他的帮忙?
黄离喜欢极了这种方式。
不管是周穆寒还是周榆晚,他们都对她有着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尊重。对于她,他们是前辈、是长着,却不见他们摆架子、端高姿态,而是有关她的事情都会先询问她,再做决定。
周榆晚和周穆寒一样,会让她感到温暖。
在他们身边,她被护着、守着,同时也被尊重着,在他们那里,她不是简单的幼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需要被尊重、被宽待的人。
数十瞬过去,黄离终于开口: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即道,道中有一、有二、有三,有万物,万物中亦有一、二、三,一再生二,二再生三,三再生万物,万物生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故而,万物生大道。”
万忧河有一瞬间的停寂。
刘子由紧张地看着摆渡人,呼吸猛烈一屏。
第30章 造月亭
一旁的修士纷纷伸着头窥探, 纷多的吐息纵横起伏,有些修士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和身旁人的呼吸声。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感觉很不错啊,还引经据典的, 说不定答对了。”
另一种声音也随之响起:“呵呵, 依我看, 也就那样吧,说不定也是被扫进河里的命运......”
“扫进河里不至于吧, 顶多也就是下一次再登船......”
船桨在甲板上发出摩擦的声音,这些细碎的纷杂声如火焰遇到海水般一下子熄灭了,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修为已臻至分神的周榆晚五感过人,自然能听到这些议论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摆渡人。
这摆渡人是化神修为。
一个筑基到金丹的炼武秘境,竟然在秘境的入口就配置了一位化神修为的摆渡人?
是秘境之主实力强横,还是另有所图?
如果他真的胆敢碰黄离......
少年的眸泛过一层细细的冷。
他根本不会给摆渡人这个机会。
黄离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少年释放出的护短气息, 平静地看着摆渡人。
一双杏眸水色光润, 如晚茶一般散发着清和柔淡的祥和之气。双眉微长如柳, 却又透着几分剑刃般隐忍待发的英气。
周榆晚目光打在她身上, 眸中的冷气便明显化开些许。
珠宝青年却饶有兴味地看着黄离。
不过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竟有荣辱不惊、临危不惧之能?
她难道就不怕, 被这无情的摆渡人毫不留情面地当众扫入万忧河中?
*
真正的紫山舟之巅。
腾云乍起, 如朝暮般稍纵又逝。檐下飞蛟含珠, 细看, 那珠子竟是缩小版的核桃形状。
紫亭之下, 一“女子”与一青年对坐饮茶。
那“女子”娇媚至极, 穿一身墨紫狐裘, 厚重的狐裘裹在高挑的身躯之上, 愈发显得她雍容华贵。一张尖脸儿细细地敷上一层闪着碎亮的珍珠粉,上挑的眼尾眼角飞出霞红, 双唇也点上了胭脂色。
肤若凝脂,艳若桃李。风姿绰约,眉目含情。
美姿容,神情萧散,专心翰墨。
只不过,某个部位一马平川。
雪发青年提起雪瓷,垂眸饮了口茶,眸里有一瞬而过的不耐。
“你能不能有点耐心!”
“女子”根本没抬头,一手捏着瓷杯,一手提笔,在长卷上勾出最后一笔。
“成了!”
满意地一收笔,“女子”抬头望向雪发青年,娇滴滴道:“难道不喜欢我女装的样子?”
他仔细地盯着青年的脸,好似要从上面找出点什么细微的变化。
然而,别说细微的变化了,周穆寒连眨眼都没眨,望着手中雪一般的瓷杯。
两人面前的屏风上,正呈现着一幅会动的好图画。
“你瞧子孟,他还是这么的固执。”女装男子叹了口气,“若是他能有半分咱俩的豁达,便不会止步化神这么多年。”
“这次不知道又犯了什么冲,硬要把小狗挤掉,自己当那摆渡人。多辛苦啊。还要拿船桨抽人。”
不知哪两个字引起了周穆寒的波动,他一低眸,嘴角掠过一丝自嘲,却又如大雪一般淹去所有。
女装男子瞥了瞥眼看看他,眸色隐变,扣住茶杯的手一停。
“寒桑,你也别太......介怀。”
“逝去的终将会逝去,消失的终究会消失。”
“人生如逆旅,诸生似蜉蝣。”
“你与我啊,不过都是苍天下的一盘棋罢了,进进退退,得得失失,不是我们自己能轻易撼动的。”
他将瓷杯抬起了好久,未曾送入口中,却始终没有等来周穆寒的回答。
他抬眼正经瞧周穆寒,却发现他的目光凝在了屏风中的画面上。
视线对准的,便是那位身着青衣的少女。
“你对你这个徒弟,真当是上心啊。”
他的目光扫过周榆晚一身白衣上唯一的其它颜色。
细细的朱穗,如血一般点在白衣上。
这解难扣,也不知带了多长时间。
周穆寒欲要开口,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蹦出一幅又一幅的画面,体内的灵力不由得乱了道一般膨胀四窜。他额头狠狠跳了跳,耳廓却漫上薄薄的霞,一直蔓延到稍稍往下些的位置。
这站在万忧河旁静然自若的少女,是会往他怀里钻的小哭鬼,最喜欢拽着他不放手,恨不得、恨不得无时无刻不挂在身上、黏在他身上。
以前他顾及她阴影惨重,缺少长辈爱护,便如长者一般照顾她、陪伴她。
他孤守寒桑峰数百年,也第一次尝到有人常伴身侧的滋味。
说是他陪伴她,她也一直在陪伴他,为他雪一般空白的生活添上不少颜色。
谁知这孽徒、孽徒竟敢得寸进尺——
染上霞色的雪发青年拳头握紧。
女装男子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抬头,将瓷杯中失去最佳温度的茶一饮而尽。
“寒桑,”他意味深长地磨着后牙,“只怕不是单纯的徒——”
“住嘴!”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不说绝对不说了,行了吧?”
周穆寒恼火地盯着茶几,恨不得用视线将茶几面钻出一个大洞。
该死的。
最近怎么回事?
他好像......有一点想她。
*
“第二问。”
摆渡人说出这三个字后,人群仿佛被轰然重击,引发一浪又一浪的惊潮。
“怎么可能......这就是正确答案?”
“正确答案就是这个?”
“不然呢,你还能答出更好的?”
这些声音犹如远浪一般,从未真正进入过黄离的耳中。
她看着摆渡人,神色专注认真。
旁边的刘子由却捏住她的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
黄离眼眸微微弯了弯。
周榆晚眼神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神色却微不可查地一顿。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道与祸福,该如何参悟?”
此问一出,场面又骤然一静。
金瞳少年小声地喃喃道:“这也太难了......连题都听不懂......要不我还是趁早走吧,还能赶上老刘家的最后一碗牛肉面......”
*
另一端的周穆寒,神色却极为平静。
女装男子也看向屏风画面里的黄离:“你就这么放心她?”
放心?周穆寒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词,“她从不让人放心。”
“但我却信任她,有这个能力。”
*
周榆晚也抬眸看向黄离。
若是答不上,也无妨,他自由办法带她上山上舟。
清风抚过青衫,少女却突然开口:“当年雪溪翁,知命故知足。知足者贫贱亦乐,不知足者富贵亦忧。太极两分,阴阳两化,相生想融,相克想依,犹如祸福。故祸福道中有,两化如太极。知足之足,常足矣。”
望向她的珠宝青年眸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
就连摆渡人也愣了愣,
“......你是我三百年来,见过第二个的道心人。”
只是拥有这样的道心,又是金火双灵根,又怎么会在十八岁只是普普通通的筑基初期?
十八筑基,在旁人或许罕见至极。
但对于珠宝青年,这还称不上好。
他突然蹲下来,将碎掉的核桃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放入袖中。
“第三问。”
人群中又出现一阵沸腾。
“难道她真不成能一次性过这三问?”
娇滴滴的白衣女修眼巴巴地扯扯师兄的袖子。
师兄一身黑衣,容色俊冷,星眉剑目。
“拭目便知。”
白衣女修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去看黄离。
“何以谓配天古之极?”
黄离一愣。
刘子由以为是这问题太过困难,前两问还有不少解释,最后一问就只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