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他比如何？
是自觉容貌更甚一筹？还是文采比他出众？或者是觉得武艺更高超些？
哀家便是耐不住寂寞要挑也得挑江王爷这样的人。
像此等出众的男子，我南明数都数不出来，也就只有大王你，还好意思腆着脸叫哀家远赴千里去填充你的后宫。
难不成，是觉得哀家缺你那二斤羊肉吃？”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犀利。
痛快！
虽然说这些大臣们平日里对穆清朝不喜，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同仇敌忾的。
这么明晃晃地下了他的脸，才能为南明挣回一口气。
可是吐蕃王脸上哪里挂得住？
若是别人这么羞辱他也就算了，却是他方才还在大方求爱的穆清朝。
男人的尊严让他忍不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
“大王……”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了他。
吐蕃王回头，却正是方才穆清朝提到的江泊。
第87章 他是为她
江泊面色沉肃，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
只是他的那双眼睛……
沉寂中分明敛着几分杀意。
他是战场上浴血厮杀出来的人，根本不用说什么话，光是往那儿一坐，周身的肃杀之气，便能让人打心底里战栗。
江泊的忽然开口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却见他将杯中的酒喝尽：“方才大王说草原上的男人个个精壮，不知和我中原比如何？”
“本王很感兴趣，不若，大王与本王切磋一下，如何？”
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和吐蕃王单挑？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要知道，江泊本是极冷冷淡的性子，沉默寡言，就连早朝时，任凭文武百官如何争吵，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几乎与世隔绝，只在乎战场拼杀，其余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今日，为何会忽然开口要与吐蕃王单挑？
是为南明出气还是单纯地好武？
似乎都不像是他的性子。
吐蕃王听到江泊这话也是愣了一愣，其实关于江泊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的。
至少在边疆，江泊之名如雷贯耳，他在那些边疆各部落的心中分量甚至不比沈暮迟低。
但是今日一见，他又觉得江泊似乎长得白皮粉面，纵然周身气度逼人，却又实在不像是个武将，倒像是个白面书生。
此时江泊当着众人的面与他发难，他也骑虎难下。
他们草原人以武为尊，若是有人上门挑战不接，是十分丢面子的事。
他身为吐蕃王，自然更不可能自跌了身份。
抱着江泊或许并没有传说那么厉害的想法，吐蕃王一声应道：“比……比就比，谁怕你啊？”
江泊听到他这样的话，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他站起身冲着高位上的沈暮迟行礼。
“臣斗胆借陛下兵器一用。”
摆明了替南明长脸的事，沈暮迟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大手一挥：“朕这就叫人把兵器架搬来，你们二人只管挑选应手的用。”
“谢陛下。”
江泊道了一声谢，先一步走出了集英殿。
吐蕃王自然也紧随其后。
身后的大臣们见状自然也纷纷跟上。
只见江泊选了一柄剑，便站在了一旁，静静地等着吐蕃王挑选兵器。
那吐蕃王却是笑了一声，走到那兵器架前：“中原人喜欢软绵绵的剑，本王不喜欢，本王用便喜欢用这样的大刀。
你可别说是我欺负你。”
他说着就拿了一柄阔面弯刀，刀长四尺有余，刀面阔而厚，这把刀一看至少有七八十斤重，寻常人是提也提不起的。
当然了，吐蕃王自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把握在手上也舞得生风。
他嘴上说着别怪他欺负人。
可是这小百斤的刀对上轻飘飘的剑，哪方更占便宜却是一眼便能明了的。
江泊却是不说什么，只道：“凭你喜欢便好。”
他既然敢先选，那便是不怕对方在兵器上占上风。
穆清朝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二人挑选兵器，却是心不在焉。
她倒是不担心江泊会输，她只是不明白，江泊为何要与吐蕃王单挑？
是为了替她出头吗？
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又觉得好笑。
江泊是什么人？是出了名的寡淡不食人间烟火。
而她也不过只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罢了。
为了这点子交情为她出头么？
那就不算是江泊，应是个古道人情的烂好人。
她心中正在想着，只见前方二人的交战已经开始了。
只见吐蕃王举着手中大刀，一声大吼震天，朝着江泊奔袭而来，这气势汹汹的模样，着实有些唬人。
在场有些娇滴滴的小姑娘见了这一幕，都不免捂了眼睛。
只有江泊站在原地，剑尖对准地面，一双眼睛如鹰看着前方冲来的人，吐蕃王带起一股疾风吹动了他的衣袂发梢。
皇宫内，灯光斑斓似云蒸霞蔚，落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如谪仙一般，下一刻便似要随风而去。
然而就在那吐蕃王近了的时候……
便见他长眸微虚，一抬手，举剑格挡。
只听得“叮”地一声响。
金属相交发出巨大的声音，尚有余音颤颤。
然而那吐蕃王却是心头一颤，他的虎口……竟是被震得发麻。
这不应该啊，他用的是刀，江泊用的是剑，重量相差悬殊，抵挡不住的应该是江泊才是啊。
可是他还没有反映过来，江泊身影转移，剑刃换成剑背，“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吐蕃王一时吃痛，那手中的刀“铛”地坠地。
他还尚未反映过来，一回头，刚刚好剑刃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王，你好像输了。”江泊道。
已经是那样不悲不喜的表情，好像胜了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吐蕃王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方才若不是江泊手下留情，只怕他的整只手都已经被削去了。
他是一步迟了所以步步迟，再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是……本王输了。”他垂着头认输。
而这一幕，落在了围观的众人眼中，更是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便赢了？
跟随吐蕃王的随从有些不相信，他们大王在草原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啊，这到了中原，竟是连别人的三招都过不了。
别说那些吐蕃人，南明人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说实话，江泊待人冷淡，对于有些人来说多少有点恃才傲物了。
但是如今才知，人家狂妄，自是有人家狂妄的本钱。
他们身处金陵，被金陵的风吹软了身子，被吴侬软语肠酥了骨头，早就忘记了战场上的惨烈与残忍。
今日一见才想起来，江泊能到今日这程度，绝非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他在背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换回如今的目空一切呢？
“好，好，好……”
沈暮迟见此，连赞了三个“好”字，他拍着手道：“武安王真不愧是我南明的第一武将，赏，赏……”
可是江泊并没有道谢，他转过身看向了沈暮迟身边的那位姑娘。
眉眼深深，其中似乎藏匿着说不尽的话语。
穆清朝站在那里与他四目相对，心脏“蓦”地停了一拍。
他是为了她……
冥冥中，这个念头在她的心中生了根。
目空一切、与世隔绝的世外谪仙江泊，竟然为了她不惜下场与人拼杀……
第88章 关心则乱
一场宴会，就这般落下了帷幕。
大臣们尽兴而来，尽兴而归，只觉得方才看的那一场比武大快人心。
南明能出这样一名武将，也的确足够他们骄傲了。
看着那些吐蕃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他们就觉得好像是自己胜了一般。
穆清朝也乏力了，坐上撵轿便回朝云殿去了。
她的身后，苏景文一把手勾住了江泊的脖子：“江兄，好了，别看了。
虽然说我是很能够理解你们这样的感情的，但是这么多人呢，你好歹避讳着点。”
说完了，又猥琐地笑了笑：“要不要我帮你把小太后约到王府里头，让你一次性看个够啊？”
江泊听到他的话，猛地回过神来。
“没看。”他依旧只有两个字。
如果不是眼神中那点慌乱，苏景文差点儿就信了。
“得得得，你就嘴硬吧，眼珠子都快落到人小太后身上了，还死不承认呢。”
江泊懒得理他，转过身朝着宫外走。
“喂，江兄，你倒是等等我呀。”
**
夜宴之后，吐蕃便开始在金陵住下了。
有专门的人陪着他们吃喝玩乐，与商户们贸易往来。
本以为吐蕃王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没过几日，他又开始搞事情了。
那一日一早，江泊刚刚练完剑正在书房中看兵书的时候，苏景文又来“咚咚咚”敲门了。
“江兄，江兄，大事不好了……”
苏景文轻车熟路，也不等门房来回，急匆匆地闯进了江泊的书房中。
“何事？”
江泊头也不抬，一边翻着书页一边道。
“是……是那吐蕃王，好不要脸，前几日丢了这么大个人，今日竟然又在陛下面前谈起了和亲之事，还……还用两国交情为筹码。”
江泊正在翻书的手忽然一顿。
他以为那吐蕃王也不过是言语调戏几句，没想到他来真的了……
还如此执着，哪怕是昨晚碰了这么大的壁，竟也不放弃？
“陛下不会答应的。”
良久，江泊才算平复了那一颗惴惴的心，装作平淡的模样。
料想也是，穆清朝无论怎么说，身份还是南明的太后，若将她送去和亲，不是打了南明的脸吗？
“不，不，陛下答应了！”苏景文大声道。
那握着那兵书的手蓦然收紧。
这怎么可能？
不，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要进宫！
几乎是想也没想，便站起身来。
正要往外头走的时候，却见门房匆匆而来：“王爷，太后娘娘来了。”
“在哪儿？”江泊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有多急切。
“在前厅等着呢，太后娘娘说是有急事找您，奴才便带她先到前厅了，这才来向您通报。”
“好，好。”江泊连说了两个“好”字。
言罢，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便往前厅去了。
“喂，江兄，你倒是等等我啊。”苏景文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江兄今日怎么这么着急？话都还没听他说完呢，真是越来越不像是平时的作风了。”苏景文在他的身后小声念叨。
江泊几乎是连奔带走的往前厅赶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急，但是又觉得，穆清朝一定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了才来找他的。
有什么事情是穆清朝都无法解决的呢？
是真的要去和亲了吗？
江泊一颗心脏像是忽然凹陷下去一块儿，他不知道为何，一想到她要坐上马车远赴千里之外。
在那举目无亲的地方孤苦无依，他心里就一阵阵发紧。
好容易赶到前厅，果真，远远地便看见了一个倩丽的身影站在了那里。
她穿了一袭紫绡翠纹长裙，裙摆较大，被风吹起，更显得身姿羸弱而娇小，她似乎知道他来了，一转过头看向他。
她喊：“王爷……”
声音娇软，眼中含着郁结不开的愁色。
她说：“王爷见谅，哀家今日忽然拜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件事除了王爷可以帮哀家，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江泊喉头发哽，心里是想说两句安慰她的话，但是却又说不出来。
片刻才憋出一句：“你说。”
只是声音干瘪而沙哑，并不像平时那般淡然。
穆清朝眼中有为难之色。
张了张嘴，又着实说不出口。
反复几次才道：“这……这件事说出来实在是有些难为情，或许太为难王爷你了，还……还是算了吧。”
穆清朝觉得这件事和江泊有什么关系？若是从前也就罢了，现在临危受命找到人家，又算是什么？
人家是个人，又不是工具。
可是她刚刚要走，却被江泊从身后拉住了手。
一回头，对上江泊一双关切的眼睛。
他说：“只要是我能帮的。”
“真的？”穆清朝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当真！”江泊点头，是那样的郑重其事。
原来，江泊也不像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或许这件事还真有一点转机呢？
穆清朝抱着一点点希望，问他：“那你能不能……能不能……娶婉安公主？”
“啊？”
江泊一愣。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却听穆清朝着急道：“这是婉安公主让哀家问的，那吐蕃王提出和亲，要娶婉安公主，陛下已经答应了。
王爷你还记得么？哀家先前与你提过你和婉安公主的婚事的，当时你已经拒绝了。
可是如今是吐蕃和亲，眼下能够帮到她的，就只有王爷你了。”
“和亲的……是婉安公主？”
江泊愣了半晌才算反映了过来。
一回头，看向了身后追上来的苏景文。
苏景文感受到了一记眼刀，只觉得阴风嗖嗖，他耸了耸肩：“江兄，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这不是话还没说完你就急着走了吗？”
穆清朝在一旁看得一脸茫然。
“怎么了？王爷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么？”
“王爷以为和亲的不是婉安公主？那你以为是谁？”
江泊忽然笑了出来。
这一笑来得忽然，也不知是自嘲还是松了口气。
对啊，他一定是魔怔了，穆清朝怎么会去和亲呢？
满南明的女子都死光了，也轮不着穆清朝去和亲啊，他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生出这样荒诞的想法？
他反映过来，低声出言找补：“没……没有，是臣一时相差了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