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安公主说得果真没错,这个猫可真是个极好的猫,等它吃饱了,它便靠在穆清朝的腿上,用力地蹭来蹭去。
穆清朝看着它,故作责骂道:“你呀,你呀,别人对你一点点好,你就欢喜成这个样子了。”
“往后可不知要被哪个渣猫骗走了。”
她叹了两声又上手撸起了它。
“我告诉你哦,我只是路过的时候顺便喂一喂你罢了,你别以为你多蹭我两下我就要天天喂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见没有?”
等她终于把猫撸够了,她才站起身。
看着远方影影绰绰的模样,料想徐才人应是成了。
徐才人的水袖舞千古闻名,甚至后来,南明被北齐灭国,还有人怪在了这一舞上。
瞧瞧,男人们就是奇怪,不管什么时候,总喜欢给美人加两笔罪名。
自己打不过,非要说什么“后庭一曲从教舞,舞破江山君未知。”
真是笑死个人了。
穆清朝想着想着,用脚踢了踢还蹭在她脚边的雪团儿。
“好啦,好啦,哀家得走了,谁跟你似的,成天就是吃饭晒太阳,哀家还有正事呢。”
那小猫被她踢退了几句,冲着她奶声奶气“喵”了一声。
然而就屁颠颠凑了过来,继续蹭。
穆清朝:“啧,真烦。”
嘴上这么说着,却又弯腰一把将它捞在了怀里。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给口吃的都耐着不走了,你这样的恋爱脑,以后是要被渣猫拐去挖野菜的。”
她一面絮絮叨叨,一面抱着那猫往朝云殿去了。
刚刚踏进朝云殿,果然看见徐才人已经等在那儿。
徐才人也是个听话的,虽然有野心,但也不算是忘恩负义之辈,刚刚在沈暮迟那里得了脸便来与穆清朝汇报了。
也不枉穆清朝教导她一场。
她一见到穆清朝来了,便赶忙迎上去。
“太后,陛下说,明日来奴婢这里用午膳呢。”她满脸兴奋道。
“是么?”穆清朝抚摸着手上的雪团,脸上并没有意外之色。
“嗯啊。”徐才人点头道。
又将方才与沈暮迟见面的细节一五一十说给穆清朝听:“果真如太后说的那般。
最开始,陛下对奴婢本是不冷不热的,后来陛下问起了奴婢的哥哥,便忽然将身上的披风给奴婢了。”
徐才人说起这个话的时候,眼睛是亮晶晶的,脸上两抹红霞久久不散。
穆清朝看她这样也不过笑了一下,依旧撸怀中的猫。
这些,都如同她所预料的一般。
徐才人的水袖舞的确惊艳,男人都是贪鲜的东西,见了这样的舞蹈一时新鲜也是有的。
但是她深知,沈暮迟是薄情之人,从不沉溺于男女欢情。
他宠徐才人,最大的原因还是她有一个好哥哥。
善舞美丽的女人、前朝得力的哥哥,以及让他放心的家世。
沈暮迟没有理由不喜欢徐才人。
“那哀家想要你做的事,你可明白吗?”穆清朝接着问道。
“太后是想要奴婢在陛下面前替您说话?”徐才人问。
“蠢!”
“哀家是要你在陛下面前多说荣贵妃的好话。”
“啊?”徐才人却是不懂了。
“可是奴婢能有今日全是太后的引荐啊,为……为何要让荣贵妃占了去?”
据她的观察,太后与荣贵妃表面上看着和平共处,只怕背地里都巴不得对方死呢。
却听穆清朝道:“哀家就是要让她占了去,最好是让陛下以为,今日之事全是荣贵妃一手安排的。”
穆清朝相信徐才人的本事,她有能力让沈暮迟产生怀疑又不留下话柄。
“不仅如此,还要你哥哥在朝中多与荣贵妃的母家联系。
要让陛下觉得,你们兄妹二人都是荣贵妃的人。”穆清朝接着道。
**
宫中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从前籍籍无名,活得像是透明一般的徐才人,竟然忽然得宠了。
听闻是那一日,陛下在夜行回家的时候,刚好撞见了徐才人。
紧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天中午便在徐才人宫中用了午膳。
第七日、第二十三日……
一个月里头,竟然整整去了三次。
好吧,虽然这个频率也不算太勤。
但是徐才人却是宫里头一个得宠的人啊,怎么不让人震惊?
这件事发生后,许多后妃们纷纷效仿徐才人,天天晚上守着沈暮迟回宫的路。
但是……无一人成功过。
还有两个因为挡了路,还被罚了二十板子。
看来徐才人不仅是盛宠,还是专宠。
只不过……这徐才人如今如此得宠,大家的目光都免不得朝着淑月宫望了去。
按理说,荣贵妃位分最高,资历最老,又是陛下的表妹,应该是头一个得宠的人才是啊。
众人开始猜测,徐才人得宠了,会不会压上荣贵妃一头,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可是众人却失望了,徐才人对荣贵妃十分尊敬,准确地说,是尊敬得有些过头了。
侍寝第二天,便早早去淑月宫请安了。
甚至陪在沈暮迟身边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提起荣贵妃,提醒沈暮迟应该雨露均沾,应该往淑月宫走走才是。
第94章 报仇
可是徐才人这么做,好像“并没有”收到什么成效,反倒是越来越让沈暮迟疏远荣贵妃了。
至少从前,沈暮迟对荣贵妃虽然恩宠不足,但是尊重有加。
无论大小事宜也得给荣贵妃留几分面子。
可是现下,越是肉眼可见地不待见她了,不仅如此,还处处挑她的错处,丁点小事便对她严厉苛责。
甚至,还让张婕妤帮她从理六宫,是摆明了要下她的权儿了啊。
若光是荣贵妃这般也就算了,连带着前朝也是这样。
荣贵妃的生父,是驸马爷永信候,是真真正正手上有兵权的,沈暮迟感念他的从龙之功,先前一直待他亲厚。
可是近来,却在朝堂上对他几番敲打。
就连跟在永信候的几个亲信,也连带着被沈暮迟冷落了。
荣贵妃甚至都不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是新得宠的徐才人?
哦,不,现在应该叫她徐美人了。
呵呵,爬得真是快啊。
荣贵妃到底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堂堂镇国公主的嫡女,跋扈强势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管前头装得如何好,一遇到事,便是沉不住气了。
那一日趁着徐美人来请安的时候,随手操起桌上一个杯子就朝着她砸了过去。
徐美人皮娇肉嫩登时被砸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涓涓地往外涌。
杯子砸在额头落在地上摔了个四零八碎,将周围的嫔妃吓得不行。
徐美人也不知所措,只能“噗通”一声跪下。
“臣妾做错了什么?求贵妃娘娘明示。”
“哼,你做错了什么?”
荣贵妃冷笑了一声:“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不知用了何等下作的手段勾引了陛下。
你没来的时候本宫与陛下好好的,你一来便这样了。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徐美人是那种娇滴滴的性子,被这般一骂眼泪就出来了。
边哭边道:“臣妾自打进宫以来,一直对贵妃娘娘尊敬万分,谨言慎行,自认没有做出半分逾越之事。
臣妾是真的不知,哪里惹了贵妃娘娘不悦?
贵妃娘娘若是恼了、怒了,要打骂臣妾也是应该,但是贵妃娘娘说臣妾勾引陛下,做了对不起贵妃娘娘的事。
臣妾真的冤枉啊……”
徐美人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旁边的人看了都不免动容。
毕竟徐美人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
虽然说她得宠招人嫉妒,但是有一说一,她是她对荣贵妃的尊重,的确是让人没得话说。
甚至连陛下赏赐了一对猫眼石,她都舍不得用,巴巴儿跑来进献给荣贵妃呢。
对于这样的人,荣贵妃还非打即骂,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大家心里的想法流露在脸上,自然也被荣贵妃看在眼里。
她心中憋闷得很。
她始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偏偏又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眼看着徐美人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我见犹怜,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怒气找不到地方发泄。
眼下徐美人正得宠,她又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了。
片刻,终是不耐烦地摆手。
“滚滚滚,本宫看见你就烦。”
徐美人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得了这句话,自顾擦了擦眼底的泪光,小声应了声:“是。”
然后站起来离开了淑月宫。
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让荣贵妃越看越来气。
但是她来气,有人心疼啊。
好巧不巧,沈暮迟没过几天便叫徐美人伴驾了。
徐美人自是不会说半个不字。
由一顶小轿抬着,便去了福临殿,伺候沈暮迟办公。
红袖添香,也不失为一种趣味儿。
可是徐美人额头上一大块淤青,就显得有些煞风景了。
“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沈暮迟问。
“无……无事……”徐美人偏过头,欲盖弥彰地用手遮住了额头上的伤口。
“还说无事?都青了这么大一块了。”
“就……就是臣妾前几日不小心撞的,陛下还是不要问的好。”说话也是遮遮掩掩,十分巧妙地勾起了男人的好奇心。
沈暮迟将手中的毛笔“啪”地一搁。
“什么地方能摔成这个样子?你告诉朕!”
“陛下!”
徐美人听到这个话,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折身朝着沈暮迟就跪了下去。
“求陛下若是无事还是去淑月宫看一看贵妃娘娘吧,就当是为臣妾吧。
臣妾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身如蝼蚁,能够有机会侍奉陛下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与您情谊深厚,陛下若是因为臣妾疏落了贵妃娘娘。
实在让臣妾……臣妾罪孽深重啊。”
她的这些话,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表明了自己对沈暮迟的拳拳爱慕之情,又将荣贵妃推向了风口浪尖。
看似是帮荣贵妃说话,实则沈暮迟放在书案上的拳头已经攥紧了。
片刻,才听他道。
“好,朕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是。”
当天晚上,沈暮迟便去看了荣贵妃了。
可是荣贵妃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已经看见了沈暮迟沉黑阴冷的脸。
荣贵妃脸上的笑意渐渐垮了下去,奔向沈暮迟的脚步往后退了退。
“陛……陛下……”她喊。
“是不是朕太过放纵你了?”然而沈暮迟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荣贵妃吓得一跳,当场便跪了下去,连带着满宫里的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臣妾不知犯了何罪。”荣贵妃道。
“不知何罪?“沈暮迟却是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一下,只冷声道:“朕让你主持六宫,是看中你,信任你。
你倒好,惹是生非、作威作福。
你若是如此不安分,那这贵妃,你也就不要做了。”
一语说罢,一拂衣袖,便转身往外头去了,像是多停留一刻都嫌烦。
荣贵妃却在他的身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贵妃,也不要做了?
这还是他认识沈暮迟以来,他第一次与她说这样的话?
他……他……怎么会?
“娘娘……”
旁边的丫鬟看荣贵妃坐在地上,担心她受凉,小心翼翼上前,想要扶一扶她。
“啊……”
却听荣贵妃忽然一声怒吼,像是发了疯一样。
她站起身,将桌上的杯碗碟盏一股脑扫在了地上,“噼里啪啦”地碎了满地。
丫鬟们吓了一跳,赶紧又跪了下去。
“是徐美人,徐美人……”
只听荣贵妃声音怨毒,像是恨到了极处。
“这个贱人,你给本宫等着,你给本宫等着……”
第95章 痛快
“哈哈……”
关于淑月宫今夜发生的重重,自然是逃不过朝云殿的眼睛。
消息传回了朝云殿,穆清朝拍着自己大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一张咬了一半的糕点捏在手上也顾不上吃了,只嘴上不住道:“痛快,痛快,可真是痛快。”
“蔷薇,哀家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去,把那酒温一壶,咱们也庆祝庆祝。”
自从婉安公主走后,这还是她最高兴的一次。
看着太后笑得如此开心,春芽她们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太后,您怎么知道陛下会为了徐美人去责罚荣贵妃呢?难不成陛下就真这么喜欢徐美人么?”
“喜欢么?”
穆清朝应了一声:“应当是的吧。”
但是他更喜欢的,是权利。
他最不喜欢的,是臣子们结党营私。
后宫里,荣贵妃控制嫔妃,前朝里头,永信候拉拢大臣,这不得不让沈暮迟怀疑起镇国公主一家的野心。
这也就罢了,荣贵妃想要后妃为她固宠,又容不下后妃得宠,嚣张跋扈的嘴脸是挑战沈暮迟耐心的导火线。
所以,沈暮迟这通火发在穆清朝的意料之中。
前几日还在她面前你侬我侬、恩爱无限的狗男女,现在不过几日时间,便反目成仇了。
果然,皇帝的感情是最禁不起考验的。
穆清朝明白,荣贵妃与钟楚楚不同,她胜在沈暮迟对她尚存一点情谊。
所以她连同沈暮迟一起算计进去,算准他多疑的性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那一丁点情谊离间得干干净净。
在这后宫里生活,要想活命,把眼睛盯着那些嫔妃身上,与女人们斗来斗去可没什么意思。
要想活命,最应该算计的,便是皇帝。
这一晚,穆清朝心中快慰,三杯酒就了一碗过桥米线,吃得胃里暖暖和和、舒舒服服。
雪团也跟着吃了碗米线,吃饱了,就把肚子一挺,躺在了暖炉旁边,睡起了大觉来。
那模样,实在是引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