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对臣妾这么好?”
从醒来到现在,他做的种种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做到如此。
有句话她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此刻犹豫着开了口:“是因为……太后吗?”
江泊猛地一惊,心里一下子慌了神。
“你怎么……”
“那天晚上,皇上大约是忘了情,把臣妾认成了太后。”她道。
“那……那个是……”
江泊一下子慌得不行,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没关系的。”
谁料他还没开口,穆清朝却先说了话,她身后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我听宫里的人说皇上很早的时候就没有母亲了,所以皇上很想她是不是?
甚至想到需要一个替代品来解相思之苦。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没关系的。”
穆清朝这几天想了很久,她的思维很简单,反正已经入宫了,除了接受还有什么法子?
难不成和皇上闹吗?
那她估计是嫌自己命长了。
既然不能反抗,那从另一个角度想,皇上也是个可怜人不是?
所以她抓住江泊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分外认真道:“皇上,需要臣妾叫你皇儿吗?”
江泊:???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穆清朝被这一下笑懵了。
“你笑什么?”她问。
“喂!你不要笑了,我是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跟你说这个的。”
“你别这样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被江泊一把抱在了怀里。
“皇上。”她挣扎着想起来。
“别动!”江泊喊她:“让我抱一抱。”
他的宜妃娘娘实在太可爱了,怎么会不想一直对她好呢?
他摸了摸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此刻她头上的珠钗尽卸,只有一头秀发,细而柔软,毛茸茸的像是一个小动物一样。
“我想你是多虑了。”他温声道。
“我对你好仅仅是因为你值得,是因为你就是你,不是别的任何人的替代品。”
穆清朝靠在他的身上,听到他说的话,心里莫名心安。
两只手不自觉地将他的腰回抱。
她不傻,并不去计较那些没有用的东西。
她低着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皇上说什么,臣妾就信什么。”
他笑得温和:“以后,每年都陪我一起看烟火,好么?”
他说话间,将那支茉莉簪簪在了她的发间。
“以后将发簪戴在头上,别再取下来了,我喜欢看。”
“好……”
穆清朝靠在江泊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二天天已经大亮了。
春芽和蔷薇奔到她的床边,兴奋地喊。
“恭喜娘娘了。”
“恭喜什么?”穆清朝有些迷迷糊糊的。
“方才陛下在前朝宣了旨,说是让您执掌六宫呢。”
“是么?”穆清朝之前听江泊与她提过此事,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倒是一旁的小丫鬟们高兴昏了。
“掌管六宫,往后各宫的月钱、份例都得在咱这儿领呢,也就等于陛下默认了娘娘是咱这宫中的独一份儿。”
那是水涨船高,就连往后她们这些个丫鬟也少不得被巴结的。
想当初,被分到与凤宫来的时候,她们来不乐意呢。
她们都是宫里最能干得脸的,还以为应该被分到金桂宫呢。
谁知,如今这与凤宫才成了人人相争的香饽饽。
当然了,与与凤宫的花团锦簇相对比的就是金桂宫,此刻容妃几乎快要气冒了烟了。
一股脑儿将宫里的东西全都砸了。
像个市井泼妇一般,掐着腰,对着那与凤宫的方向骂。
本来阖宫上前都知道,那执掌六宫的应该是她才对,应当应分。
怎么会跑到与凤宫去了?
她不服,她不服……
她正骂得唾沫星子横飞的时候,常公公来了。
“娘娘,陛下让您准备准备,今晚去乾明宫侍驾呢。”
第209章 陛下是不是对臣妾有什么不满
“娘娘,陛下让您准备准备,今晚去乾明宫侍驾呢。”
“啊?”
常公公将容妃骂到嘴边的话“咕嘟”一声噎了回去。
“真……真的么?”顿时间转怒为喜,颤着声音问道。
“当然是真的。”常公公道:“娘娘准备一下吧,待会儿会有车来接娘娘的。”
“好,好……”
待常公公一走,容妃才总算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她还以为皇上被那狐狸精勾了心了,把自己忘了呢。
原来……皇上还记得她呢。
“素绒,快,将本宫今夏新制的那件浮光锦拿出来。”她是打定了主意今晚一定要用最好的模样去见皇上。
说不定皇上也会对她的侍寝满意,从而就厌了那小贱货呢?
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谁不会呢?
可是丫鬟们却有些担忧:“娘娘,那浮光锦是夏日制的,现在穿……不会冷吗?”
容妃将眉头一拧:“未嫁过人的小姑娘,你们懂个什么?”
现在最最要紧的,是能让陛下看着爽心悦目。
容妃这个性子,她要侍寝,必定是要闹出点动静的,宫里的丫鬟们一会儿到内侍监去领前两天打的首饰,一会儿又要香膏,一会儿又要热水。
若是稍有个什么怠慢,便会骂上一句:“若是耽搁了娘娘侍寝,你们吃罪得起么?”
一时间,阖宫上下都知道了,今晚是轮到容妃侍寝了。
不光是后妃,连前朝都知道了。
大臣们倒是松了口气,原本以为,皇上是个没节制的,会将那个宜妃宠得如何不得了。
如今看来,倒也一丢也丢了三五天了,如今又想起了旁的人来了。
果然,男人都是贪鲜的,同一个菜,吃了几回也该腻了,总是想要换换口味的。
皇上越是这样,大臣便也越是放心了。
嫔妃们却是恨得骂了一句:“有什么呀,就好像只她一人能侍寝似的,狂起来的那个样儿,她就忘了从前被与凤宫压得头都抬不起的日子了。”
可是纵然她们再怎么骂,容妃就越是高兴。
她知道,不快是真的,羡慕和嫉妒也是真的。
她要的,就是这些人做梦也求不来的嫉妒。
坐上陛下的轿撵时,她将背挺得笔直,巴不得将这些目光尽收眼底。
在这样万众瞩目中,她才算心满意足地被抬进了乾明宫。
下人们将她送到,便纷纷识趣地退了出来。
宫门阖上,屋中便只有容妃和江泊两个人在屋中。
容妃一抬头,便看见那屏风后的案几边上,影影绰绰有人影在那里。
烛火摇摇曳曳,将他的身姿倒影在那屏风之上。
虽然看不真切,能够感受到那屏风后的男子是何等的风华无双。
纵然已经成为了他的嫔妃,可是再看他的时候,依然忍不住心动。
容妃低着头按捺不住地勾起了一个笑意,几步上前跪在那屏风外,夹着嗓子说了一句:“臣妾参见皇上。”
屏风后的人并没有马上答话。
半晌后,才回了一个淡淡的“嗯”字。
只是……嗯?
也没有叫她起来。
容妃那满心的热切登时被凉了一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就保持着那个姿势,跪在了原地。
可是江泊就像是把她忘了一样,依旧低着批改着奏折,许久未曾理会她。
她就跪在那里,本就穿得单薄,纵然烧了炭也觉得冷,尤其是跪在地上,地板上的冷气顺着膝盖一直蔓延到身上,连浑身也僵了。
容妃实在是受不住了。
“陛……陛下……”她颤着声音喊。
“有事?”回答她的是不咸不淡的两个字,听不出一点声音起伏。
“陛下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吗?”
“嗯。”
他永远是这么言简意赅。
“那……那需不需要臣妾为您磨磨?或者……掌灯。”
这句话问出去,又是许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才听到一声:“也好。”
容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陛下醉心政务所以把她忘了吧,她在心中如此自我安慰。
站起身,拖着那两条跪僵了腿,一步一挪地走到他的身边。
江泊的面前,有堆成山的奏折。
案上一点烛火衬得他的脸明暗交错,他低着头,只专注在奏折上,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到来。
她倒是懂事,将罩子揭下来,拿了剪子剪了一截灯芯,烛火跳跃,果然整个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江泊批阅奏折的笔忽然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向她。
总算是想起她了么?
容妃冲着江泊扯开了一个笑容。
浮光锦本就滑顺,她方才起身的时候刻意废了心思地往下面拉了一截,露出了一段光滑的肩膀。
“陛……陛下……”
她故作魅惑地喊了一声,只可惜,因为太冷了,声音里头带着颤音。
“你做得很好。”江泊道。
皇上夸她了。
“不过是一点举手……”
“不过,往后退一点。”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泊打断了。
“哈?”容妃以为是自己没听明白。
“朕说,你往后退一点,你站在这儿,挡着朕的亮光了。”
容妃:……
另外一半热情随着这一句话也消退了下去。
她现在膝盖疼,还冷,她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陛下难不成没看到吗?
若是如此,又何必叫自己来侍驾?
容妃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想着想着,眼睛上已经不自觉蒙上了一层水汽。
然而,却听见江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朕方才说的话,你是听不见吗?”
容妃:……
她的委屈落泪,江泊看不见,到底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一退,又是长久的沉默。
江泊依旧在批改他的奏折,他的奏折好像永远也批改不完似的。
容妃就这么站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只看着窗外月上中天,只看着那烛台上烛泪淌落成了一片残红,只觉得浑身都快冻僵了。
皇上依然没有想起她来。
她实在受不了了,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陛下,您是不是对臣妾有什么不满?”
她的哭腔里头带着鼻音。
可是江泊不曾理会她,依旧在批改奏折。
“若是臣妾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您与臣妾说便是了,您为什么……为什么要……”
她说到此处,索性抽泣着哽咽了出来。
她也是家里面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何时被人这样待过。
“朕对你有哪些不满,你自己不知道吗?”然后她哭着哭着,忽听到江泊这一声冷冰冰的反问。
第210章 你出宫去吧
“朕对你有哪些不满,你自己不知道吗?”
一句话,让容妃心脏猛地一颤。
抬起头来,见江泊已经搁了手中的笔。
“朕当日在乾明宫说的话你还没听明白?”他语气淡漠。
原来……他是在为宜妃出气?
容妃到此刻才明白,什么侍驾,不过是刻意叫来让她难堪的罢了。
那日宫门外,她不过是和宜妃发生了几句口角,她没讨到一点便宜,皇上他就这么心疼了?变着法儿地来折磨她?
“陛下。”
她心下一沉,忍着那膝盖上的疼痛,又跪了下去,眼底到底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在陛下心中宜妃就有这般重要?”她问。
“不过就是一丁点口角,陛下连个前因后果也没问一句,就忙着为宜妃出头了?”
“是宜妃推了臣妾啊,陛下您没看到吗?”
容妃说到此处却是冷笑了一声:“是了,陛下怎么会看到臣妾呢?在陛下满心满眼都是宜妃,何曾有过臣妾的位置?”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臣妾就有这么不堪吗?”
她两只手攥紧了,终于将那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愤懑也不甘。
“臣妾也是名门之后,也是金陵城中排的上号的大家闺秀,曾几何时,我曹家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
“可是那些人,我一个也不答应,我就在等你,从十六岁等到了十九岁,从人人追捧的大家千金等成了别人口中的一个笑柄。”
“你要打仗,我逼着父亲掏空了家底给你出钱、出物,我到底那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样糟践我?”
容妃实在是憋不住了,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这些年,她贯会找借口。
他不让她进宫,是因为他刚登基,尚有政务要忙。
进宫后,他纵然不冷不淡,那也是因为他不善表达而已,但他的心中是装着她的。
她不是不知道,他骨子里都是凉薄的,她只是不愿意去直面那血淋淋的真相。
如今,她见识了他对别人好的样子,就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揭穿那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真相一片狼藉。
想到这儿,她止不住,眼泪如泉涌,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
“我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你能多看我一眼吗?”
“就是这么卑微的一点要求,你为什么都不能满足我?”
“我比那个宜妃差在哪里了,你告诉我,我差在哪里了?”
她声嘶力竭的怒吼,悲愤的声音在清冷的大殿中回荡,控诉着她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有的委屈与不满。
可是纵然她心中的情绪如潮水奔涌,回答她的依然是一句冰冷到极致的话。
“这条路,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什……么?”
那不甘还含在嘴边,容妃愣了愣,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泊。
“朕从来都没有许诺过你什么。”只听那声音冷得像冰,抬起一双眼,那眼底压着的满是阴沉之色。
“曹家曾在朕遇困之时对朕施予援手,朕难道没有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