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次提分手之后。
郑闻语像是受到了蛊惑，什么都招了，“那时候特别想你，其实挺后悔的，你不在我就不习惯，又不敢跟你说，怕自己招惹到你，然后又伤害你，情绪一下子没收住，就顺理成章地哭下去了。然后明导还笑话我，说我总爱哭哭啼啼，我就不好意思哭了。”
“特别想我？那去北京怎么不找我？”周烬衍的嗓音出奇的低沉，他伸手到抽屉里拿东西。
郑闻语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眼睛是热的，心脏又狂跳，感觉要蹦出来，“我那时候拍完戏都十二月份了，落下好多课程，我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找你。 ”
她微微嘟起嘴来，控诉道：“你不也没找我么。”
“你都跟我说分手了，还那么决绝，我还敢找你？”
“你就敢在背后默默关注我是吧，死缠烂打不会啊？”郑闻语说完，不由自主地溢出一声。
卧室里就留了一盏壁灯，周烬衍时刻关注着她的表情，然后笑了，“你给我演示一下？”
郑闻语气哼，“不要。”
然后是潮起潮落的海浪，看着声势浩大，实际冲刷到岸上时，气势衰减下来，明显温柔不少。
郑闻语微微闭着双眸，有时没忍住就去掐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愿多想，不知过去多久，她没来由地问道：“周烬衍，你说我这样算不算睡粉啊？很容易塌房的，不过都是男明星的爆料比较多，还没听说过女明星也这样的。”
男人的五官轮廓有些模糊，但是可以明显看出他在笑，还吊儿郎当的，特别嚣张混账，“到底谁睡谁啊？”
郑闻语不搭话，准确来说，都是在叫。
后面还是说了点话，“不许熬夜。”
“现在十一点半，不算熬夜吧。”
“算！”
“再熬会儿，你昨晚可没早睡。”
“……”
“成不成？”
“成吧。”
……
……
等到隔天醒来，九点多，比第一回 起得还晚，吃过早饭后，郑闻语又不想动，躺在沙发上看八卦，还要催周烬衍干各种活。
“热带鱼也要顺便喂一下，但糟糕，好像没有饲料啊，那它们吃什么？鱼缸是不是得买一个？种点水草之类的。”
周烬衍刚喂完猫，但是平平安安显然对热带鱼更感兴趣，就坐在玻璃缸旁，还伸出爪子想捞一条来吃或逗弄之类的，他只好转移玻璃缸的位置，到它们够不到的地方。
“晚点去一趟花鸟市场吧，先饿个一两顿，应该没那么容易饿死。”
“好残忍。”
“嗯，甩手掌柜。”
“哼，快过来拼图。”
人是过来了，但是没急着动，“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不应该是你自己拼吗？”
“那么多我怎么拼得过来？”昨天晚上的时候，郑闻语是蛮感动的，现在一觉醒来，又忽然嫌麻烦，但她良心还在，“那我们一起拼。”
俩人一块坐到地毯上，对照图纸拼接，也勾起郑闻语的回忆，她继续分享拍戏时的小故事，“就这个，我忽然忘记叫什么了，有一场车祸，我觉得明明可以下意识跑开的，但是导演死活不让，就让我定在原地，做出惊讶呆滞的表情。”
“就是被吓得忘记反应，忘记躲开，我就觉得好不合理啊，都看见车过来了，还不跑是傻子吗？但是我又不能违背导演的意思。等到剧播之后，还放各种慢镜头，搞得一堆人吐槽我，骂我是二百五怎么不跑，我倒是想啊，可是导演不让，也算是明白了，只要能制造话题，逻辑不通也没关系。”
郑闻语忍不住吐槽，“难怪现在烂剧还是那么多，剧情是要为观众服务的，但是很多制片人跟导演没意识到这点，对市场的感知能力不行，审美还不行，都没有以前的电视剧好看了。”
周烬衍说：“以前讲究一个务实，导演和演员都很刻苦耐劳，那时候特效不发达，很多场景都要尽最大努力去呈现，演员很少使用替身，很多动作都是他们自己完成，而且业务能力普遍比现在的新生代演员强多了，服装道具也比现在的更有辨识度，总之各方面碾压吧。”
“哼，你眼光肯定很挑剔，之前都是看电影居多，这几年也开始看电视剧了是吧。”
“那肯定啊，”刚拼好两个人物，周烬衍吻了吻她的脸，“女朋友的电视剧还是要看的。”
郑闻语得意洋洋。
“就算拍得再差劲，也要认真看完。”他又补了一句。
郑闻语笑容有所收敛，“……你今晚睡沙发。”
“有些电视剧确实不尽人意，但没有烂角色。”
好吧，又被哄开心了。
然后这天下午，俩人一直在弄拼图，晚上出去和赵井航他们一块聚餐，吃完饭回来又紧紧贴在一起，一刻都不舍得分开。
郑闻语当时是用发簪盘发，做的时候头发很凌乱，没多会儿就散落下来，等做完之后，她筋疲力竭地趴在周烬衍身上，又嫌热，就让他帮忙把头发盘起来。
“让我看看符不符合二十四孝男友的标准。”
周烬衍手里拿着那支桃木发簪，也没想到质量那么好，那么久都不坏，不过他是真不会，连忙搜教程，等觉得自己行了，上手实践，结果搞半天都弄不好。
郑闻语当时跨坐在他腿上，用手去戳他的胸膛，都没给自家男朋友留面子，“你好笨啊。”
周烬衍也承认，“在等等，马上就好了。”
要想熟能生巧，就得多练，没多会儿，勉强盘成一个像样的发髻，郑闻语伸手去摸，还摇头晃脑，头发没掉，她也好奇弄成什么样，又不想跑去照镜子，然后用手机自拍当镜子照。
周烬衍打趣，“看看就得了，别拍下来。”
为什么不能拍？
哦，俩人都衣衫不整。
郑闻语脸色还在发烫，照完后不管不顾往他怀里钻，“你当时花了多少时间弄这个啊？”
这么多年过去，才想起来一问。
周烬衍埋头在她颈窝上，压着声音说：“断断续续弄了一个月左右。”
“那么麻烦？”
“也还好，那时候不是在陪你拍戏么，能用的时间比较少，而且，我也不着急，就慢慢打磨。”
郑闻语：“我很喜欢，你送的所有东西我都喜欢。”
“确定没带滤镜？”
“真没有。”
然后，又明显感觉到某些变化，她反应过来，想从他身上跑开，结果又被压倒。
那两天，他们特别黏糊，抽屉里的东西消耗了一盒又一盒，不得已去超市补货，顺便购买食材。
七点多回到家，郑闻语乖乖等吃就行了，她这阵子特别清闲，一看微博，又有营销号造谣她谈恋爱隐婚生子，长时间不进组，没有事业心之类的。
很多粉丝表示不满，纷纷进行辟谣，还艾特工作室赶紧出来干活，进行反黑。
娱乐圈中就没有哪家粉丝满意自家艺人工作室的，都觉得工作室不作为，营业不够积极，可是运营并没有懈怠，郑闻语没有发声的打算，因为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意。
休息那么久，也是时候出去拍戏了。
郑闻语没想到那么巧，她去上海看完时装秀后，收到明导的消息，说是找她拍电影。
《客行舟》杀青后，郑闻语见到张赋明的次数不多，大二那年，得知明导生病，正好在北京住院，她有心去探望，等明导病情好转，这几年下来，倒是很少听到他要执导的消息，只听闻是在筹备剧本。
没想到，这一筹备就是好几年。
第77章 剧本
张赋明定居在上海, 郑闻语当时已经回江城，又毫不犹豫地坐高铁赶往上海。
见面的地方，就在张赋明家中, 一栋老洋房，红瓦白墙, 很有年代感, 带着一个小花园, 附近大多是洋楼，没有闹区的喧嚣，通常较为宁静。
这是郑闻语第二次拜访, 正好赶上饭点, 师母做了几样家常菜, 庄禾也陪她一块过来，几人边吃边聊。
张赋明年近六十，又生过一场大病，身体状况早已不如前些年, 头发花白, 脸上的皱褶明显增多，但他素来乐观, 精气神是一直不错的，每天都会四处走走。
没有寒暄的开场白, 似乎是多年老友相聚。
等吃完饭才开始谈正事。
张赋明也把剧本递过去，“先看一下, 沈倾南这个人物比较复杂, 但我相信你能突破。”
剧本并不长, 一部电影时长通常控制在两个小时以内，在这个时间里, 需要把故事精简讲完。
太长的话，排片会相应减少，也考验观众的耐性，如果剧情不出彩，很容易乏味，成本增多也是一方面因素。
当然，如果不是以盈利为目的，光是抒发情怀，倒不用在乎电影时长。
故事的主人公是沈倾南，
一位人民教师，工作三年左右，她无父无母，和弟弟相依为命，兄妹俩小时候就被姑姑一家收养。
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过，她时常吃不饱，穿不暖，由于缺少家庭关爱，加上性格孤僻，她很少与人交谈，从小到大，没有交过几个朋友。
后来勤工俭学上到大学，沈倾南认识了自己的初恋男友陈璟和，陈璟和阳光开朗，温柔体贴，像是一道光，治愈着沈倾南，沈倾南在男友的影响下，逐渐变得开朗起来，他们一起度过了充实圆满的大学生活。
毕业之后，俩人在同一座城市工作，日子平淡踏实，沈倾南以为会一直延续下去，也以为自己会和男友结婚。
可是谁曾想，陈璟和忽然变得冷漠起来，信息不回，电话不接，问原因就说是工作忙，压力太大，脾气还莫名暴躁，情绪很不稳定，时不时就对沈倾南大吼大叫，完全变了一个人。
后来沈倾南无意间发现陈璟和劈腿，她难以接受，因为她从小缺爱，她害怕孤独，是陈璟和给了她足够的陪伴，可是无论她怎么挽回，都不可能回到过去。
俩人分手后，沈倾南不哭不闹，异常平静，可是在某个雨夜，她消失了一个小时，再之后，有警察上门调查，陈璟和意外身亡，沈倾南平静做完笔录，案件并没有明确指向和她相关，警方毫无头绪，忙得焦头烂额，她的生活照旧，每天到学校上课，周末就休息。
可事情最终还是败露，她被抓捕，余生都在监狱中度过。
刚看完前半部分，郑闻语还以为沈倾南是妥妥的恋爱脑，人设不算多讨喜，可没想到后面还有反转，谁能想到沈倾南心理素质那么强大，做完坏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上班，面对警方盘问，丝毫没有慌张，还能提供不在场证明。
当然，故事的最后，坏人肯定要受到惩罚，不然没法过审，上映都是问题。
郑闻语说：“跟我以往的角色反差很大，我还没演过反派。”
张赋明了然，现在的知名演员很少尝试反派角色，一是演技不够，有时需要做夸张的面部表情，演员多少放不开；二是角色不讨喜，与演员个人形象不符，容易遭来谩骂，影响观众缘。
“如果没有后半部分，谁能想到沈倾南会是反派，首先这个职业就赋予了沈倾南一个光鲜亮丽的形象，在我们印象中，老师是教书育人的园丁，职业很神圣，可是人性也有阴暗的一面。”
“沈倾南的成长环境造就了她自卑、懦弱、脆弱的性格，她渴望亲情、爱情、温暖，陈璟和给了她想要的，她得到满足，习以为常地享受着这一切。当事与愿违时，她甚至可以忍受陈璟和的背叛，不计前嫌一味地想把陈璟和留在身边，然而事实上她的心理已经扭曲，尤其是看到陈璟和跟新女友在一起时，所以策划了一场谋杀。”
说实话，郑闻语一直想尝试反派角色，演员就应该扩宽戏路，但是又怕角色太过深入人心，影响未来发展。
可实际上，沈倾南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反派，她的所作所为都事出有因，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因为爱而不得而心生怨恨。
拍电影可不是拍电视剧，要求只高不低，郑闻语没有太多信心，“我怕自己会让您失望。”
张赋明笑了笑，给了她极大的肯定，“可是你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人选 。”
郑闻语一怔，诚实也很直白，“我之前都是拍电视剧，电影方面没有拿得出手的实绩，我怕您血本无归。”
想看电视剧简单，网上或电视上就可以看，顶多要开个会员，可是电影不一样，需要到线下影院掏钱看。
很多实力派演员能扛起电视剧收视率，非要去混电影圈，容易产生水土不服，不见得能扛起票房，粉丝买单终归是少数，需要的是更大的路人盘。
张赋明面色平静，只有简单几个字，“这不是商业片。”
如果要挣钱，商业片就是最好的选择，郑闻语懂了，以明导如今的地位和成就，钱财肯定是身外之物，想要的不过是把一部电影做好而已，倒是她庸俗了。
张赋明继续说：“演员不应该固化人设，我始终认为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就好比一个喜剧演员，总是出演这样的角色，观众看到他就以为这是一部喜剧，那这样就会毫无悬念，久而久之，你觉得会有其他类型的角色找他吗？”
郑闻语摇头。
“可实际上，他也能演□□老大，演文质彬彬的学者，老谋深算的职场精英等等各种，他就算想尝试，也很少有机会，因为这些人设的本子推不到他面前。”
张赋明说：“我建议演员拓宽自己的戏路，如果想故步自封，那当我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