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苏翩然一笑,往右轻移躲避了她伸过来的手,抿唇道:“聂小姐,我是要沏茶。”
言外之意是,沏茶,你不会。
季司衍正坐着,目光落在沈流苏身上,唇角勾勒出半分笑意。
聂蝶尴尬地收了手,坐下来继续跟季司衍讲话。
顾景城实在看不下去了,岔开话题问:“谢朝那小子最近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跟哥哥们出来喝杯茶。”
这道题傅怀会,很快就接话,“听说在追一个甜心妹妹,追了一个多月才得了个试用期男朋友的身份。”
“这小子也有今天!”顾景城不可思议道。
“怎么你们季家的人都给祖宗上香了?不是有婚约就是有对象的。”傅怀感叹一声。
婚约两个字引起聂蝶的极度不适,但毕竟外人多,聂蝶没有轻易发作,一咬牙,夹着嗓子问:“司衍哥哥,你的婚约怎么突然就定下了?是哪家小姐?”
“我们也挺想知道。”傅怀附和一声。
聂川面前的茶已经冷得差不多,他拿起喝了一口,幽幽茶香入口,意外地抚平那一身燥意。
沈流苏的服务很周到,完全是拿他们几个当客人对待,端着另外一壶茉莉花茶走过来给聂川倒满。
季司衍手握空拳,心里确实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的妻子是谁,只是现实不允许。
“是一个,跟老板娘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花。”
瞧瞧这言辞,多清丽。
沈流苏抿唇,唇角勾勒出淡淡弧度。
聂蝶一听整个人抖了抖,一张脸紧绷着连笑都笑不出来,注意力完全在季司衍在提起这位未婚妻时的柔和表情上,哪里还会跟老板娘联想起来,“那怎么……不带来咱们见见啊,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
聂川冷不丁地出声,“小蝶,够了。”
聂蝶是他妹妹,作为哥哥,他实际上不愿意让她这么难堪,尤其还是在几个看着她长大的几位哥哥面前。
“怎么就够了?”聂蝶委屈,眼泪说着说着就掉了下来,一挥手将那杯上好的茉莉花茶推倒,茶水溢出,茶杯倒在桌面,“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用来拒绝我的幌子?如果真的有婚约,季家怎么还瞒着?什么不喜见生都是假的,我一天没见到人,我就不信这则婚约是真的!”
她喜欢季司衍这事儿明眼人都知道,这层窗户纸早已经捅了一个大窟窿,难得今天有机会,哪怕是丢脸她也要问个清楚。
这话一出,聂川的脸色更沉。
顾景城跟傅怀视线落在仍旧无所动容的季司衍身上,心里感叹薄情之人生来薄情。
就连他们都不敢惹这位京都太子爷,而这位聂姐小公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聂川会因此动怒,也是情理之中。
不得不说,聂家早早为聂蝶定下跟裴家的婚事,实则是寻了条退路,若不然,想聂蝶这般无理取闹,整个聂家都会毁在她手里。
“聂蝶,我拒绝你,从来不需要幌子。”季司衍抬手,轻扶起桌面那只摔了的白玉茶杯,眸色清冷而犀利,“我这里,不是你矫揉造作的地方,我季家婚事与你无关,我的妻子,更不是你随意揣测的对象。”
聂蝶是知道他的,这副脸色明显是动了气,她停了眼泪,无助地看向聂川。
可是现在有谁能挽救得了她的形象。
聂川在她进来时早已经提醒过她,她执意如此,就当吃了次教训,只盼她日后安生,本分地嫁入裴家。
沈流苏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待着,不然这位大小姐哪天想起来要上门砸馆子,她可能会跟她撕起来。
“聂川啊,我看今晚这茶你就别饮了,送小蝶妹妹回去吧。”顾景城啧了声,拿出一条帕子伸手过去擦拭弄湿了的桌子,“老板娘别介意,顾某负责帮你擦干净。”
登时,聂蝶视线猛然落在一旁的沈流苏身上。
沈流苏:“……”
这位兄台您大可不必Q我啊,这不是害我呢!
聂川起身,挡住了聂蝶的视线,“聂蝶,两家有生意往来,别闹得太难看。”
聂蝶咬紧了牙关,哪怕再想生气,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也知道这个场合不对,只好灰溜溜地跟着聂川出去。
沈流苏看着门关上,轻吐了一口气。
终于消停了。
这可怕的豪门恩怨。
屋里归于平静,傅怀上手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似乎是注意到沈流苏的目光,下意识道:“让老板娘见笑了。”
哪怕知道沈流苏已婚,他们心里对她莫名有股敬意。
可能是因为季司衍的那一句季太太像老板娘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也可能是她本身与众不同的高雅气质就该得到他们的尊重。
第42章 苏宝,喊我一声
这一个小插曲似乎并不影响他们几个人喝茶,沈流苏看着季司衍茶当水喝,想提醒一句什么,又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喝花茶不会影响睡眠。
他们离开时已经晚上八点半,沈流苏站在楼上望着季司衍颀长的背影,走了几步,他忽然停在门槛,后脑勺动了动,转过身跟沈流苏隔空对视。
那眼神似乎,挺意味深长。
没一会儿,兜里的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不用想都知道是季司衍发过来的。
“小满,还有客人么?”沈流苏对着楼下轻喊了一句。
“没有啦。”小满走出来,相处几日已经了解自家老板娘佛系的秉性,主动问道,“要关门了吗?”
沈流苏弯唇一笑,“聪明。”
小满:“……”
整条古街,当属她们家开门最晚,关门最早。
沈流苏深吸了一口气,慢悠悠从楼上下来。
没办法,季司衍不高兴,她得回去哄。
又是哄男人的一天啊。
啧,又不是她惹的,怎么最后还得她来收拾烂摊子。
狗男人发了信息说专门让方秘书在门外等着接她回绛纱公馆,沈流苏上车后姿态闲散地将脑袋靠着车窗,望着窗外那撩人的夜色,斑驳陆离,繁华无边。
“方秘书,你跟着你们季总几年了?”沈流苏总启唇,只能向他打探消息。
“七八年了。”方秘书如实答。
“那你详细跟我说说季司衍跟刚才那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呗?”
“啊?”方秘书惊了会儿,答道,“他们都是季总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谁跟他关系最铁?”沈流苏心里隐隐有了答案,问出声的那刻嘴唇翕动,一副心酸无奈的表情。
“那应该是聂总吧。”方秘书细细斟酌后给出答案。
完了。
是她造成的修罗场。
回到绛纱公馆,沈流苏小跑着进去,在一楼没见着人,便果断地上楼直奔卧室。
果然,这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卧室里单人沙发上,一本书横在他腿上,他曲指翻动书书页,露出一截腕骨,是劲瘦的骨感美。
季司衍缓缓抬眸,眸子里藏着与这夜色一般浓墨的黑,周身气息有些低,眉锋一挑,目光直直落在沈流苏身上。
“对不起。”沈流苏启唇,比他先一步开口。
上楼梯上得有些急,她呼吸还有些急促,红唇微微张着。关了门,沈沈流苏径直往他身边走去,像个低头认错的小孩,把他膝盖的书拿开往旁边一扔,占领了他大腿的位置。
悠然的白玉兰气息袭来,季司衍眉间那点阴霾已然被冲散,手掌覆上的她的细腰,他似笑非笑道:“为什么道歉?”
“没有及时告诉告诉小满他们我已婚这件事,造成了误会,让你难堪,也让你朋友难堪。”沈流苏知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抱着男人的脖子细细哄着,“你别生气了,我下次见到男人第一句话就说我已婚,绝对不招蜂引蝶。”
季司衍凛然的一张脸上逐渐柔化,且不说他并没有生气,就算真的很生气,被她这么继续哄下去,哪里还有气可言。
“不怪你,是我的错。”季司衍抚上她的眼尾,往那啄吻一口。
沈流苏眨眼,“嗯?”
“是我考虑不周,该为季太太准备个戒指。”季司衍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捏着她手指把玩,心里几下了尺寸。
沈流苏微微一怔,忘了做反应。
男人哪怕情话说得再温柔,褪去了外衣依旧是个发了狠的疯批,沈流苏后半夜都还趴在枕头里迟迟不得入睡。
季司衍这占有欲强的男人,嘴上说着没关系,行动上却赋予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苏宝,喊我一声。”他低头吻她,控制欲极强。
沈流苏喊了几声,似乎不合他意。
“你到底要怎样嘛!”沈流苏骂道。
“自己想。”季司衍顾着亲她。
她也许明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可就是不愿意喊出那几个字。
她不敢去触碰。
到最后,他到底是心疼她,哪怕她没喊出他想听到那两个字,也终究放过了她。
晕在床上,还是第一回 。
沈流苏第二天起床委屈得不行。
季司衍返过来哄人,哄了一天都没得到她一个好脸色,只能按照她的要求消失在她眼前。
酒吧里的某个包厢内,灯光摇曳不休,几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季司衍一个人将桌面的酒全部干完。
聂川眯了眯眸子,注意到他喉凸起的喉结上的咬痕,大概猜到了什么,失笑一声,“热情之后,迎接你的是冷落?”
季司衍幽幽看他一眼,面不改色,“是啊,把小狐狸惹急了。”
谁不知道他口中的小狐狸是谁,顿时心领神会地笑了几声。
“谢公子!”傅怀见谢朝匆匆赶来,招手打了个招呼,“啧,四哥酒过三巡了你才来。”
谢朝不紧不慢地坐下,姿态随意,拿了瓶酒直接对瓶吹,“要陪女朋友,你们不懂。”
“嘁——”顾景城鄙视他,“你们兄弟俩什么德行,有女人都喜欢藏着?”
“谁藏着了?”谢朝抬起手背擦了擦酒啧,信誓旦旦道,“等我转正了,马上把我家宝贝带出来。”
“听见没四哥,你该学学谢朝这小子!”傅怀举杯跟他碰了碰。
季司衍却是勾唇一笑,晃动着杯中红色液体,仰头灌入喉中。
闻言,谢朝起身挤进聂川跟季司衍的中间,凑过去闻到了季司衍那一身酒味,抵着上颚嘲笑道:“你惹嫂子不开心了?”
傅怀跟顾景城对视一眼,顿时竖起耳朵听。
季司衍往后一仰,轻吐一口气,没嘴硬,“你知道?”
“嫂子一天都在小柠檬这,我,作为你弟弟,被迁怒了。”谢朝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感叹,“难兄难弟啊!”
“等会儿!”顾景城抓住重点,“你小子见过你嫂子?”
“大惊小怪。”谢朝嗤了声。
顾景城暗骂了一声,转而哭诉道:“四哥,这不太公平了啊,有什么不能给咱们兄弟几个见见的啊?”
季司态度始终冷淡,漫不经心地觑了他一眼,“你嫂子大概觉得,我见不得人。”
顾景城:“……”
傅怀:“什么情况?”
聂川摩挲着酒杯,想起沈流苏那张脸,会意一笑,“确实,她看着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顾景城和傅怀同步:“?”
由此得出结论,在场的就他们两个不知道这位四嫂究竟是何方神圣。
聂川给出提示:“别太好奇,好奇的代价足以让你们公司这个季度亏损几千万。”
顾景城又骂了一声操。
吊人胃口。
第43章 我结婚了
季司衍那晚喝得上头,聂川送他回绛纱公馆的时候,在一楼大厅撞见了一袭流苏旗袍的沈流苏。
再次见她,仍旧是惊艳的程度。
沈流苏靠着沙发,抱着个平板在刷小视频,听见了脚步声却并未抬眸,声音婉转,“你送的衣裳很合我心意,原谅你了。”
“沈小姐。”聂川喊了她一声。
沈流苏一愣,有些迥然地抬眸,在看到被他架着的季司衍后目光微拢,音色淡了一些,“喝酒了?”
这一声喝酒了,问的是季司衍。
聂川将人扶着往沙发上走去,沈流苏让出一条路,伸手帮忙时,季司衍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手掌缠住她手腕,喊了声:“小流苏。”
沈流苏被他拽着往沙发上坐下,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聂川,“谢谢你送他回来。”
“应该的。”聂川怔然回应。
一眼惊鸿这鼓劲儿实在太猛,聂川心里自嘲一笑,按捺住不该产生的思绪,起身拍了拍弄皱的西服,笑道:“劳烦四嫂照顾了。”
想起什么,他摸了摸鼻子,解释道:“他……第一次喝醉,我想应该是因为你跟他置气了。”
沈流苏下意识反驳,“是他无理取闹在先。”
聂川一噎。
沈流苏挣脱了季司衍难缠的手臂,吩咐佣人准备一杯解酒的柠檬水,犹豫了几秒,喊住聂川道:“我们聊聊?”
“好。”聂川答应。
沈流苏要说的话不多,边送他出门边道,“阿衍跟我说……”
“四嫂大可不必在意,已经过去了,况且在未知情况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四嫂倾倒,庆幸四哥告诉得早,往后不会给你和四哥造成任何困扰,还望四嫂莫要介意。”聂川对她表示了抱歉。
沈流苏微微发窘,干笑了两声,“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聂川:“……”
“咳。”沈流苏也有些尴尬,继续把刚才的话说完,“阿衍说,他截胡了你们公司的几个项目报复回去,我替他向你道歉,他这人就挺……幼稚的。”
见聂川已经把事情挑明,她也不再扭捏,解释道:“这事儿我也有错,没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要求他隐瞒我们结婚了这件事,才闹了这么个乌龙。”
“结婚了?”聂川的一愣。
“啊,你不是知道?”沈流苏反问。
聂川收回惊讶的表情。
他以为,只是未婚妻。
“原来如此。”他失笑一声,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沈流苏。
高岭之花难下神坛,若对方是沈流苏的话,便也不奇怪了。
“四嫂介意跟我交个朋友么?”聂川勾起唇角,眼睛里聚起一道光亮,“放心,不会撬墙角。”
沈流苏被逗笑出声,点头道:“他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聂川心中那点意难平因此归于尘埃,挑眉一笑:“不用送了,回去吧,四哥还需要你照顾。”
沈流苏点头。
“对了。”上车后,聂川又降下车窗,探头道,“聂蝶的事情,我代她向你道歉,日后我会对她多加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