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我的时候,你似乎没有这么想。”裴九枝冰凉的手指掠过她的腰部下方。
他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乌素叫唤了一声,靠在他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
她露出了些许可怜巴巴的姿态。
“不要如此……”乌素怕他的伤势加重。
“不爱我,又关心我?”他似乎是有些怨了,继续咬着她说道。
“我是……”乌素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仔细思考了一下。
她给自己扯了一个理由:“我是你的妻子。”
“蚩予。”裴九枝在她耳边低声笑,“他已经死了,我说要杀了他的。”
“我骗你的。”乌素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左手的日月戒指。
他的吻堵住了她的唇,整个人已覆了上来,乌素感觉到他身上伤的血还在不住往下淌。
她确实是心疼了,便断断续续道:“小殿下……要不然,让我来?”
裴九枝的动作有些重,将乌素撞得不住往后退,他在她耳边继续低声笑:“想让我放过你?”
“不……”乌素努力撑住自己的身体,她抱紧了他,小声道,“我会努力像……像这样的。”
乌素想,哄这样一个执拗的人类,真的很难。
他又咬着她的耳尖说道:“傻乌素。”
乌素眼角的泪接连不断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己的思绪被不断击碎,她似乎什么正事都没办法去思考了。
怎么办呢?
似乎,也只能再回到一千多年前了。
她与他,似乎还是凡间的普通夫妻,就如此,渡过这流星坠落的,荒唐一晚。
后来,他的手抚到了乌素的脊背,他碰到了乌素脊背上那有些发烫的飞蛾图腾。
“是什么?”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蝴蝶骨,仔细摸了摸,“是借灵蛊?”
他果然看出了这阵法。
乌素懵懂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是用了这个阵法不错。
裴九枝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他误会了一些什么。
他比乌素更加了解妖域的法术,这借灵蛊是k所创造的诡异法术。
借灵蛊除了能增强使用阵法者的实力之外,还能在生效的那一晚,保住施法者的生命。
只要再加上妖域的特殊法术触发,这借灵蛊便能帮助施法者反弹她所受到的伤害。
若他之前,将这剑锋对准她,那么,他就会收到千倍百倍的反弹伤害。
――这就是,她求着他杀了自己的原因吗?
也难怪,蚩予敢如此自信地出现在他眼前了,按那时的情况,他应该先杀乌素才是。
裴九枝的额头抵在乌素的那颗痣上,他骤然停顿下来,轻缓、绝望的呼吸落在乌素的胸前腹间。
乌素的呼吸剧烈起伏着,她正悬于某种不上不下的状态,她动了动,更加靠近了她。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脑袋,轻声问:“小殿下,怎么了?”
裴九枝的薄唇紧抿着,他还是发了狠,咬了她一口,乌素吃疼,身子往后缩去。
他退了出来,复又靠了上去,将乌素碰得有些脑袋迷糊。
最后,她眼前的景象翻转,她感觉到他的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着发烫的飞蛾图腾上。
他按着那长长的尾翅,模糊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借灵蛊失效之后,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吗?”
乌素将头埋了下去,她安静点了点头。
他拍了那图腾的尾翅一下,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乌素咬着自己的手背,闷闷叫了两声,也没继续回答他的话了。
总之……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当然,她本可以等下去的。
但,是他的一步步靠近,让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乌素永远也不可能告诉裴九枝自己如此做的真相。
裴九枝确实是恼了,他从未生过乌素的气,此时,他带着怒意的手按着那蛾翅的末端。
他在她耳边问她:“就如此不想与我成亲?”
乌素的长睫颤了颤,她……
若他不是什么仙洲之主,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或许会欣然答应与他成亲。
但他是裴九枝,是仙洲之主,是天上日月,是人族的光明与希望。
她又如何能让那天上日光,独独为她一人落下呢?
于是,乌素坚定地点头。
裴九枝愈发恼了,速度也更快了些,他很快说道:“不许。”
乌素轻轻地叹气。
他抬过了乌素的下巴,继续吻着她,在这绵长的一吻里,乌素将许多事情都骤然忘记。
她的思绪已经模糊,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许久,她的眼睫垂了下来,完全睡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的手还不忘轻轻拢着他背后的伤,似乎是怕他的伤势加重。
她如此不爱他,算计他,千方百计要离开他……
但她此时却如此关心他。
是习惯性的表演,还是……真的呢?
裴九枝低眸看着乌素苍白的面颊。
他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将她完全抱紧了在怀里。
深夜,乌素迷迷糊糊醒了一下,她听到裴九枝在问她:“我的情丝呢?”
乌素的眼睫轻抬,她道:“吃了。”
“还给我。”他掐着她的下巴,对她说。
乌素摇头。
“那你……拿了我的情丝,也会生情吗?”他忽地问乌素,似乎含着一丝期待。
乌素愣了愣。
她坚定地摇头。
她觉得小殿下真的很天真,那情丝,对她而言只是一件小小的物品。
哪有什么吞下情丝,就能让另一人生出情爱的传说?
裴九枝的视线低了下来:“藏在何处?”
乌素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她示意裴九枝,自己将情丝藏在了这里。
若要拿,就掏开她的心脏取出。
反正,她不能让他生出感情。
裴九枝低眸,看着她的心口,他低了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与眼下话题毫不相干的话。
以前,他也常常会在乌素耳边说这样的胡话,让乌素听了满面通红。
他的手指按在乌素的那颗痣上,只轻声道:“倒是有些羡慕它能藏在这里了。”
乌素挑了眉,瞪大眼,又想将他推开。
但她的视线一落,看到了他胸前的伤,又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罢了,就如此吧……
她也没再叹气,只是安静躺在了他的怀里。
暂且……暂且,就在这一日,回到一千年多年吧。
第103章 一零三点光
乌素睡了很久, 等她苏醒的时候,她不知自己在镜湖下的冰窟里留了多久。
裴九枝受了伤,又极累, 他只是紧紧抱着乌素, 凤目闭着。
乌素在他怀里抬起头来,她的长睫颤了颤。
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在她脑海里如流水般淌过。
那些繁复的信息还是令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乌素索性不再去想。
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刚诞生时候的状态,混沌懵懂,只凭本能行事。
而她现下的本能就是――
乌素勉强从裴九枝的怀里退了出去,他的怀抱很温暖,但在他双臂之外的空间却很冰冷。
她伸出手臂的时候,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金色锁链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乌素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飞蛾纹样正在发烫。
她回眸看向自己身后的冰面,它璀璨如镜, 将乌素身后的景象完全映照出来。
乌素看到在那原始混沌的飞蛾纹样之上,还有许多红痕与齿痕, 这都是小殿下昨晚留下的痕迹。
她将一旁落下的外裳扯了过来,披在自己身上, 将那些痕迹完全掩去。
乌素呼吸的时候, 唇边氤氲出朦胧的白气, 这冰窟里其实很冷。
昨晚裴九枝身体里落下的鲜血已凝结成冰, 还有她的……
乌素细眉挑起, 面颊骤然红了起来,她清扫着周围的狼藉。
最后, 她的素手落在他脊背的剑伤上,指尖颤了颤。
他一剑刺向自己的时候, 丝毫没有手软,这伤极重。
剑伤周围的血迹已凝结成冰,乌素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冰凌取下,这血色冰凌末端连着他的血肉。
乌素一碰,新的鲜血就汩汩落下。
她有些心疼,动作就轻了许多。
乌素有耐心,她清理了许久,才将他的伤处理好。
她取出昨晚剩下的药膏,给裴九枝敷上,对他现在的修为而言,这药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还要靠他自己运转体内法力来慢慢治疗伤口。
乌素将绷带缠在他的胸膛上,这才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了。
她给他处理完伤口,便对着裴九枝轻轻叹气。
由于金色锁链拘着她,现在她无法离开他太远。
乌素确实是吸收了李绰死后留下的阴阳能量。
但在百年之前,裴九枝就有能力将李绰禁锢在瞑极阁之中。
如今,乌素同样无法逃开裴九枝。
她垂下眼睫,手指轻轻碰上他的面颊。
乌素的声音很轻柔:“小殿下,为何不放我走呢?”
“我离开你,对你更好,你应该去最高远的天地,当最耀眼的长夜明灯,而不是让你的光芒……只落在我身上。”乌素的长睫颤了颤。
“我不需要那么多的……”她说,“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仙洲不会再容下我。”
蓦地,熟睡的裴九枝眼睫颤了颤。
乌素低头,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的眉心:“小殿下,我希望你永远……永远好好的。”
裴九枝似乎因为她的吻要苏醒了,他的长睫动了动。
乌素马上直起身子,离他远了些。
此时,一夜已过,乌素使用的借灵蛊终究还是失效了。
她感受到了如阵法上描述一般的钻心刺骨剧痛。
乌素的眉头紧锁,她的身子蜷缩起来,试图减轻自己的痛楚。
但这无济于事。
乌素疼得失去了意识,蜷着身子,倒在了裴九枝的怀里。
裴九枝睁开眼,便看到乌素的长发缓缓落下,他下意识将她抱紧了。
一低头,他才发现自己的剑伤已经被她包扎好了。
而昏迷过去的乌素因为脊背上传来的痛楚,正蜷缩在他怀里,身体不住颤抖着。
在她吸收够能量之前,她每时每刻都要接受这样的折磨。
裴九枝拨开她眉心的碎发,仔细端详着她。
――即便是这样,她也要用这样的可怕阵法来杀了李绰,又或者是……伤了他?
他沉默地抱着她,手臂却不由自主收紧,将她更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裴九枝的掌下出现一点鲜活的灵气,他的手掌按在乌素的脊背上。
他想要给她传功,替她缓解这借灵蛊的痛楚。
但乌素无法吸收灵气,她只能吸收自己的阴阳能量。
她不久之前吸收的李绰能量,还不足以完全抵消这借灵蛊的副作用。
实际上――在李绰死后的阴阳能量涌向乌素的时候,乌素拼尽全力,才将一部分能量挡在了自己的本体核心之外。
她没完全吸收它们,因为她知道李绰的愿望一定会很可怕,她不一定能完成。
乌素不知道自己能抵挡多久,她甚至……不敢去想象李绰的愿望。
在那瞑极阁之上、星空下的惊鸿一瞥,她便被她浩瀚如星河的可怕思想所震慑。
她沉浸在无尽的痛楚里,并不知道裴九枝都抱着她做了什么。
裴九枝抱着她,思考了片刻――他甚至不想让她多承受片刻的痛楚。
很快,他的掌下出现一点耀目的光。
这光按在乌素的脊背上,竟然将她背上的阵法遗毒吸收过来。
乌素背上的飞蛾图腾减淡,她感觉好受了一些,细眉舒展开。
而裴九枝的俊眉微微蹙起。
他摇摇晃晃地起了身,这痛楚现在暂时转移到了他身上。
要将阵法遗毒完全渡过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昨晚他们的亲密相处,提供了渡毒的桥梁。
他忍着疼,低头将乌素抱了起来。
乌素的衣服没穿好,原本严严实实揣在她怀里的一些小东西落了出来。
她的左手垂在身侧,无名指上缠绕着的绷带已散开。
在她的无名指上,还有当初他们一起戴上的戒指,那代表着他的日月纹样,熠熠生辉。
还有她怀里紧紧藏着的一枚锦囊。
裴九枝颤抖着手,将这枚锦囊打开了,内里装着一些简单的东西。
最开始,他给她写的小纸条,还有那只染了血的符鸟。
最后,是那几张……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信纸。
裴九枝记得,在乌素说要离开云都,去鹤川的时候,他给她写了很多封信。
每一封信上,他都写了“想你。”
是的,在她离开之后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想念着她。
裴九枝失了情丝,他无法想象那种思念的感觉。
但他知道,现在她就在他的怀里,他却痛彻心扉。
她不爱他,又为何要留着……这些属于他的东西。
裴九枝又将乌素的自己东西放回了锦囊里,他替她将无名指上的绷带细细缠好。
他将熟睡的她放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裴九枝转身走了出去。
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决然刺了自己一剑,又替她承受了借灵蛊的副作用。
但现在,他身后的耀目日轮再次隐隐出现。
他换了一套新的白裳,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仪,除了唇色苍白些,并无异样。
裴九枝果然如日月一般强大无匹,竟然将这些伤害全部承受了下来。
他缓步走出日月天,仙洲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
在日月天外,他看到了守在门口的裴逸。
裴逸手里揣着一个空间锦囊――内里装了昨晚散落出的所有东西。
他们的婚服,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所有她曾经在他身边存在过的证明。
“九皇叔……”裴逸将空间锦囊递了过去,他有些惶恐无助。
他知道,他记忆里的皇婶不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但如今,意外已经发生。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他相信他的九皇叔一定能将所有事情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