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毓宁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什么叫未来的主母,伯母,你难道还想让我嫁给卓表哥?他都要娶亲了,我为何还要嫁给他?”
卓氏皱眉,“他娶亲定亲又与你何干?毓宁,你过去也是做不了正房的,本就不需要在意这个。”
姜毓宁无法接受,“我不是已经和伯母明确说过了,我不会嫁给卓表哥的。”
卓氏一开始还是温和的语气,见姜毓宁这般不识抬举,不由得也不高兴起来,“怎么?你难不成还是嫌弃将来只是个妾室不成?毓宁,就算你攀上了郡主殿下,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出身。你是侯府二房庶出,不占嫡不占长,只有个姓还算有些体面。”
“可是卓霖呢?申国公府嫡长子,未来的申国公,除了爵位之外,如今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宠臣,你区区一个庶女,看不上卓霖,怎么,你还想飞上枝头去当太子妃,去做皇妃娘娘不成?”
“你可别忘了,若是没了姜家,你什么都不是。”
她的长篇大论,姜毓宁一句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听到了一句,“太子?太子不是已经……”
卓氏哼了声,十分与有荣焉地说:“今日早朝过后,先太子被废,淮王被册立为新的太子,择日就将姓册封礼,入主东宫,成为下一任储君。”
原来哥哥提早几日回来,是为了这个,想到沈让,姜毓宁不由得有些走神。
卓氏却以为她是动摇了,又放柔了语气,竭力劝说道:“总之,卓霖如今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很得器重,将来必然更是前途无量,这样的好男儿,打着灯笼找遍上京,都再找不出第二个。”
“更何况,他是你的表哥,对你也有垂怜喜爱之心,你日后嫁过去,就是贵妾,除了上头的正
房夫人,谁又能盖过你去?只要你将来尽心侍奉,富贵荣华都绝对少不了你的。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毓宁,你要知道,伯母总不会害你的,你能嫁过去,已经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了。”
姜毓宁倔强道:“无论是妻是妾,我都不想嫁给他,我并不喜欢他。”
大家从未想过,姜毓宁原来是这样执拗的性子,被她这般连番拒绝,面子里子都有些挂不住,各个脸上难看。
唯有坐在姜毓宁身边的姜贺今探究地看了她一眼,眸底深沉,不知想了什么,他抬手去拉姜毓宁的胳膊,安抚道:“好了宁宁,先坐下吃饭,旁的事等……”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一声拍桌的巨响打断。
景安侯听着姜毓宁的话,再也忍耐不下去,拍桌而起,怒道:“什么喜欢不喜欢?这有什么用?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姜家的女儿,是景安侯府的姑娘。”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早逝,我养着你,吗我要你嫁给谁,你就要嫁给谁!”
“更别说,还是卓霖这样好的亲事,说出去无论是谁,都要夸赞一句,你倒好,满心委屈,倒像是我们有苛待你似的?怎么,你如今认识了宁寿郡主,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么?你看不上申国公府的婚事,还想去找个王爷嫁吗?”
他一连串的斥骂下,姜毓宁找不到反驳的间隙,脸色都发白。
最后景安侯排板定论,“婚姻大事,我说了算,你不想嫁也得嫁!”
“来人!”他朝外喊了一声,命令道,“扶四姑娘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第53章 文案
53.
姜毓宁被禁足之后不过一个时辰, 沈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晚上用完晚膳,姜毓宁看着自己院子外面看守的几个粗壮婆子,什么也没说, 转身回房。
竹叶不知能说些什么, 去备茶,进去前在廊下看见沈让, 霎时瞪大了眼睛。
沈让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示意她不必行礼,然后自己接过托盘,让竹叶几人都退下去。
房门被轻轻推开, 姜毓宁正在书桌前练字,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竹叶进来了, 便道:“我没事, 你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 别把这事告诉哥哥。”
结果说完,却不见竹叶答应, 反而是听到了房门轻阖的声音。
姜毓宁奇怪地抬头,却看见沈让。
他单手端着托盘, 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姜毓宁不由得微怔,手上动作也顿了顿,沾了墨汁的毛笔悬在半空,饱满的墨滴落下, 将刚刚写了大半的宣纸洇湿。
沈让看了一眼滴落的墨,把托盘放下, 道:“为什么不让竹叶告诉我?”
姜毓宁看着那被毁掉的字有些遗憾,揭开扔到一旁,把笔放回笔架上,噘了噘嘴,“我说不让,你不还是知道了吗?”
沈让亲自给她倒了杯茶,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要告诉我,哥哥会帮你撑腰。”
姜毓宁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茶,然后道:“听伯母说,陛下已经封你做了太子,这种关键时候,你一定很忙,我不想让你分心。”
其实姜毓宁不说,沈让也知道她定然是为着这个,他看着她,轻叹口气,“这算什么分心?难道你被人欺负了,也不告诉哥哥?”
姜毓宁其实没觉得如何,“只是在小院里不出去而已,原本我也不爱出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沈让抬手抚过她的长发,“傻宁宁,都是哥哥委屈你了。”
姜毓宁不觉得自己哪里受了委屈,当即摇了摇头,沈让轻声道:“都是我这段日子为了夺江山,把你忽略了,哥哥对不起你。”
原本姜毓宁在常青园时,是十分活泼明朗的,可自从回了景安侯府之后,她也学会忍让,学会顾全大局了。
或许是变得更懂事了,可是沈让心里只有满满的后悔和愧疚,他俯身在她额角亲了一记,道:“今天晚上,早早睡一觉,明天哥哥带你回家。”
听到最后两个字,姜毓宁的眼睛终于泛出了光,“真的吗?”
看出她的不可置信,沈让有些心疼,他点头,“这次之后,哥哥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这一句话,对于姜毓宁来说,比世间所有都重要,她扑到沈让的怀里,“哥哥,你真好。”
说完,在他的眉心使劲亲了一口。
沈让看着一下子欢快起来的姜毓宁,笑着揉了揉她,然后道:“去练字?还是回内室歇着?”
姜毓宁问:“哥哥陪我吗?”
沈让点头,“自然。”
“那哥哥陪我一起写字好不好。”姜毓宁撒娇,“我们已有许久没一起练字了。”
沈让自然无有不应,“好。”
两人到书桌后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然后姜毓宁沐浴更衣,便回内室躺下了,沈让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她睡着才离开。
虽然沈让改未行册封礼,但是陛下圣旨已下,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按规矩,他应该住在东宫。
但是东宫在皇城之内,进出有些不方便,这段日子,沈让就还是住在淮王府。
从景安侯府回到淮王府时,已经快到子时,因为急着去看姜毓宁,所以书房还有半摞文书没有看完,上京鱼龙混杂,还有五皇子和先太子的旧部,沈让虽然人手齐全,可是要将这些人一一收服,也是个十分庞杂的工程。
沈让这几日几乎昼夜不眠,回到王府,他甚至不敢去沐浴,只怕那一口气松懈下来,就再也不想走进书房。
撑着一股劲儿把文书全都看完,把该吩咐的事全都吩咐完,已经快三更了,一直守在外面的樊肃进来劝,“殿下,没多久就要早朝,今日是您册封太子之后第一次早朝,您多少还是歇一会儿吧。”
沈让看着窗外高悬的月亮,摇了摇头,说:“不睡了,叫人备马,我会东宫一趟。”
-
翌日一大早,卓氏就收到了申国公府递来的帖子。
卓霖攀上淮王,不,是新太子之后,整个申国公府都跟着水涨船高,在上京城内的地位可谓是节节攀升,这亲事,自然也定了一门好人家。
卓霖的未婚妻是宁海郡王的嫡孙女沈绘,宁海郡王则是先帝的堂叔,如今在虽无什么实权,却有传承不灭的皇室尊贵。
若是申国公府真能和宁海洛阳府联姻,在上京的地位怕是又要攀高一大节。
卓氏光看着这个帖子,心里就十分复杂。
按理说,她应该为娘家荣耀高兴,可她毕竟已经嫁到了景安侯府,原来,景安侯府只是还有个后族的名头,可是前些年太后薨氏,便再没多少人看得起景安侯府。
她原本还能劝着自己,她们是坚定支持太子的,等太子登基,必然少不了景安侯府的好处。可怎么也没想到,太子谋逆失败,反而是她们从未正眼瞧过的淮王上了位。
她的失望破灭,还要看着从前过得不如自己的嫂子们来自己跟前炫耀,心里实在是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但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不能有任何不悦,谁让现在是他们攀着申国公府,而不是卓家上赶着要和姜家联姻呢。
姜家能有一个姜毓宁,也算是一种幸运,即便是出身不高,只能做个妾室,可就看她那副妖艳勾人的身段,定然能拢住卓霖的心。
她这样想着,想到昨日景安侯发怒把姜毓宁禁足,到底是有些不妥。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也能瞧出姜毓宁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若是和景安侯府离了心,日后再想修复关系,就难了。
她这样想着,把卓家递来的帖子命人收好,然后吩咐道:“去看看二姑娘起来没?若是起来了,就叫她快些用膳,我找她有事。”
两刻钟后,姜毓秋用完膳进了宁安堂,“娘亲,您有事找我?”
卓氏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姜毓秋坐下,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她好奇地打开一看,却见是一枚双头钗,钗头是
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整朵花竟然是用芙蓉石雕刻而成,莹润透亮,一看就是上佳的品相。
姜毓秋高兴地问:“娘,这是送我的吗?”
不想卓氏把匣子夺过来,把盒盖一扣,说:“是给你四妹妹的。”
姜毓秋一下子就垮了脸,十分不客气地问:“她哪儿配用这么好的东西。”
卓氏最了解这个女儿,一向自矜美貌,自从姜毓宁回家后却压她一头,她心里自然十分不满,她又向来最爱这些钗环首饰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劝道:“只是一个双头钗,过几日咱们要去你外祖家里,到时候给她戴的,她这次是正式拜见申国公府的长辈,总要有点头面点缀。”
姜毓秋知道姜毓宁是要嫁过去做妾,心里稍稍平衡了些,可一想到她之前两个月都跟着郡主住在宿山行宫里,说不准还能见到裕王殿下,就心里不舒服。
卓氏如何不懂女儿的心思,急忙劝道:“她如何得郡主喜欢,都是庶女,绝对盖不过你的风头去,只要这次能和你外祖父家修好关系,别说是裕王,便是东宫,又有何不可?”
姜毓秋听得身心舒畅,当即脸色缓和不少,对于卓氏让她拿着那匣子去看姜毓宁时,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反正姜毓宁后半辈子已经定了,她又何必和她再计较什么?
为了表示诚意,姜毓秋甚至是自己亲自端着匣子,走进了姜毓宁的小院。
正好竹苓端了水从屋里出来,看见姜毓秋微微一愣,福身见礼,“二姑娘。”
姜毓秋认出她是姜毓宁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扬了扬下巴,道:“我来看妹妹,你让开。”
她语气不善,竹苓也并不惧,从前为了姑娘在府中和旁人和谐相处,尚能忍气吞声,可是昨日殿下已经明确说了,今日会带姑娘回府,那便无需再客气什么。
于是,竹苓看着直接就要往里走的姜毓秋,上前两步挡在她的前面,“二姑娘,我们姑娘在梳妆,只怕现在不能见您。”
姜毓秋没想到一个奴婢竟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当即眉毛一竖,就要发难。
正好此时门帘被撩开,姜毓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姜毓秋看着她,眉头微微一皱。
从前,姜毓宁就算是出门赴宴,都很少会化妆,今日在家中,又是被禁了足,竟然还敷了一层脂粉。
更别说还特意挽了发髻,装点了头面,更让人意外的,是她鬓间的那支簪子。
通体莹粉,看起来是芙蓉石打磨而成,簪身和簪头之间竟然看不出半点拼接的痕迹,难不成,是用一整块芙蓉石打磨而成?
姜毓秋不敢相信,抱着匣子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但无论是怎么样的,只看那透亮度就知道,姜毓宁头上戴着的这支,肯定比她怀里抱着的这支值钱。
可是,姜毓宁这样的小小庶女,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簪子。这样的东西,别说景安侯府没有,就是整个上京城,只怕也找不出几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