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必中——雾空了了【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13 14:38:18

  和南楚的搏击格斗赛相似,参赛双方拥有自己的教练团队,场地有主裁判宣判规则,还有几个戴金链子的黑衣大汉负责维持秩序。
  顾檠和顾沭那时不过二十岁,血气方刚当即决定留下观看,正巧碰到赛前准备,参赛者在铁笼盘冲洗狗的全身以保证没有麻药,偏偏有个作弊者磨蹭,而顾意弦就站在旁边,她偷偷蹲下来小心用手摸了摸狗短短的尾巴,想着和家里的怎么不一样。
  意外就在那时发生――
  一条凶猛的黄色比特犬,大概人群围拢的聒噪让它烦躁不安,摸尾巴挑衅让它彻底爆发。
  顾意弦的小臂被扑上来的比特犬一口咬住,场面陷入混乱。
  发疯的狗,杀气腾腾的眼神,刺进皮肉里的尖牙,不绝于耳的狂吠都是恐怖的回忆。
  显然面前这四条加那利獒和当初的比特犬凶狠程度过犹不及。
  脑袋一阵发晕,顾意弦太害怕了,即使现在手臂没有疤痕,心理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可怖的獒犬好像会随时扑过来撕咬,她忘记学得散打和柔术足够自保,她想叫顾檠,因为下意识里兄长会保护自己,可尚存的理智在说这里不是麓湖山庄,没有兄长也没有二叔。
  近在咫尺的狗狂吠不止,她颤着睫望向前方。
  江枭肄的背厚实宽阔,大臂的肌肉撑得衣袖满当,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
  但自己带目的去接触他,她心虚也无法信任,于是踯躅在原地无法动弹,靠死死咬住牙关抵抗恐惧。
  裴瑞从身旁走过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他走到江枭肄身边与另外一个男人低声交谈,顾意弦只隐约听到“四哥”两个字。
  “四哥。”
  顾意弦无意识嗫嚅,细弱蚊蝇,声音极小,湮灭在一片狂吠中。
  江枭肄缓缓转身,面色的沉冷阴鸷还未褪去。
  方才蒲甘说江家旁系的几位叔伯在暗地动手脚,联合飞牧农业做了些吃里扒外的动作,Gallop该给予的待遇分红从未少过,一群养不熟的狗和不懂感恩的狼。
  他盯着顾意弦,眸色深沉凌厉。
  他没听清她说什么也没兴趣,只是想到这里还有匹刚捡回家满嘴谎话演技拙劣的小野狼。
  不对,是蛇,姑且算条美女蛇。
  顾意弦看着江枭肄,唇咬得泛白,尽管牙齿打颤,她倔强得一声不吭。
  狗与狗的主人一丘之貉,就算她开口求助,他也不一定会管自己。
  顾意弦是敏锐的,江枭肄确实没想管她,几条狗而已,更何况早已知晓她目的不纯。
  他习惯性摸腰腹上方挂的怀表,时间停滞在九点五十五。
  顾意弦的忍耐力快到极限,外勾内翘的眼角开始泛红。
  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低下头,优美的肩背线因绷太紧小幅度轻颤。
  狗叫莫名刺耳起来,江枭肄不耐烦又极具威慑力地瞥去一眼。
  被驯服的加那利獒对主人忠诚度很高,立刻噤声,可主楼从未来过陌生女人,它们呲牙咧嘴地继续呼噜。
  即使这种程度,她还是没动,白皙莹润的脚趾头蜷缩起来,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样。前几小时不卑不亢烈得和辣椒似的,还敢和他谈条件做交易,却因为几条拴着铁链的狗熄火。
  江枭肄几乎都要荒谬地怀疑自己是否比不过狗。
  “蒲甘。”他面无表情地说:“把这四条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弄走。”
  加那利獒是江枭肄特意吩咐拴门口以此震慑未经允许入内的人。
  蒲甘&裴瑞:“......”
  两人回味“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几字,第一反应畜生能听得懂人话还叫畜生?瞧瞧四哥已经被那几个老家伙气到不会说人话了。再仔细一想,这描述又不太像话......
  没等他们回答。
  “算了。”低沉透着不耐的语气。
  蒲甘极为讶异,裴瑞吃惊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那个好话不说二遍、从不折返的男人朝来历不明又异常美丽的女人走了过去。
  一片阴影在头顶悬住。
  是江枭肄。
  顾意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明明说把狗弄走又说算了。
  提前暴露弱点在格斗搏击的对招中是致命的,江枭肄也是敌人,她必须让自己镇定。
  江枭肄睨着顾意弦低敛起伏的纤长睫毛,低哑沉缓道:“万小弦,你知道自己浪费我多少时间吗?”
  “抱歉,江先生。我见识短浅孤陋寡闻,您家宅的豪华程度超乎想象,我不自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看花了眼,所以沉醉于其中忘乎所以了。”顾意弦的气息微弱而不平,强撑的姿态,泫然欲泣的表情,楚楚可怜。
  他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不知道信了这套措辞还是不打算计较,过了一秒很轻地笑了下,“所以你想要什么?”
  顾意弦心里一惊无暇顾及狗带来的恐惧,满脑子都是这死男人又看出什么端倪来试探自己。
  江枭肄双手揣进西装口袋,看起来优雅又痞气。
  他的语气懒散而诙谐:“刘姥姥进园满载而归,也许我该让人去旁边花圃采几朵玫瑰赠与你当作头花。”
  刘姥姥在缀锦楼时确实被插满头花,离园时也收到一大车礼物。
  这是在接她的梗?
  顾意弦闭塞的毛孔舒缓下来,闷恹恹地挑剔他的品味,“一朵玫瑰足够,多了俗气。”
  江枭肄不太走心地看她几秒,转身,“跟在后面,带你长见识。”
  “好的。”
  顾意弦飞快瞟了眼拴在门口的加那利獒又低下头,试图抬脚跨台阶还是没勇气。
  十一年之久的恐惧成为心理难关,需要更多时间去克服。
  她突然好想顾檠,如果是他,绝不会让任何狗出现在自己面前。但这里不是麓湖是榆宁,只有江枭肄。
  细簌响声后,头顶忽然被不明物体罩住,顾意弦眼角怔松之际,那股辛辣烟草与广藿回甘的香味侵入嗅觉,氧气变得稀薄,渐渐的比之前更浓烈的酒香笼罩感官。
  这是......
  江枭肄的西装外套。
  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控住往前带,隔着西装布料还能感觉到热意,不知为何惊恐的情绪被另一种来源不明的微妙代替,罕见而怪异。
  江枭肄没说话,他像汹涌的浪潮推波助澜一叶扁舟,野蛮、强势地助她亦或是胁迫她渡岸。
  加那利獒畏惧主人的威势气场,蒲甘和裴瑞觉得诡异暧昧。
  周遭安静无声,顾意弦迫不得已迈出一步又一步。
  背后是湿润浓重的夜色,雨在某刻停了,碎掉的星星一颗接一颗诞生成型,折射的光芒悄悄坠落在旁边人的身上,她透过衣服的空隙看到他内搭的白衬衫荧荧增辉。
  咚、咚、咚咚、咚咚咚。
  嘈杂加速的声音太清晰,那是种轻灵的凶猛。
  顾意弦脚步一顿,并未停止,她蹙眉,接着听到他用极小的分贝低声说:“这种方法仅限一次,没人会永远解救你于困境,逃避的欲望需自己克服。”
  话落脚踏上最后一层阶梯,力道消失,西装外套被拿开,视野里是正在从容镇定穿外套的男人。
  江枭肄缓慢地将双排扣整齐卡进扣眼。
  他的手很长,凸棱指节上的筋从手背连至腕骨,每一根好似都会迸发力量。
  “江枭肄。”顾意弦的表情有些别扭,想道谢又不好意思说。
  江枭肄掀了掀眼皮,没等到下文,“蒲甘,狗就拴在此处。”
  “......”
  死男人还真的不弄走这些狗,顾意弦本来就委屈,眼里的雾气很快弥漫,看着让人特有保护欲。
  他扫了眼,嗓音很淡补充道:“若是再像今天这么没规矩,免几顿吃食长记性。”
  “......”
  蒲甘颔首:“是。”
  “阿肄!”
  顾意弦将目光投去,朝他们招手的应该是江家老三,吊儿郎当那位应该是老二。
  江枭肄不动声色地挪步,侧身挡住她,“万小弦,你先去休息。”
  “好的。”顾意弦点头。
  今天的确有点累,主要是被狗吓的。她迟疑了瞬,语气不确定:“江先生,明天见?”
  “蒲甘,你立刻带她去南面的房间。”江枭肄并没有回答,而是有条不紊不稳地安排,“第一间。”
  他转身迈进大门,“裴瑞跟我走。”
  ・
  书房的门“砰”地声开。
  江B娅早就等的没耐心一本书砸过去,江枭肄早有所预料往后退了半步,江侑安的反应也极快侧身躲过。
  “哎哟。”江掣宇捂着额头,“姐,你能不能别这么大火气。”
  “你们俩过来做什么?”
  他眯眼笑,“我和老三今天看到个新奇的事儿,你猜怎么着,阿肄带回来一个女人。”
  江侑安附和:“而且举止亲昵。”
  江B娅惊喜道:“在哪儿?怎么不带来会会面?”
  江枭肄懒得理会,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托起方几的黑麦威士忌,用骨瓷杯给自己斟了半杯,“姐,晚睡对身体不好,请你长话短说在一分钟之内解决事情。”
  他的语气通情达理,谦恭有礼,却是不容异议的。
  姐弟三人都知道江枭肄睡眠不好,深夜和清晨的时光对他来说都非常宝贵,于是坐回沙发,分别为自己倒酒。
  他们有真心疼,也是真怵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即使他不会对家人做出什么事,也会变着法让人难受。
  “阿肄,今天人都在,我就把话敞开了说。”
  江B娅点了支烟,她把短发绕在耳后,拿出几分长辈气势,“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枭肄磕了下杯底,漫不经心地问:“哪方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江B娅想起那残暴的手段有些生气,“你扩张规模收购别家我不反对,但那些手段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江掣宇笑问:“阿肄又做什么好事了?”
  她拍桌,“他把东樾冠军马的头颅割了丢到臧文乐的卧室!”
  “......”
  江侑安刚竖起大拇指,被长姐白了眼,默默收回去。
  “你也不想想人家在那个行业是什么地位!”江B娅按压眉心,语重心长:“还信誓旦旦地说为什么不能是你的马赢,东樾赛马是我们能惹得起吗?”
  江枭肄晃着酒杯,势在必得地说:“放心,很快他们的位置就是Gallop的了。”
  “四方王座还满足不了你吗?”江B娅皱眉。
  他饮完半杯酒,直白道:“满足不了,王座从来只有一个。”
  四方前缀就是个笑话,一山不容二虎,还能容四个不成。
  江枭肄起身,从置物柜里拿出一盒特立尼达的3T雪茄,剪去V口,火焰不慌不忙烤着前端,点燃后,他启唇含住将淳化堵塞的气体吹出,深吸一口缓吐,冷漠刻薄地说:“还有,我不信道儒两家,别扯什么人道、道德,这社会谁不是拿钱办事拿权盯着别人碗里的肥肉,尊道儒能给穷凶恶极的人治罪么。”
  “麻烦以后别再拿这些掣肘我。”
  江B娅被江枭肄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胸闷,“这他妈地是祖宗留下的东西!”
  浓白的雾散去,江枭肄转身倚靠在书桌,淡薄又不可一世地睥睨,他从不掩饰,杀伐气与野心昭然若揭在完美面孔,唇角挂着嘲谑的弧度,“祖宗可不止留下那几样。”
  “商鞅都是鬼谷子权谋之术的门下弟子。捭阖第一,反应第二,内楗第三,利益最大化,做南楚的纵横家才有意思。”
  江家三姐弟哑口无言,同时想起当初江枭肄被送到军校的理由。
  “可以回去睡觉了吗?各位。”江枭肄好脾气地问,眉宇间已有几分不耐。
  三人走后,窗外的璀璨明亮与房间内的昏暗交融。
  江枭肄陷在沙发里,放空一天的疲惫与高速运转的大脑。约莫过了三分钟,他执起酒瓶将余下的威士忌慢慢喝完,今天的酒精摄入量着实超出范围。
  西装外套多了道不属于自己的清新幽香,丝缕钻进喉间,带来不适应的滞涩感。
  江枭肄喉结滑动了下,解开领口的钮扣,仰头把怀表拿出来,眸色晦暗地盯着上面停止的时间。须臾,他把怀表放进收纳柜,拨通内线电话,绿宝石般的瞳色沁了混沌醉意。
  “蒲甘,叫人去花圃里摘一朵路易十四送去。”
  紫色玫瑰应该与她很相称。
第009章
  翌日。
  为了保持身体状态,顾意弦的睡眠时间必须满足九小时,昨晚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入睡,梦里总是有狗吠让人不得安宁。
  十点半她缓缓睁开眼,面对陌生的环境有点茫然,约莫五分钟,秀窄修长的手指按下床头柜控制台的按钮。
  深褐天鹅绒窗帘朝两边滑开,房间处于主楼四层角落,南北通透,两扇巨大玻璃窗采阳特别好,光线透进来卧室仿佛雾气弥漫的草场。
  顾意弦没有换洗的衣服,拢住浴袍起床朝窗边走。
  满打满算已经十五个小时未进食了,按在家的习惯,此时应该下楼就餐或等人把早餐送上楼,在江家单自己真空状态下楼也不合适,粗呢套装总不能天天穿。
  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是江枭肄,他们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站定在窗前,清亮瞳孔微微放大。
  各种各色名贵鲜花,玫瑰、水仙、郁金香、金缕梅、荚莲等分叠多层,花山花岛荡漾在潺潺流水中,宛如爱丽丝仙境。
  数位头戴草帽身穿围裙的园丁分工明确,修剪灌木丛,洒水施肥,花园就在房间正下方,他们很快注意到四楼站了位女人。
  阳光也偏爱美人,大片暖黄与耀白交错的光斑赖在她精致的五官不肯走,浓密卷发如匹金绸缎披垂在象牙色细嫩的脖子。
  睡醒即见花海,顾意弦此刻的心情宛如雨过放晴的天,于是友善纯粹地对园丁们绽放笑容,明睐善眸,靥辅承权。
  园丁们被惊艳到晃神几秒,露出质朴的笑脸,其中一位任务在身,他拿出腰间的对讲机与温室候着的人沟通。
  花再美丽也不能饱口腹之欲。
  顾意弦没欣赏多久走进卫生间,还有两天就是南楚的争霸赛,得找机会拉近与江枭肄的距离套取有效信息。
  她洗漱完毕,刚准备拨通内线电话,房间的门被敲响。
  “万小姐,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浴袍容易走光,顾意弦交代清楚,“女士可以。”应该是早餐,她在阳台的小餐桌坐下。
  眉目慈善的中年妇女推着餐车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拎着工具箱的女人。
  江枭肄从不沾花惹草独善其身,未曾安排女性工作者,蒲甘特意从江掣宇那挑了个口风紧的调到主楼做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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