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娴不动声色打量顾意弦几秒,敛去眼底惊艳之色,颔首道:“您是想先用餐还是让裁缝量尺寸?”
“用餐。”顾意弦快饿得前胸贴后背,毫不犹豫。
平板被递过来。
“这是菜单,购物栏里都在餐车了。”
她撑着前额,懒倦地划拉几下,明显没什么兴致甚至有点嫌弃。
顾意弦字典里没有迁就这两个字,刚回顾家时就如此,完全不像被弃养的孤儿,柳叶眼里盛的冷淡疏离,骨子里的傲慢骄纵,天生一副大小姐做派。
家里两单身年轻人士又没女儿,只会宠,要星星不给月亮近乎溺爱的宠。
但吞金兽也是聚宝盆。
华森的矿石场多,各种收藏级的玛瑙和天然石头,最先经过顾意弦的手。十六岁被送走后,17年顾沭从她玩厌的角落里翻出来块兔子形状的天然石,加了个底座送去拍卖场在18年1月以六百多万元成交,于是他再接再厉弄出来块蚕丝血玛瑙,同年5月以七千多万成交。
因此顾檠这败家玩意更被嫌弃,后来顾沭常拘下类似和田玉籽料,紫金腊石,雨花石、孔雀石等升值空间大品质上等的天然奇石,非得在顾意弦手里过一道,她没辜负厚望,凭运气或审美亦或是敏锐的第六感,先后挑出的石头各个价值连城。
远不止如此,她自身也是赚钱一把手,今年三月看准的特斯拉概念股涨超19%,光伏储能赛道股拉升,新领域热泵和6G概念股开盘高开涨停。
狭义广义,顾意弦都是真正意义上点石成金的小财神爷。
即使没有顾家与华森在背后,她也活得潇洒。
“如果没有合适的可另外单点,厨房现在去备。”尚娴说。
没有江枭肄在场,顾意弦精神松懈,这两天没消耗热量中餐碳水多,她照平常的习惯在菜单原基础提要求:“一杯石榴葡萄果汁,温泉蛋里要彩椒碎和荷兰酱,Pule donkey cheese,虾仁通心粉加点松露油,牛肉片,六颗坚果。”昨夜睡得太晚需要消肿,“还要一杯黑咖啡,加肉桂。”
每项食物特配,而保温餐车里只有牛肉片和坚果。
尚娴:“......”
蒲甘说尽量满足这位女士的一切要求,她未免太过挑剔了,奶酪还要指定名牌。
“万小姐,现在十一点,您点的那些用时较长,需耐心等待。”她语气温和地说:“如果确定,我现在通知人去做。”言外之意按你的要求费事,绵里藏针。
顾意弦眼里沁了嘲谑,静静地睇着尚娴。
她不说话时,有种难以靠近的清冷,凌驾于人的高高在上,气场也足够摄人。
尚娴不知为何紧张起来,面前这位漂亮的女士竟然让她莫名联想到江枭肄。
几秒后,顾意弦垂睫掩去所有。
自己饥肠辘辘没必要与之见识,再者此人有可能是江枭肄的眼线,一言一行需得再谨慎。
“不必麻烦了。”她舒展表情,软下来的声音似感叹又似懊恼,“都怪昨夜看的美食节目影响太大害我惦记到早上,想着也许能在这一饱口福。”
尚娴松了口气,微笑道:“那我通知厨房明天提前准备。”
顾意弦没回答她的话,妩媚的眼柔美和顺,笑吟吟地说:“那就感谢成全我这个没见识的人了。”手指在平板上轻滑,“就粤式早茶吧。”
“好的。”尚娴把餐具摆好,又听到顾意弦说:“不过我比较爱漂亮,抗氧化和清除自由基可对女性太重要了。”
“......”
“果汁,咖啡,坚果这些不能少。”
小姑娘爱美很正常,她失笑从餐车旁的篓里取出花和玻璃瓶放置在圆桌中央,“稍后给您送来。”
达到目的顾意弦礼貌道谢,淡定地抿了口水,继续不走心地夸赞:“有这么漂亮的花用餐格调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万小姐,花是为您特意准备的。”
她的动作稍滞,纤丽的眸子定住。
紫玫瑰,矜贵的品种,路易十四,以“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名字命名。深紫花瓣覆着绒毛和晶莹水珠,明显是刚摘采不久。
江枭肄该不会是为了那句“一朵玫瑰足够”的玩笑话才吩咐人送来的吧?
从小到大收过的花数不胜数,顾意弦心情复杂的将玫瑰拈在指尖,根茎上的刺被剔除,新鲜馥郁的花香幽幽萦绕,沁人肺腑。
江枭肄绝无可能这么快放下戒备,信任都难,何况是冲着花语送自己玫瑰这种暧昧的行径,她不会傻到也没必要去问他是故意为之还是凑巧,更不会真当头花戴。
一朵陶冶情操的花而已,没什么好稀罕。
思及至此,顾意弦低头浅嗅几秒,染上星光的白衬衫在脑海里蓦地浮现,指尖一紧,她烫手似地捏住根茎唰的投入玻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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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拳击馆。
台上穿着黑色短裤的男人,腿笔直而长,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群块块分明,胸膛健硕紧实,汗水从蜜色肌肤淌至偾张腹肌,一招一式利落刚硬。
江枭肄每天晨间都会来纵横锻炼或搏击格斗,哪怕睡得再晚从未缺席。裴瑞佩服又无奈,昨晚熬夜加班到三点,他打了个呵欠,在擂台下方等候这场比赛结束。
凌空转身踢,如电影级别的观赏性,既华丽又暴力,江枭肄直接K.O掉纵横最近刚培养的新人。
幸亏出于安全考虑过招前戴了头盔,否则这种必杀技,新人的鼻梁骨可能直接断裂。裁判立刻上前察看情况,江侑安也围了过去,“阿肄,跟我也打一场!”
“我还有事,”江枭肄转身就走,取下头盔掼在台桩,扯了条宽大毛巾披在汗涔涔的宽肩,想到江侑安每当大赛前会兴奋,是个下手不分轻重没谱的货,回头叮嘱道:“收敛点别惹事,还有两天就比赛了。”
“我什么时候惹事了?”
他戏谑瞥去,气息因为激烈运动有点喘,“上个月,支出医药费二十万,我让蒲甘去警局捞了你三次。”
旁边传来女声的嬉笑,江侑安摸鼻子,手指上LOVE&PEACE的刺青仿佛都在嘲讽自己,他走过去搭上江枭肄的肩,脸有点红,“留点面子。”
手被轻巧挑开,他“可爱”的弟弟语言简洁:“众所周知,别低估自己的影响力。”
“......”
江枭肄再无多言走下台,裴瑞递去备好的矿泉水,他轻易拧开瓶盖,握住瓶身从头顶浇下一半,热意散去后,又仰头将剩余的水灌入喉中,动作粗犷,水从浅凹的下巴流至锁骨。
“什么结果?”
“新世纪和兑泽没听说过有万小弦这个人,”裴瑞如实道:“不过伍和那老狗倒是有个漂亮女儿。”
两人一起到休息区。
塑料瓶精准无误投入垃圾桶“哐”地声响,江枭肄没什么表情,拿毛巾随意擦了几下短发,微扬下巴示意继续。
“而且我听说伍和最近好像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到处求医呢。”
他心中暗忖裴瑞的情报是否有利用价值,往后仰,头抵住粗灰墙面,“明天能知道?”
裴瑞愁眉苦脸,明天要结果,那又得加班。
“车。”
“明天当然没问题!”他笑眯眯的把纸袋里的资料抽出来呈上,“这是万小弦的资料。”
江枭肄坐在长木凳,就着裴瑞的手随意翻了几页。资料很详细,孤儿院、万姓夫妻、年岁相仿的弟弟、经历家境挑不出任何差错。
越完美越刻意,意料之中的事却让人烦躁,这几张纸破坏了难以察觉的期待。
他脸色陡然变得沉冷,“给蒲甘打电话。”
没有斯文外皮束缚的男人,硬梆宽阔骨架只披了层肌肉,平时虚与委蛇的耐心与优雅不再,浅白赤.裸的狠戾压迫逼人。
裴瑞瞅了眼百无禁忌的刺青,不由自主想起当时在柬埔寨的江枭肄。他压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将拨通后的电话小心翼翼递过去,生怕祸及自己。
“四哥,玫瑰已经送过去了。”蒲甘以为江枭肄来问这事。
醉酒送玫瑰是件超乎理智之外的失控,江枭肄蹙眉并不想谈及,“她今早做了什么。”
“睡到日上三竿,吃饭,现在在量衣服尺寸。”
他微眯起眼:“今日早上点的什么吃食?”
这就有话说了,蒲甘把尚娴的话一五一十汇报。
江枭肄的表情愈加阴郁,淡嗤了声,嗓音低冷地补全蒲甘口中不完整的名称,“Pule donkey cheese。”
世界上只有一个农场生产的驴奶起司,25升的奶才能制成一公斤,每磅价值600美元。
小本生意的人家怕是养不起她,厚厚一叠假资料想必费了不少心思,胆子不小,还真敢把主意打他这来。
江枭肄虚掩着浓密卷翘的睫,立体的五官沐浴在颗粒漂浮的光线里,表情冷漠沉静,浑身散发寒气。
倏地,他笑了下。
暗藏祸患的雨夜,蛇想吞象,可惜碰到是欲壑难填的鬼见愁。
蒲甘和裴瑞觉得特}人,背后发毛。
江枭肄向来喜欢直接有效的方法,就像解二元一次方程,代入消元对消出结果,粗暴简单。
“蒲甘,你跟着她,活动范围只限在榆宁。“
如若那女人有威胁直接送走岂不更省事,放在家宅南边最大且唯一面对花园的房间好生供着,蒲甘满腹疑虑,斟酌出声:“那她要是想见您呢。”
擂台打靶声清脆充满爆发力,拳手们出拳吐纳声嘶嘶呼哈短促不绝。
休息区的画面静止凝固,低气压骇人。
江枭肄点了支烟,情绪在尼古丁里平缓,嗓音于吞吐的烟雾中寡淡,“除此之外。”
蒲甘和裴瑞稍宽心。
作为忠心耿耿的下属,担忧祸国殃民的妖艳妲己迷惑自家君主再正常不过。
“其他要求都满足,主楼没有的东西就让人去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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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量完身形还没一小时,佣人推着挂满奢品的衣架进房间,衣架下方放置靴子和皮鞋,她们一言不发离开,只留下两个方形盒。
顾意弦慵懒地靠在高背沙发,长睫半遮地粗略扫过,不是店里的成品衣,大部分都是今年春夏的走秀款,这么迅速搞到这些符合她尺寸的衣服和鞋子,不用想也知道所有都是江枭肄授意的。
所以,早上脱口而出的话传到了他的耳朵,自己大概率暴露了,但也有可能他压根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就像那支路易十四。
顾意弦站起来,挑了件杜嘉班纳的驼色包臀半裙和同色系的小短靴,她用指尖挑开方形盒,神情一滞。
华美刺绣,半透明薄纱剪裁而成的胸衣,极细吊带几乎没有布料的内裤。
不是,江枭肄这死男人变态吧?
买情趣内衣给她做什么?
顾意弦黑着脸打开另外一个方形盒,眉心突突跳。她咬牙选了件看起来不那么涩的内衣,走进卫生间。
全部换好后,顾意弦走出房间。
昨天那个瘦猴似的男人坐在三米处。
“请问,我该怎么联系江先生。”
她耐住性子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和善,之前穿的粗呢外套看不出来身材,此番小露香肩,贴身布料勾勒细腰翘臀,步步摇曳婀娜。
看着他微呆的模样,顾意弦勾唇,笑意不及眼底,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请问,你能帮我联系江先生吗?”
蒲甘回神,心里对这差事叫苦,自己也是个男人怎么抵得住这种性感尤物,他清咳道:“万小姐,四哥这几天不回榆宁,交代我来照看您。”
“我能打电话找他吗?”
“四哥工作时间不接电话。”
“那你把号码留给我,我晚点联系他,不会打扰他工作的。”
“四哥的私人电话,没有他的允许不能随意给人。”
交谈不过五句,此人明显的态度传递一个信息――江枭肄对她拒而不见,顾意弦心里疑虑遍生,那他今天那些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不见她,她可以出去制造偶遇,正好与顾檠暗中会面商量争霸赛的对策。
“好吧,我还想问问江先生工作的事,既然如此只能自己先出去看看了,”顾意弦抬手把一缕卷发勾在耳后,“那你能帮我联系车辆送我出去吗?”
对面的男人张张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万小姐。”
“嗯?”
美色抵不过忠诚,蒲甘恢复镇定,双手交叠,语气肃然:“没有四哥的允许,入榆宁家宅的客人禁止外出。”
“如果您需要什么可以吩咐我去办。”
这字里行间的意思浅显,顾意弦的表情僵滞,江枭肄竟然手一挥直接把自己给软禁。
且不论他是否因为早上的递话下达这该死的命令,来榆宁在此之前,他一早就打算把自己带到戒备森严的家宅――任凭她神通广大也插翅难飞。
江枭肄这死男人玩阴招。
顾意弦从未被人这么制裁过,面色差到极点,懒得再装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
玻璃瓶的路易十四被摘出,纤细的指把紫色花瓣全部扯掉。茎杆咔哒声折断,垃圾桶里被扔了支光秃秃的花蒂。
她拿的是枪,枪膛里装着子弹,不可能开出玫瑰。
顾意弦轻笑一声,眉宇之间流转魅意,拿手机去隐蔽的卫生间拨通电话,“是我。”
轮到她回击了。
对方嬉笑道:“哟,大小姐回来了?”
第010章
当天晚八点。
Gallop娱乐投资大厦。
各楼各部门的唇枪舌战依次结束,传媒、视讯直播、文旅开发、实体娱乐等的负责人拿着结果与方案乘坐电梯到三十四楼的大会议厅进行汇报。
过程持续很久,因为两天后的争霸赛也是南楚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届时当地及其他城市的旅客居民成帮结伙出行游玩,心甘情愿掏空钱包为一切买单,而几乎包揽整个南楚娱乐行业的Gallop如同手持钩镰的死神,在礼品周边、酒吧酒店、餐饮会所凡是能够收割的产业量身定制珍馐美馔。
其中掌握杀伐大权的男人,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坐在会议厅的主位。
他面色冷淡地听着每一项策划与数值分析,点头代表今日加班有效并且可以领取回报,挥手的意思浅显易懂。
汇报告一段落,江氏叔伯辈的股东以及高层进行新一轮的决策。半小时后会议厅的门再次打开,大部分人拍胸口逃出,个别几位被敲打或清肃的股东高层骂骂咧咧赖着不肯走。
他们的名字在一份名单上,正是前段时间与飞牧农业背地搞小动作的人。
“看来你们对我处理的方案不满意,既然协商失败,那么各位自便。”江枭肄略微侧头,薄镜片下的墨绿呈一种无机质的黑,礼貌有修养地问:“抱歉记性不好,请问职务侵占罪数额巨大的刑罚具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