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军四脚八叉地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哀嚎着。
樊征:“……?”怎么都没用他使劲?
祁盛:“……”确实很意外。
那毕军身材肥胖,跑起来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怎么说也有二百多斤,而景妍一个弱不禁风身材纤细的女生,居然能把他举起来过肩摔?
景妍正轻轻活动着手腕,扬了扬下巴,眼神冷淡而平静。
第4章 睡美人(4)
审讯室里,毕军微微扬着下巴,却耷拉着眼皮,眼神涣散朝下看,呆滞又无神,也不理会胡德市刑侦大队的刑警,颇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宋星桥和路鹤鸣刚刚回来,祁盛便匆匆带着宋星桥进入审讯室。
宋星桥年龄同祁盛相当,似乎比祁盛要小几个月,也是一名极其有能力的小将,他机智善辩,是祁盛常年的审讯室搭档。
见祁盛拿起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性感的微凸起的喉结滚动,塑料瓶被轻轻地捏,微微作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见祁盛没有开口,宋星桥缓缓开口:“毕军?”
毕军仿佛没有听到什么,不紧不慢地抖着腿,用皮鞋拍打着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摇头晃脑,看上去并不太想理会宋星桥的样子。
宋星桥眉头轻轻蹙了蹙,随即手掌朝上,用手背敲打两下桌面,声调又提高了一些:“关于十年前罗柔死于纵火一案,现在警方需要你配合回答几个问题。”
“啊?”
毕军显然有些意外,一时间没能控制好,把一切情绪都外显出来,等他意识到后收敛眼底的情绪,那抹不可置信和庆幸全部让祁盛尽收眼底。
宋星桥垂眸看着笔记,随即嗓音洪亮,清晰地问道:“十年前3月16日,你在监控室值班,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居民楼3栋一门4层的监控录像缺失,是你做的么?”
毕军紧紧皱着眉头,说话时两腮的横肉都微微发颤:“这事和我完全没有关系啊,那时候监控设备不够先进,监控录像缺失,那是系统故障,经常的事!警官,您就是为了这事抓我啊?”
毕军说话时一双眯成缝的小眼一个劲地乱转,看上去有些心虚,他偷偷抬眼看了眼宋星桥,直到和祁盛冰冷的眼眸对上,脊背忽然一凉。
沉默已久的祁盛轻挑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毕军,薄唇轻启:“不为了这事,还能为了什么事?”
毕军连忙说道:“没别的事,就没想到十年前的案子还能找上我,哈哈哈……”
最后的笑充满了心虚,仿佛在掩饰着什么。
宋星桥一双圆眼紧紧地盯着毕军,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微表情,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毕军,十年前你应聘小区保安,干了半个月连工资都没结就走人了,恰巧这期间罗柔葬身火海,你觉得你能脱得了干系?”
“这真的不是我干的,我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毕军冷冷地反驳道。
祁盛微微眯了眯眼眸,一双桃花瓣似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屑,随即他轻嗤一声,到没有逼得他太紧,转而问道:“监控缺失和你没关系?我怎么听说只要有人操纵监控数据,可以随意移换监控录像时间,只不过有些人技术不精,才导致监控失灵一段时间。”
观察室中,景妍唇角掀起一抹饱含深意的弧度,看向祁盛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
祁盛还挺用这种方式的引导嫌疑人的思路的。这分明只是他根据事实进行的推测,他却万分肯定地说出,想要通过观察嫌疑人的表情来确定他的猜测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毕军虽然见过几次警局,生出一些反侦察意识,可终究悠悠闲闲过了十年,很快就被祁盛攻破了心里防线,他的表情彻底没有最初的那份悠闲自得了。
毕军的嘴唇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牙齿也开始打颤,他臃肿的大掌攥起,紧绷着,明显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被我戳中了心思?”祁盛缓缓站起来,手掌撑着桌沿,缓缓俯下身来,唇角含笑,眼尾微微上挑,眼神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毕军一咬牙,拳头紧紧攥起,狠狠地磕在桌子上,牵动着手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脸上竟是狞笑:“你们没有证据,我就是没做。”
站在监控室里的樊征一下子就气上了头,一撸袖子,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忍不住骂了句:“好小子。”
合着毕军这是他做了,但是料定警方没有证据,死咬着不承认,不仅如此,居然还加以挑衅。
宋星桥此时也紧紧皱着眉头,可见惯了这种不配合的犯罪嫌疑人,他此刻倒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只是侧面敲打道:“你主动交代配合我们办案和你死咬着不承认,最后的量刑是不一样的,毕军,你应该要考虑清楚这点。”
毕军厚唇紧紧抿上,眼向上看,露出大部分眼白,仿佛在翻白眼,又是一言不发,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监控室里的路鹤鸣看性格急躁的樊征已经在暴走的边缘,手臂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冷嗤一声,悠哉悠哉说道:“樊哥,别着急别上火,咱祁队最会审这种人了。”
景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浮动着细碎的光点,红唇翘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嗓音柔和:“毕军他大概率是从犯,只不过应该还藏着什么秘密。”
路鹤鸣在一旁认同地点头:“对,毕军大概率只是帮助真正的凶手篡改了监控,我们调查了毕军的社会关系,他和死者可能并不认识。”
这点祁盛自然也是知晓的,他冷笑一声,短促的一声笑低沉清冽,尾音慵懒松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也给毕军徒增了几分压力,他掌心都浮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那好,就算你没有篡改监控——十年前胡德市甚至全国未破的杀人案抢劫案盗窃案,不少能够提取到完整的指纹和DNA,用你的一一比对,总能匹配到一个吧?你说是不是?不过就是需要点时间罢了。”祁盛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毕军一瞬间变了脸色,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颊渐渐浮上淡淡的红色,急躁地大吼道:“不可能!对……不可能,我没有!”
祁盛轻挑眉梢,似笑非笑:“没有就没有,反应这么大?”
毕军不敢去看祁盛的眼睛,双眸紧闭,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等宋星桥再问他话,他便不再回答了。
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毕军已经开始害怕了,这就说明,十年前罗柔葬身火海必然和他有关系,并且他身上可不仅仅背了这一条人命。
只不过,他确信他没有留下DNA或者指纹。
见毕军已经警惕起来,祁盛兴致缺缺地冷嗤一声,随即说道:“既然不配合,那还烦请您在这儿多待会了。”
说罢,他便带着宋星桥离开了。
出了审讯室,樊征、路鹤鸣和景妍,以及胡德市刑侦大队的小刘迎上来。
小刘还在为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审问而心惊,因为刚刚祁盛的每一句问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挠了挠头,问道:“祁队,我们真的要在数据库比对毕军的指纹和DNA吗?这可是个大工程。”
“不需要。”祁盛说道,随即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见指针已经指在了10上,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浓浓的夜色,懒洋洋地说道,“回酒店休息,明天接着审。”
见小刘一脸迷茫,景妍缓缓解释道:“既然毕军不肯认罪,就说明他大概率没有留下指纹或是DNA,比对也是徒劳。”
小刘顿时恍然大悟,抬起头看向景妍,却发现景妍已经快跑两步跟上队伍了。
酒店是特案队到达胡德市以后,沈队派人帮忙订的,是五星级酒店,路鹤鸣和樊征一间,宋星桥和队里来的法医韩杨一间,祁盛和景妍都是单独一间房。
已经是夜里十点钟,路上堵满车,车灯星星点点汇聚成一片海,刺耳的鸣笛声此起彼伏,行人急匆匆地来往,一路上冒了绿芽的树上缠绕的彩灯亮起璀璨的光芒,火树银花布满整条路,在尽头都消逝不去半分灿烂。
小刘负责开车送特案队队员们回到酒店,一路无语,特案队队员们都特别安静,有的斜靠在座位上合眼睡觉,有的拿手机和家人报着平安。
小刘将车停在路边,就在特案队队员们都打开车门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喊道:“祁队,我们沈队来信息了,说关于刘荣,要通知您一声。”
祁盛脚步微微一顿,转身,手肘轻抵在车窗上,见小刘打开手机展示一张图片,说道:“关于刘荣那个卖yin嫖娼的案子破了,窝点被一锅端,而且发现这是个很有序的组织,每个女人手臂上都印有这个图案,沈队怀疑这个组织不止这一个窝点或不止进行这一种犯罪活动。”
祁盛点头,看向手机上那个图案。那是个大写的M,纯黑色的,竖粗横细,两侧开口处还微微向上挑,看上去十分诡异。
祁盛看着着熟悉的图案,呼吸一窒。
景妍也看到那个标志,大脑“嗡”地一声,迅速跑到车窗前,用手肘将祁盛一把顶开,直到看清,呼吸都微微有些颤抖。
祁盛略有些疑惑地看了景妍一眼,沉默,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景妍看上去,似乎也认识这个图案。
第5章 睡美人(5)
其余队员们都已经回屋。
景妍和祁盛正好住对门,她从祁盛手中接过房卡,下一瞬,就被男人紧紧钳制住手腕。
男人五指渐渐收紧,的手在冷白皮的衬托下格外漂亮,骨节分明,五指纤细修长,微微用力紧绷,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清晰。
可景妍此时此刻可没心情欣赏这只手,眉梢轻轻向上挑,一双狐狸眼眼尾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妩媚危险的弧度,用力抽回手,却被男人攥的更紧。
“祁队,什么意思?“
祁盛眼睫翩翩垂下,随即推着景妍的肩膀把她按到冰冷的墙壁上,一双犹如冰锥的深邃眼眸一刻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盯出个洞来。
“刚刚那个图案,你认识?”祁盛嗓音冰冷,质问道。
景妍微微一怔,抬眸对上男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他漆黑的瞳仁里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芒,有几分疑问,也有几分警惕。
酒店走廊的灯昏暗发黄,带着几分靡乱纷奢,景妍敛了敛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发颤,在眼底拓下一层变幻的阴翳。
她的呼吸也略有些不稳,嗓音发颤:“我家人的死和这个图案有关系。”
女孩眼神清亮,藏匿着悲哀与坚韧,犹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褪去一身硬刺,便只剩下柔软,让人忍不住地怜惜。
祁盛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沉默片刻,便松开手,微微抿了抿唇,嗓音里也酝酿出悔恨和愧疚:“对不起,景妍,对不起。”
第一声对不起,是因为刚刚他怀疑了她质问了她,引起了她哀伤的回忆,第二声对不起,则是因为八年前的案子。
九年前,祁盛十九岁,加入了特殊案件侦查队实习,当年的队长还是祁盛的师父景殊。八年前,当时特案队成立一周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破案率在整个刑警界都是数一数二。
可在北城市忽然爆发了一场连环杀人案,目标是北城市局的警察,当时许多同志接连离奇死亡,死后身上都会被留下一个黑色的M的图案,没有其他任何证据和线索,特案队的侦查陷入死局。
直到后来,特案队队长景殊被疑似凶手约见,独自前往,随后失踪,又五天以后,景殊的尸体在北城市远郊的山沟里被发现,同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随着景殊殉职,侩子手的杀戮也停止了,而这个案子成为了国家的机密案件,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中,却给无数刑警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而这个案子也成为了祁盛的一个执念,一个心结。
“祁队,我知道当年的前辈们都尽力了,你也尽力了。”景妍无所谓地轻笑一声,随即转过身,刷了门卡推门走进了房间。
看着眼前的门缓缓关上,祁盛攥紧手中的房卡,深吸一口气。
陈年旧案的线索再度浮现,不知暗处酝酿着什么罪恶。
*
景妍一向起得很早,刚洗漱完就听到路鹤鸣来敲门:”小景同志,我们要出发了。”
景妍缓缓推开门,便看见祁盛神色冷峻严肃地匆匆走过来,对大家说:“刚接到的消息,刘荣死了。”
宋星桥显然十分意外,一双圆眼瞪得很大,沉默了几秒,忍不住问道:“他没有被拘留?”
路鹤鸣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念在他的确两个月都没有嫖过了,又为警方提供了信息,录了口供按了手印写了保证书也罚了款,然后就放走了。”
一队人坐上车,前往案发现场。
昨日晚上刘荣被释放后,就来到了近郊的老家居住,家中父母已经逝去,只有刘荣一人,今日早晨村委会登记回村人员敲门没有人回应,便推门进去,发现刘荣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
队里的老法医韩杨的眼眸都微微有些发亮,压抑不住欣喜,嘴角微微上翘:“总算是来活了。”
景妍略有些诧异,而坐在她身旁的路鹤鸣看过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干他这一行的,见着死人就高兴。这案子没见着徐莉莉的尸体,他都遗憾一晚上了。”
景妍扯了扯唇角,心想着自己曾经在北城市刑侦大队认识的法医姐姐好像并没有见死人就高兴的癖好。
南桥村位于胡德市近郊的一片农村群中,道路正在维修,车轱辘碾压而过,扬起一阵阵黄沙,初春的山区微微冷,道边的树木刚冒绿芽,湖水上还浮着薄薄的一层冰。
低矮的平房屋檐有着一定的坡度,层层叠叠交错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土路过不了车,一队人提前下车,顺着小巷子往里面走,终于到达了案发现场,即刘荣的家。
四人在现场再度细致勘察了一遍。
微微泛黄的窗子破碎几条裂痕,透露出几缕光芒,路鹤鸣微微眯了眯眼,看见凌乱的床铺上,枕头压着什么露出半截反着光,发出亮光。
路鹤鸣带上手套,缓缓走近床铺,把花里胡哨的枕头掀起来,将那个反着光的长方形两篇拾起来,微微眯着眼,念道:“杨氏酒家。”
其余人都纷纷凑过来看。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大概率是凶手遗留下来的东西。
刘荣的尸体被运走,后来经过韩杨详细的尸体检验,发现死者腹部的刺创均未伤及重要血管,不足以致死者死亡,刘荣有明显的窒息征象,颈前部有片状的皮下出血和表皮剥脱,得出刘荣是因窒息而死亡。
刘荣头发凌乱,床榻有褶皱,有挣扎搏斗的痕迹,说明刘荣是他杀。现场见多处血迹,检验过DNA,皆为死者所留。
路鹤鸣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凶手究竟是多恨刘荣啊,把他捂死之后又捅了三刀。”
景妍微微掀了掀眼皮,看见祁盛正沉思着,也沉默了两秒,随即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错了。”
祁盛点头表示肯定,紧接着补充:“刘荣和徐莉莉都是窒息死亡,手法相同,大概率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凶手并不主要奔着李海涛去的,而是主要奔着刘荣去的。他本想将罗柔和徐莉莉的死嫁祸给刘荣把他送进监狱,可惜警方排除了刘荣的嫌疑,导致凶手被激怒了,选择再度作案直接杀害刘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