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似淮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太怕了。
他太怕楚含棠会抛弃自己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她,可有一种抛弃,名叫生与死,哪怕时时刻刻看着,也无法阻止的一种抛弃。
难以描述的情愫令人战栗。
楚含棠沉吟几秒,转了转脑袋,仰躺着看谢似淮,“你放心吧,只要我不死,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谢似淮就着这个姿势,弯下腰亲了亲她额头。
过了很久很久,他忽道:“楚含棠,我发现我不再喜欢你了。”
楚含棠差点儿跳起来,小病娇移情别恋那么快的么。
刚亲完她,就说这个?
还没等她说话,谢似淮又道:“我正在爱着你,爱生欲,我对你有欲,欲如山谷难以填满,爱生惧,我对你有惧,惧你离我而去。”
爱一人,比喜欢一人的感情更加强烈多了,还带着渴望的疯狂。
楚含棠倒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
而且谢似淮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是带着茫然的,意味着他正在体会着这种陌生的感受。
也正在逐渐地了解着。
原来父亲对母亲是这种感情啊。
那他对楚含棠也是如此,谢似淮凝视着她的五官,抬起手,微凉的指尖顺着视线移动寸寸地描绘过。
此时此刻,她也看着他。
少年一脸认真地看过来,薄唇殷红,玉面如佛,眼眸如水,骨相秀美,由于还保持着微弯着腰的姿势,高马尾垂落在身前。
楚含棠目光往下移,谢似淮有着黑红色绣纹线的腰封近在眼前。
腰线流畅,看着很适合被抱。
楚含棠看了一会儿,干脆将自己毛绒绒的脑袋埋过去,轻轻地撞了一下谢似淮的腰,又抬起手抱住。
她莫名道:“这是我的腰。”
谢似淮轻笑了声,“我原本就是属于你的啊,谢似淮是属于楚含棠的,我只是想想,便很是愉悦了。”
楚含棠哼了几声,受不住了,将他扑倒在床。
小病娇最是会诱惑人,说话都像是在勾引人似的,太坏了!
晚饭果然很丰盛,饭桌上全是楚含棠爱吃的。
她美滋滋地拉着谢似淮坐下。
柳之裴就坐在他们对面,
他看着楚含棠和谢似淮红润的唇,嘴角猛地一抽,她上午都流鼻血了,在某些事情上怎么就不知道节制一些呢?还是太年轻了。
楚含棠不知道柳之裴在想什么。
其实事情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她只是跟谢似淮亲的时间太长了一点儿而已。
别的什么也没有做。
她连看都没看一眼柳之裴。
自然也就是没看到他看她和谢似淮的眼神了。
饭桌上的红烧猪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楚含棠立刻夹了一块放进碗里,又给谢似淮勺了几勺红烧茄子和豆香十足的东坡豆腐。
池尧瑶和白渊也没有那么多心思。
毕竟他们最多只是蜻蜓点水一吻,就算看到别人唇色嫣红,也不会想到别的地方。
白渊白日出去了一趟,是回来才知道楚含棠流鼻血一事,也惊讶于那小小几坛酒竟然有这等功效。
于情于理,他都该关心几句。
“楚公子,你现在可还感觉身体有哪里不适?”
楚含棠还在咬着肥美的红烧猪蹄,听到白渊在关心自己,松开咬猪蹄的牙齿,抬起头道:“没事了,我现在都能跟柳公子打一架。”
柳之裴:“……”
大可不必。
谢似淮也不插话,用指腹擦去她鼻尖上沾到的红烧猪蹄酱汁。
行动自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柳之裴嘴角又是一抽,低头吃饭,心道,太欺负人了,待他抱得美人归,也要如此行事。
白渊默默垂首。
池尧瑶笑而不语地吃了几口菜。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咽下口中饭菜,缓缓道:“对了,今日陛下派人过来,说是要邀我们去秋狩。”
秋狩,皇帝会携带妃子、皇亲国戚和各位大臣前往。
池尧瑶如今是郡主,楚含棠是郡马,被邀去参加秋狩也情有可原,不过皇帝当真是单纯地邀她们过去参加皇家秋狩而已?
楚含棠一边夹了几条青菜给谢似淮,一边问:“可以拒绝么?”
池尧瑶为此事烦恼,“不可。”
那就没办法了,若是再称病,皇帝必定派太医过来的。
楚含棠舀了一碗菜汤给谢似淮,让他喝完,“池姐姐,陛下应该允许我们带人过去吧?”
之前刘秀安召她们进宫,其他人无召自是无法入内。
可去参加秋狩,那应该是可以带几个人过去的。
将谢似淮、白渊、孔常、素心等几人带上,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楚含棠是这么想的。
池尧瑶点头,也知道她所言何意,“身边是可以带些人。”
“那就行了,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楚含棠很相信谢似淮和白渊的实力,“秋狩定在何时?”
刘秀安派来的人说在此月初二,池尧瑶算好日子,“九日后。”
自从因为喝太多那个酒而流鼻血后,这两天池尧瑶吩咐下边顿顿大鱼大肉地伺候着楚含棠,要替她把流掉的血给补回来。
着实是关心她。
现在距离楚含棠流鼻血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天了。
今夜还吃了三只鸡腿。
她摸摸圆润了一点点的肚子,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便拿一套衣裳去浴池准备沐浴。
本来身为郡马,是会有侍女或小厮过来伺候着沐浴的。
但楚含棠是女扮男装,还是一个纯正现代人,不喜欢陌生人帮她洗澡,肯定不会唤人伺候。
郡主府一共有两个浴池。
一个是给郡主,也就是池尧瑶用的,一个是给郡马楚含棠用的。
其他人都是用的浴室。
楚含棠走到一半又折回房间去。
她把谢似淮带上了,浴池旁边是其他人用的浴室,他们可以一起去,到时候再一起回来。
谢似淮也不是很在乎沐浴的早晚,楚含棠要他去,他便去了。
等他们到沐浴的地方,楚含棠就要和谢似淮分开了。
她抱着衣裳,用眼神示意他进旁边的浴室,谁先沐浴完,就敲一下对方的门。
谢似淮暂时不动。
他站在门口看着楚含棠,她本来要走进有浴池那间屋子的,无意地回头一看,发现人还在原地。
风吹过,少年的高马尾微动。
谢似淮长身玉立着。
腰细腿长。
楚含棠脚步一顿,抱着衣裳的手收紧些,莫名其妙地咽了咽口水,仿佛鬼迷心窍了般地开口,“要不你跟我一起用浴池沐浴?”
不知是不是楚含棠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谢似淮唇角一弯。
糟糕,被色诱了。
谢似淮什么也不做,只是站着看着她,她就被色诱了?楚含棠啊楚含棠,你这个没丝毫定力的家伙。
可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楚含棠强装淡定地望着谢似淮,只听见他用那把好听的嗓子应道:“好啊。”
她先走进屋子里,如果不是抱着衣裳,可能会走得手脚同步。
浴池里已经放好水了,还有一些花瓣飘在上面,周围还悬挂着一些桃花色的纱幔,此刻放了下来,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楚含棠将新衣裳挂在旁边的屏风上,手下意识放到腰间的腰带。
然后想起什么,手一顿。
再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谢似淮。
他也在看着她,楚含棠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表面却不动声色,清了清嗓子,佯装嚣张道:“不是来沐浴么,怎么不脱衣服?”
谢似淮抬起眉梢,眼尾似被浴池里的水汽熏得微红。
他抬起双手,指尖覆在包裹着窄腰的腰封上,“咔哒”一声,将腰扣打开,腰封坠地,外衣一松,将肌理明显的腰腹半遮半掩了。
第72章 阴郁
也不知是不是被浴池里的水雾熏着了,楚含棠觉得大脑有点儿晕乎乎,隔着一小段距离,目光不受控制地往谢似淮的腰际上看。
外衣松开了,只剩下贴身里衣。
若隐若现更为吸引人。
她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再抬手指了下旁边,“你在浴池的东边,我去浴池的西边就行。”
言罢,楚含棠两三下便除了衣裳,忙不迭地入了浴池。
加了澡豆的浴汤颜色偏沉,不比清水清澈,进去后什么也看不见了,周围还散发着干净好闻的香味。
楚含棠在下浴池前,把长发扎成了现代所说的丸子头。
不然每次都要绞干,太麻烦了。
无论是在以前,还是在现在,楚含棠都比较喜欢泡浴,别提有多舒服了,一进暖乎乎的浴汤,顿觉浑身舒畅不已。
本来她看了谢似淮,心中还有些旖旎的心思的。
如今全没了。
楚含棠闭上眼睛在浴汤里泡了一会儿,耳边能听见不远处的水声,平静下来的心又砰砰砰地乱跳了。
悄悄掀开眼皮往不远处看一眼。
谢似淮与楚含棠一样,身上不着一物,置身于浴汤中,只微微地露出上半身罢了。
可仅仅如此便令人挪不开眼了。
她还没收回视线。
少年的高马尾不变,一些长发梢浸入了浴汤,时而贴过肩背,再看那两截锁骨深陷,精致劲瘦,锁骨上窝能装下一小汪水似的。
他倒是听话,只安分地待在浴池里的东侧沐浴。
到头来,不安分的却是正在看着谢似淮的楚含棠,偷看人家自然是不安分的举动。
意识到这个,她想收回视线了。
就在此时,他看了过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
谢似淮眼帘微抬,唇红齿白,俊秀的玉面也被浴汤熏得半粉,纤长的手指拿着一块巾帕拭擦着身子。
楚含棠偷看他被抓个正着。
她将身子往浴汤里沉了沉,只露出个小脑袋,一双眼睛圆滚滚地睁着,倒也不急着转开了。
余光瞥到浴池旁的几块皂角。
楚含棠咳嗽一声,“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皂角。”
临时找到的借口。
谢似淮也看了一眼摆在她附近的皂角,淡声道:“可以。”
好似信了楚含棠一样。
她抬起手,藕白的手臂落着水滴,将本就涟漪不断的浴汤水面砸得溅起细小水珠,纤细的手指一动,拿过一块香香的皂角。
拿到皂角后,楚含棠动作一滞。
两人目前还是有一点儿距离的,如何把手中皂角递给谢似淮?
她走过去?
或者是他走过来拿?
好像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还是她过去算了,如此一来,主动权掌握在自己身上,可以俯低着身子去,倘若是谢似淮走过来,应该是直接站起身走过来吧。
虽然他们已成婚,什么也做过了,但是一起沐浴还是头一回。
之前谢似淮也帮过楚含棠沐浴,可情况不一样。
那时的他是衣衫整齐地站在浴桶旁边,毫无杂念地给她清洗身子的,换作楚含棠就不行了,就她这个脑子,不可能摒弃杂念的。
于是楚含棠当机立断地拿着皂角向谢似淮半游着过去。
谢似淮大概也能猜到她怀揣的小心思,此刻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朝他而来。
浴池不大。
她眨眼就到了他跟前。
楚含棠双肩无意识地微耸起,拉出两道好看的浅弯弧度,洁白如玉,轮廓如月,又抬起手,将掌心的一小块皂角递过去。
谢似淮接过来她递过来的皂角。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动作,楚含棠眼睫毛还挂着一滴小水珠,一眨眼,水珠便坠落了。
她看着谢似淮,莫名想说些话。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浴汤下面的景象打断了。
楚含棠附近的浴汤飘起一缕又一缕红血水,不是很多,不过须臾,就被流动的浴汤冲淡了。
但这画面还是挺骇人的。
谢似淮一看到她身下飘出血来,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被水汽熏出来的桃红也消失了,瞧着如易碎掉的瓷娃娃,很是脆弱的模样。
仿佛流血的是自己。
事实上,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流血,横竖死不了就行。
可流血之人若换成是楚含棠。
是楚含棠……
谢似淮刚握在手里的皂角掉下来,显然是因为看见楚含棠上次流过鼻血,导致有了阴影。
楚含棠能感觉到这是来癸水了。
他呼吸仿佛受到了障碍,想伸手一探是怎么回事,“你……”
楚含棠抓住了谢似淮的手,讪讪一笑,“我这是来癸水了,不是因为别的,要来四五日,这是正常现象,你先别激动。”
“癸水?”
谢似淮有一段时间为了学习如何让楚含棠舒服,曾看过不少有关女子身体的话本。
话本里也曾提及过癸水二字。
他面上渐渐恢复血色。
楚含棠见谢似淮明白了,便让他先上浴池,然后自己赶紧洗干净也上去了,来癸水时不适宜泡浴。
片刻后,他们都穿戴整齐。
楚含棠需要月事带,不过月事带也是可以自己动手做的,只要有棉花和布料就行。
她问谢似淮能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找到干净的棉花。
毕竟是晚上,找这个有点儿难。
谢似淮微凉的指尖贴过楚含棠脸颊,确认她体温正常,才颔首,利落转身去给她寻棉花了。
楚含棠把浴池里的水都放掉再回房间,趴在床榻上慢慢等。
在等人的过程中,楚含棠将掌心盖到小腹上。
以前她来癸水是很不舒服的,站着难受,坐着难受,躺在床上也难受,只有蹲着的时候舒服一点点。
小腹是坠疼坠疼的。
这一次好像没什么感觉。
所以楚含棠一开始还没能察觉自己今晚来了癸水,在浴池里被谢似淮看了个正着。
楚含棠现在是用一件旧衣裳垫着身下,然后趴着的。
等了没多久,谢似淮推门进来。
楚含棠一听到声响就知道是谢似淮,从床上起来,一转过头便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用布子包住的棉花。
有了棉花,她很快做出了一条月事带,先戴到身上再弄余下的。
做了几条月事带后,楚含棠发现谢似淮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