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荷张了张嘴,想说哪有这么严重,但出口的却是好奇李阿姨工资有多少。
陆浔之瞥她一眼,懒懒笑道:“您明天不就嫁过去了,亲自问问。”
纪荷臊红了脸,笑着轻轻哼了一声,开车门下去,瞧见民政局那几个‘婚姻登记处’时吞了下口水。
她紧张了。
不是‘害怕’那种紧张,而是‘愉悦’着紧张。
纪荷理了理裙子,扭头去找陆浔之,他正关上后备箱的门,一身笔挺的着装,衬衣下摆塞进了西裤里,身姿挺拔,手捧着束开得正盛的洋桔梗。
她微愣,心里像荡了一个小船,水波微漾。
被牵着从民政局另外一个门进去时,纪荷才从怀里这束花里回过神。
她微仰着头看男人清冷的眉眼,“我们这是走后门?”
陆浔之垂眸,此刻的纪荷人比花娇,眼里有着清清软软一汪水,他一本正经地纠正,“走侧门。”
接下来的相关流程都由一个工作人员领着进行。
上午十一点整,他们正式注册完,成为了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
纪荷低头看着手上两本结婚证,眼圈倏然通红。
她太幸运了,一场本以为永远也不会得到回应的暗恋在十年后的今天居然有了圆满的结局,
少女时代默默喜欢的人,如今成为了她的丈夫。
陆浔之倚在门口,嘴里叼着烟,对面站着的人是徐朝阳,前阵子干了点蠢事,被徐父一怒之下发配到这里来了。
徐朝阳掏出打火机,拇指滑动了下开关,用手拢着火给陆浔之点烟,点完后,他把玩着打火机,瞅了眼坐在里面的纪荷,“就这样结婚了?”
陆浔之“嗯”了一声。
徐朝阳自个也点了根烟,猛吸了口吐出烟圈,眼含揶揄:“看不出嘛,我们陆公子居然喜欢模样又乖又纯的款。”
陆浔之冷睨了他一眼,没搭腔,揿灭烟头扔垃圾桶里。
“啧,浪费 。”这烟可是好不容易搞来的。
徐朝阳忽然想起他那近日天天以泪洗面的堂妹,打趣道:“徐榆明天估计得在你婚礼上哭。”
当初徐榆闹了个笑话,带着嫁妆亲自去陆家‘提亲’,毕竟门当户对又一起长大,大伙都觉得这事儿铁定能成,结果陆浔之愣是不为所动,还让人把徐榆连人带嫁妆的一起撵了出去。
陆浔之扭头,眉眼疏冷,语气却很随意散漫:“那多不吉利,要是被我家宁教授见着了,她可不会给你们徐家留情面。”
徐朝阳摸摸鼻,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走了。”陆浔之迈步,朝纪荷那边走。
他估摸着这姑娘的眼睛就没从结婚证上移开过。
徐朝阳坏心眼的故意嚷了下:“晚上记得准时来啊,人江竟可是特意清了场子给你过最后的单身夜。”
陆浔之单手插兜,右手很敷衍地摆了下。
“适应好身份了吗?纪太太。”
纪太太三个字哐当一下砸在纪荷心尖儿上,她稍微愣了下,随即甜蜜四溢,脸上的笑差点就要兜不住。
她把结婚证小心翼翼塞进包里,站起身提步,跟在陆浔之身旁,同他一起从正门出去。
对啊,她还是叫纪荷,姓纪,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结婚了女方就一定要冠以夫姓。
上了车,纪荷终于有空看手机,点开群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天记录太多,大多都是小姨和纪述在斗表情包。
小姨@了她几次,询问领完证没。
纪荷把手机放在腿上,打开包拿出结婚证摊开,用手机相机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然后直接发在了群里。
陆浔之听见“咔嚓”一声时,扭头看了眼纪荷,她眉眼含笑,温婉灵动。
“在做什么?这么开心。”
纪荷很短促地“啊”了声,想起把结婚证发出去这事儿没和陆浔之说一声,秀眉微拧:“小姨在问进度,我就把结婚证拍下来发在家庭群里了,你不介意吧?介意的话我还能撤回,两分钟还没过。”
后面的语速她明显加快了。
陆浔之:“不介意。”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发个照片都要询问他介不介意。
恰好遇上红灯,车子稳稳停在斑马线前。
车内安静。
纪荷忍着笑在看小姨夸陆浔之,说她的外甥女婿那张脸简直就是刀削一般,完美到无可挑剔。
陆浔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在交通车转换的那刻,把放在控制台的手机给了纪荷。
手机在纪荷手里,她满脸懵,“怎么了吗?帮你充电?”
陆浔之勾动唇角,说:“宁教授估计也想看结婚证,你往群里发一张。”
刚才才想起,前不久他被霍书蔓拉进了一个群,以为又是进群被她的女性朋友当猴子观赏,正要退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郁金香头像出现在屏幕里,是宁教授。
纪荷想着陆浔之是因为开着车不方便才给手机让她发的,随即应了声好,问:“密码是什么?”
“没有密码。”
她滑了下屏幕,还真没有。
不止没密码,连壁纸都是手机原始的,桌面上也很干净,只有必用的几个软件。
纪荷先把照片发到陆浔之微信,视线移到他震动了下的手机上,点进她发来的消息里,把图片长按转发时再看了眼顶上备注的‘无光日’。
这是她有了微信后的第一个微信名,一直没改。
什么人是你连备注都懒得打?
没必要的?
不太在意的?
纪荷微信里人挺多的,但每个人她都认认真真备注好名字。
在找群的时候,她下意识去留意陆浔之列表里其他人的备注。
“发了吗?”
她心口一紧,忙说:“我没找到群,名字是什么?”
陆浔之说了一串英文,翻译过来居然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果然,每个家庭群都逃不过这个名。
群名是霍书蔓改的,非要用英文,说是能从俗气中提高一点档次。
群里倒是安静,图片发送成功后纪荷便马上把手机还给了陆浔之。
陆浔之看也没看,直接把手机搁在操作台,“去涮火锅?”
纪荷心想,大事不妙,她的心情好像完全被陆浔之牵着走了,上一秒低落包裹着整颗心,这一秒就被喜悦充盈着。
那天说等他回北京就一起去吃,他真的有听进去。
两家的长辈在这天都挺忙的,就两位当事人还在悠哉悠哉涮着牛肉火锅,仿佛明天要结婚的人不是他们。
下午一点,纪荷回了租房,收拾了些东西准备回纪家,陆浔之送她到纪家喜气洋洋的大门口,没下车,只叮嘱她晚上早点睡,他可不想自己的新娘子明天顶着两个国宝眼在一众亲戚面前晃悠。
纪荷笑说:“这个问题,化妆就能解决。”
陆浔之忽然很严肃,“早点睡。”
纪荷怔了下,随即点点头。
曲芝宜早早就在纪家了,跟着随女士和小姨忙前忙后。
等纪荷回来时刚巧歇了下来,她躺在纪荷那张很久没睡人的床上,瞥了眼在换衣服的人,笑笑:“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昨天见你时还觉得你有些憔悴。”
“是吗?”纪荷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前几日晚睡的缘故?怪不得刚才陆浔之要她早点睡。
晚上,忙了一天的纪局长居然踩着饭点回到家里。
纪述是家里唯一能活跃气氛的人,他边剥虾边冲着纪荷挤眉弄眼,“我亲爱的姐,采访一下,即将嫁入豪门的你此刻是什么心情?都说苟富贵,勿相忘,以后让咱姐夫多关照关照我哈。”
“你很无聊吗?”纪荷说完,不动声色看了眼纪局长。
纪述把剥好的虾丢到纪荷碗里,笑得异常谄媚,纪荷仿佛能看见他身后使劲在晃着的大尾巴。
曲芝宜曾说猫狗齐全,人生圆满,怂恿纪荷再养条狗。
纪荷说她已经猫狗齐全了,纪述就是条大型犬,品种还是哈士奇。
“姐,等我毕业了,你让咱姐夫给我在京城谋个――啊,妈,妈,疼疼疼!”
随女士面无波动,右手拿着筷子在夹菜,左手掐着纪述的耳朵。
纪述哇哇求饶,“妈,松开松开,我闭嘴成不?”
结果随女士一松手,纪述张嘴就把没说完的话给吐了出来。
“谋个官.职。”
纪荷正想开口,余光瞧见纪局长脸沉了下来,她下意识闭紧嘴。
纪局长扫一眼纪述,“明年回来就给我进部队去。”
纪述安分了,不说话了,夹着尾巴默默给纪荷剥虾。
“纪荷。”
被点到名的人顿时坐直了身体,屏息凝神,看着纪局长,眼神微一晃动,就看见了他的白头发和眼角的皱纹,“......爸。”
纪局长只说了一句,嗓音里带着少有的柔和:“以后常回家看看我和你妈。”
纪荷鼻头发酸,眼圈急剧涨红,她忍着眼里的湿意,点了点头。
她忽然好后悔,从前为什么总要找借口不回来这个家。
第12章
初八。
神圣庄严的教堂,门口白鸽成群。
出席的人无一不是穿着正装,教堂内不像其他婚礼现场的吵嚷,一切安静而美好。
当《圣母颂》响起时,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全部来宾纷纷站起,望向门口。
纪荷一袭洁白无暇的婚纱,美得宛若高贵的白天鹅,花瓣从空中飘落,她挽着纪誉的手,缓缓走向站在十字架低下高大英俊的男人。
走完仪式,交换戒指,牧师提醒新郎可以开始亲吻新娘子。
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后,纪荷眼含笑意看着陆浔之将虔诚的一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低下开始有人发出不满的抗议。
原来是江竟他们一伙人,撺掇着陆浔之来个法式深吻。
陆浔之始终是淡淡笑着,在起哄声中将害羞的纪荷轻拥入怀。
宾客里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和陆老爷子同坐一桌,姿态和言语都十分恭敬。
纪荷过去敬酒时莫名就感到十分的紧张,纪局长和随女士平时都爱看新闻,她小时也经常跟着看,新闻里有几个人她印象比较深刻,没想有朝一日能在现实中见上面。
芝宜偷偷和她说,纪荷,拖你的福,我觉得自己的逼格又升了好几个档次。
纪荷忍不住笑了下。
陆浔之像是察觉到纪荷的情绪,过去时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头。
“累吗?”
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在纪荷耳畔,引起一阵酥麻,她耳朵烧了起来,娇嗔他一眼,说话就说话,能不能离远一些。
陆浔之微勾唇,揽着纪荷往陆老爷子那桌走。
纪荷酒喝得不多,每桌抿一小口就够,没人为难她。
直到来到陆浔之发小这桌,江竟和徐朝阳几个说小嫂子,你得一口干了,不然就让浔之喝几杯白的。
纪荷一听,白的那可不行,她把刚倒满红酒的杯子往嘴边送,作势就要一口灌进去。
江竟已经在摇旗呐喊了,“咱北京姑娘就是豪爽!”
结果,陆浔之的手及时阻止了纪荷。
江竟乐了,“眩这是又护上了,朝阳,赶紧给我们新郎官满上白酒。”
徐朝阳也不带客气的,拿了几个红酒杯,全都倒得满满。
瞿文译笑得吊儿郎当,“别喝了这些晚上就直接睡过去了。”
纪荷红着脸垂眸,身旁的男人揽着她往他的胸前靠。
这个动作十分亲密,在他人眼里就是俩人秀起了恩爱。
有没有爱,自然只有当事人知道。
骆权羡慕地啧啧两声:“我看阿竟和朝阳就是存心的。”
红酒换成白酒,陆浔之喝得面不改色,喝完后嘴角依然有着温文有礼的笑意,明明是笑着,江竟和徐朝阳却觉得心惊胆战。
不是纪荷敏感,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有意无意在这桌里梭巡一圈,终于是找到了视线的主人。
穿着鹅黄色的礼服,气质出挑,五官精致得和芭比娃娃似的,眼圈微红,目光直白。
…
宴席结束,宾客散去。
陆浔之和江竟他们一群人在酒店三楼打牌,要打到很晚,所以让纪荷先回房间休息会儿。
纪荷累得不行,被曲芝宜搀着上了七楼。
曲芝宜也喝了不少,宋尧还在楼下等着接她回家,她到浴室弄了点热水给纪荷泡脚。
纪荷把脚放进温水桶里,泡了一会儿,顿时觉得身上舒服不少,她靠着好友的肩,“芝宜,谢谢你。”
“谢什么,总要还的。”曲芝宜笑,“等我哪天结婚了,你也伺候我。”
纪荷笑了,眉眼弯弯的,“那你抓紧,我迫不及待了。”
曲芝宜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古怪复杂,“别怪我多嘴,我总觉得陆浔之大嫂看着就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以后在陆家,你得多注意些。”
纪荷心里明白着呢,她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这么不放心我啊?”她开着玩笑说,“那你回北京,有你护着,我还怕什么。”
曲芝宜笑哼一声,“傻姑娘,你哪用得着我护啊,你家新郎官那护犊子的劲儿大家都看在眼里呢。还别说,我记得上回去参加高中班长的婚礼,那可怜的新娘子被我那班长的朋友灌到吐,班长拦都拦不住,自个还被灌得一塌糊涂,气得新娘子当场发脾气。再看看今天,谁敢为难你,谁敢逼你多喝一口酒,所以说,这人虽然还没爱上你,但愿意护着你也挺不错的。”
纪荷歪着脑袋往她颈窝钻,指腹摩挲着圈在手腕上的玉镯子,笑道:“说着说着怎么还戳我心窝子了你,感情得慢慢培养,水到渠成,不急于一时。”
“你能明白就好。”曲芝宜电话响了,估计是宋尧打来的,她拍拍纪荷,“我得回去了,你歇会儿,好好期待今晚的新婚之夜吧。”
纪荷脸皮薄,脸轰一下就热了起来。
她都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被逗得脸红了。
水差不多冷了后纪荷提去浴室倒掉,出来时门铃响了。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人是酒店服务员,推着台餐车,面带微笑告诉纪荷这是陆浔之让送来的下午茶。
纪荷今天就早上出门时在家里吃了碗面,中午宴席光顾着敬酒了没怎么吃,可能是太累了,竟一点也感觉不到饿。
这会儿瞧着桌上的食物,倒是满满的食欲,重要的是还有一碗秘制剁椒。
也不知道陆浔之有没有吃。
要不给他打电话问问?或是下楼去找他?
她选择了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