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辰—— 周板娘【完结】
时间:2023-09-21 23:06:51

  游茉忙了一天,喉咙都哑了,表情也有些疲惫:“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
  瞅见大姐手里拎着一蛋糕纸盒,游虞好奇:“哪来的杯子蛋糕?”
  于励解释:“下午在牧场有做蛋糕的环节,这些是多做的,就索性带过来了。”
  游虞开他玩笑:“行啊小于,讨好老板有一手。”
  于励解释得更详细了:“不是,本来我带回家的,但我妈不能吃太多甜,然后想着这边多小朋友――”
  “知道了,谢谢你。”游茉打断他的话,“你拿房了吗?”
  于励抿了抿嘴:“拿了。”
  游茉也不问他拿的几号房,让他跟前台交代一声,说挂在公司的单子上,一起结算就行。
  于励没有推拒,确认了明天的集合时间,就跟俩姐妹道别。
  游虞跟着大姐进屋,嘴巴还没停歇:“大姐,于励这弟弟真没话说,勤劳能干,吃苦耐劳,消除了我对 95 后的大部分偏见。”
  于励比老三小一岁,比老四大两岁,跟这对姐弟相比,于励简直稳重成熟得不像 95 后的人。
  游茉把蛋糕盒子搁桌子上,瞥她一眼:“你怎么就知道人吃苦耐劳了?”
  “他妈妈生病,他白天上班,晚上到处出摊卖煎饼,周末帮你带团,一个月休不到一天,不叫吃苦耐劳那叫什么?”
  游虞走过去打开盒子,里头装有四个杯子蛋糕,简简单单的造型,没有很浮夸的装饰。
  她不客气,直接拎了一块。
  这下轮到游茉惊讶了:“你怎么知道他出摊卖煎饼的?”
  “啊?你的员工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啊?”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
  “哦,他之前被人发上抖音了,我偶然刷到,后来大数据又在小红书给我推了一遍。”
  游虞咬着蛋糕杯托,拿手机摁了几下,找出相关小红书,递给大姐看。
  游茉接过来,文章标题是《家人们谁懂啊买个煎饼果子都能遇上大帅哥》。
  “他自己本人没开平台账号,倒是发他视频或照片的都有挺不错的流量。”
  游虞边吃边从行李箱里拿换洗衣物,“我一开始没认出来,以为是什么运营团队打造的地摊网红,后来才看出是于励。有知情的说他是替母摆摊,他家还有个煎饼群,每天会在群里通知在哪儿出摊……”
  游虞吃完蛋糕就去浴室洗澡,手机留在大姐手里。
  游茉极少看短视频平台,小红书只有查找资料才会打开,这会儿从小小手机屏幕里看见于励的另外一面,多少有些别扭。
  也就别扭一小会儿。
  别人镜头里的于励,和她每天都能在公司见着的于励好像有些不同,又或者说,是拍摄者有意为之吧,专挑一些“清奇”角度拍照。
  例如就算戴着一次性手套也能看出干净修长的手指,例如在摊饼摊鸡蛋时隐隐冒出青筋的手臂,例如逆在光里、融在烟里的宽阔肩膀……拍得跟明星艺术照似的。
  游茉不禁自言自语:“夸张了吧?发之前美图秀秀拉过图吧?腿哪有那么长啊……”
  那篇文的博主说自己每晚都会在东海岸遛狗,再在大妈的煎饼果子摊上买个饼当晚餐,但最近大妈没出摊,摊饼的是她的帅气儿子。
  游茉往下拉,评论竟有几百条。
  「大妈的摊子以前在学校门口摆的,是我的童年回忆」
  「你倒是发定位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快删了,不然又要有人来抢我未来老公了」
  还有两条热评游茉一开始看不懂。
  一条是「路过被扣好无助」,一条是「想吃哥哥的大煎饼」。
  这两条下面都有很多跟评,什么「评论区不是无人区」,什么「一进来就被姐妹们的裤衩绊倒了」……
  她翻了好多条,才明白网友们是什么意思,双颊慢慢发烫起来。
  老天爷,现在的网友都这么虎狼吗?
  也有不大和谐的声音,说这明显是广子,说帅吗不觉得,说这种长相的男人在北方一抓一大把。
  下面就会有人回一个拇指食指捏在一块儿、代表“一点点”的 emoji 表情。
  游茉把手机灭了,放到一旁。
  她今晚吃得挺饱,但看着那盒小蛋糕,还是拎了一个,小心掰开纸托,咬了一口软甜。
  浴室里,游虞正洗着澡,洗到腋下的时候忽然愣了几秒。
  她关了水,扯来门外浴巾随意擦擦,赤脚走到洗面台处,想从自己的洗漱包里拿刮毛刀。
  五六百度近视加散光,她没戴眼镜就跟半个瞎子似的,眯着眼摸,找到了刮毛刀,但也不小心把大姐的洗漱包推进洗手盆里,有些小东西从开口掉了出来。
  游虞又眯着眼把洗手盆里的东西拣出来,囫囵堆在大理石台上,打算待会儿洗完澡再给姐收拾好。
  以前谈恋爱,与男朋友见面之前她都会整理毛发,猪猪 girl 也要精致。
  更别提和斐雁交往之后,她嫌成天刮毛好麻烦,索性斥巨资买了腋下和比基尼部位的冰点脱毛套餐。
  断断续续打了四五次,成效不错,但那连锁美容院在水山没分店,到现在每个月美容师都还会发信息来问她“游小姐请问下次什么时候能来脱毛”。
  游虞更想问她,能不能把套餐剩余次数转让或便宜点儿折现,她不脱了。
  这半年她过得……好听点儿就是自由随性,不好听呢就是不修边幅。
  今天穿那 T 恤也没多想,这时反应过来袖口有点宽,挥臂抬手时估计不大雅观。
  ――她指的是在家长团友们面前不大雅观。
  游虞三两下把毛发处理好,继续哼着歌洗澡。
  洗完她裹着浴巾,往脸上拍拍打打,戴上眼镜,低头给大姐收拾那些小物件。
  眼药水、化妆棉、漱口水、日抛隐形、药片……药?
  游虞皱眉,拿起那排浅黄色药片,看了一下背面。
  铝膜上印着一圈字,从周一到周日,一遍遍循环。
  药已经吃了大半。
  游虞默了片刻,把药放回包里,拉上拉链。
  游虞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桌上的杯子蛋糕仅剩一个,大姐人在窗边打电话,一手叉着腰,一手拿手机,说话语气还算和气,但身体语言透露出她的不耐。
  “妈,周末带团的事我早早就跟健翔说过,我不知道他没跟你们讲……嗯,没单独跟你讲一声是我不对,对不住……”
  游虞默默地往后退,往后退,退退退……
  她想,大姐应该不乐意让她听到这些事。
  游茉又听到些不钟意的话。
  王茹打探,前两晚夫妻之间的行房之事顺不顺利,有没有按照她说的那样,结束之后拿个枕头垫高屁股……
  平时这些话游茉多数会左耳进右耳出,实在赶不走的就嚼嚼咽了,但今晚不知是不是吃得太饱,还是实在太疲,她胸口憋着的那些恶气压不住,一直往外渗。
  她深呼一口气,态度不再温驯:“妈,我和健翔有没有行房、具体怎么做爱,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老追着问,你觉得合适吗?我有过问过你和爸的私事吗?要是你真想知道细节,就去问你儿子吧,我自己是讲不出。”
  游茉说完连“再见”都不说,直接挂了电话。
第016章 烟
  游茉还叉着腰,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胸口起起伏伏。
  眼眶里蓄着水汽,她瞄向玻璃反光映着的那抹身影,低声道:“你听到了就听到了,别跟妈和小妹讲就行。”
  虽然游虞没听到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话,但就听到的这三言两语,已经足够她恶心好一阵。
  她挪着脚步慢慢走过来,先表示忠诚:“不会讲的,你以前高中抽烟早恋的那些个事,我不一直帮你守着秘密?”
  大姐表面乖乖女,私底下小叛逆可不少,游虞和她年纪相近,稍微知道一些。
  但她觉得没什么,爸妈闹离婚那会儿家里挺乱的,大姐年纪也不大,既要当姐又要当妈,压力肯定大,游虞能理解。
  游茉抹了眼,转身已经露出笑:“都咸丰年代的事了,你还能记得啊?”
  她之前抽烟也喝酒,不过没有太大的瘾,纯粹为了偶尔抒压,而且很少在别人眼前做。
  为了备孕她戒了这两样,林健翔也说他戒了,实际上出去应酬聚会的时候他肯定得沾点儿,她好几次都闻到他身上的烟酒味。
  “那是,我的完美好姐姐难得有把柄落我手上,我不得好好藏起来,等着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游虞坐到自己那边的床上,盘起腿搓头发,试探问,“姐,其实你是不是不想生?”
  游茉顿了顿,这时手机震动,她垂眸,是林健翔打来。
  她不想接,按了一下侧键,问游虞:“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游虞诚实回答:“刚才不小心打翻你的洗漱包,看到里头有优思明。”
  游茉半耷眼帘,想了想,坦诚道:“嗯,不想生了,觉得没什么意思。”
  刚说完,手机又震了,但这次不是丈夫,而是其中今天研学团里的一个家长。
  游茉一秒调整好情绪,接了电话,对方说房间里的空调不凉快了,游茉让她稍安勿躁,她现在过来她房间看看。
  游虞问用不用她帮忙,游茉说不用,给了她一部公司手机和手机读卡器,麻烦她把照片导进来,晚点儿她可以传上网盘供家长们下载。
  游茉去了空调有问题的那房间看了,确实不凉,联系了酒店,酒店说要不找维修人员来看看能不能修。
  游茉不依,叉着腰语气强势,说小孩大人都累一天了,需要现在就休息,直接要求换一间房。
  后来把那对母女换到楼上一小套房去了,游茉帮她们收拾行李,陪着她们去新的房间,小女孩打着哈欠,还软绵绵地跟游茉道谢:“谢谢 momo 姐姐,明天见……”
  一日的辛苦似乎就在这声道谢中消散了,游茉露出真诚笑容:“明天见。”
  手机消停下来了,游茉估摸微信里的信息肯定不少。
  她没点开来徒增烦恼内耗精神,倒是点开了通讯录,找出那小孩的名字,给他去了个电话。
  那边几乎是秒接:“茉姐,有事吗?”
  游茉扭了扭泛酸的脖子,问他:“也没什么大事,就问问,你带烟在身上了吗?”
  同一时间, 2225 房。
  斐雁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身旁小孩偶尔磨牙,偶尔梦呓,偶尔还会往他身上招呼一巴掌或一脚丫。
  斐雁丝毫没觉得厌烦,反而他终于明白,游虞像什么。
  游虞也会磨牙,也会梦呓,睡姿不大好。
  原来像个五岁小孩啊。
  想到这,斐雁就笑了。
  旁边小孩不知道又咕哝了个什么词儿,斐雁听不明白,眼珠子斜过去,在昏暗中看一眼侄子的脸。
  末了,他把小孩抱怀里的那只熊抽出来,把奥特曼塞进去:“这熊是我的。”
  让熊趴在自己左胸口,斐雁闭上眼。
  *
  今晚高金花也不在家吃饭,她大哥的媳妇生了个小女儿,设百日宴,她去吃席。
  不知是不是巧合,订的是和游虞斐雁设家宴的同一家私房菜餐馆,还是同一间包厢。
  高金花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虽然她是夹在中间的二女儿,但俩兄弟待她一直很好,外人都戏称她才是高家幺女,被捧在手心里宠。
  像当年闹离婚,她带着孩子们回娘家,游勇追过来下跪,说“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她哥她弟都气笑,说“别拿你自己代表所有男人,我们可没有犯这种错”,还帮忙劝高父高母,说金花做事向来有原则底线,不深思熟虑过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两兄弟都在公安系统,大哥还有四年就能退休,弟弟还得熬多几年。
  大哥的儿子也在系统里,交警的,媳妇是小学老师,前些年生了个男孩了,现在追了个女儿。
  因侄子工作的关系,今晚来的都只是亲戚,大家频频恭喜他们凑了个“好”字。
  高金花在侄媳坐月子的时候已经上门探访过,带了一斤本港溪沃鱼胶,和一对小孩金镯子。
  今晚她多递了个红包――私底下塞给了侄媳,不经她嫂子的手。
  包厢里设了三大桌,高金花坐主桌,同桌的还有弟弟一家三口,身边坐着弟弟家的独女高冰冰。
  一桌子人边吃边聊家常。
  高冰冰和游栀差不多年纪,和男友一起经营一家宠物酒店,小情侣交往多年,准备八月七夕那天去领证,年底设婚宴。
  菜上到清蒸东星斑了,高冰冰忽然问:“姑姑,虞姐最近是不是都住在水山了?我这两个月都有在路上碰到她,不过她骑小电驴,我没来得及喊她,人就不见了。”
  手抖了一下,快到嘴边的鱼肉就掉碗里了。
  高金花笑得讪讪:“什么时候遇到的啊?”
  “上周周末吧,再上次就是上个月了。”
  “嗯……对,她从清明后就留在这边了。”
  高金花像往常一样随口编了个胡话。
  游虞离婚的事她没对外讲,倒不是觉得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离个婚有什么丑?
  一来是因为游虞自个儿没往外四处讲,她这个当妈的自然也不能对外碎嘴。
  两母女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游虞希望平稳过渡多一段时间,等确定好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和生活方式,再对外讲也不迟。
  二来是高金花也还没跟斐雁这个前女婿断绝往来。
  对方时不时总主动问候她身体情况,高金花一直想同他碰个面,当面聊聊他和游虞之间的事,但碍于广州疫情反复,作为志愿者的斐雁很忙,高金花也找不到机会上去――怕一去就红码,回来得居家隔离。
  高大嫂这时候接茬:“哇,老二在娘家呆了那么长时间?她老公乐意?是不是小夫妻之间闹矛盾啦?”
  高金花咽下鱼肉,淡淡说道:“有哪对夫妻不闹矛盾的?大嫂你和大哥这么多年,不也闹着闹着就过来了?”
  大嫂呵呵笑了声:“是啊,但我是没试过回娘家回这么长一段日子的。”
  高金花脾气被燎起:“那每个人的娘家都不一样的嘛,我把三个女儿都当宝,她们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巴不得她们在家住越长时间越好。”
  高金花和大嫂不对付,事因大嫂下面有两个“水蛭”弟弟,成天来跟大嫂借钱,大嫂没少给,但收回来极少。
  为了家庭和睦,高大哥咬咬牙就忍了,甚至拉下脸来帮妻子向高金花借钱。
  姊妹之间,目前经济条件最好的属高金花了。
  但高金花不能忍。
  也不是说要苛待为难大嫂,问题是高家没义务帮她养那两条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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