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没用的,最靠不住的,我只相信我自己。
陈熹年,你来找我干什么呢?祝祷安或许就是为了引你前来,为了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值得吗?我觉得有时候陈熹年也是心口不一的人,这一辈子他与我这样的人捆绑一生,也是他倒霉的宿命。
没关系,陈熹年,若是你找不到我,我也会去找你。我们还要对祝祷安对抗,我相信,凭借着我和陈熹年的两人之力,定然可以与祝祷安一搏,与权贵地位一搏。
祝祷安格局不大,他将我选择了陈熹年的一切只看成了小情小爱,他也做过许多的动作,以为自己能够轻易分开我和陈熹年。但是他想不到的,我和陈熹年除却那些假心假意,还有更深的血仇关联,并不是那么好分开的。
若非他死,我和陈熹年都不能解脱,他要如何隔绝离间我和陈熹年,都不会胜出,我和陈熹年两人之间,本来就是假意太多,并无什么真心,不怕离间的。
怕是我不相信,祝祷安这些日子还专程派了人来为我量尺寸,像是认真在为我订做婚服一般。我总想从那些外来的人探听一些消息,这里是哪里,知不知道谌州。只是那些人看起来都很惶恐,都让我不要再问了,他们说夫人,您就好好在这里吧,这些祝公子都吩咐了,不让我们告诉您,若是告诉了,就是死。
夫人,谁是他夫人了?我探听不到消息,又被这两个字弄得怒火中烧。他祝祷安向来听不得人的说话,也不会听人是不是愿意与他同行。想来在仙乐居的时候,他能为我一掷千金,守着一点并不多的规矩,还真是为难他了。
“你们都听着,”我出了屋子,把下人都叫到一起来,“我颜时缘,并不是祝祷安的妻,你们要是谁敢喊我夫人,我直接杖毙。”
我说完了心中痛快了许多,但是我却看到祝祷安站在台阶下,仰起头看着这样愤怒的我。他为能够引起我这样的愤怒而嘴角上扬。
他一步一个台阶走上来,对我道:“叫你夫人,就会被杖毙,这个人里也包括我吗?”
“何至于此啊,那么生气,夫人?”祝祷安偏要我下不来台,他走到我的面前来,胸有成竹却又不讲道理地将我抱了起来,抱到了屋中去。
我挣扎了,可是他一脚踢上了门,并不给我挣扎的机会。
第36章 俱伤
36.俱伤
我问祝祷安:“你是不是有病,你放我下来!”
祝祷安面色冷漠,他按着我的头,对我的恐吓并不耐烦,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不屑地看向我:“怎么,还没有杖毙我,觉得不痛快吗?”
“本来就是如此,祝祷安,你这样算什么?就算你强迫我拜堂成亲,可那只会让我更恨你,这辈子我都与你势不两立。”我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祝祷安没有躲,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企图从中找到一些我的温度。
“势不两立,那我太喜欢了。这样颜时缘你这辈子都能记得我,都能够将我放在你的心上。颜时缘,我等不到成婚了,不然今日,在这里,我们就成为夫妻。”
祝祷安说着就要凑过来,不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我浑身汗毛竖立起来,护住了我的身子,祝祷安一靠近我,我便挥舞着手让他远离。我的枕头下有一把刀,那是我从小厮身边拿来的,以防这个时刻。
若是祝祷安靠近一步,我必然会先了结我自己。
祝祷安不依不饶,他又一次要靠近我,但这一回,是我比较快。我从枕头下抽走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嘴角颤抖,手中的刀却紧紧贴着自己的脖子,我那样狼狈却又坚定地看着祝祷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被我的举动吓到了,祝祷安顿了顿,他看向我,有些诧异:“你竟然如此,就那样不喜欢我的靠近?”
几番纠缠下来,他的衣领松散,也不过是有些褶皱。他因为我的举措没有继续,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悲伤。他对我温柔了许多,他说:“颜时缘,你与陈熹年这般的时候,也是如此抵抗吗,若是陈熹年,他会怎么做?”
我少有和男子谈论这些事的时候,我本来应该慌张的,可是这时候我顾不上这些,我平复了自己的呼吸,看着祝祷安:“我和陈熹年不这样。”
“什么,你再说一遍?”祝祷安显然不高兴了。
“陈熹年与我,并没有过如此过分之事,他也不会强迫我。祝祷安,你自以为聪明,可你怎么看不明白,陈熹年与我一直是在演戏?”因着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我与陈熹年有亲密,那便是真的了吗,就能让祝祷安如此发疯,那么看起来祝祷安也不聪明。
“没有过吗?”祝祷安听到我的话,声音也拖长了调子,他更像是喃喃自语,又重复了一遍,“颜时缘,你和陈熹年之间,还没有过吗?”
祝祷安坚定了自己听到的话,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忽然发笑起来:“陈熹年这样守规矩吗,这可怎么做一个坏人?”
他的声音很高,他在嘲笑陈熹年,忽然,他上前对着我笑:“那既然如此,也不急了。我可不是陈熹年,我从一开始就想要与你成婚,谁最爱你,你明白了吗?这辈子能找个有情郎太难了,颜时缘,我希望你别不识抬举,我会让陈熹年知道,金屋藏娇,不是只藏着人的,而是要与心爱之人,做想做的事情,那才是金屋藏娇。”
“祝祷安,你可以试试,你若是靠我这么近,我会不会还刺向你。”我手中可以有刀的,我不是没有刺过祝祷安的,可是祝祷安却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怎么还敢靠近,还赶上前招惹。
“哦?刺向我,我又不是第一回 被你刺了,有本事,你就来。”祝祷安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他将那刀对准自己的胸口,嘴角上扬着。他一点也不害怕那刀尖能不能穿过衣裳刺向他的胸口,他甚至在隐隐期待。
“颜时缘,这里,还有你之前留下的伤疤。你要是刺我,可得躲开这里,我还想要你在我身上,再多留下些伤疤。对了,你要不要看看那伤疤,你不知道,多少个我在跟着你找你的日夜里,我都是抚摸着这伤疤,想着你才能熬过去的。”
凭什么你跟着陈熹年走了,凭什么在我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却在把酒言欢甚至亲密无间?你们也配吗,陈熹年他配吗?
“祝祷安,你真的太固执了。”我根本就不明白祝祷安,他对我的这份执念,甚至要吞没他自己了,可是他却只是深陷,甚至还邀请我一起跌落深渊。
“若是对你的,这不是固执,”他又靠前一分,“是我甘愿,我能为了得到你,伤害我自己。”
那是我不敢想象的情愫,我的手上没了力气,我甚至都不敢刺向祝祷安。可是这对我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应该用力,这样我就能逃出去,就能够去找陈熹年。
“怎么,不敢了?”祝祷安见我有犹豫,心情大好,“看来你也不是对我全然不在乎的,你也是有些喜欢我的?”
并不是这样的,我一冷脸色,我要逃出去的,哪怕有一点机会,哪怕这是个圈套我也应该奋力一搏的。
我不再犹豫,用了力对着祝祷安就是一刀。我听到了裂帛的声音,随后是祝祷安的一阵闷哼。我刺中了祝祷安,只要他应声倒地,我就可以跑出去,不管去哪里,先跑了再说。我收回刀,我看着祝祷安即将跌落下去,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你看,我一直心中存着的那些善良没有用的,我就不应该有犹豫。我面对的,可是我的仇人,可是祝祷安。
可是我没想到,祝祷安却会发疯至此。他抓住了床边的柱子,没有倒在地上。他眼疾手快地直接抓住我的手,将那刀尖转向了我,刺向了我的肩膀。
原来刀尖刺入身体里,是这种感受。我猝不及防,向后靠在床头,祝祷安很快,他立刻缩回了刀,将那刀丢在了地上。疼痛是有延缓的,我是听到刀落在地上的声音,才感觉到了在我的肩膀上,剧烈的疼痛。
刀上不知道是谁的血,地上也都是。祝祷安高声喊了外头的人进来,下人看到屋中情形也都吓傻了,有的开始收拾,有的出去喊了大夫。我捂住了我的肩膀,鲜血汩汩流淌出来,我怎么都止不住。那些从我身体里流淌出去的,好像在与我告别,我的身子留不住它们,只能看着它们慢慢离开我的身子。
我这下才没了力气,小丫鬟来扶住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头上的房梁,它撑着屋子不知道撑了多久,但我撑不住了。我眼前模糊,什么都要看不见了,我好累,从前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是能够撑过漫长的岁月的。
我辗转流离很久,所有的痛苦和心酸都是我一个人撑过来的,但是我遇到了陈熹年后,有他帮我撑着,我得以安歇我有些习惯了陈熹年在我的身边。若是我死前,还想要再看看谁,那么便只有陈熹年了。
大概是要死了的吧,我闭上眼之前,看到的并不是陈熹年,而是祝祷安。他蹒跚着走到我的面前来,我想着,他的手中或许还会拿着刀。
先刺中我的肩膀大概是想要让我无力还手,要让我流掉许多的血,等我不能反抗的时候,他再一刀了结了我。祝祷安或许从拿着刀尖对准他自己的时候,就想好了后招,他就等着我能被他激怒,好让他能够有正当防卫的理由。
上天,总不让人如愿的,它往往知道你想要什么,然后给了你不想要的,让你不能够反抗,只能够接受。上天上你不断降低自己的标准,最后自己也只能说服自己,你看得到这个结果,也差强人意的吧,你应该满足的。
我努力过的,哪怕是失败了的,我也让祝祷安再一次受伤了。自古以来,有多少复仇之人,为了复仇丢掉了自己的性命的,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心中起了复仇的这个念头的开始,就应该知道,要么是你死我活,只不过现在,要死的是我自己罢了。
若我今日死了,那么我希望陈熹年会替我,将这一份仇恨报下去。祝祷安手中已经太多的鲜血了,不在乎我这一条命,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早该死了的人,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但我护住了我自己。
我开心地想着,我没有让祝祷安得到我,他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的。
但是我没想到,本来应该再次承受的冰冷的刀尖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朦朦胧胧察觉到祝祷安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只觉得我的身子被人按住,那些要从我身上流出去的血被留在了我的身子里。
他大概是说了什么话的,在我的耳边,可是我却听不真切。我感觉我的身子往下沉,眼皮子也耷拉着,抬不起来。没关系,祝祷安口中说出的话,也必定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后来的一切,是我醒过来,小丫鬟跟我说的。她说祝祷安是在帮我包扎,他并没有带着刀走向我。他自己也还流着血,但是他先走过来,止住了我的血。
第37章 机缘
37.机缘
我养伤养了一段时日,好在这些时日里,祝祷安都没有来。他应该也是在养伤,也误打误撞的,为陈熹年拖延了时日。小丫鬟见我每天郁郁不乐,想要开导我,开口却是让我沉默。
小丫鬟说:“您不用担心,等到您伤好了,就可以大婚了。那时候,您就会转变过来,就会知道我们公子的好了。”
真是我不爱听什么话,她便说什么话。祝祷安的小丫鬟和陈熹年府上那个小丫鬟,还是有些差别的。我和祝祷安这小丫鬟,并说不来话。
我每日躺着也无聊,但在屋子里我能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开窗子。我喜欢闭上眼睛,去感受这里究竟有什么。我听到了流水声,院子中应该是有假山流水的,除却这些还有淡淡的香味,我恍然想起,这时候荷花应该都是开了的。
不知道陈府上那被陈熹年重新弄好的荷花,是不是都开了。说来也是我没福气的,陈熹年为我种好的荷花,我却没有看过一次花开。人间美景有芬芳,却不会为我绽放。
如果这外头真的有荷花的话,我倒是想要去看看。
我问了小丫鬟,我能不能出门看看外头的花,祝祷安好像吩咐了他们不允许我出门。我走过的最远的距离也不过就是站在门口,对着下人耀武扬威。小丫鬟笑眯眯地告诉我,外头是有荷花的,可以去看看。
“祝祷安不拦着我了?”我问。
“那荷花本来就是为了您种的,只不过没等到开的时候,公子不想要让您看到,怕破坏了这份惊喜,才不让您出门的。”小丫鬟献宝一样说着自己主子的好,她甚至还说了祝祷安的心中所想。
“我们公子说了,就算您出门去,只要不出大门,这个宅院里您随便走,他不怕您知道这里是哪里的。”
还真是有这样的自信,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丫鬟见我好像服软了些,对我道:“您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可以的,这些天来我都怕您憋坏了,要不要我陪着您?”
“你不是说,我随便在这院子里走,都不会知道这里是哪,也逃不出去的吗?”我不想要人跟着,我只想要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
小丫鬟也没有再坚持,她对着我笑了笑:“那我先去吩咐厨房给您做饭,您逛了一圈便回来。”
我没有再与她说话,出了屋子,我才觉得这里一切都有些熟悉似乎与陈熹年府上的格局很像。庭院中也栽种了一池子的荷花,开得极好,可能是经历了许多的雨水,在淤泥中扎根却不染污垢的,生长得极好。不像是祝祷安,生于污泥之中却全然是黑的,这样的人种着荷花,多少有些讽刺。
我没有多留恋,想来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记得我刚被祝祷安绑来的时候,荷花都还没冒尖呢。不知道陈熹年到底如何,我不能总在这里坐以待毙,我将这宅子上下都走遍了,的确密不透风,我丝毫不知道这是哪里。祝祷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这院子,像是迷宫一般,我走着走着却就走回到了原地。
我看着眼前这棵树,似曾相识,是我方才走过的地方。我记住它是因为这棵树的前头,是不同于其他高墙的矮墙,我抬起手便能够摸到墙头。我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我摸了摸我的身上,只摸到头上的一根木簪子,这还是我在陈熹年府上的时候买的。
我被祝祷安抓住的时候匆忙,掉落了一根簪子,但这根木簪子却牢牢在我的头上,我还记得当初我买这根簪子的时候,陈熹年说这簪子不好看,可现在我却要靠着这根簪子留下些记号。谁说这簪子不好的,我看这根簪子比那些浮华的镶着珠宝的都要好。
这木簪子并不显眼,我将它小心地放在了矮墙上,它几乎与这墙融为一体了,若非仔细看并看不出来。若是陈熹年能够碰巧看见这根簪子,或许他也能找到些方向。我打算每日都来这里,看看这矮墙上的簪子是不是被人拿走,我还要准备些东西,好每日都放在这矮墙上。
总有一天陈熹年能看到的,他能分辨出来我身上的东西,就能够找到我。
做完这一切我又觉得人生有了盼头,我有这样的念头,我觉得我还在谌州。祝祷安能悄无声息地在谌州蛰伏,必然也是在谌州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只要陈熹年没有离开谌州,定然能够找到我。
我回到屋中,厨房为我做的饭菜已经端上来了,我仔细看着这些饭菜,心中恍然。我不应该和祝祷安闹着脾气绝食的,我应该早些在这里吃祝祷安的用祝祷安的。这桌子上的饭菜,很显然就是谌州味道,我还在谌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