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首……首辅……”那不是一品官员?于是,在温家三人错愕震惊的神情中,温明韫安之若素的带着春草走出李家小馆,外面的日头好刺眼。
春草忧心地看着温明韫,哽咽道:“小姐,老爷夫人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连女儿的胭脂水粉钱都想抢,比卖了她的叔婶更心黑。
春草的爹娘早亡,嗜赌的二叔欠了一屁股债,便卖了她抵债,在人牙子手中转了好几回才卖入温家。
“春草,子不言父过,算了。”不算了又能怎样,难道她能亲手弑亲,将他们砍上七八截?
“小姐,你太委屈了。”
“不放在心上就不会有伤害,你和他们气什么,不过是一群蠹虫。”
生气无济于事,早点看清他们的嘴脸也好,现在划清界线总好过日后吸她的血。
第16章 家人讨药方(2)
“啊――放手……”
马车一出城门,向桃花镇行约十里路左右,一匹快马忽地贴近车身,一身黑衣的男子身手敏捷地跳上车,他一把扯住正要放声大叫的春草往车外扔,再将车内的温明韫抱入怀。
劫财?或是劫色?温明韫不知道是前者还是后者,她一出城门就遭劫,怀疑是心有不甘的这事发生不早不晚,正好在他们谈崩之后,叫人无法不怀疑。
他们想逼她交出药方子,或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她死后,她的一切就全都是他们的……不,她不肯认命,谁要强迫她她非与人拚命不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温明韫假意顺从,不动声色,悄悄拔了发间削尖的木簪,对准凶徒的颈项刺去……
蓦地,天翻地覆,她被黑衣人压在身下,唇上被重重吻住,持簪的手被握在男人手里。
“是我,下次看准人了再扎,你这一刺要是刺中了可就要守望门寡了。”为了她,他得长命百岁,只比她晚死一日。
“你……你是……”她仍握着簪,但少了置人于死地的狠劲,目光有一丝疑惑。
这说话的语调好熟悉,可是声音却是成熟男子的低沉,这张脸也让她感到熟悉,像是一别三年的那个人,依稀可以找出影子……
“看仔细了,是我,我是世上最不可能伤害你的人!我想你了,明韫妹妹。”好想好想,想得肝肠寸断,人都消瘦了。
“雷霆风?”她问得很轻,似乎不敢相信。
黑衣人咧开一口白牙,对着粉唇又是一啄,“是我,明韫妹妹,我回来了,你的霆风哥哥。”
温明韫不知是否受惊过度太过意外,整个人呆呆地看他,一言不发。
“明韫妹妹、明韫妹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吓到我了,你……噢!好痛,你掐我……”被掐的雷霆风不怒反笑,开心地把怀里的人儿又搂又抱,脸对脸蹭来蹭去。
“放开!”温明韫怒道。
“不放。”雷霆风无赖的摇头,好不容易才抱到人,他才不当听话的傻子。
“让你吓我、让你吓我!你知不知道你突然一吓会吓出事的,你是看我日子过得太[静了才来使坏,让我和你过得一起水深火热是不是?”刚刚真的被吓着的温明韫忽然暴起,对他又掐又捏,拳打脚踢,哪里肉软就往哪里下手。
“明韫妹妹,小心手痛。”他皮厚,不怕她的花拳绣腿,只感觉跟搔痒一样,可是他担心她打痛了自己的手。
“打你不痛。”她这是出气、是泄愤,这三年等待的思念和不安也一起在此刻倾泄。
把力气用尽了,她人也缓过劲,舒坦了。
看她停手了,笑得傻气的雷霆风把脸凑过去,“尽量打,打到你高兴为止,我不痛,舒服得很,这表示明韫妹妹想我了。”
“恚谁想你了,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想她打她偏不打,两颊颊肉,拉得俊颜都变形了。
“呵呵,我是不要脸,要脸做什么,无法偷香。”说着他又啄了一下,十足的无赖。
“下流。”耳朵一热的温明韫轻啐。
“只对你下流,我想这么做想三年了,憋死我了。”他一直后侮未能一亲芳泽,万一他在战场上死了,不成了一生遗憾?九死一生后的他下定决心,只要一遇到心爱的小姑娘就要使尽地耍赖,不管她摆出怎么样的臭脸推开他,他都要拿出战场搏杀的精神打死不退。
果然,他成功了,亲身实践后,亲吻的滋味多美妙呀!
他感觉晕陶陶,快要飘起来了,全身的骨头一下子全软了,融化在她身上,他心里美滋滋,喜悦快要从胸口溢出来。
“从军三年都学坏了,谁教的?”兵痞子,流里流气。
“我聪明,自学。”这种事哪需要人教,是男人都会,一碰上心上人无师自通。
温明韫没好气地以手一推,放大的男人脸才稍微退了一些,“学这些不正经事干什么,你几时才能长进。”
他呵呵直笑,“我是正五品武德将军了,给你挣脸了,我出息了,不是走鸡斗狗的纨裤。”
“正五品……武德将军?”她失神的喃喃自语。
“欢喜不,我让你当将军夫人了,虽然官小了点,但我还年轻,还能拚一拚,给你拚一顶凤冠……”她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雷霆风说的凤冠不是一般成亲用的凤冠,而是诰命夫人的凤冠,有品阶之分,是一种尊荣的身分象徵。
“拼什么,你给我好好的活着,那些虚的要来做什么,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金银买不到阎王手中一条命,人一旦没气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能重活一回,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幸运。
听出她的关怀,雷霆风心里满是幸福,“好好好,不拚命,都听你的,我还要陪你一生一世……”
还是明韫妹妹心疼他,舍不得他受苦。
听到那句始终不变“都听你的”,温明韫心口忽然酸得疼,不自觉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巳。
“哎呀!明韫妹妹,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有我疼你,你哭得我心肝肺都绞在一块了。”不会哄人的雷霆风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替她拭泪。
“我被人……”她抽着鼻子,哭声凄婉。
“被人怎样?”他脸色骤变,杀气腾腾。
“欺负了。”她为什么不能告状,那些人敢步步进逼,不就是以为无人替她出头,可是现在雷霆风回来了,他没变,还是一腔真情的对她好……
正是因为察觉到自己又有人挺了,不用再万事自己扛,她才会突然的脆弱起来。
“谁敢欺负你,爷灭他满门!”气愤填膺的雷霆风双手握拳,双眼布满冷意。
“我爹、我娘、我兄长。”她点名,一个也不放过,伤人之后还想全身而退,免谈。
“好,我立刻去灭……你爹、你娘、你兄长?”他一怔,狐疑地再问一遍,深怕搞错了。
“对,他们欺负人,不是好人。”她眼角挂着泪,楚楚可怜又动人。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雷霆风的语气轻柔若风,似哄又似呵护,撑腰的意味不言而喻,他的明韫妹妹岂能容人欺辱,即便她的亲人也不行。
“每个人都要我手上的药丸子配方,让我一文不取的替人做药。”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只要能赚到银子,她累到生病也无妨。
“谁敢――”他怒喝。
“敢的人排一串。”天底下没有嫌银子多的人。
“太欺负人了。”以前他不在,她受委屈了,如今他回来了,看谁还敢柿子挑软的捏?他一拳将人打爆!
“是欺负人,我只能硬生生忍下。”
面对父母,她不能打、不能骂,还得敬着,这日子不能过了,不论他们做了什么都要咬牙吞下,不然不孝的大帽子一戴上去便无翻身之日。
雷霆风心疼地轻抚她玉白面颊,眼露深情,“明韫妹妹别担心,有我在,谁敢朝你伸手我就剁了那人的手,左手伸,剁左手,右手伸,剁右手,两脚再伸剁了当残废。”
“你不走了吗?”一日一入了军营,身不由己。
他一顿,没有瞒她,“还得回京覆命,这次死伤惨重,得看皇上的安排,我尽量想法子调到平源县当守备。”
“仗打完了?”她不希望再有伤亡。
雷霆风轻笑,“仗是永远打不完的,西南外敌只是暂时休养生息,也许过个三、五年又卷土重来,犯我国土。”
“你还得去吗?”她心下不安的问。
他摇头,“看情况,不过朝中人才备出,不少武将争功,应该轮不至我,僧多张少。”
他没说出口的是党派林立,但官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各派都想让自己人占位,尤其是油水丰的地方更是抢破头,互不退让。
西南那边也有这种情形,几个皇子都想把西南军拿下,也有不少人向弄下他,但是一想到他背后的祖父,大家迟疑了一下就放下这主意了,没人愿意得罪今皇上依着称赞有加的前首辅。
“你……受伤了吗?”
闻言,长成男人样的雷霆风神情温柔地将头轻靠她头上,“你的药很好,几次把我从危难中救出来。”尤其是止血的,一敷在伤口立即止血,为他们争取更有利的局势,反败为胜,追敌百里。
“伤得很重?”她几乎不敢问。
雷霆风爽朗的笑声响起,醇厚而低沉,“不妨事,我壮得像一头牛似的,被砍了几刀也死不了,还不是活蹦乱跳。”
“雷霆风,你还笑得出来!”她气得用手背抹泪,气自己不能看看他伤得有多重,男女有别,只能心疼,想像当时的情势有多危险。
“为什么不笑,我活下来了,因为你的药,这场战役死了四万多人,受伤的两千五百人被救下了,包含我。”
“药太少了,是吧!”几十万将士,而她做的药杯水车薪,只能救急,没法广泛使用。
要是每十人能一个急救包,也许能救回更多的人,在战场上,失血和感染是丧命主因,而她的消炎药能杀菌消毒,虽然比不上前世的抗生素,但用得及时也很有用。
听说青霉素可以提炼,她该试试能不能做得出来,知易行难,还不知能不能成功。
他苦笑,嘴边带着不甘,“是少了些,若是能供应得上,可以救回更多的认。”
“我尽力了……”药材就那么多,她不能一生二、二生四的变出来,她只能尽一己之力。
“不怪你。”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她,不知要多死多少人。
“春草呢!你把她扔到哪儿了?”温明韫心情平复后,便想起被抛到车外的丫头。
他咧嘴,八颗白牙亮得晃眼,“长顺在外面,他会接住她,长顺如今是正六品昭信校尉。”
“当官了?”由小厮变成官,变化挺大的,温明韫心有感慨,也为之欣喜,要经历过多少战役,流多少鲜血才能换来一个官职,得之实属不易。
“我也升官了,你怎么不赞赞我。”他吃醋了,想要她眼里、心底只有他一人。
樱唇一扬,她眼里满是星星般的笑意,“你高升是理所当然的事,你献药便是一大功劳,不给你记功都说不过去,而且有你祖父的操作,功劳只能大,不会小,不过你的努力拚搏便是最大的功……”
第17章 婚事有变故(1)
“你回来了。”
看到孙子变得高大精壮回来,雷老爷子不无欣慰,眼角笑出皴纹,不时赞许地点头。
孙子一去三年,他不可能不担心,即便有书信往来,身为长辈还是有着对小杂的关怀,唯恐刀剑无眼,又或者皇子夺嫡,波及了边关。
他看似安享悠哉的养老时光,实则无法不管暗潮汹涌的朝政,西南战役带给朝廷相当大的冲击,在他透过方方面面的人脉盯着下,粮草还是出了问题,他一手送上战场的孙儿差点回不来。
幸好他回来了,全须全尾,没少掉一块肉,否则他一把老骨头入了土也无法对雷府列祖列宗交代。
“祖父,我回来了。”一身肃杀之气的雷霆风当场跪下,朝一心为他谋划的祖父叩三个响头。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起来,祖父好好看看你,瘦了没……”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那锐利的眼神有如刀锋,看来经历了很多生死,在鲜血中磨砺得成熟。
“没瘦,变壮了,你看我手臂粗得像树干,两个祖父都能扛满街跑,不喘不累还能宰头老虎。”咧着嘴,雷霆风脸上满是见到亲人的喜悦。
“净说大话。”雷老爷子说着就两行泪下,既喜悦又心酸,还有更过的骄傲,他总算出了个有出息的子孙。
“祖父,没糊弄你,我们被困山羊谷七天七夜,没吃没喝,一头牛大的老虎给我们送肉来,大家看得两眼发光,顾不得手脚发软一拥而上……”因为那头老虎他们才有体力走出巨石林立的峡谷。
“没得吃、没得喝?”雷老爷子心口一阵抽疼。
“没事,祖父,年轻就是我们的本钱,以前明韫妹妹还跟我说饿了就吃虫,她列举了几种能吃的虫子,形容它们的样子让我记住,有毒的虫子要如何料理才能吃,我以为我一辈子都用不上,听她说时还吐了一地,没想到……”全派上用处了。
西南地区虫子之多超乎他的想像,山多、湖泊多,同样一去无回的沼泽也多,其实藏着难以计数的怪虫,有些他见都没见过,更分辨不出有毒无毒,要不是明韫妹妹找来西南方面的画册让他看过一遍,他真的要横死异乡了。
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吃虫法还真受用,一开始他一口也吞不下,饿到受不到了才尝了口,味道还不错,几年下来他都成了吃虫老饕,看到肥头的虫子不是拍掉它或是踩扁它,而是想怎么吃它。
“温家丫头是好姑娘。”安静不多话,却是个会做事的人,胸中自有丘壑,却难得的不忮不求。
一听祖父夸他的明韫妹妹,雷霆风比夸他还乐,连连讲起她还提醒了他什么,“明韫妹妹很好,她还告诉我在山林行走有三样东西不能少,盐巴、匕首、打火石,还说了无水时如何取水……”
那几日没水可喝的日子,他们便去砍竹子,嫩竹中有水,砍下的竹子做成竹筒盛接露水,还有某些草木的根茎有水分,可解渴也能当吃食。
就告着那么一点点水和甜草根,他们撑过七天七夜,而后等到前来觅食的老虎,一人一口虎血,巴掌大的虎肉,就这样绝处逢生。
“好好,就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打小跟着老温在山里转,难怪能给你出主意。”祖孙俩是山中常客,自是晓得如何让自个过得好,否则一上山就是一整天,甚至有时夜宿山上,没点保命诀窍的怎成。
雷老爷子不晓得温明韫说的那些只是野外求生自保常识,她重考上森林系时就要常往森林跑,山林气候多变化,她和同学被困山里是常有的事,因此她知道要准备什么以防万一。
“祖父,我十八了。”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涎着笑,那模样说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看得很剌眼。
“嗯!十八了,想把官位再往上提一提,你自己说想要哪个位置?”他这张老脸还能卖上几两银子,不愁没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