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听说是一回事,真正的见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内厅里的画岂止叹为观止,简直能晃瞎我的眼。
厅内一共挂着十八幅画,这些画的共同点除了精美,就是清一色的熠熠生辉。
所有的画,在灯光的照射下,都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
尤其那张睡美人,简直让人仿佛进入一个梦幻的童话世界,深蓝色的背景,根本就是一张挂在画里的夜空。
不,应该说比真实的夜空更加璀璨,星光点点,深邃幽远。
我惊喜的一幅幅看过去,爱不释手的以十指隔着装裱膜一一虚空抚摸。
女孩子的通病吧,我从小对于亮晶晶的东西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喜爱。
以至于这些年,爸妈也好,我哥也好,甚至我自己,购买的所有首饰都以闪亮为基础,大部分的衣物都带点亮的元素。
“小心点。”暮江寒当然知道我的这点小癖好,耐心的叮嘱我后,转过身去接听电话。
这个厅不算大,半密闭的空间,不过一百多平的样子。
此时正在宴会中,除了我和暮江寒,没有其他人,很是安静。
无人打扰是欣赏的最佳境界,我饶有兴致的一幅幅看过去。
陡然间,我被一幅名叫天使的画牢牢的抓住注意力。
画的背景是淡蓝色的天空,两个长着翅膀的希腊天使用手托着一个还在流口水的小小天使。
那应该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眼睛又大又圆,瞳仁儿是清澈的黑色,她懵懂的看着这个世界,笑容干净而纯粹,像是世上最纯净的宝石,又带着很深的探索的味道,那是她对于新事物的好奇之心。
一幅画,含义着善良、美好、陪伴、纯净等多种感情。
好美!
好丰富!
我在心里赞叹。
什么人才能不被这双眼睛俘获呢?
恐怕天神也做不到。
这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上辈子的女儿,我的小九月,也是这样清透的眼睛,也是这样纯真的笑容。
九月就是我的天使,是她,让我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拥有一丝亮色。
心头就这么湿了,像春季里温暖的初雨,深深的思念在雨里缓缓的流淌。
另一个世界的九月宝贝,你还好吗?妈妈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我强压着心里的激动和喜欢,伸出右手的食指,去抚摸小小天使那双清透的眼睛,“九月宝贝,这是你对不对,你用另一种方式来看妈妈的,对不对?”
手指刚刚落在眼周,突然指侧一阵刺痛,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一阵奇妙的茉莉和幽兰揉和在一起般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闪电般缩回手指,用其他四指紧紧握在掌心。
背着我的暮江寒震惊的转过身,手机来不及挂断,直接扔回口袋,动作迅速的在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另一种浓郁的香气开始蔓延,很快覆盖住先前的味道。
目睹暮江寒如此的魔性操作,我心里咯噔一下,浑身汗毛竖起,不由暗恨自己过于掉以轻心,竟然着了道。
十八幅画,我摸过十三幅,都没有事,警惕自然而然的降低。
天使是第十四幅,本该和前十三幅一样光滑的裱膜居然在小天使眼睛的部分存在一个比小米粒还要小的尖状凸起,锋利的割破了我的食指侧边。
说是巧合,或工作人员疏忽,会有人信吗?
当然不会。
这明显是有人事先做好了局,只等着我一头撞进来。
厅里多出的那些昂贵的工艺品,那个好心和我搭话的年轻女孩,完全迎合我喜好的作品,那幅让我母爱之心泛滥的天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事先布好的一个局。
而我太过掉以轻心,居然真的毫无防备的一头撞进来,让布局的人得逞了。
枉我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拥有足够的警惕之心和观察能力,并不需要谁的保护和帮助。
事实证明,爸妈安排人跟着我是对的。
否则,我不知死了几回了。
我所以为的无所不能,其实只是我的自以为是,是我对自己的自视过高。
我把已经挤到牙齿的惊呼死死咬在口腔里,拼了命的往下咽,嘴里瞬间有铁锈的味道蔓延。
暮江寒迅速扯下西装口袋里的三角巾缠住我的手指,用一个透明的小袋子把我整只手包裹进去,抽紧袋口。又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我身上。
他的个子接近一百九,外套穿在我身上如同大衣,完整的把我受伤被包裹的奇形怪状的手盖住。
他变戏法似的不知打哪弄出一小袋酒精湿巾,把天使上沾到的血迹擦拭干净,仔细检查画的周围和地面,寻找万一遗漏的血滴。
小心的程度,无法用语言形容。
或许有点亡羊补牢,但补了总比不补要安全。
我紧张的四处环视。
这么重要的聚会,肯定四周布满监控,或许那个布局的人就躲在这些监控的后面,欣赏我此时的慌张和恐惧。
我好后悔。
干嘛非要任性的散什么心,就应该跟着爸妈去应酬,也不至于掉落敌人的陷阱。
暮江寒处理完一切,直到他觉得万无一失,才拥着我的肩膀往出走。
堪堪走到大厅中央,从外边涌进十几个人,把我们出去的路堵死。
“哎呀,这里好香,是什么味道呀,第一次嗅到呢。”
这些人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看年龄不超过二十岁,一个个衣着光鲜、带着傲气,和目空一切的高高在上。
第167章 多情又无情的人
“哎呀,这里好香,是什么味道呀,第一次嗅到呢。”
“哇,叶姐姐也在这里剑我们和叶姐姐合个影好不好。”
“我也要,叶姐姐好厉害的,我爸妈说姐姐您是锦城的传奇,天天要我和我哥同你学习呢。”
这些人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看年龄不超过二十岁,向来一个个衣着光鲜、带着傲气,和目空一切的高高在上。
到了我们面前,却又拿出俯首帖耳的尊重和仰慕。
其中有两个比较面熟,是曾经合作过的企业的小开。
家中公司不大,合作效果也一般,一次合作过后再没有什么交集,自然算不上熟。
我和这些人向来少交集,今天他们突然在这里齐聚一堂,让我不得不去想个中的原由。
少年天真、尊重仰慕,这些通通敌不过家族利益。
他们再如何干净纯真,也还是要成为家族获取利益和发展的工具。
“呀,叶姐姐,这位是暮总暮哥哥?我的神啊,”女孩子惊喜的捂唇低呼,激动的双眼水汪汪的,“哥哥好帅,比电影里的王子还要帅呢。”
同在锦城,女孩子不认得暮江寒,绝无可能。
认得却要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只能说她别有企图。
可惜,终归是初出茅庐,哪儿哪儿都透着生硬,演技还需磨练。
她这话激起了同来的几个年轻男孩的强烈不服气,可转眼看到暮江寒的冰块脸,健硕伟岸的身躯,狐狸精似的那张脸,全部没出息的缩回脖子狂咽唾沫。
他们还太嫩,未来什么样我不能过早预估,至少当前,他们没有一个比得上暮大公子。
锦城双杰的名头不是白白来的。
一群人围住我们,小山雀似的叽叽喳喳,暮江寒不由皱起眉尖。
我心中明了,这是一群被人利用了却毫不自知的豪门子弟。
暮江寒的眼睛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儿,并没有硬碰,而是牵着我回身重新赏画。
不是碰不起,也不是不敢碰,这两样都不属于暮大公子。
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趁着无人注意,暮江寒抬起左手在天使的眼睛上拂了一下,一粒血珠涌出指尖。
血液滴了四滴时,他用拇指压住受伤的指尖按了一会儿,一声讶呼,捉住我那只好手看了又看,放在嘴里像模像样的吸了两下,拿出来又看,然后紧皱眉头的打横抱起我便大步朝外走。
即使在他的怀里,我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寒气和怒气。
这家伙的情绪切换太过自如。
他在钱贵的眼皮子底下放了个烟雾弹,混淆视听。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女孩许是舍不得暮江寒离开,连叫了几声暮哥哥,想要挽留。
暮江寒沉声留下句话,匆匆的抱我离开,急得什么似的。
“手受伤流血,需要包扎。你们也小心些,天使的眼睛那里有点锋利。”
女孩望着暮江寒离开的背影,红了眼眶。
这多情又无情的人哪,真是人间妖孽。
我伏在暮江寒怀里,在我们走出七八米转弯的时候,眼角余光瞄到一个中年女人从厅外的角落里走进展厅,手心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她拐出来的那个位置,之前应该是个小储藏室。
女人进去后,那群大孩子一窝蜂似的涌出来,三两成队的分开了。
“看什么呢,受伤还不老实?”暮江寒冷声问我。
我轻笑道,“通过化验血液,可以分得出男女吗?”
他冷着脸想了想,“会吧。”
“那你的血不是白流了。”我不客气的取笑他做无用功。
他却并不生气,低头看了看我,抿唇坏笑,“不算白流,我说手受伤了,又没说是你的手。他们爱化验是他们的事,和咱们无关。”
“可你慌乱的抱着我就跑,谁都会理解是我受伤吧。”
“理解能力有问题,建议看脑科。未婚男女抱一下,碍他们什么事了。哪条法律规定过,女人必须受伤男人才能抱的?”
此屁有理。
这家伙一如既往的腹黑。
此次又加了点荤素不忌。
不知道那女人取了血样回去化验完,得知是个男人的血,她身后的老板会被气成什么样!
想想钱贵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怕不是气大劲儿了得直接憋过气儿去。
不过未婚男女抱一下这种虎狼之词,谁听了都可能会有点羞涩。
虽说知道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老脸还是没出息的红了。
宴会厅是有侧门和后门的,原本我们可以从侧门悄无声息的出去,既可将我受伤的影响面缩减到最小,也可不必影响厅里的聚会。
可暮大公子不,他抱着我,脚步匆匆,神色惶惶,和我爸妈迎头碰上急的话都说不完整。
如此高调,我也是醉了。
爸妈一看我连头都不抬,一动不动的,吓的声音都变了。
我爸焦急的伸手想要过来接过我,被暮江寒闪身避过。
他只神色凝重的摇头,还很为难的朝着钱贵的方向看了一眼,抿唇不语,马不停蹄的直奔着旋转门而去。
我爸妈在后边紧紧跟随,暮叔叔和楚阿姨一见这架势,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追赶我爸妈。
可好嘛,好好的宴会厅差点乱了。
暮家公子抱着叶家小姐,带着好像天塌了一样的表情往出冲,很快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纷纷围过来关心发生什么事,我是不是受伤,伤的重不重,要不要叫救护车。
这一围,暮江寒的脚步就被阻止了,碍于大家伙的热心肠,不得不停下来耐心的一一解释。
毕竟这些人大多出于关心,几个和我关系很不错的小姐妹急的直跳脚,言来语去的都在责备主办方安排不周,竟让客人在聚会上受伤。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示人,只好装作鸵鸟的把脸埋在暮江寒怀里,支着耳朵偷听大家的议论,露出半只眼睛观察大家的神色变化。
是人是鬼,也可就此窥得一斑。
世人皆八卦,无论男女,无关年龄。
甚至有的人猜测我是不是被什么吓到,动了胎气。
钱贵很快注意到这边的骚乱,面色一肃,压住眸底情绪,提步就朝这边走。
第168章 初次的伤口
钱贵很快注意到这边的骚乱,面色一肃,压住眸底情绪,提步就朝这边走。
那副病歪歪的身子板,不仅没有晕倒还能走出风一样的速度,算超常发挥。
虽说他急切和歉意的样子百分之九十九是装出来的,可叶家人在钱家的年会上受伤,这本身就属于钱家的过失和疏漏,会给钱家带来很不好的影响,这让他必须正确面对。
换句话说,他如今怎么做,不仅是做给我叶家看,更多的,是要做给整个锦城看。
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钱氏的格局,半点马虎不得。
商人都知道,一个人的格局,对于一家企业的外在形象和内涵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
换句好理解的话来说,一个不懂得取舍、不会正常思考的人,谁会相信他带得好一家企业?而一家企业,没有一位明理睿智的人做领导,又如何给人信任?
钱贵是老油条,断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钱贵的目标是我,那他肯定做过调查,知道叶家对于我的血液的重视程度,他赌我受伤叶家会闷不吭声的吃了这个亏,只为隐瞒我血液的秘密,然后自行善后,他坐等其成。
因为知道的人越多,我的人身安全越是无法得到保障。
画也好地上也好,但凡哪儿落下一滴血,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的算计有点狠,布局也称的上严密。
只不过,他漏算了变数。
比如暮江寒。
钱贵狠,暮江寒比他狠,不仅不吃这个暗亏,还大马金刀的把我抱到大家伙的眼皮子底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叶扶苏在钱家的年会上受伤,给钱贵狠狠上了一回眼药儿。
当然,血也是给钱贵准备了的,至于是不是他所需要的,那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受伤了,爸妈急的要命,我哥气疯了,要不是有暮家和吕家人劝着,就扶澜公子那爆脾气很可能砸了现场。
毕竟嘛,叶家父子对外的人设,一个是宠女狂魔,一个是宠妹狂魔。
如今我受伤了,他们不做出点什么来,不符合人设呀对不对,会惹人怀疑的。
吕良威还有脸来劝说,倒挺出乎我的意料。
这里是锦城,能够接到邀请的,都是锦城的名人,大多数是叶氏合作过的伙伴、好朋友、世交等等,事情发生,在不知钱贵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肯定是要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说到底,锦城商界的秩序需要他们共同来维护。而我爸,是带头人。
在不确定钱贵会给锦城带来怎样的变化之前,维持原样是最好的。
再往深里说,他们维护的不仅仅是锦城商界的秩序,而是他们各自的利益链。
一家成功的企业,必然是经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的几辈人的奋斗,利益链已经形成而且很稳固,他们不会允许一个不明目的的外来者改写现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