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一阵清凉的触感,白灼灼忍住想要将手抽出的冲动,却见少年微微直起了身,神色甚是坦荡。
像是读出了她的惊讶,翁玉宸的眼中竟泛起了一层委屈,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解释。
“是同你学的。”
白灼灼一愣,望着少年认真的几乎有些执拗的神情,立刻就想到了一桩旧事。
那时还在翁家,她还是那个单纯被封霆蒙在鼓里的剑灵,会信他的,为他受伤而感伤不已。
当时应该是封霆练剑时伤了手,她在旁焦急的不行却苦于没有实体,只得在旁鼓着练剑吹气,一边嘴里道:“呼呼不痛,呼呼不痛。”
白灼灼脸便烧了起来,望向少年了然看破一切的面容,不禁有些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可这怀疑来的毫无根据,她便只好默默将手收回,一边嗫嚅道:“没事啦,回去肯定要饿两顿那死狐狸。”
抬起头,却见对面的翁玉宸竟是一副不置可否地模样,竟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后肯定:“至少得三顿。”
白灼灼终于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使原本蒙在心中多日的阴霾也渐渐散开。
两人在花雨中对视,千言万语就只在交汇的视线里。
而私下里白灼灼也开始在为云梦泽的试炼做准备,也不过才五日的光景,既然决定要去,那肯定不是进去拖后腿的。
白灼灼这几日在翁玉宸的指导下,也将那剑法也参透了个七七八八,很快云梦泽的试炼如期举行,众弟子都齐聚与晋元宗广场上。
而之前原本略显空旷的广场此刻却满是挤挤挨挨地弟子们,这是一场宗门间的盛会,头顶彩云萦绕,仙鹤围着那白玉柱盘旋着,阵阵仙乐自玉华宫殿门前传出。
弟子门神色振奋地望着那接连出现的晋元宗长老们,他们立在云梯前,神色如云遮雾,但不变的还是强者的充沛气息,诸位化神期长老与他们的灵兽齐聚在此,使晋元宗广场上灵力波动震荡,氤氲出了白色的灵雾。
白灼灼也随众弟子一同望向台阶上的诸位长老,可距离这么远能看出些什么呢,她便收回了眼神,顺势落在了身侧人的身上。
但翁玉宸却远不如她所想的那般轻松,他长眉紧锁,目光如电,仿佛要将那雾气刺破,像是在寻什么人。
白灼灼却是知道他在寻谁,
恒绰仙君……他也会在前列么?
低下头细细思量着,回忆着前世的种种,那厉恒似乎并未出现,今世恐怕还是一样的罢。
于是侧过身正要说什么时,才发现身边的少年已收回了视线,平静地立在原地,茕茕孑立,与周围大包小包,恨不得将所有法器穿在身上的弟子成为了鲜明了对比。
看着看着,白灼灼竟生出了一种与荣有焉,眼见少年朝她露出了疑问的目光,她忙摇了摇头,掩饰似地又将目光投在了云梯尽头。
好在仪式没有举行太久,等玉华宫的仙乐声停了以后,一阵厚重的,仿佛是青铜大鼎砸到地上的闷声响起。
脚下也多了一道流转的光阵,光阵逐渐变得清晰,所以一时间身处在光圈外的弟子都急忙往里挤。
白灼灼被挤得歪了歪身,正待要站直身子时,却被一截衣袖给拽了过去,将她摁在了身前,那些嘈杂与碰撞立刻就接触不到她了。
恰逢传送阵启动,便起了狂风,耳边呼呼地风声将一切都掩盖。
白灼灼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睛里却进了风沙,连眨数下后,才眨出了一片清明。
于是便小心地摸索着,等触到少年藏在袖管里的手,她才放了心。
五指并拢便牵了上去,原先还是紧抓着少年的手心,直到转为十指紧扣,无数力量从两手交叠处穿出,白灼灼的心忽然定了定。
她艰难地抬起步子,从少年为她圈起的安全地带走出,而后与他并肩立着。
两人拉着手,衣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丝也在半空飞扬着,对视一眼后,眼前的阵启动,那青铜大鼎也反转了过来。
白灼灼眼前却突然一黑,一颠一倒间场景就变了各个。
等察觉到身边的狂风息了后,白灼灼挣了挣眼皮,她慢慢地抬起一边眼帘,就看到周身无数的树木,这是一处密林。
他们这就进入了云梦泽?
她一惊,抬起一边手却立刻感觉到了牵扯感,白灼灼很大程度地松了口气,她侧目,首先看到的竟不是翁玉宸,而是立在身侧的数十名弟子。
她便立刻想到,此次的任务是采取小队制。
与此同时,一道细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丛林中,让人生出如同蚂蚁爬过周身的不适感。
“人都到齐了吧?”
待看清说话人后,白灼灼一惊,不由得放开了从方才起就与身侧人牢牢所牵的手。
那人待看清楚白灼灼的动作后,唇角也带着一丝玩味。
看着翁玉宸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忌惮,眸间快速地滑过一道阴霾。
于此同时,他朝前踏出一步,向着翁玉宸笑道:“许久不见了……”
“师弟。”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手上一轻, 微微抽出,带出的触感却不紧紧是身体上的,还有心间的。
翁玉宸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 回忆起方才的触感后, 带起的眉眼中却还带着点不悦。
他抬起清眸, 望着周围一臂远的观玄清, 对方也正看着他,看的十分之用力, 像是在掂量衡量着什么,但得出的结果明显是让他不高兴的。
“真是进展飞速啊。”
他含义不明地打量着, 嘴角溢出了一丝古怪笑意。
翁玉宸皱了皱眉, 却未曾回答,而是抬起脸转向了一边,身旁响起猛烈地一声倒吸气, 斜刺里突然冲出个弟子,眼见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聚在他的脸上,他便扬了扬手中的玉简,神色垮了下来。
“我抽中的竟是血灵刺。”
血灵刺作为灵植,在修仙界一向凶名在外,及其凶险,一般藏在地面里, 若是被刺,四肢肿胀,形同中毒之状, 浑身的血脉便会爆开。
这才地名血灵刺。
但其上的刺若是运用得当, 也用之制练法器,也可入药, 可为是一途多用。
此言一出,众人的望向他的目光就带上了一丝同情,接着便将自己的玉简拿出来,待看清后,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白灼灼却并未像众人一样动作,而是看向了身侧的翁玉宸,两人对视一眼后,皆从中看出了惊讶。
观玄清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按理来说不会来参加这场试炼,还是说,他另有图谋?
想起惨死的何冬冬,已经寿安堂的一切,白灼灼的脸不由得白了白,她不由得看向树影里的青年。
他穿着一袭蓝袍,身上未背负着什么法器之类的,好像只是来散散步,而不是参加什么凶险的秘境角逐。
此刻他微微歪头打量着玉简上的内容,待看清楚后,他面色不变,一边垂下了手,宽袍大袖将手中所抓之物盖了个严严实实。
但白灼灼却眼见地看到对方的额角跳了跳,与此同时,从袖中突然掉出了些许齑粉。
风一吹,继而了无痕。
白灼灼不由得瞪大了眼,心中的怀疑越来愈浓,观玄青为何捏碎了那玉简,是根本不打算做任务?
或许是目光停留太长,就见方才还百无聊赖的观玄清猛然抬起头,眼中射出一道凌厉视线。
可等他看过去时,却见容貌姣好的少女垂着头,也随着众人一齐看向了玉简上的内容,待看清后,那眉一拧,说不出的俏丽娇蛮。
观玄清一愣,便移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在了林间诸人的身上,神色冰冷地道:“都看清了吧,那便自行去完成任务罢。”
说完,他便转过了身子,朝着林间深处而去,而身后那个最抽到血灵刺的弟子神色却是一变,他咬了咬牙,快速地追了过去,而后高声喊道。
“师兄准备去哪,此次你作为带队师兄,不应该与我们一同去么?”
或许是耳边附和声不小,令那名身材瘦下的弟子忘乎了所以,他竟上前一步,拦住了观玄清的肩,同时还附耳道:“若是师兄愿意与我一同去,那么若是成功斩获那血灵刺,功劳自然是师兄的,我只要一只刺便好。”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那被自己揽住,样貌有些憨直的师兄表情有些奇怪,横斜的树影落在他的眼角眉梢,像是隐隐有了生命,在旋转跳跃。
他一惊,手上却是一阵刺痛,双手不自然地垂下,双肩却被身侧人给重重扶住了,那人微微使了力,嘴中还道:“放心地去吧。”
语气很轻,宛如浮毛一般,但那弟子却惊起了一身的冷汗,他正待说什么,但面前早已空无一物,原先还立着自己身侧的人,身形如鬼魅般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愣愣地转过身,正准备回到同伴身侧时,在经过树下那一男一女时,却停住了脚步。
那并肩立着的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男子望向他的视线,竟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而女子脸上带着竟一阵悲伤,看着他,似乎是想踏出步子,但却被身后的少年阻止了。
对方朝她摇了摇头,那女弟子便低下了头,他有些疑惑,想要跑过去问个明白,但身体却不受使唤,皮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想要从中挣脱出来。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背上竟鼓起了几个大包,紧接着眼眶骨却是一阵灼热,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挤了出来,掉在了手上。
好像是玻璃珠一般的球状,他正准备将那拿在脸侧细细看去时,身子却是一歪,立刻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皮囊组织也跟着掉落了一地,他整个人仿佛被融化了一般,耳边响起了急促的尖叫,他想要看清谁谁叫的这么大声,眼眶骨却是一松,将什么东西挤了出来。
他便彻底地看不见了,最后的最后,他才后知后觉,哪有什么玻璃珠,那是他的眼珠。
……
眼见仅剩的几人飞速地奔向了那坨已不辨面目地东西,白灼灼转身用力的捂住嘴,面前的东西太过震撼,是她胃里不断的翻腾。
是什么样厉害的蛊虫,才能悄无声息地进入修士的身体,将那迅速蚕食融化。
观玄清他到底是如何……
白灼灼望向方才那人悄无声息离开的方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她侧头望向身侧的翁玉宸。
对方眼里也没了往日的云淡风轻,眼底结成了一片暗茫,随即朝她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去了那观玄清方才消失的密林。
白灼灼将膝盖高的杂草抚开,随即低头强迫自己回忆前世的种种。
云梦泽唯一的诡秘之处,便只有哪里了……
前世她曾随着封霆一同进入过秘境,当时他领取的任务比方才那名弟子更难,当时是要斩杀一名筑基期大圆满的妖兽,并取其内丹。
不过在追踪途中却有了意外,那妖物及擅长遁逃,她曾与封霆在暗地里埋伏了好几日,正准备将其一举击杀时,那妖物却已不见了,是的,真的是凭空消失不见了。
当时他们特地是将其赶入了一个山洞,还在山洞里布下了层层的结界,可以瞬间歼灭那妖物的妖力。
但等到前去查看之时,才发现洞内空空的,那妖物早已不见了,事后更是用了神识去探测,甚至那玉简上还有那妖物的具体位置,竟就在那片山洞里。
可他就是凭空消失了。
当时的事太过于诡异,封霆所以才会失败,没有获得到最终的奖励。
那山洞,会是观玄清要寻找的东西么?
白灼灼下意识地屏住气,她停住了步子,努力地辨别着方位,企图回忆起通往那条山洞的路。
却见身后的翁玉宸停了步,此刻正低着头,端详着手心里的东西。
那蛊虫呈血红色,被灵气罩罩着,此时正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白灼灼浑身的血液都差点凝到头顶,她瞬间便明白了这东西便是令那名弟子惨死的蛊虫,来不及问那蛊虫为何会到了翁玉宸的手里。
她正要挥手将其打落时,耳边却突然多了一道声音。
“蛊虫能辨别饲主的方位,跟着它,或许……”
翁玉宸一抬头,触到了白灼灼急的泛红的眼圈,随后神色一变,目光微微软化。
“你看,有灵气作为阻绝,它碰不到我的。”
尽管如此,白灼灼还是未完全放下心,一边赶着路,一边目光紧紧盯住那灵气罩子,唯恐那罩子会破碎。
等到了晚间,林间被瘴气包裹,这瘴气一般晨时才会消散,所以白灼灼与翁玉宸只得停在了林外休息,只能白日才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