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中沸腾着不息,脸上却满是嘲讽之色,不顾崇华脸上的惊讶,他忽然来到了斗兽场的边缘,俯身抓住了围栏边宴情的衣襟,少女雪白的衣袍瞬间就变得肮脏不堪。
可那少年却一点愧疚之心却没有,始终恶劣的笑着,眼底却冰冷一片,紧接着便附耳道:“你杀不死我。”
宴情一惊,抬起头,可少年却在此时放开了她,大笑着转身,那副画面一直根植在宴情的眼底,根植她那满是风花雪月,仁义道德的眼里。
多讽刺,那个必须要死的人身上却有着拼命想活的冲劲。
同时,也令宴情那颗永不动摇的心起了波澜。
此后,她竟没有在出手,而是每日按时坐在场外,看少年与妖兽搏斗,一连几月后,那一场少年遇到的是南荒的穷奇,凶恶无比,那一场惨烈的战斗后,少年以一只胳膊的代价,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没了手,自然也不能在斗兽了,少年便被扔了出去,过往的行人不是躲避便是指指点点,唯有宴情,越过了人群,朝着低下的少年伸出了手。
……
而随后也都是两人相处的画面,白灼灼也曾看见了那紫色的花海,以及那山底下的茅草屋。
原来那些场景,也都是他们二人一同经历的。
三十年便又平缓的度过了,距离灭世之年,只差三载。
在仙门的催促下,原本偏安一隅的两人最终迎来了最终结局。
宴情为了少年与仙门反目,被押解回去遭受审判,而少年打上山时,宴情已经气息微弱,他恨极也怒极,却在听从仙门长老口中的来龙去脉后,的却奇怪的陷入了平静。
他最后看了一眼监牢里的宴情,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了胸膛,困扰了仙门几百年的魔咒消失,海清河晏。
唯有宴情失去了一切的生机,她还是那个将责任放倒以第一位的大师姐,而且从头到尾也不存在什么宗门反目,只是她的一场苦肉计。
只因她知晓了少年是玄族人,玄族人除非心甘情愿地付出性命,否则没有人可以伤他分毫。
于是这才有了先前的相伴相守,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攻心罢了。
可思前想后,宴情却总觉得少年知道这一切,但还是心甘情愿地给了她想要的。
初见的画面一直在面前晃着,宴情慢慢也搬出了仙宫,去往了曾与少年一同住过的茅草屋,不过最后等来的却是仙门的赶尽杀绝。
他们清除了一切痕迹,就是不想让世人得知他们的行径,宴情却没了一丁点的反抗之心,这些年被愧疚折磨的宛如枯死的植物,只是固执地将少年的尸首收敛,埋在了茅草屋前的那颗梨树下。
此后日日相伴,所以等到仙门杀来时,她并没有过多的反抗,最后便死在了围剿,如愿以偿地倒在了梨树下。
而仙门松口气之际,越发现那被宴情埋在梨树下的魔王尸骨,在经过鲜血浇灌的魔种竟开始复苏,而等待仙门与人间的,是比在星盘中看到的惨烈百倍的状况。
魔王痛失所爱后,赶尽杀绝,将四大仙门屠戮了个干净,修士们的鲜血将玉阶染红。
很快,他便不满足于仙门,要灭世让整个人间为宴情陪葬,就在诸人绝望之际,四大仙门之一仅剩的一位半步飞升的老祖站了出来,成功阻止了这场浩劫。
但那位掌门人也为此受了重伤,最后陨落在了古苍山上。
……
“古苍山?”
白灼灼喃喃道,此刻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真的有那么凑巧么?
但为何她能看清楚宴情的脸,也能看出那魔物的,为何却看不到那老祖的。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而为何是翁玉宸梦到了这一切?
脑子里有太多的疑问,让白灼灼有些气苦,而趁着她回看梦境的途中,他们竟以不知不觉地到达了一片密林里,而头顶就是那不住扭动着嘶吼的形蛟。
而此刻他庞大的身姿却停滞在了半空里,好似被遏制住了,只见地面上竟凝出了个法阵,金色的法阵中形成的光束直直地刺入天幕,正好地刺中的那形蛟,光束的数量也是众多,牢牢地将他那庞大的身躯笼罩,使他难动分毫。
而那法阵中依稀还立着一道人影,衣袍被风鼓动着,那双眼里竟闪着无畏之光。
却不难看出竟是个熟人。
第60章 第六十把剑
来不及去想薛泠音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白灼灼怀中却是一松,她抬头正准备将其捞回时,却见原本被法阵禁锢的形蛟竟抖了抖身子, 随后一小节骨刺便分离了出去, 朝着下方的薛泠音急速射去。
薛泠音正好在阵眼处施法, 为了压制住形蛟不敢挪动分毫, 可眼见着那骨刺朝她激射而来,她凝结起灵力, 灵气罩便以极缓慢的速度开始凝结。
来不及了啊,她心一沉, 想着还是躲避开来, 不过这样一来,形蛟脱离了束缚,之后要是在想施阵怕是不能了。
心念电转间, 她侧了侧身,好让那骨刺插入肩头而不是心脏位置,眼前却闪过一道红色的长虹,竟挡在了那呼啸而来的骨刺前,那红狐幼小的身躯便被骨刺带的狠狠地插入了薛泠音身后的树干里。
薛泠音如坠冰窟,霎时间也管不得空中的形蛟了,全部心神已经被身后的那抹红吸引, 她转过身,心突然跳的很快很快,飞身来到了树前。
目光轻飘飘, 好像唯恐会对那狐狸造成二次伤害一般, 悠悠地伸出手,眼圈却已红了, 目光定格在了那骨刺插入的狐狸皮毛里,只见血迹蔓延到了那狐狸的一圈白毛上。
薛泠音呼吸都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只见那红狐头颅软软的垂下,内心突然多了不好的预感,膝盖一软正要跪倒在地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极飘忽的声音:“我没事……狐狸毛够厚。”
闻言薛泠音的表情一窒,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却正巧与抬头的狐狸对视上了,只见那黑豆似的眼睛里逐渐汇聚了一团团的光亮。
她甚至都不敢与这样的眼神对视,于是上前一步,小心地将那骨刺拔出,随后就将红狐紧紧地拦在怀里。
而后回转过身子,看向半空的位置,只见那形蛟早已挣脱了束缚,嘶吼着就要朝她冲来,可是途中不知看到了谁,那身形却是一窒,随即周身便浮上了一层杀气,竟一摆尾朝着巨扇上站着的翁玉宸而去了。
一旁的翁玉宸却早已将白灼灼推开,他将脚下的扇面甩出,扇面径直朝那形蛟飞去,随后竟狠狠地插入了地面,同时也挡住了形蛟前进的势头。
落地的白灼灼抬头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但不知为何,她却知道翁玉宸有力应对,于是便来到了薛泠音的身前,来不及问询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又怎么会引得形蛟的攻击。
就俯身看向了她怀中的狐狸,狐狸也只觉犯了大错,也不敢抬头,径直埋入了薛泠音的怀里,压根都不敢面对白灼灼了。
白灼灼气都打不出来,于是伸出手拨开伤口,见那伤口并不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边思量道,想必这形蛟成眠太久,又只剩了一副骨架子,魔力大不如前,若是在全盛时期,那骨刺恐怕能将狐狸串成一串子。
而一旁的薛泠音也有些涩然,她低着头望着怀里的红狐出神,模样有些失魂落魄。
白灼灼便在心里一叹,于是便主动问道那形蛟为何会突然对她发动猛攻。
薛泠音便抬起头,面色还带有几分凝重:“应该是与那魔王的陵墓有关,方才我正准备同诸位弟子们一同入内,随即脚下便地动山摇,而余下的弟子则出去寻找帮手,我则用阵法短暂困住了这形蛟。”
说这,她抬头望向形蛟的位置,就见天际猛然出现了几道人影,里面就又先前跑去搬救兵的弟子,以及几个陌生的面孔。
而众人合力便对形蛟发动了进攻,一时间空中炸开一道光束,属于形蛟的肢体便一点点掉落。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那空洞的巨眼竟始终朝着翁玉宸的方向,好像很痛恨他似的,自始至终都没有理过其他人,只是朝着翁玉宸喷着火。
但那火却很快便熄灭了,如今的形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叱咤的魔龙了。
而随着他的慢慢接近,从地面上猛然立起的扇面便瞬间穿透了他的头颅,随后属于形蛟的庞大身影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带着浓重的不甘心,他没有看向仇人,而是看向了西南方位的陵墓。
一滴泪自眼眶中溢出,洒在了半空里。
一代魔龙,终归落地。
白灼灼随着诸位弟子一同看向了缓慢落地的翁玉宸,飞沙走石,木屑与磷火狂舞,但却丝毫不得近身。
而人群中的女子却望着翁玉宸的背影出了神,只因方才他的招数分明像极了另一个人。
鬼使神差地她也跟了上去,犹豫再三后,还是叫住了那人。
翁玉宸应声回头,望向身前的女子,女子容貌很是秀美,自有一股气度,态度却尤为落落大方,直接自报家门:“道友方才的招数使得极为出神入化,我乃的玄清门洛诀。”
而一旁跟过来的白灼灼脚步却一顿,这不是闫雪飞的宗门么,难道眼前这人还是个熟人。
而那女子在说完后,竟也不回避而是问起了翁玉宸的师承,翁玉宸瞬间便想起了闫雪飞。
但敌我尚且不明,于是并未开口,只是眼神回望过去。
那名女子立即便有些讪讪的,但也知道是自己唐突了,只因这些年为了寻闫雪飞,她早已有了个毛病,不管见谁总是会问上一嘴,但其实对方根本没有回答的权利。
更何况对方是晋元宗的弟子,也不可能会与那人有什么瓜葛,于是便朝着那冷清的少年抱了抱拳。
转身便朝着等待自己的弟子们走去。
其中一位灰头土脸,被方才形蛟的烈火所灼伤,先下抱着臂膀形容有些许的狼狈。许是人受伤后,便容易言不由衷,在加上看自家师姐脸上的表情太过失落,他便明白了什么。
于是叹口气,还是劝道:“师姐,要不还是别寻了,为了寻找师尊,我们已经跑遍了大江南北,就连各大秘境都不肯放过,这种情况,要不是师尊躲起来,就是……”
那句“死”字还未曾说出口,就被身侧人猛拉了拉衣袖,那名受伤的弟子便闭上了嘴,神情有些幽幽的。
而这画面落到阮灵韵的心中却是一片复杂,心知诸位弟子们,跟随者她一路寻找,修为未曾提升,不是受伤就是受到排挤,当下心中偏是一片涩然。
她不是不心疼,也不是未曾想过中止寻找,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只是不甘心罢了。
可望着低下弟子们期待的目光,她却说不出一句话,羞愧地别开视线后,她好像听到了一阵阵的叹息,唇边便泛起一抹苦笑,她正准备自乾坤袋里,翻出药膏时,身后的几道视线却依旧如影随形。
她心一动,一个了不得的想法便席卷了全身,瞬间便令她沉寂的心海泛起了波澜。
她转过身,忽然望向了方才那道目光的主人,被抓包的少年却一点窘迫都没有,只是平和地望着她。
在那样清透的目光里感到一阵无所遁形,慌乱使她心一动,紧接着那话便脱口而出。
“如果不介意的话,接下来的路可否同行?”
身后等到白灼灼瞪大眼,她其实在心中已经怀疑这女子便是闫雪飞的旧识,方才差点要上前告知,但却被身后的翁玉宸拉了拉衣袖。
她便明白了,于是站在了原地,只因面前这人还敌友不分呢,但她如今竟提出了同行的要求,白灼灼自己是无碍的,所以转头便看向了翁玉宸。
齐料对方竟点了头。
那名女子随即就被狂喜所淹没,赶忙道:“放心,一会若要进那陵墓,我们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说完便转过身,开始对身后的弟子们殷殷嘱托。
而小队也就瞬间成形,越过那漆黑的龙骨,众人便朝前而去,没走多久,面前就出现了。
只见那地势合包,翁玉宸站定后目光一扫,顷刻之间却是看出那地势方圆,难道魔王真的要降世了?
这个发现让他的面色有些许的冷凝,可望着摩肩擦掌的众人他还是未曾讲明,只因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罢了。
就是来到身侧的石门前,一股幽深阴暗的触感便扑面而来,只见那石门中央。竟有一小块凹槽,形状竟与方才翁玉宸从龙骨中捡出的有些许相似。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那魔龙便是魔王陵墓的守护,不许外人接近,那钥匙在他身上,那也不稀奇了。
像是感觉到了诸人的目光,他不置一词,只上前将那指骨放了进去,随后那尘封已久的石门就在众人面前打开。
一股腐朽之气拂面而来,从里间扑出来的灰尘也呛的人直咳嗽。
但众人却无一人掩鼻子,目光如电直直地看向了那密道,密道两旁的烛火晃动着,投下一片暗泽。
“会不会有什么暗器之类的?”
白灼灼很难不怀疑。
站在她右侧的薛泠音转过头:“有这个可能。”
随即两人皆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了忧心忡忡,对视的功夫,原本站在前端的人影却径直向里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