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灼瞪大了眼,手伸出去便做了个挽留的姿态,密道里的翁玉宸应声回头,烛火晃荡在他周身,结成了一片暗泽。
面前这人又替众人解决了一个难题,用实际证明了那“暗器”并不存在,白灼灼有些讪讪地收回手,跟在翁玉宸的身后也进了这陵墓里。
一进去后,那股阴冷便直往衣袖里钻,白灼灼抱紧了双臂,立刻就感觉到身边目不斜视的翁玉宸朝她投来一眼,随后将伸手将白灼灼的手拉住,两人便一前一后的相携着往里走。
众人立即心领神会,有的男弟子当即打定主意要与白灼灼保持距离,不过女子嘛,薛泠音有些动容,而落在身后的那阮灵韵眼里,却令她的目光一暗。
曾几何时,那人也会牵着她,不过碍于师徒身份,不会直接触碰到她,而是用折扇相连,总是他牵那头,而她牵这头……
一丝痛苦自她好看的杏眼里流出,阮灵韵抬头,望着前方那相携的两个身影,心中却存下了念想。
自觉告诉她,这两人肯定与闫雪飞有关,但不知为何,总感觉他们似乎是在顾忌着什么,但只要她取得他们的信任,想必便可以得知闫雪飞的下落了吧。
阮灵韵打定主意要给前方的翁玉宸与白灼灼留下好印象,于是等穿过密道,被那凶险的栈道挡住去路时,她便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要先行通过。
此言一出,众人都向着她投来一眼,那些与她交好的同门们竟纷纷朝她打着眼色,只因这栈道年久失修,锁链上爬满了厚厚的青苔,若是不稳,那便掉入了无底深渊。
谁也不知深渊低下是什么,但扑面而来的腥风便让众人对其起了畏惧抵触之心。
而第一个通过的人,就是用来测试这栈道是否足够坚固的。
但外表柔弱的阮灵韵却站了出来,她一一扫过面前神色各异的几张脸,就连那怀抱红狐的少女也上前劝解,但她不为所动,竟是抬眸锁定那栈道最前端的少年身上。
空气中满是滚烫着扭曲热浪,将他的神色笼在其中看不真切,他像是在打量,半晌后却移开了视线,并没有进行劝阻。
阮灵韵却松了一口气,只因她打定主意的事便一定要办到,先前她还担心对方会阻挠于她,却不承想……
她忽然想起了少年那轻飘飘的一眼,想必就在那一眼里便看出了她的决心,已经并非是为了逞能的自信。
任何人在他的目光里都无所遁形啊,阮灵韵心头溢出了淡淡的恐惧,她努力将脑中诸多情绪按下,抬步便走到了崖边,一走到崖边,那翻腾的热炎将她的袍角卷起,脸上登时一阵刺挠。
阮灵韵极力忽视心底的俱意,想象着那人跟在自己的身后,护着她,便徒然却生出了无数的勇气,她朝众人点了点头,正准备踏出第一步时,腰间却是一重,被斜刺里窜出来的白绫紧紧缠绕。
她一愣,便看向了那白绫的主人。
白灼灼迎上去,解释道:“别怕,这白绫很坚固的,我在身后接应你!”
说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同时也冲淡了阮灵韵心中的淡淡俱意,她表情一阵动容,旋即朝白灼灼安抚地笑了笑,而后便踏上了栈道。
随着她的动作,众人的心无不高高地悬了起来,神色紧张地盯着阮灵韵的动作,唯有翁玉宸的视线却是偏向了右侧。
右侧的白灼灼估摸着距离,将手中的白绫一点点的放出去,脸上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凝重,眼见阮灵韵攀住了锁链,勉强的稳住身形时,她便随着诸人一同面色一喜,转过头,径直对上了翁玉宸的。
两厢接触下,翁玉宸却忽然撇开了头,望向了阮灵韵的背影,可知道细心看去却发现他并不是在关注着阮灵韵,而是在回忆着别的。
也不知想起了些什么,少年的唇边轻轻的翘了翘,动作很轻转瞬即逝,让人不由得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白灼灼便收起困惑的视线,却也不知在这紧要关头翁玉宸怎么……但等她定睛看去了,少年却又恢复了方才的面无表情。
她疑惑的转过头,才发现那阮灵韵已经走到了中央位置,火光将她的脸映得一片通红,白灼灼就很是佩服,想不到在那样柔弱的外表下,却潜藏了那么一颗不同凡响的心。
等到阮灵韵平安到达另一边后,众人也跟着发出了阵阵的欢呼声,阮灵韵眼底也结着兴奋的光芒,她特意与白灼灼对视上,嘴唇扇合了几下,看她口型说的竟是“多谢”。
白灼灼连忙摆了摆手,突然有了些不好意思,她比不得她的胆大,也只能提供些小小的援助。
但没能用到她的白绫,也是天大的好事。
这般想着,白灼灼却觉手上一重。
“干嘛捏我?”
趁着周围没人关注他们,白灼灼便朝着翁玉宸附耳道,声音很小很小,生怕被人主意道。
她抬起眼,却见翁玉宸脸上直挺挺地,他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白灼灼的手上,以众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道:“很好,你的法子。”
“很聪明。”
白灼灼腾的一下便红了面颊,而众人在反应过来后,也纷纷盛赞着她的冰雪聪明,又是说她机灵果敢,又是说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各种溢美之词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源源不绝。
白灼灼胸中猛然升起了一股豪情万丈,第一次被人如此需要,第一次被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白灼灼有些受宠若惊。
她应付完诸人后,歪头看向了翁玉宸,眼中逐渐聚拢的光倒比星河还要绚烂一些,嘴角的弧度也将翁玉宸的心一点点牵起。
白灼灼有些小感动,于是便挪了挪步子,与翁玉宸并肩站立的一刹那里,突然将头靠在了他的身侧一侧,贴了一贴,很快便就扯开了。
却令原本目空一切的翁玉宸有了片刻的呆愣。
而之后,白灼灼也将薛泠音护送了过去,但余下的玄清门弟子们却打起了退堂鼓,但令人惊讶的是,阮灵韵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气与怒意,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即便他们想跟随她一同冒险,她却不忍心。
他们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陪她一起。
于是乎,便让那些弟子们去外间等候,可答应过后,却迟迟不肯离开,于是阮灵韵便知这几名弟子的心意,应该是想送送她,于是便没有出言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这下岸对面的便只剩下了白灼灼与翁玉宸两个人,等到轮到自己时,白灼灼才方知那栈道的可怕,而那她还有些恐高啊,于是脚步便有了些凝涩,脸孔也白的像雪。
正准备让一旁的翁玉宸先走时,可对方却摇了摇头,径直望着她,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去。
白灼灼心中直打鼓,可翁玉宸竟在此时撇开了眼神,竟抬步站到了她的身前,朝她弯下了脊背。
白灼灼???
白灼灼懵懂地抬起眼,而对岸的阮灵韵与薛泠音也是同样的目瞪口呆,怎么都料想不到那骄傲的,竟会主动……背她。
“上来。”
第61章 第六十一把剑
似乎是等烦了, 翁玉宸冷清的语调中带着些许催促。
“啊?”
白灼灼还是有些不确定,她挠了挠脸颊,拜托, 那可是翁玉宸哎, 她怎么敢让他背她?
第一时间漫上心头的竟是想要拒绝, 白灼灼也不知道这情绪从何而来, 正要后退之际,原本弯腰扶膝的翁玉宸却朝她投来了凌厉的一眼, 起身便要朝白灼灼走来,伸手就要扣住白灼灼的手腕。
真是, 这么凶干嘛。
白灼灼退缩之意也飞走了, 眼瞅着翁玉宸离自己越来越近,白灼灼忽然伸出手触上了对方的肩头,将对方拨转的掉了个个时。
这才纵身一跃跳到了翁玉宸的背上, 同时双手也紧紧地缠了上去。
笑话,翁玉宸都不怕她怕什么。
可尽管如此,白灼灼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双手小心地扒住少年的肩头,将脸埋了进去,便见身边的诸人早已移开了视线,心中徒然一松。
耳边却突然多了一阵声响。
“别乱看。”
白灼灼抬头就见翁玉宸在此时侧过脸, 发丝被热浪吹拂,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面色如常, 宛如银色的冷霜, 偏生脸上的表情有几分的不悦,沉沉地望着白灼灼。
白灼灼立刻就不敢造次了, 双臂如灵蛇一般缠了上去,过程中不幸碰到了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冷冷的气息便缠绕了过来,让她舒服的只想叹息。
都怪那低下的烈焰炎!
白灼灼一般在心里骂道,却控制不住紧贴上去,将脑袋怼在了翁玉宸的肩头,心中慌的直打鼓,但一直没被抚开,她便侧头去看,却见少年的面色较之先前却没了平静,不知是否是被火光映照,是有了那么几分不一样。
而出神之际,翁玉宸也踏上了那栈道,热浪便将白灼灼的发丝扑了起来,簇在了翁玉宸脸颊一侧,有些痒痒的。
但不用回头,他便知少女此刻脸上满是畏惧,在心中一叹,于是他便缓声道:“闭眼。”
白灼灼便将眼睛紧紧地挤了起来,不由自主便搂紧了翁玉宸的脖颈,而岸对面的两人皆看到少年的行动因此受挫,可他却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对,好像理所应当一般。
步子也尤为闲庭信步,好像是在某个后花园漫步一般,薛泠音便与一旁的阮灵韵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抹苦笑,她们道法不如旁人倒罢了,最主要的是没个总是在身侧看护的道侣。
薛泠音不知为何却看向了怀中的红狐,红狐因为受伤此刻陷入了短暂的昏迷,而她先前之所以想着进来,便是觉得这陵墓中,肯定有陪葬的什么珍奇灵药。
如果不是贪图那灵药,想必早就退出了吧。
薛泠音苦笑一声,抚摸了下怀中的红狐,而等到翁玉宸过来时,便将其背上的白灼灼给扶了下来。
白灼灼脸上红彤彤的,不知是被热得还是因为别的,落地后压根不敢看身后的翁玉宸,只是背对着对方,将衣袖里的白练牵起来,在脸边不停地扇着风,好像这样就能将心中的不对劲给压下去似的。
天知道,她方才被扶下来的时候又多失望,翁玉宸身上冰凉凉的,很是……
她极力忍住想要叹息的冲动,而后背上打量着的视线却始终如影随形,白灼灼知道那目光的主人是谁,于是就更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因方才她因为热一直紧紧地贴着他,将翁玉宸身上的月白长衫挤成了一团,皱巴巴地难看极了。
更为罪恶的是,她方才因为“贪凉”竟将半张脸都怼在了翁玉宸脖颈一侧,耳边投下的清浅呼吸,令白灼灼心头愈发火气。
也不知这幅画面有没有落到其他人眼里,她的一世英名要毁了啊。
白灼灼内心大声哭嚎,可面上除了有些红之外便再看不出别的了。
“走吧。”
翁玉宸突然收回视线,面向众人。
等看着薛泠音与阮灵韵鱼贯进入那狭道时,在与白灼灼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少年原本清冷的眉眼仿若翻开的书卷,不过那书卷里的内容却是促狭的。
“方才不必遮遮掩掩,你若喜欢,等私下……”
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女抬手捂住了,白灼灼压根没留意到自己的动作是有多么危险,也未曾看到,她手心下属于翁玉宸眼底结成了光亮。
等确定前方的二人没有听清楚翁玉宸极危险的发言时,白灼灼大松了口气,正要将手收回时,却苦于心思不在这,手心歪了歪,正好擦在了翁玉宸的唇上。
等到看到少年笃定的光线后,白灼灼忽然就明白自己估计是跳进河都洗不清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是个登徒子呢。
白灼灼唇边泛起苦涩的笑,也没心思辩解,径直塌了双肩往里走。
只剩原地的翁玉宸,在原地回望片刻后,眉头微动,才终于跟了上去。
白灼灼努力忽略身后的动静,想让自己变得正常些,挺直了脊背,一边在狭小的洞穴里穿行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了淙淙的流水声。
不由得精神一震,跟着前方的薛泠音从光亮中穿出时,立刻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个倒仰。
只见面前是个极开阔极高的石室,一眼似乎都望不到头,那瀑布也不知从何而来,从上方倾注下来,很快便在中心位置积聚了一方深潭,不过那水流一到了深潭里,便成了漆黑粘稠的液体,而那深潭里竟还竖着几尊高低不一的石柱。
石柱上雕刻着的纹路及其特殊,每根柱头上竟是造型不一,但统一面目狰狞的妖兽头颅,好像还在战斗似的,威风凛凛,嘶吼着震慑着,睥睨着外来人。
不知是否是错觉,白灼灼却觉那被渐在柱头上的漆黑液体,竟正好落入了那眼眶中,就好像平白有了生命一眼,默默打量着外来的不速之客。
白灼灼将心底的不安压下去,随着众人一齐抬头,就见那遥远的洞顶位置,隔着层层白色的云雾,漆黑粗壮的锁链深深地嵌石壁中,将那顶漆黑的棺木高高的悬了起来。
而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那漆黑棺木上方竟有一团白色胶装的东西,里面似乎躺了个人,悬在半空,躺在水母里,脸上被那洞顶的冷光照耀的雪白一片。
却让白灼灼想起了一个人。
宴情。
白灼灼目光中隐含震动,根本不知道原来宴请也在这,那画面里并未阐述太多的东西。
翁玉宸也随着众人一同仰头,但衣襟下压着的古玉正发出不安的嗡鸣声,与此同时,前方的幽潭震动了起来,无数黑色的水泡自湖面中涌出,逐渐结成了浓黑的雾气。